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年根兒,媒體上到處都是回家的話題,打開熒屏,黑壓壓的購票人,等車人,匆匆急行中面帶喜色的回家人,伴隨著一票難求的聲音讓人生出無限感慨。
是家的力量在推動急促的腳步,是家的召喚在催動焦灼的人心。
除了少數的人,相信絕大多數的人都有家;即便沒有家,也有鄉;即出生、長成的那一塊土地,那一方山水。
一直有個迷--
「家」在象形的漢字裡,是房子裡有豬之類的動物,可北方的家裡並不養豬;豬們都在院子裡的圈裡養著。有一回去四川,在青城山後山的農舍旁,突然間被什麼動物的吮吸湯汁的聲音吸引,一問才知道,這家農舍的下層真的養著一批豬。
《說文》裡對「家」的解釋很簡單,「居也」,住的地兒。可只一個住的地兒就那麼吸引人麼?就那麼讓人千里萬里,不吃不睡,甚至站幾個通宵排隊買票,寧願在擁擠不堪的車廂裡站上十幾、二十幾個小時往回趕麼?
顯然,家和一些人,一些故事,一些酸甜苦辣,一些悲傷和幸福相關聯。家裡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有父親母親,即便這些老輩親人都下世了,至少也有兄弟姐妹;可能也有鄉鄰;有苦痛甚至是傷痛,但人們依然戀著它--那塊地方曾經出生、曾經長成、曾經有著初戀或者愛戀的地方--三間茅屋,一頁柴扉。幾多親人,許多的故友鄉親。
有家的人很幸運;也很幸福,因為一年到頭總有人在把你牽掛,在等待;總有人為你費心勞神;他們為你的進步而自豪,為你的落魄而流淚,為你的健康與否而祈祝,為你的快樂依然而牽動神經,為你的將來而謀劃憧憬,為你的妻女孩童而牽腸掛肚。
記得當知青那陣,每到年關將近,便擠上在山間小站僅停一分鐘的火車;也不買票,被列車員和乘警趕來趕去,在最後無處可藏的車廂裡被列車長痛責一頓了事;出了站台花5分錢坐兩站公共汽車就到了家。
社會變得愈加有秩序,人們愈加文明,交通越來越便捷,而回家卻似乎反倒有些更難了。
越難越是激發起人們回家的願望。在這時候,沒有家的人可能會羨慕甚至妒嫉回家的人;因為沒有家的人就像水面上的浮萍--飄著,既沒有根,也沒有可以依靠的地方;風吹向東,他就向東;水流向西,他就向西。那種沒人關心沒人愛戀沒有人牽掛的日子真的不叫日子;那種沒有團聚的「年」真的不能算是「年」;沒有家的人似乎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而僅僅是生物學上一個行走的概念而已。
回家難,有些時候回家真的是很難。
在我做編輯的生涯中,有許多時候不能回家,越到節日越忙。每年的大年三十都是拼了命在子夜來臨前把工作弄完,甚至當市長、書記走訪一線職工,給他們拜年的新聞片一做完,就飛跑著到播出間送錄像帶,連台裡準備的年夜餃子也不吃,騎車自行車,拚命往家趕。{那時少有出租車}性急的城市此時已開始燃放焰火。那個時刻,老父親多半站在遠離大門口的雪地裡把我等著,看見我回來趕緊接過我的自行車說,「快進屋,炕上暖和。」這時家人會把擺滿了酒菜和熱騰騰餃子的炕桌挪一挪,把炕頭的位置讓給我。如今,父親已經辭世多年了,好在母親健在。有一回大哥說:「有老人就有家;倘若沒老人,兄弟相聚,就是走親戚,而不是回家。」
想想大哥的話,還真是的。因為有老人就有回家;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的人們不就是這樣的嗎。
賀知章「少小離家老大回」中的人物顯然是奔著那方魂牽夢繞的鄉土去的;王維「每逢佳節倍思親」中的慨歎也是因兄弟離散而發;「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詩仙也是由於回不了家而只能戀著那一方鄉土而發出的心聲。古往今來,家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強大到任何力量也不能將其阻止。
家的凝聚的力量即便像宇宙的黑洞,我,也寧願被它深深的吸入。
願人人都有家;
願人人都能在過年時回家;循著家那暈昏黃的燈光,想著父母那溫暖的懷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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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蓮の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