每年的第一場雪後,我都會急著走出家門,找到行人沒有踏過的雪,一步一步的走著,一種清脆的聲音在腳下。
  
  霜降時節,我每天都扒著涼台向外張望,看陰沉的天上是否飄下片片雪花,地上是否變白。閒時總要向外看上幾眼,忙時也要叮囑妻子盯著天氣,可是越盼下雪,冬天越是像一張陰晦的臉壓在窗前不肯下雪。每年的這個時節,等待是我最難過的日子。
  
  我這樣走著,不為什麼,無邊無際的這樣走下去。
  
  妻子責怪我似乎越來越神經了。
  
  我卻說,走在雪地上,就自然希望純潔和安靜,即使實際生活不能給你這份純潔和安靜,踏著雪思索一些事情也是好的。
  
  何況,我總覺得,人們在花花綠綠的世界上缺少一些理智,每年冬天看看雪、踏踏雪求得一份純潔和安靜,思索一下也是一件好事。誰不希望安靜與純潔呢?踏著雪就是為了求得純潔和安靜。
  
  我踏雪的安靜,就來自自然的恩賜。
  
  我想著,從那水泥砌的堤岸兜回來往右走,經過西江橋,就看到了花鳥魚市。我要看那杜鵑花到貨沒有。所以,我要趁著安靜的感覺,把花買回家,點綴室內。
  
  默踏雪地,彷彿天涯地角尚有一個牽掛,其實不是他人,就是我自己,我的思想倒是在雪地上尋著構思,雪如一張大的宣紙,像期待著畫卷的完成,獨步時我就神往。
  
  腳下的雪就是我的導師,踏著雪你將聽到各個導師的指教的聲音,嚴厲的教導,傳授的教導,或者溫柔的教導,而每一個教導都是我叩開藝術大門的心聲。我的朋友盛先生給我刻了一枚「外師造化」的壓角章,他是一位造詣很深的書法家,我們經常在一起踏雪去領悟雪的聲音,真有這樣一個所在,或者在生活裡,或者是畫裡藝術的揉合。春天到了,雪融化了,滲透到泥土裡,與泥土揉合了,與空氣揉合了,雪的靈魂飄到它熟悉的地方,該去的地方。朋友在一起嬉笑,都說,今年的雪不會來了。但我想,他們的靈魂還在,明年還會來的。
  
  於是,我在春夏秋季節徘徊。去感受雪,去聽著它的指教;我記起了,它是我用自己的大手筆描畫成的《踏雪圖》,在一個充滿陽光的春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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