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散

 

  海面上突然出現無數背鰭一樣的東西,劃過水面留下一條條的白痕。李強立即聯想到家鄉的鯊魚,他知道這不是鯊魚,一定是比鯊魚更厲害的東西,所有的白痕都指向落水的人群,李強心裡大急,加速向鴻僉飛去。

  天色更加陰沉了,海天之際忽地閃亮,「哢啦啦……轟!」陣陣雷聲隨著閃電遠遠傳來,混合著海浪的咆哮聲更加震耳欲聾。

  鴻僉心裡著急,看樣子大雨就要來了,他已經再次到達落水人群的上方,海面上顯露出的背鰭也開始圍繞著眾人轉圈。

  李強掠到鴻僉對面大叫道:「鴻僉,水裡是什麼東西?」

  鴻僉大叫:「不知道是什麼海獸,好像會吃人的。」

  彷彿是為了印證鴻僉的話,一聲長長的慘嚎響起,海面上頓時一片大亂,水裡的人拚命向邊上游去,一片深色的痕跡散開在水裡,那是鮮血。聞到血腥味的海怪頓時瘋狂起來,那一小塊泛起紅沫的水面就像煮沸了的開水,偶爾顯露出海怪慘白的尖牙和翻滾著的青色身軀,顯得驚心動魄。

  嚎哭聲驚天動地。又是一陣驚雷響,巨大的雨滴劈頭蓋臉地刷了下來,彷彿在為這群絕望的人哭泣。密集的雨水使眼前一片茫然,李強身上的炫陽環金光大作,雨水被彈得四散飛濺,他大叫道:「鴻僉!你來救人,我殺海怪!」

  鴻僉叫道:「師叔!不能殺!不能殺!會引來更厲害的海怪!」

  稍稍一猶豫間,連續不斷的狂喊慘叫聲變得更加淒厲。李強大喝道:「管不了那麼多了……殺了再說!你救人!」他從空中一頭栽進翻滾著的水面,吸星劍的銀芒突地變強,猶如萬把銀刃穿進水中,炸得海水轟然亂響。他心神轉動,吸星劍在身周布下了一層劍網,霎時間,海水被染成了紅墨色,無數的碎塊浮出水面。

  吸星劍在李強的催動下,猶如一隻千手萬手的巨怪,毫不留情地絞殺水裡敢靠近的一切東西。由於功力剛剛大進,李強有點控制不住吸星劍的煞氣,好在這是在海水裡,水的阻力等於助了他一臂之力。

  炫陽環的避水功能實在是了得,李強就像站在一個空心的金光球裡,水下的東西在金色光的照耀下顯得光怪陸離,無數的黑影在四處亂竄。不過水裡的阻力卻越來越強,只是一小會兒工夫,他也覺得吃力了,「嘩啦啦!」一下從水中躍起。

  剛才的一擊,不知道殺了多少怪獸,海面上捲起的碎骨頭爛肉簡直嚇人,更多的怪獸去搶食這些碎肉骨頭,人群暫時安全了。

  鴻僉拖著一串足有十七、八個人的繩索,奮力向飛勾鏈方向飛去,他也消耗了太多的功力。李強貼著海面飛掠,手裡拖著一根長繩,還有不多的人散落在海面。

  轉了兩圈,繩索上已經拖了七、八個人,李強不敢耽擱得太久,大叫:「還有誰!還有誰!叫一聲……」

  周圍的聲音實在是太響了,雷聲雨聲浪聲和海怪的鳴叫聲響成一片,李強側耳細聽,抓著繩索的人大叫:「沒有人了……媽呀……快走吧!」

  李強心裡暗歎,知道即使還有活著的人,也很難找到。這場大雨來得實在不是時候,炫陽環雖然可以避水,但在密集的雨水飛濺下同樣也被阻擋了視線。他拖著繩索向回飛去,突然後面有人狂呼:「掉了兩個人!掉了……兩個人啊……」

  要不是李強聽力驚人,那根本就不可能聽到,他再次回轉身體。那掉落的兩人已經精疲力盡了,正奄奄一息地在水中沉浮,還能抓住繩索的那人哭喊著:「快走吧!求求你!別管他了。」

  剛才呼救的人則大哭道:「哥哥!救救我哥哥!」李強抬眼看去,又有一群怪獸飛快的游來,劃過的水面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李強一咬牙,吸星劍的銀芒再次閃亮,這次他用上了連爆訣,無數的銀芒射入水中。他奮起神威狂喝道:「去死吧!狂爆!」密如珠串般的轟雷聲從海底響起,猶如翻江倒海,海面沸騰起來,繩索上的人簡直就像身處地獄一般。

  李強迅速將繩索繞在掉落人的身上,翻身就飛。他心裡也有點忐忑不安,功力消耗得太大了,他深感和自然之力是無法相鬥的。

  飛勾鏈已經靠近過來,正好看見李強使出狂爆,鏈頭艙室裡突然靜默了片刻,接著驚訝聲響成一片。從頭頂的艙口已經送進來二十幾人,還有不少散落在飛勾鏈四周,趙豪大叫:「大家再加把勁,剩下的不多了!」

  盧卡裡非常小心地指揮著飛勾鏈,現在的飛勾鏈極其危險,因為速度太慢,一旦出現緊急情況,很難閃避開來。拉巴督緊緊盯著海面,他知道現在吃人的都是小海怪,大傢伙一個都還沒有看見,只要來一隻可就不得了。剛才李強炸開海面著實讓他吃驚不小,他見李強有這般實力後也安心了不少。

  很快李強就到了。鴻僉、庫勃和李強從水裡撈人,速度頓時就快多了。李強抓起最後一個人,大叫道:「鴻僉、庫勃快進去,接著……」幾人快速鑽進艙室。

  李強將手中的人遞進艙口,正要進去,忽聽隆隆的咆哮聲,扭頭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態蒙獸又一次出現,而且已經很近了。

  艙室裡頓時亂成一團,盧卡裡怪叫起來:「是態蒙獸!快退!全速後退,準備環形防禦!」

  拉巴督臉色一片慘綠:「勾炮準備發射!」

  幾個操縱手手忙腳亂的準備著,其中有人邊忙邊罵:「他媽的救什麼人!在冤魂海從來就沒有救人的習慣,大家都是聽天由命,快點……要來不及啦!」

  鴻僉和趙豪還有納善等人更是大叫,讓李強趕快下來。紛亂之際,嵐湫公主臉色蒼白,口中響起輕輕的話語,正是她在南口關念的咒語。

  隨著奇妙的節奏,眾人漸漸地安靜下來,似乎一切都已經不可怕了。

  李強隔著艙口看了她一眼,大喝道:「都不許出來!快走!」他用力關上艙蓋,飛身迎向態蒙獸。

  帕本失聲道:「師尊啊!」

  鴻僉大叫一聲就要出去,趙豪知道師尊的脾氣,一把拉住他,說道:「別去,師尊會分心的。」除了忙著指揮的盧卡裡和操縱手們,其他人都緊張地看著外面。

  濃烈的血腥味將這只巨無霸給吸引了過來,黑色的脊背湧在巨浪裡快速靠近。李強發出一聲震天的長嘯,迎上這只巨大的態蒙獸。他並沒有把握擊敗這個大傢伙,他只想引開它。

  轟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李強狠狠地撞擊在態蒙獸露出的脊背上。吸星劍畢竟不同凡響,霎時間在態蒙獸背上開出一個大洞,血肉飛濺開來,猶如下了一場血雨,李強也被這股兇猛的勁力彈飛開來。態蒙獸突然受此重創,憤然狂吼。

  整個海面都被這可怕的聲音震得顫動不已,水面上泛起大片的白沫,飛勾鏈裡的人不約而同捂起了耳朵。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飛勾鏈已經準備完畢,環形防禦終於連接,青光連閃,飛勾鏈快速遠離。

  李強靠得最近,竟被這可怕的聲音震得氣血翻湧,這聲巨吼簡直可以媲美修真高手的音攻。「轟……嘩!」態蒙獸終於從水裡探出它那巨大的頭顱,李強猛一眼看見,心裡一陣驚顫,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是一顆長長的三角形狀的巨頭,佈滿青黑色鱗片,直徑足有一米多,頭上兩側有兩個密如劍齒的黑色巨角,兩隻眼睛卻是灰白色的,巨大的嘴巴裡滿是大半人高的利齒。如果態蒙獸像人這麼大,那李強就只有它面前的一隻蒼蠅那麼小。

  態蒙獸似乎察覺到李強,張開大口便咬。李強不敢放火精出來,這裡的水勢太大,會讓火精大傷元氣的。他揚手劈出紫焰巨掌,身形急速上升。

  紫光閃動,紫影打在態蒙獸張開的大嘴上,「哢叭!」、「哢叭!」一串脆響,態蒙獸被打掉十幾顆巨齒,它立即就瘋狂了。

  隨著一股湧起的滔天巨浪,它立起了巨大的身軀,從它三角頭顱中間噴出一道白森森的氣流,這股巨大的氣流一觸到滿天的大水,立即出現了驚人的變化,無數的水滴結成冰晶,在快速移動中,形成一支支冰箭,冰箭大小不一,破空之聲尖銳恐怖,鋪天蓋地射向李強。

  態蒙獸連噴三次,其中一次竟然噴散了一座湧起的浪山,形成的冰箭白茫茫一片。

  李強大叫一聲,有點不知所措了。吸星劍耀起的銀光將昏暗的海面都照亮了,他把防禦催到最大,然而射來的冰箭簡直就是無窮無盡,隨之而來的寒氣冰之入骨,他被打得連連後退,一不小心,被身後湧起的巨浪吞噬進去。

  態蒙獸巨大的身軀,狠狠地向李強入水處砸了下來。

  入水後李強急速向深海裡竄去,他發現在水中活動很受限制,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水的阻力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背後陡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壓力,隔著炫陽環的金光,李強瞥見態蒙獸龐大恐怖的身軀壓了過來。

  猛然間,李強發現態蒙獸巨大的頭顱已經接近了自己,它那雙死灰中泛著白色的眼睛,似乎流露出冰冷嘲弄的意味。一股強大的吸力牽上李強,那是態蒙獸藉助海水的威力,試圖將李強吸進嘴裡。

  吸星劍在海水裡宛若一群銀亮亮的劍魚,態蒙獸的巨頭剛一靠近,就被這群劍魚斬得皮開肉爛。態蒙獸額頭上的白霧在水中再次噴出,霎時間,李強身周的海水凝結成冰,他頓時被封在大冰塊裡。

  態蒙獸張開大口咬住冰塊,看樣子它要連冰帶人一起吃下去。

  火精在李強被封在冰裡的同時就飛出它的元神,它先在李強身後快速地融出一個大洞,李強飛身退出冰塊的圍困。他火冒三丈,剛一脫困就收起吸星劍,在水裡開始連掐印訣,十八滅魔手的四層疊加快速結印,立即,無數綵帶飄拂在海裡。李強的身體大放光明,兩手微微翻動,一條飛虹顯現出來,在水裡尤其顯得光怪陸離耀眼異常。

  彩虹過處海水竟然被逼分開,態蒙獸的身軀雖然巨大但動作卻很靈活,它已經察覺到不好,急速向一邊閃去躲過要害,那道彩虹悄無聲息地印在它的尾部。一連串沉悶的爆響,態蒙獸巨大的尾部炸穿了一個大洞。

  李強一陣氣餒,態蒙獸實在是太大了,這樣都難以重創它。

  無奈之下李強只好急速升出海面躲避,可他沒有想到,火精元神竟然煮沸了大海。

  在大起大伏的波濤中,一個不大的白點翻滾著,很快範圍開始急劇擴大,無數的氣泡升起,「咕嚕!」、「咕嚕!」的聲音由輕到響,只見白色的霧氣嫋嫋升起,隨著波濤晃動,這塊海面沸騰了。

  態蒙獸狂吼著從水裡竄出,火精的元神早已緊緊扣在它的頭上,它剛一出水面,火精便從頭至尾飛過它的身體,態蒙獸頓時劇烈地燃燒起來。

  「轟隆隆……噗……嗤嗤……」

  重新落入水中的態蒙獸發覺水裡的溫度同樣可怕,它巨吼一聲,沒命地向遠處游去,它已經深受重傷。火精元神沒有跟著進海,而是急速返回李強體內,它也是元氣大傷。

  李強鬆了一口氣,他也覺得很吃力,功力消耗得實在太大了。四周依舊是狂風巨浪,暴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息,飛勾鏈也已經看不見了。在茫茫的冤魂海上,李強也辨不出東南西北,他心裡不由得焦急起來。

  為了看得更遠,找到飛勾鏈,李強快速上升,越飛越高。突然一陣疾風刮來,竟然使他連連轉圈,又是一股側風襲來,他再也穩不住身形,真元力也微微散亂。

  他大吃一驚,立即放鬆心神,身體失去了真元力的支持,人如流星一般墜入海裡。

  李強浮出水面發現,真元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不假思索立即收起炫陽環和瀾蘊戰甲,身上的衣物頓時濕透,他心裡苦笑,還好有影夢甲護住全身。一塊長長的板子飄來,他奮力躍去,五根手指狠狠地插進板子,用力拉近身邊,翻身上去,剛剛穩下心神,突然發現板子的另一頭還有一個人。那人半邊身子伏在板子上,用一根皮索將自己拴在上面,人似乎已經昏迷不醒。

  一個巨浪打來,長長的板子立即斷裂成兩塊,李強飛身撲向那人,在那塊板子翻覆的剎那間,將他穩住。看看那人還在昏迷中,李強一把把他推上板子,運起不多的真元力,輕輕在他胸口微微一震,那人連連吐水,「哦……咳咳……」連咳數聲,他睜開雙眼,茫然地抬頭張望。

  「這……這是……在哪裡?好……好冷……」他邊說邊抖。

  「嗨!老兄,這是在冤魂海裡,你的命大,還活著……」李強扶著他說道。

  那人吃驚地抬著頭,李強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問道:「老兄……很面熟啊……」

  那人盯著李強看了好一會,突然叫道:「傻小子……你是傻小子!」

  李強被他嚇了一跳,什麼傻小子?剛想問話,心裡一動:傻小子?只有卡巴基老爹帶隊的行商才會這樣說。

  李強心裡一陣難過,他救人時沒有發現卡巴基老爹。他急忙問道:「你是和卡巴基老爹在一起的行商?老爹也在箭舟上嗎?」

  那人只是不停地說:「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李強搖搖頭,說道:「喂!別要死要活的,你現在還活著,回答我的話!」

  那人閉上眼,喃喃說道:「都怪我……不聽老爹的話,貪便宜非要坐這艘箭舟……唉!全完了,全完了!」他嘟囔了幾句,又大聲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李強知道卡巴基老爹平安無事,不由得開心起來。他暫時不理會那人,也用皮索將自己固定在板子上,開始運功。他一手一個上品晶石,快速恢復起來。

  遠處隱隱傳來陣陣長嘯,漸漸消散在咆哮的海浪聲中。

  那人好像清醒過來,但樣子看得出來被嚇壞了,他兩隻手緊緊扣著兩側的板緣,眼睛茫然地看著天空,不言不動地隨波逐流。

  李強終於恢復了大半,收起晶石他才發現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海水撕碎了,不過他也顧不上了,飛起身來,仰天發出尖利的長嘯,試圖和趙豪他們聯絡。他側耳傾聽,半晌,除了海浪的轟鳴和狂風呼嘯外,聽不到一點回應,他知道飛勾鏈走遠了。

  「喂!老兄……醒醒!」李強拍拍那人的臉,觸手冰涼,這才發現那人早已死去,身體已經僵硬,兩手仍緊緊扣著板緣。李強歎息一聲,放開了板子。

  李強四下張望,覺得麻煩大了,因為無法辨認方向,也不知道飛勾鏈是向哪裡去的,看不見任何參照物。他咬咬牙,隨便選擇一個方向飛去。

  漸漸地風浪小了下來,天色不再是鉛灰色,而是一種淡淡的乳白,感覺上讓人比較舒服。李強停了下來,身形隨著波浪起伏。看看自己身上,李強不禁啞然失笑,赤裸的身體上佈滿了淡淡的五彩花紋,那是影夢甲顯露的紋路。

  他取出一條泳褲穿上,心想:「在冤魂海裡玩水,也算夠爽了,只是飛勾鏈在哪兒呢?」

  極目遠眺,海面上除了湧起的浪花,看不見任何東西,海天之間茫茫一片。

  李強無奈繼續踏波而行,這樣能節省些真元力。他邊行邊看,慢慢地不耐煩起來,他縱起身來貼著海面向前飛去,波濤在身下快速掠過。突然,他看見遠處紅光微閃,心裡大喜,速度陡然提升,同時發出一聲震天長嘯。

  果然是一艘箭舟,李強開心極了,快速飛到箭舟邊上,大叫道:「喂!買票上船啦!」

  箭舟裡的人,突然發現海面上出現一個赤身裸體的小伙子,身上佈滿了奇怪的花紋,緊貼著箭舟飛行,還高叫著要上來,頓時就亂套了。

  有人說這是海怪變成人形,企圖上舟吃人,還有的乾脆大叫妖怪,船員們也目瞪口呆,突然有人叫道:「加速!快跑!」

  李強發現箭舟不但不理他,反而加快了速度,氣得他「嗷嗷」亂叫。他也加速飛到箭舟前面,身子靈巧的翻動,吸在箭舟的頭部,他沒有觸到防禦的紅光,知道那玩意兒能彈開自己。

  他心裡很是惱火,抬手輕輕敲打,「咚咚咚!」連敲三聲,嘻皮笑臉地說道:「有人嗎?」

  隔著防禦紅光,只見箭舟的指揮手臉色煞白,怪叫道:「滾開!滾開!」

  李強好不容易在茫茫的冤魂海上找到一艘交通工具,怎麼肯輕易放棄。

  從飛勾鏈上李強知道,一定有進去的通道,他依舊笑道:「我要進來了,嘿嘿……防禦壁是沒有用的!我知道從哪裡進去。」

  有幾個沉不住氣的船員抬頭看艙頂,李強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看見那裡有艙蓋:「抱歉啦,我這個客人不請自到,哈哈!」

  四、五個船員跑到艙蓋下面,死死扣緊把手。李強落在艙蓋上,探出真元力牢牢黏住把手,緩緩轉動。這些船員怎麼可能比得過修真者的真元力,怪喊亂叫中艙蓋被打開了,李強縱身跳了進去,剛站穩身形,就發現四把刺脊槍頂在自己的身上。

  李強進了艙室心情頓時好起來,看著頂在身上的槍,他又忍不住開起玩笑來:「你們想搶錢啊,救命啊!我給錢哦,不要傷害我……」

  說著,手上突然顯出一大把各色錢數。

  

第二章 不速之客

 

  艙裡的眾人頓時傻眼了,都不知道李強是從哪裡取出來的錢數,他可是光著身子的,那錢數絕對是憑空出現的。前艙的指揮手匆匆趕來,一眼看見四個船員用刺脊槍頂著李強,大聲呵斥道:「放下槍,放下槍!」四個船員猶豫不決,其中一個說道:「他……他要傷人……怎麼辦?」指揮手大罵:「笨蛋!他要傷你們早就動手了,一群笨蛋!」

  李強對他不由得大為欣賞,不愧是指揮手,頭腦就是清醒。李強向他點點頭,身子突然轉了個圈,四把刺脊槍就落在他的手中。艙室裡的人一陣騷動,大家都沒有看清楚,只覺得眼睛一花,四把槍就在這個怪人手中了。四個船員愣怔怔看著雙手,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指揮手走到李強身邊,躬身施禮,說道:「對不起,我是指揮手澤固,剛才的不禮貌請您原諒,在冤魂海裡要求搭舟的您是第一個,難免有點大驚小怪。」他的言辭十分謙恭,當李強一進到艙室,他就想清楚了,以對方顯現出的實力,要想對箭舟不利,自己這些人絕不是對手,因此他決定不管李強是人還是怪,最主要的是先穩住他。

  李強揚手將刺脊槍扔還給船員,笑道:「澤固,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放心,我只是想坐坐你們的箭舟而已,嗨嗨,我迷路了。嗯,這些錢數給你,算是我買票上舟吧。」他將手中的一把錢數塞進澤固的口袋裡。

  箭舟上的人聽了李強說的話,個個發愣,在冤魂海裡迷路,開什麼玩笑。

  澤固取出口袋裡的錢數,略微點了點。李強給的大約多出三倍,箭舟過海一般要一萬伍千錢數,若箭舟的指揮手是有經驗的老手,價格還要高一些,最便宜的也要一萬錢數左右,那一般是因為箭舟比較老舊,或者指揮手的經驗較差。澤固是有經驗的好手,他的箭舟要兩萬錢數一人,貨物另算。他只留下一萬伍千錢數,將多餘的錢數遞出:「好,我收下,這是多出的還給您。」

  李強擺擺手道:「多餘的就不用還了,給船員吧,算是我賠給他們的壓驚費。另外,麻煩你給搞一件衣服來穿穿。」他手鐲裡還真沒有當地的服飾。澤固微微一愣,忙答應下來。幾個船員都面露喜色,其中有兩人很是機靈,立即跑到後艙室,一會兒就給李強拿來一套白色的軟皮袍,還有寬大的青色皮護腰。

  穿上白袍扣上寬帶,李強隨手給他倆每人一千錢數,喜得他倆連聲道謝。艙裡的行商和其他船員個個羨慕不已,他們發現這個怪人真是出手大方。澤固掃視了一下艙室,心裡微微犯難,因為沒有空著的舖位了,他稍微猶豫:「這個……您還是到船員的艙室休息吧。」

  李強還沒有回答,剛才拿皮袍的那個船員連忙說道:「到我的艙位住……」另外幾個船員頓時急了,七嘴八舌地搶著邀請李強到他們的舖位去休息。李強知道這都是錢的威力,他笑道:「沒問題,你們每個舖位我都會去一下。」說的眾船員開心不已,有的船員已經慇勤地端上了水果吃食。

  澤固身為指揮手還是有點傲氣的,他說道:「既如此,請您隨意,我要去前艙指揮箭舟。」他不屑見到船員為了錢數而做出的媚態,但也不好訓斥他們,找了個借口便匆匆走了。

  一個船員非常熱情地邀請李強到後艙去,李強是不用休息的,但是看到幾個船員如此熱情,雖然知道他們是看在錢數的份上,他還是跟著來到後艙。後艙是擺放貨物和船員的艙室,是整個箭舟裡環境最差的地方,基本上是全封閉的,一走進去,李強就聞到一股腥臊味、餿味和爛臭味,他立即停止呼吸,用元嬰的呼吸來代替。

  有船員注意到李強的神色,見他泰然自若地走了進去,連眉頭都不帶皺的,一副輕鬆愉快的樣子,似乎船員艙室是個乾淨清爽的好地方。領路的船員大聲叫道:「哎……夥計們,來見見這位老冠子啦!」

  「呼啦啦」,像鴿子籠一樣的舖位裡鑽出十幾個船員,一個個笑容滿面地湊了過來。李強疑惑:老冠子?是什麼東西?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船員們可是個個都懂,老冠子就是冤大頭的意思,冤大頭上門,船員們還不興高采烈,立即就把李強緊緊圍住。

  那個領路的船員說完就後悔了,李強雖然算是一個老冠子,可也是一個很可怕的老冠子,看著大家不知死活地圍攏過來,他還算機靈,忙說道:「這位兄弟是剛剛上舟的。」話音剛落,船員們呼啦一下全散開了,其中一個船員叫道:「媽的,別嚇人好不好,這時候上船……你見鬼了吧。」

  李強笑道:「嘿嘿,他說的沒錯,我是剛上的箭舟,認識大家是我的榮幸。」嚇得船員們四散躲避。也難怪,在冤魂海裡上船,非妖即怪反正不會是人。只有四個送李強來的船員沒有動,不管李強是不是鬼怪,他們都看到李強出手十分大方,而且他也沒有傷人。

  李強找到一個空鋪,一屁股坐下,盤好雙腿,閉目養神不再理會眾人。

  船員們聚攏在一起,小聲議論著李強。經過幾個船員的敘述,大家知道這個神秘的怪人竟然很有錢,而且出手十分大方,似乎還比較友好,不由得後悔剛才沒有獻獻慇勤,搞點錢數花花。大家慢慢靠近李強,將他圍得水洩不通,好奇地看著他。李強驀地睜開雙眼,嚇得船員你推我擠向後撤身,李強忍不住哈哈大笑。

  船員們被李強笑得很是尷尬,一個個不知道如何是好。李強和善地說道:「大家坐過來,有幾個問題……嗯,誰能解答得好……一千錢數!」他知道要和這幫船員打交道,必須以錢開道,用錢數把他們的恐懼心理打消。他手上顯出一把黑色的錢數卡,每張都是一千錢數。

  眾人頓時激動起來,要知道他們跑一趟冤魂海,收入高的才有一萬錢數,少的才三、四千錢數,而回答李強一個問題,竟然給一千,這種好事到哪裡找。別說李強現在的模樣看上去絕不像妖怪,就是真有妖怪坐在那裡,那也先回答了問題再說。

  「誰知道過冤魂海要多長時間?舉手回答,我點到誰……誰回答。」

  「嘩」,一片舉手聲。李強手指一個身體瘦弱的船員:「你來。」他有意找那些看上去是底層的船員來回答,算是找個理由給他一些補貼。那個船員開心極了:「要……要……一百多天……」李強心裡換算了一下,按家鄉的時間算可不算短,心裡暗暗歎氣,沒有想到冤魂海這麼大。他遞給那人一張黑色的錢數卡。

  「誰能介紹一下渡過冤魂海的航程,嗯……你來回答。」

  這個船員立即說道:「從坦邦大陸的亡命角出發,中間要停靠三個臨時補給和修理點,都是小島,恐懼風停息後,有人專門做這個生意。還有就是要過六、七處危險的地方,現在算是過了一處,就是剛出亡命角的地方。」雖然他說的不是很詳細,不過大致的意思李強已經明白了。

  李強也遞給他一張錢數卡,又問道:「有沒有必須停靠的補給點,我是說……所有的舟必須停靠的……有沒有?」被指到的船員回答:「有!黑嶼礁……」李強心裡大喜,可以到黑嶼礁和趙豪他們會合了。一時高興,他把手上的錢數卡放在鋪邊,笑道:「你們分了這些錢數,公平點分配,別欺負人……算是給大家的見面禮,以後多照應啦。」

  眾人開心不已,這要算是飛來的橫財了,莫名其妙回答了幾個問題,竟然能得到這麼多的錢數,實在是開心。大家立即改變了稱呼,一口一個大哥的叫李強,又將艙室裡最好的那個舖位讓給他,有幾個船員還特意把自己新的皮墊子給鋪上。

  李強是很隨意的人,和大家開開玩笑,說說話,很快大家就忘記他是半途上來怪人了,感覺像是老朋友一樣。澤固走來發現,這個怪人竟然已經和自己的船員混得極熟,連自己的事情他都知道,真是吃驚不小。

  澤固說道:「馬上要過平瀏嶼礁,大家準備一下,但願劫掠者還沒有到,不然,大家都要大大的破財了。」船員們立即緊張起來,散開準備去了。李強好奇地問道:「澤固,什麼是平瀏嶼礁,怎麼會有劫掠者在這裡出沒?」

  平瀏嶼礁是冤魂海裡的風水寶地,是一塊在恐懼風停息後最平靜的海面,因此,這裡是劫掠者出海後首選的搶劫之地。在別的海面上,即使劫掠者想搶都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本就不能停船。冤魂海裡能搶劫的地方不多,平瀏嶼礁一帶算是最多的,其他的就要到補給點去搶劫了。

  澤固匆匆解釋完,急忙向舟首走去。李強因為在風喃市曾經打過一批劫掠者,也跟了上去想看看熱鬧。對他來說,劫掠者是沒有任何威脅的,見識一下冤魂海裡的海盜,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澤固發現李強跟來,猶豫了一下,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不過,讓他吃驚的是,所有的船員看見李強都討好地打著招呼,從舟尾到船首,竟然是一連串的問好聲。澤固真是驚奇萬分,他不知道在短短的時間裡,李強的金錢攻勢就已經顯示出無比的威力。

  李強微笑著一一打著招呼,他雖然明白這些船員是看在錢數的份上,但對這種和善的氣氛他還是非常滿意,感覺也很好。來到舟首,澤固問道:「有什麼情況沒有?」一個操縱手回答:「海面很平靜,看不到有什麼東西。」

  澤固從懷裡掏出一個三角小盤,看了一下,又和舟首上的大三角操控台比看,說道:「如果是小股的劫掠者,我們就衝過去……唉,如果能先一步發現他們就好了。」李強突然想起手鐲裡還有望遠鏡,當時買了有好幾隻,一直沒有用過。他隨手取出一隻來,四處掃視,雖然是民用的七倍望遠鏡,但是也能夠看到很遠。

  邊上一個操縱手好奇地問道:「大哥拿的是什麼東西?古古怪怪的。」

  李強笑道:「這是……嗯……可以看見很遠地方的寶貝。」他一時不知道如何說出望遠鏡這個詞。他的話立即引起了澤固的注意,那個操縱手不相信地搖搖頭,笑道:「大哥別哄我了,怎麼可能有這種寶貝。」李強也不多解釋,遞過望遠鏡說道:「你自己看吧。」

  沒等操縱手去接,澤固從邊上一把搶過,舉起來向遠處看去:「嗯,咦……變小了呀……」李強忍不住笑道:「你拿反了,應該這樣,這個是調節遠近的……」

  澤固很快就學會了,越看越驚奇,連聲叫好。看了好一會兒,他依依不捨地還給李強,說道:「真是一件好寶貝,能不能賣給我……」李強笑道:「這個寶貝是不賣的……不過,我送給你……」

  澤固喜的忍不住抓耳撓腮,心裡還有點不相信:「真的?真的送給我?」 他對錢數的慾望並不是很強烈,但是這件東西在冤魂海裡絕對是寶貝了,有了它可以提前發現危險,在這裡哪怕是多一點時間準備都不一樣,差別可能就是生死之間。

  李強將望遠鏡掛在澤固的脖子上,問道:「你們在冤魂海裡是用什麼來指方向的?嗨嗨,剛才我就迷路了。」

  澤固對他半途上舟的事情已經不再害怕了,愛不釋手地拿著望遠鏡,說道:「謝謝大哥。」不覺間他也和船員們一樣叫李強為大哥了。他又把剛才的三角小盤拿出來,道:「這是定西角,只要對準西大陸它就會在尖角處發光,不對準就沒有光,很容易用的,不過還要加上控制台上的方位圖才行,呵呵,不可能順著直線走啊。」

  別人的確是不能順直線走,必須走規定的航線,但李強可以,只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那個操縱手笑嘻嘻地向澤固要望遠鏡,他也想見識一下。澤固小心地從脖子上拿下來:「小心一點,搞壞了我可不答應。」幾個操縱手立即圍攏上來,他們每個人都想看一下,邊看邊驚歎不已,其中一個舉著望遠鏡,來回調試著遠近,突然他叫道:「我看到……我看到啦……是……」

  澤固吃了一驚:「看到什麼?他媽的講清楚啊……說話說一半……」那個操縱手將望遠鏡遞給澤固道:「是劫掠者!」澤固急忙舉起望遠鏡仔細觀看,他大叫道:「通知所有的船員,準備武器,各個艙室都要有人,休息的船員馬上起來,我們從右側繞過去,大家小心了。」

  頓時,箭舟裡一片混亂。澤固親自操縱,箭舟向右側轉去,速度卻不快,防禦的紅光也暗了下來。澤固喝道:「都別亂,又不是沒有見過劫掠者。防護降到最低,小心紅光驚動他們。」有操縱手提醒道:「右側有亂礁群,小心啦。」

  澤固傲氣地說道:「我知道,這裡我很熟悉,大家不用怕。」

  李強瞇著眼,他不用望遠鏡同樣可以看得很遠,平靜的海平面上,隱隱的有幾個小黑點,不注意還真看不清。澤固說道:「大哥,不要緊的,請您回艙房休息,我們應該能避得過。」李強才不擔心呢,如果劫掠者真的不長眼跑到這裡來搶劫,誰倒霉還說不定呢。

  箭舟輕輕掠過海面,漸漸地已經看不清那些黑點了。澤固嘴上說不怕,心裡還是很不安的,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道:「我們在亂礁群外等到天黑再走,他們到了晚上一般都要回平瀏嶼礁去,那時候我們再偷著過去。」好在這裡的海面非常平靜,箭舟可以停下。

  天色漸漸地黑沉了下來,這時的冤魂海平靜異常,完全沒有了剛從亡命角出來時的狂暴,顯得十分的恬靜溫和。雖然這裡沒有月光的照射,但是海裡有成群的閃著各色螢光的生物游動,將海面映襯得銀光閃閃,美妙無比。遠處不時傳來水聲,還能看到泛起的銀色浪花,那是海裡的生物在戲水追逐。

  李強看了一會兒海景,回到船員艙室。他不敢入定,只在手裡捏了一塊晶石,開始恢復真元力,他小心地不讓自己發光,只是緩緩地補充著。船員基本上都在外面,晚上行舟是很危險的,未知的東西太多了,即使是澤固這種經驗豐富的指揮手,也得小心翼翼的。天完全黑了下來,海面上由於有水裡的螢光反射,還是能看見一點的。

  箭舟趁著夜色悄悄地啟動,沿著亂礁群外側快速行進。舟上的船員包括行商們,沒有人敢睡覺,個個神情緊張。行商們更是害怕,在坦邦大陸好不容易賺了點錢數,如果被劫掠者攔住,損失可就慘重了。

  這裡主要的幾大股劫掠者,有條不成文的規矩,搶劫行商一次只許搶三分之一的錢貨,不能完全搶光,而且搶過一次,其他的劫掠者就不能再去搶。這倒不是劫掠者大發慈悲,而是一旦完全搶光,行商就會越來越少,以後就沒東西可搶了,這也算是劫掠者的生存之道吧。當然也有小股的劫掠者窮凶極惡,不但搶劫還要殺人。

  澤固這艘箭舟在同行裡算是佼佼者,被搶劫的次數很少,他是很機警的人,經驗也極其豐富。箭舟幾乎已經完全解除了防禦,同時舟上所有能發光的東西都已經熄滅。海風輕柔地吹拂著,箭舟上眾人緊張地看著外面,四週一片寂靜,只有輕輕的海浪聲「嘩嘩」作響。

  澤固站在舟首,舉著望遠鏡四處掃視,只可惜這是一般的望遠鏡,如果是軍用的微光望遠鏡,他就能看到不遠處隱藏的東西了。

  船員和行商們正在暗自慶幸就要溜過去時,「轟」一聲巨響在箭舟的前方不遠處炸響,舟上的人立即大亂。足有七、八艘形狀怪異的船飛馳而來。一個船員高聲叫道:「是劫掠者來了。」他喊出的聲音都變了。

  澤固大吼道:「不要慌,升起防禦壁,加速!」箭舟微微一顫,紅光大盛,猶如離弦的箭向前方竄去。行商們個個面如死灰,心裡乞求大神保佑,千萬別給劫掠者追上。船員們忙亂著架設武器,心裡知道這樣做沒用,只是讓自己壯壯膽而已。

  「轟!」「轟!」「轟!」

  連續三發勾炮能量彈在箭舟前方炸響,警告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不遠處突然也響起了爆炸聲,眾人這才發現不止他們這艘箭舟,竟然還有兩艘箭舟也想趁著夜色溜過去。遠處又冒出很多的劫掠者,澤固氣得渾身直抖,他知道正好掉進劫掠者設好的圈套裡,長歎一聲,他下令道:「停下,解除防禦壁……我對不起大家!」

  澤固知道,他們如果反抗的話,下場會十分悲慘,不但所有的東西要被搶光,人也活不成,這也是劫掠者不成文的規矩。

  李強在第一聲勾炮彈炸響後,就站了起來。他已經完全恢復好了,伸了一個懶腰,輕聲自語道:「嘿……又有熱鬧看了。」

  

第三章 劫掠者

 

  無數只奇形怪舟圍攏過來。李強剛剛走出船員艙,就被兩個船員拉住,其中一個緊張地說道:「大哥啊,劫掠者來了,你趕快把錢藏好,他們馬上就要上船了!」

  李強對劫掠者沒有一點好感,看兩個船員如此緊張,他安慰道:「不要緊,搶就搶吧。哎,除了搶錢,這些劫掠者會殺人嗎?」另一個船員小聲說道:「只要不反抗,他們一般不會殺人的。」這兩個船員熱心地安排李強坐在行商中間。

  抱膝坐下,李強友好地和邊上的行商們打著招呼,沒人理會他,人人都在忙著收藏自己值錢的東西,只有邊上的一個行商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向李強點頭回應。整個箭舟已經取消防禦,海風吹過,清新的空氣一掃船艙裡的異味,所有人都深深的呼吸著。

  李強小聲問邊上的行商:「他們那是什麼船?樣子好難看。」行商沒有想到李強還有這份閒心,苦笑著輕聲道:「這叫矯艋舟,平時可以串聯起來開動,搶劫時可以散開圍堵,很厲害的。唉,真是倒霉啊。」他的情緒非常低落。

  另外兩艘箭舟也被堵截下來,劫掠者衝上三條箭舟。澤固這條箭舟上來了十幾個劫掠者,他們沒有立即動手搶劫,只是用刺脊槍指著行商們,還有幾個人逼著澤固開動箭舟,跟著矯艋舟走。船艙裡響起了輕微的「嗡嗡」聲,行商們心裡不安了。李強耳尖,眾人議論什麼他聽得一清二楚。

  情形顯得很詭異,從行商的議論中,李強知道這次搶劫不同以往,很少有強迫箭舟一起走的,一般都是上舟後,每人交一部分錢貨,並且給指揮手留下一個信物,立即就放行了。可是這次不同,沒有人來搶錢,只是看守著他們不許亂動。

  船艙裡的議論聲在劫掠者的呵斥下平息下來,可是不安的氣氛更加濃烈。箭舟行駛的速度很快,突然一個船員大叫道:「這是向壘骨灘去!天哪……我不去……啊……」他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拳打倒,緊接著三、四個劫掠者上前拳打腳踢。那個船員被打得頭破血流,嘴裡還嗚嗚地說著:「不去,不去……」其中一個劫掠者手裡拿著褐色的棒子,「啪」地砸在那個船員的頭上,他頓時就昏死過去。李強冷眼看著,他倒要看看這群劫掠者能幹出什麼來。

  李強感到邊上的行商在發抖,小聲地安慰道:「別緊張,沒事的……」那個行商臉色煞白,渾身就像發瘧疾,不停地顫抖,他小聲說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壘骨灘……」說著就忍不住啜泣起來。李強拍拍他的肩膀:「壘骨灘?沒事的!」那個行商終於崩潰了,失聲叫道:「我不要去那裡啊!」行商們一陣騷動。

  拿著褐色棒子的大漢,慢慢走到李強身邊,一邊用棒子輕輕敲打著手心,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怎麼聽到有人嘰嘰歪歪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煩啦?那好,大爺正好手癢,你!站起來!」說著用手裡的棒子敲敲那個行商的頭,那個行商抖著身子站了起來,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強也緩緩站起身來,看著拿著棒子的大漢,眼光裡滿是不屑。那個大漢被李強嚇了一跳,隨即勃然大怒,舉起棒子狠狠地砸向李強的腦袋。「卡叭!」李強不躲不閃挺著身,用頭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棒。只聽一聲慘嚎,那個大漢的手腕被反震得勁力折斷。

  立即衝上來五、六個劫掠者,推推搡搡地將李強帶出人群。斷了手的大漢似乎是艙裡這群人的頭,只聽他叫道:「給我打,往死裡打!把他慢慢地撕碎了!」李強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著。這群劫掠者使出全身的氣力,拳打腳踢,只聽得「乒乒乓乓」一陣亂響。

  李強依舊站著,身形紋絲不動,倒是這些打他的劫掠者,個個面紅耳赤地抱著手腳,痛得淚眼汪汪。李強看看身上碎裂的袍子,說道:「打夠了嗎?嗯,剛剛上身的新衣服都給搞壞了,這帳咱們慢慢算……問個問題,誰能回答我?」

  行商和船員們突然都想起李強是半途上舟的事情,知道這人很厲害,心裡都浮起一絲希望,可又怕李強連累他們,心情十分矛盾。那群劫掠者都要氣瘋了,他們搞不清這個人,他竟然不怕打。那個斷手的大漢惱羞成怒,用剩下的那只好手抓過一把刺脊槍,一聲不吭對準李強就射,青光一閃,滿舟的驚叫聲。

  「乒!」能量光球打在李強的背上,他背上的白袍頓時飛散開來。李強沒等他再次射擊,轉身探手,手臂陡然暴長,扣上那個大漢的手,「卡!叭叭!」滿艙的人都聽見清脆的骨頭碎裂聲。

  「嗚哇……喔……」

  這聲慘嚎當真是驚天動地。那個大漢雙手全廢,軟軟地垂下,痛得再也站立不住了,他嚎叫著躺在地上翻滾。李強突然動了,猶如風一般吹過這些劫掠者,等他停下,這些劫掠者才發現手上的刺脊槍已經不在了。李強站定,手上空空如也,他把刺脊槍都收進了手鐲裡。這下沒人知道這些刺脊槍到哪裡去了,大家都是空著手的。

  李強依舊冷冷地說道:「誰來回答問題……唉,都這麼被動,你!過來!」他的口氣和剛才拿棍的大漢幾乎一樣,既霸道又無禮。從舟首又衝出幾個劫掠者,大聲問道:「怎麼回事?」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李強再次動手,這幾個劫掠者幾乎在一剎那間就被打翻在地。

  澤固也跟了進來,他吃驚地張大嘴巴,心裡叫苦不迭,要知道在冤魂海裡和劫掠者爭鬥,下場之慘可就沒法說了。他愣了半晌才說:「唉……這可怎麼是好,外面還有……我們又不能離開,這下都活不成了。」李強看他如此害怕,笑道:「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只管跟著前面的矯艋舟走就行了,我正好見識一下這群混蛋傢伙有多厲害。」

  澤固無奈地回去了,心裡暗暗禱告,千萬別將自己的箭舟牽連進去。

  船艙裡的折騰聲響並沒有驚動矯艋舟上的劫掠者,因為這些慘叫聲實在是太平常了,他們沒有想到會是自己人受傷的喊叫。李強像轟鴨子般將這群劫掠者趕進船員艙,又讓人救起那個受傷的船員,這才走進船員艙室。

  走進艙室,李強一改剛才冷冰冰的神色,笑嘻嘻地看著這群發抖的劫掠者,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最近好像運氣不太好,走到哪裡都有事情發生。他撓撓頭說道:「嗯,先說說什麼是壘骨灘,想回答的舉手……咦,怎麼都這麼害羞啊,剛才不是很威風嘛,現在一個個都成了軟蛋啦!」

  這群劫掠者中間也不乏硬角色,其中一個大漢狠狠地吼道:「要殺就殺,哪來這麼多廢話好說!」李強頓時哈哈大笑:「嗯,好……這還像個劫掠者的樣子。我要殺你們這些人的話,你們早就活不成了,就是你來回答,為什麼要到壘骨灘去?」看看他們默不做聲的樣子,李強又道:「既然你們都沒有什麼用,留下也是禍害……」

  揚手間,李強用真元力隔空吸過一個大漢,捏住他的脖子嘿嘿笑道:「你有什麼用嗎?」這傢伙立即嚇癱了,連連說道:「我說……我說……咳咳……鬆手啊!」李強鬆開手,笑瞇瞇道:「這就乖了嘛,說吧!」他心裡偷偷開心不已,如果這些人堅決不說,他真的很難下重手。

  喘息了好一會兒,這傢伙才算穩住,結結巴巴說道:「壘骨灘是一個小島,我們也不願意去那裡,我們老大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去的話……都活不成了,這次……不是搶劫……」他說的顛三倒四,李強聽得很不耐煩,揮手打斷他的話頭:「講清楚一點,什麼亂七八糟的!」

  那個大漢深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我們是給壘骨灘的一個怪人逼的,他讓我們抓一些人去,說是只要一百個人就行。我們幾個當家的都被他下了一種奇怪的東西,疼的實在是受不了,不得不聽從那人的指揮。」

  「怪人?什麼怪人?」李強心想也許又是修真者吧。他問道:「你們這麼多人,打不過他嗎?」有一個瘦小的劫掠者說道:「他簡直就不是人,刺脊槍打在他身上就像撓癢,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突然想到剛才李強也是那樣,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不再說話。

  「壘骨灘是什麼樣子的,你們見過嗎?」

  壘骨灘又叫擂鼓灘,是渡海航線邊上的一處險地,一般的舟船絕不會走到那裡去,除非是迷航誤入,據說那裡就像迷魂陣,一旦進入很難再出來。行商們知道的少一點,但是船員卻是大部分都聽說過,只是沒有人真正見識過。

  這群劫掠者害怕地低著頭,他們的樣子比剛才那些行商還不如。李強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見這些劫掠者的德行,禁不住又好氣又好笑,他眼珠一轉想出一個損主意,從手鐲裡取出一瓶丸狀的苦藥,倒了一把在手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迫每一個劫掠者吃下一丸,進嘴前他已經把藥丸震得粉碎。

  這些劫掠者嚇得魂飛魄散,拚命向外吐口水,那滿嘴的苦澀藥味可不是那麼容易吐乾淨的,其中一個還算清醒,哭喪著臉說道:「你……你……給我們吃的什麼東西?你要我們怎麼樣?」李強悄悄運出一絲真元力,侵進一個劫掠者的體內,笑瞇瞇地說道:「你們吃下去的可是好東西啊,是我花了無數精力才搞來的,呵呵,名字叫『疼到死』丸,只要誰不老實,就會像他一樣,一直疼下去,疼到死!」

  那個劫掠者突然滾翻在地,疼的眼淚鼻涕湧出,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在地上一個勁地打滾。李強收回真元力,那人才痛不欲生地狂喊起來:「救命啊,疼死我了……」李強笑道:「放心吧,我還沒有打算疼死你。你們都聽好了,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就當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都明白了嗎?」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神情已經非常嚴肅了。

  這群劫掠者被李強接連不斷的手法搞得暈頭轉向,一個個表情呆滯地點點頭,似乎不是很明白。李強氣得站起身來,每人頭上刷了一巴掌,罵道:「你們就會朝行商耍威風啊,輪到自己就這副窩囊樣,真是差勁透頂……」他一把抓起剛才那個折斷雙手的大漢:「喂,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那個大漢蒙了,手腕斷裂處發出的痛楚,使他渾身不停地顫抖,他完全不明白李強的意思,還是邊上的一個小個子機靈,急忙說道:「是他不小心跌倒摔壞的……」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李強是想不露聲色地跟著他們,大夥兒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心想這人真是太可怕了。

  李強點頭誇獎:「嗯,我還以為你們全都是笨蛋,不錯,還有一隻好蛋。記住了,誰想胡說八道的話,那就準備疼到死吧,明白了嗎?」這次倒是異口同聲:「明白了!」聲音既整齊又響亮,船員艙外的行商聽得一頭霧水,明白什麼啦?

  那個小個子說道:「這個……刺脊槍……」李強恍然,隨手一揚一堆刺脊槍落在地上。他說道:「記住,不許虐待船員和行商,否則……疼到死!」劫掠者們心裡真是叫苦不迭,怎麼會碰上這種可怕的傢伙,看來是出海前沒有虔心求拜神靈,以至如此倒霉。

  這些劫掠者一個個拿起刺脊槍,垂頭喪氣地走出船員艙。李強大搖大擺地走到箭舟的指揮艙,澤固滿臉是汗,看見李強進來就像看見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說道:「大哥啊,前面的矯艋舟傳來消息,要他們的人回答,怎麼辦?」

  李強笑道:「嘿嘿,沒事的,看我的。」他拍拍手,招來幾個劫掠者說道:「快和你們的人聯絡,就說一切平安無事。」很快消息就傳遞過去,已經靠近的矯艋舟速度陡然加快,重新在前面領路。

  澤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手扶著控制台,覺得渾身都軟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苦笑著說道:「真嚇人啊,大哥,他們怎麼會聽你的,你把他們怎麼啦?」李強忍不住哈哈大笑:「出門千里只為財嘛,給點錢數一切搞定,你看他們多聽話啊。」澤固才不相信他的胡說八道呢,只要看看那些劫掠者的樣子就知道了,他們看李強的眼神,絕對是怕得要死嚇得要命,錢財根本買不來這樣的效果。

  有船員叫道:「起風了……大家注意!」澤固命令道:「防禦加大,注意前面的矯艋舟,貼海平飛。」箭舟立即浮起向前行駛,李強感覺箭舟平穩了許多。

  風勢逐漸加劇,海面上也開始湧起浪花,不過,比起剛出亡命角時的風浪,這算是很平靜的了。前方的矯艋舟閃爍的紅光,在黑夜裡顯得十分詭異。天色更黑了,就連剛才還能看見的海面下閃著螢光的生物,都已經悄然無蹤,只有浪湧的聲音「嘩嘩」傳來,提醒著大家這就是夜色下的冤魂海。

  澤固看著漆黑無光的海面,只有不遠處的矯艋舟還有紅光,剩下的就只有自己這艘箭舟,孤零零地飛駛在海面上。他不由得長歎:「唉……如果這次能逃過,我真的要收手不幹了,在冤魂海上討生活實在是太難了。」他又看看李強,說道:「這次認識您,真是禍福難測啊。」

  李強知道他快失去信心了,展顏一笑:「澤固,走一步算一步,你每次出海是不是一定有把握能到達彼岸?」澤固微微搖頭:「把握?不可能的。」李強輕拍他的肩膀:「就是啊,闖過一關再準備迎接下一關,你不可能一步跨過冤魂海的。」

  澤固黯然地說道:「壘骨灘……好進難出,這一關……難啦!」

  「咚!」「咚!」「咚!」

  霎時間,所有人都面如土色。李強驚訝道:「嘿……還真有鼓聲響,是壘骨灘到了嗎?」話音未落,連串的鼓聲響起,越來越急,越來越密,隨著箭舟的駛近,漸漸地鼓聲響成一片。整個冤魂海似乎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裡,包括那些劫掠者也都嚇得魂不附體。李強敏感地覺察出一絲不對,因為,這鼓聲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突然,所有的鼓聲消失無蹤,四周寂靜得可怕,就連海浪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惟一能聽清楚的是身邊人粗重的喘氣聲,情形實在有點可怕。一個操縱手猛地大叫一聲:「媽呀……」那聲音簡直嘶啞難聽之極,這聲大叫把船艙裡的人都嚇壞了,緊接著更多的人開始鬼叫連連,頓時,船艙裡亂成一片。

  李強實在是佩服,簡單的利用聲音的效果,就可以讓人精神崩潰。他沒有嵐湫公主的本事,可以讓人安靜下來,只好硬來,他凝結了一股真元力正要用音爆來震醒大家,一串輕柔的鼓聲再次響起。漸漸地眾人開始凝神傾聽,一切又都平靜下來。鼓聲越來越小,最終似乎消散在海面上,浪濤聲又一次清晰地響起,眾人這才發現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一個個疲憊不堪。

  船艙裡只有李強一人不動聲色。澤固擦擦臉上的汗水,輕輕說道:「嚇死人了……」李強看著前方,淡淡地說道:「矯艋舟不見了。」

  澤固幾乎是撲到前面,舉起望遠鏡向前看去,失聲叫道:「老天!他們到哪裡去了?這可怎麼辦?」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箭舟是被對方脅迫的,幾個操縱手也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天色開始亮了起來,風勢也越來越小,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薄薄的霧氣,四周茫然一片。澤固緊張地拿著定西角,在控制台上反覆折騰,半晌,他哭喪著臉說道:「迷航了……我們竟然迷航了!」氣得他不停地用手拍著檯子。

  由於有霧,李強一直搞不清外面的狀況,沉思片刻,他招手叫來一個劫掠者問道:「你們用什麼方法聯絡自己人?」那人畢恭畢敬地回答:「就是這個閃光球……不過,好像鼓聲響過後就沒有反應了。」

  李強點點頭,對澤固說道:「停下箭舟,我們等。」澤固死死地盯著海面,喃喃自語:「停舟?萬一有事怎麼來得及逃……」李強笑道:「別擔心,會有東西給你指路的。」他的語氣極為肯定,澤固終於下定決心,說道:「好!我也豁出去了,立即停舟。」

  箭舟緩緩地滑行了一段距離,停在這片詭異的海面上。天色已經大亮,霧氣卻越來越濃,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時間在慢慢地流逝,箭舟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走動,惟有不安的喘息聲和偶爾的咳嗽聲。

  突然,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從遠處隱隱傳來。李強側耳傾聽,說道:「在右側,開動箭舟!」操縱手不等澤固下令,立即開動箭舟。剛走一會兒,李強又用手指向左側:「方向變了,是那邊!」整個情勢越加撲朔迷離。

  

第四章 撲朔迷離

 

  箭舟緩緩開行,霧氣更加濃密,箭舟外除了翻滾的白霧,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李強一直閉著眼睛,凝神之下,四周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因為剛剛修進出竅期,他還不敢用神識去看。他聽到輕微的風聲,海浪的湧動和拍打礁石的聲響,甚至連遠方不知名的海獸發出的奇怪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剛才那奇怪的聲音卻漸不可聞。

  李強歎了口氣,舉手阻止道:「停下箭舟,向左邊靠靠,右前方似乎有礁石。」

  澤固奇怪地問道:「大哥能看到前面……怎麼可能?」李強搖頭:「我和你一樣什麼都看不到,不過,你仔細聽一下,是不是有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澤固走到一邊側耳傾聽,半晌,他叫道:「不是礁石……聲音不像……」突然間神色很是緊張。

  李強雖然聽力好,但畢竟不是在海上生活的人,經驗要差得多。聞言再次傾聽,他駭然地發現,那個「礁石」竟然是移動的,他陡然明白了,那個東西一定是海怪獸。澤固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樣大的濃霧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避,他心裡不停地禱告大神,乞求這只海怪獸早點離開。可要命的是,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怪獸。

  箭舟已經完全停了下來,箭舟裡死一般寂靜,不論坐著的還是站著的人,都保持著不動的姿勢。李強有點討厭這樣的形勢,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他知道眾人現在極度緊張,稍微有一點響動都會讓他們歇斯底里。他不由得想到嵐湫公主,要是她在這裡,一定可以安撫住眾人。

  箭舟忽然晃動著向前移動,李強低聲呵斥:「是誰開動箭舟,不要命啦!」澤固緊張地回頭看那些操縱手,操縱手們個個茫然,因為,沒有人開動箭舟。李強身形微閃來到澤固邊上:「好像是水流……奇怪?」

  大約向前滑動了幾百米,箭舟再次停下。李強掃視船艙,所有人都流露出驚懼的神色,包括那些劫掠者。箭舟底部突然傳來輕微的擦碰聲,澤固小聲疑道:「靠近陸地了嗎?怎麼回事?」李強的神色越來越驚訝,越來越不解,突然他大吼道:「所有人都抓住扣索,固定好身體……你們!立即……」話沒有說完,異變陡生。

  箭舟突然急速升空,船艙內頓時亂作一團,幸虧李強提前喊叫,眾人還有點準備。李強一把拽住澤固,雙腳死死釘在地上,猛地一眼瞥見舟外,更是驚訝萬分。原來海面上的濃霧只有很薄的一層,箭舟升上來,視野立即開闊起來,他看見遠處有一座白色的山峰,圍繞著山峰似乎有隱隱的幾道白光閃現。

  沒有等他看清楚,箭舟忽地沉了下去,轟隆一聲巨響,箭舟重新落進海水裡。澤固驚魂未定,顫聲道:「是怎麼回事?」李強沉聲道:「我們似乎開到一隻大怪獸的背上了,都別動,等等看!」

  箭舟已經完全俯衝進海,好在有防禦護壁,海水暫時淹不進箭舟,但是艙室裡的人已經挺不住了,開始狂呼亂喊起來。李強喝道:「啟動箭舟!啟動箭舟!」突然間他明白了,那個大傢伙海怪獸一定是往深水裡潛,箭舟正好被這股巨大水流吸住帶入海底深處。他也來不及解釋,只好急忙下令開動箭舟。

  箭舟在海水裡急劇地打轉翻滾,有的人沒有固定住身體,在艙室裡也隨著箭舟翻滾跌撞。李強也顧不上他們了,他一隻手死死抓住澤固,另一隻手按住一個操縱手,這兩人都是要控制箭舟的。

  整條箭舟發出令人恐懼的「吱吱嘎嘎」的聲音,夾雜著一些斷裂的聲響,聽得人頭皮發麻。箭舟掙扎著向水面衝去,澤固狂叫道:「方向!他媽的注意方向!」控制方向的操縱手已經暈了,一邊漫無目的地胡亂擺弄著,一邊嘴裡竟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李強看的哭笑不得,送出一絲真元力,在他耳邊爆出兩個字:「方向!」

  那傢伙被震得渾身亂顫,眼睛裡的迷茫陡然一空,他怪叫一聲:「誰在我耳朵邊吵吵,方向?我知道……看我的!」箭舟突地向上翹起。澤固驚恐憤怒地大叫:「你他媽的……舟頭平放!你瘋了!箭舟會斷的……」

  李強眼看不好,一股真元力運出,將那個操縱手打飛出去,把左手按住的那個操縱手推過去:「你來掌握方向……快!」箭舟已經快立了起來,斷裂的聲音更響了。霎時間,船艙裡安靜下來,似乎人人都知道,箭舟要撐不住了。

  澤固絕望地看了一眼外面,喃喃自語:「我怎麼讓這個白癡來控制方向……可惜……舟首太輕了……完了……」李強眼睛一亮,將心神沉入元嬰,為了救這群人他只好冒險了。一股無匹的力量從他身上傳出,穩穩地壓住舟首,在「嘎嘎」亂響聲中,舟首開始沉了下去。澤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叫起來,急速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船員們也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個個奮勇當先,沒有一個人敢懈怠。

  箭舟裡浸進的海水越來越多,防護紅光漸漸黯淡下來。在最後關頭,箭舟「轟」地一聲竄出水面,幾乎同時,箭舟的防禦發出「波波」的脆響,紅光消散無蹤。船艙裡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沉默無語,半晌,傳出一聲啜泣,頓時引起一片哭聲,那是極度恐懼後慶幸自己還活著的哭泣。

  船艙裡現在也是霧氣瀰漫,防禦紅光失去後,箭舟外的濃霧也飄了進來,能見度極低。

  李強和澤固兩人從頭到尾巡視了一番,除了十七、八個沒有固定身體,被摔出去受傷的人外,其餘的都安然無恙,只是由於驚嚇過度,人人臉色青黃不定。箭舟已經損壞大半,防禦壁徹底消失毀壞,舟體有多處裂傷,海水已經漫到腳踝,下艙室裡的貨物也大部分淹在水裡,似乎只有動力部分還能運轉。

  受傷的大部分是劫掠者,因為劫掠者沒有固定的位置。澤固說道:「看來我們必須上島,這艘箭舟……唉,是過不了冤魂海的。這場該死的濃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散去,壘骨灘在哪個方位現在都不清楚,這裡太危險了。」

  李強想起剛才看到的白色山峰,心裡有了主意:「澤固,你來指揮,我上去查看方位。我上去時箭舟千萬不要移動,否則我下來找不到你們就麻煩了。」澤固奇怪地問道:「上去?怎麼上去,你又沒有飛翼?」他倒忘了李強是如何上舟的了。

  李強微微一笑:「等著我!」縱身飛起。澤固和船艙裡的人驚訝地看著,沒想到他說飛就飛,眨眼就看不見了。這層濃霧很薄,李強懸在濃霧上方,側前方就是那座不大的白色山峰,山峰中間不停地有白色的濃霧向下流淌。李強向四周極目遠眺,發現這裡似乎被人佈置過,四個方位都有淡淡雲翳之氣閃現,要不是他現在功力大增,還真不容易發現。

  認定方向後,李強不敢久留,悄然落了下去。他心裡已經開始警覺,知道壘骨灘一定有什麼古怪。澤固正在擔心,突然發現李強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了,急忙問道:「大哥,怎麼樣?看到壘骨灘了嗎?」

  李強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壘骨灘,右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山峰,且不管那是什麼,我們開過去再說。」澤固和船員不由得精神大振,他們現在也不管壘骨灘有多麼恐怖了,只要有陸地可以停靠、渡過目前的難關就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箭舟緩緩地開動,在舟首專門配置了四個聽力好的船員,讓他們傾聽前方的響動,李強不時地飛上去查看,糾正航向。有他在空中導航,箭舟開行的雖慢,但也漸漸靠近了那座古怪的山峰。漸行漸進中眾人再一次聽到隱隱的鼓聲。

  站在舟首的四個船員幾乎異口同聲叫道:「前方有礁石!」

  澤固大叫:「停舟!」果然轟隆隆的潮湧聲陣陣傳來,聽聲音不單是一座礁石,似乎四面八方全有,他們好像突然闖進礁石群中了。船員們個個目瞪口呆,這些礁石彷彿是突然出現的,以現在這艘沒有防禦的箭舟,根本就抵擋不住礁石的碰撞,只消幾下就撞散了。

  李強心裡明白,這是一種移形陣法,看來壘骨灘裡有高手在,他想幹什麼?

  澤固下令停舟,他側臉看向李強,眼裡流露出求救的目光。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向李強,包括那群劫掠者。李強低頭沉思,他也搞不清這是什麼陣法,這群礁石似乎是巧妙地利用自然之力,並不非常凶險,好像是故意擺出來為難人的。

  突然有船員叫道:「霧氣散了!霧氣散了!」

  剛才濃密的霧氣開始變淡,一股股清涼的冷風吹來,四周的景象顯現出來,不遠處,一座白色的山峰矗立著。現在眾人可以看到,山並不太高,上面好像長滿了白色的東西,是什麼卻看不清楚,山的中部有巨大的凹影,從裡面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一股濃霧,山頂上的天空似乎格外的明亮,給人的感覺非常古怪。

  船艙裡一片驚訝聲,很快大家就發現,濃霧並沒有全部散去,只散開了以箭舟為中心的一百多米範圍,周圍依舊濃霧滾滾。在這塊顯露出來的水面上,竟然散佈著很多尖利的礁石,海水清澈之極,水下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游來竄去。

  澤固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大神保佑,能看見就好辦了。」

  李強一直沒有說話,他仔細觀察著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礁石,覺得很是納悶,因為這不是幻象,而是實實在在的礁石,其中的古怪他還未參詳出來,心想即使能看見也未必好走。他忍不住說道:「澤固,小心點,這裡古怪得很。」

  箭舟緩緩啟動,速度極慢,小心地向一條空隙處駛去,非常奇妙的是,霧氣也隨著箭舟的前進向後退去。「砰!」箭舟莫名其妙地輕輕撞上一塊礁石,因為速度很慢,箭舟只是搖擺了一會兒。澤固覺得很奇怪,明明前面是空闊的水面,怎麼突然會冒出一塊礁石?

  李強也覺得奇怪,這種以自然之物為陣的手法,他只在玉瞳簡裡看到過,但是沒有詳細的記載和說明。澤固命令操縱手後退箭舟,操縱手叫道:「我們被粘住了!退不回來。」李強急忙說道:「停止……停止啟動箭舟。」

  澤固是越來越信任李強了,聞言道:「大哥,為什麼停舟?」李強沉聲道:「這裡的主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顯示出惡意,即使他現在不現身,也會有東西把我們領進去的。」他在一剎那間想明白了,此地的主人不管是好是歹,一定會露面的,否則就不會強迫劫掠者去搜羅人口,他總是有某種目的的。

  眾人尚未想通,一股水流推動箭舟自行移動起來。大家發現,礁石彷彿真的能移動,明明看上去是礁石,水流推著箭舟卻直穿而過,整個穿行過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看得眾人眼花繚亂,無所適從。李強卻知道這陣法並沒有啟動,因此厲害之處尚未顯現,他心裡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出手,如果觸動了陣法,自己雖然不怕,但是箭舟裡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水流帶著箭舟七拐八繞,穿過礁石群,又經過幾處急流。陡然間,眾人眼前一亮,他們終於穿過了濃霧區。他們這才發現白色的山峰是多麼的高大,在遠處看到的山上長的東西,近看竟是白色的高大植物。澤固突然打了一個寒噤,說道:「好冷啊!」

  一股冰冷的風吹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哆嗦起來。李強奇道:「咦,這股冷風真是怪了……澤固,叫大家去穿衣服。」澤固冷得渾身亂抖,話都說不清了,帶著船員向後艙跑去。行商們也忙著取出皮袍等物穿戴起來。

  箭舟還在行走,離山峰越來越近,溫度也跟著急遽下降。澤固裹著一件肥大的皮袍,聲音還是有點顫抖地說:「大……大……大哥,你怎麼……不冷啊……」他牙齒不停地「得得得」上下敲打。李強笑道:「我從小就不怕冷……這點冷風不算什麼。」有個船員取來一件新皮袍說道:「大哥,把身上的破袍子換下來吧,背上好大的窟窿。」

  李強懶得脫舊袍,振臂一抖,身上的舊袍立即碎成小片散落下來。他慢條斯理地穿上新皮袍,隨手遞給那個船員一張錢數。那個船員甚是機靈,說道:「這是我孝敬大哥的。」接著小聲道:「大哥,等會兒有事的話,請照顧一點小弟。」他很聰明,知道現在保命更重要。

  澤固舉著望遠鏡,仔細看著這個傳說中的地方。山上雲霧繚繞,煙霞縹緲,景物時隱時現,顯得十分神秘。他順著岸邊看去,臨海處俱是陡峭的懸崖峭壁,在海浪拍擊下發出陣陣轟鳴。他指著前方說道:「看!那是劫掠者的矯艋舟,還有兩艘箭舟,他們在那裡。」

  船艙裡一片歡呼,眾人完全忘記了先前被劫掠者追趕的恐懼,看到矯艋舟竟然生出一絲親切感。這裡實在太過神秘了,人多總是能壯壯膽子的。操縱手不等澤固下令,就要啟動箭舟,被李強一眼看見,他來不及說話制止,凌空就把這個操縱手扔了出去,這才說道:「你不要命了!讓水流帶著走,如果箭舟開動……嘿,這裡馬上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那個操縱手趴在地上,半晌,才哭唧唧說道:「我想快一點……再說……就要到了呀!」李強苦笑著搖頭:「別想的太容易了,這裡的主人已經在接引我們的箭舟,你這一開舟,哼!立即就會觸動這裡的防禦,再想出去可就麻煩了。」他走到那個船員身邊,伸手拉起他:「我們只要慢慢地等著就好了,什麼都別做。」

  水流推動著箭舟向著懸崖峭壁急速而去,這次就連澤固都沉不住氣了,大急道:「要撞上了……」他一把拉住李強:「大哥,快下令,讓箭舟停下來,箭舟經不起碰撞了!」他竟然不敢直接下令停舟,似乎自行將指揮權放棄了。李強依舊說道:「不許停舟!」他知道,澤固這些人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凶險,修真者設的陣法,普通凡人根本無法抵抗。

  澤固和這幾個操縱手十分緊張,他們都是在冤魂海裡闖蕩了多年的好手,看著面前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的峭壁,心裡充滿了無助感。海浪沖刷巖壁發出的「隆隆」聲,震人心魄。李強心裡也很緊張,箭舟上所有人的性命都取決於他的推斷,他準備在情形不對的時候,親自去拉動箭舟。

  因為箭舟上的防禦壁已經損壞,李強跳上舟首,隨時準備出手。澤固等人連喊小心,李強擺擺手示意不要緊。箭舟越行越快速度如脫韁的野馬,向著絕壁猛衝而去。全舟的人都聽見了李強的喊聲:「大家抓緊了……啊哈……」看到箭舟前的水流,他已經明白不會有事了。

  一道急流環繞著峭壁。箭舟眼看著就要撞上巖壁,而在這道急流的衝擊下,立即打橫轉頭順著巖壁繞了過去。李強跳回艙室笑道:「沒事了。呵呵,我估計這是惟一的通道,只有這樣走才安全,其他地方可能都是陷阱,去不得的。」

  只一會兒功夫,箭舟就停靠在矯艋舟邊。

  眾人向外觀望。這是一座巨大的白石平台,彷彿是用一塊完整的岩石雕琢出來的,看不見有拼接的痕跡,平台邊緣錯落著一根根的白色柱子,每一個柱子上雕刻著奇形的花紋,柱頂端都嵌有碗口大的晶石,閃著五色的光華。平台遠處,煙霧繚繞中,人字形交叉排列著巨大的尖柱,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這裡正好是白色山峰的山腳下,四週一片寂靜,一股淡淡的冷香隨風飄來,沁人肺腑。眾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所有的疲憊驚恐似乎都一掃而光。澤固驚歎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像是傳說中的壘骨灘……倒像是……」像什麼他也說不清。有個劫掠者驚道:「我們的人都到哪裡去了,矯艋舟是空的!」

  李強沒有說話,他在細細地分析柱子的排列,他覺得這些柱子有些古怪,看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出這種排列方法是什麼類型的陣式。澤固說道:「大哥,我們是不是上岸去?」李強稍稍猶豫,說道:「也好,上去看看吧。」

  澤固下令:「所有的人都到平台上去,客人們的東西暫時就放在箭舟上,貴重的物品隨身攜帶。好,先去幾個船員,在前面幫忙,其他的客人排好隊,一個一個上去。」行商們在慶幸終於到達陸地的同時,心裡還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在等著自己。

  很快,所有的人陸續走上平台。李強是最後走的,他指揮箭舟上的劫掠者們登上平台。澤固看看已經破爛不堪的箭舟,跟著李強邊走邊苦笑:「我算是完蛋了,箭舟破損……唉,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強微微笑道:「只要還活著,就還有機會。」澤固無言地點頭,心想:「真的有機會?還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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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籟城

 

  站在平台上,只見遠處的海面一片平靜,看不見剛才的濃霧,也看不見礁石群,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是虛幻。

  平台邊上有幾株白色的植物,枝幹筆直地刺向天空。李強蹲下身來,摸摸銀白色的地面,發現極其寒冷,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冰面。不少船員和行商不停地跳動取暖,很多人身上都是潮濕的,在平台上站了一會兒,便結了一層冰渣。

  正覺得冷不可耐之時,平台上的柱子突然開始發光,眾人嚇得個個呆若木雞。李強站起身說道:「沒事的,這似乎是給大家取暖的,看不出有惡意。」澤固奇道:「你怎麼會知道?」李強用手一指,說道:「越向中間越暖和,不信你去試試。」

  不等李強說清楚,眾人便擠向平台中心。澤固也走了過去,果然覺得非常溫暖,身上的冰渣也融化開來。陣陣霧氣從眾人身上升起,眾人齊聲歡呼,更有人脫下身上的皮袍,裸露出上身,直接讓光照射在身上。

  突然間,柱子轉動起來。李強心裡微驚,一個箭步跨到人群邊。柱子開始發出強烈的白光,李強是惟一能看清柱子變化的人,他發現這些柱子排列的是一種簡單的傳送陣,他大喝道:「大家都別亂動,放鬆身體……」

  一道白光閃過,所有的人都被移走了。

  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依然是寒冷,到處都是白色的植物,有銀白色、乳白色、灰白色等等。形狀也是千奇百怪,有像髮絲般細細密密垂下的,有像長槍大戟般直插天際的,有些枝幹猶如虯龍盤根錯節,上面還有各色各樣的果實。果實的形狀也是稀奇古怪,顏色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眾人站立處和剛才的白色平台差不多,也有很多白色柱子,只是看不見冤魂海了,四周全是高大茂密的白色植物,隱隱的還能聽到海濤聲,知道這裡一定離冤魂海很近。眾人是第一次經歷傳送陣,個個神魂顛倒不知所措,半晌,澤固才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是怎麼過來的?你們誰知道?」

  李強在他身後小聲笑道:「別管怎麼過來的,你現在準備和這裡的主人打交道吧,他們馬上就要到了,記住,我只是箭舟上的一名乘客哦。」澤固也是在冤魂海上闖蕩多年的漢子,雖然心裡因為摸不清狀況而緊張,不過,他也豁出去了,這麼多的乘客他是不能不管的。

  四周密密實實的白色植物群,在無聲無息中悄悄顯出一條白色的路徑,同時一陣悅耳的音樂聲響起。李強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奇特的樂聲,似悠揚似委婉,稍帶點慵懶的意味,讓人聽了很舒適放鬆。眾人緊張的心情頓時鬆懈下來,大家都向那條白色的路徑望去。

  一片五彩煙霞升起,白色路徑的上空緩緩飛來一群人。李強心想:「搞什麼嘛,牛皮哄哄的,裝神仙嚇唬人啊,修真界竟然也有這種人?奇怪了。」眾人都被驚得目瞪口呆。這群人優雅地從空中慢慢落在平台上。

  李強微微一呆,這群人的裝束打扮看上去很像古代中國人的服飾,只是看不出是哪個朝代的,顏色都是閃光的銀白,像是仙境裡神仙的服裝,身上的銀絲帶會飄在空中,髮髻高高梳在頭後,面容和自己一樣,標準的黃種人,只是身材非常高大魁梧。

  來的一共有十幾個人,有五、六個姑娘,還有將近十個年輕漢子。他們中最顯眼的是身穿淡藍色長裙的一個美貌女子,她在這群人中似乎地位最高,別人都是銀白色服裝,惟有她與眾不同。李強一看就知道他們全部都是修真者,最讓他感到吃驚的是,來的這十幾個人,好像個個都到了元嬰期,而且不少都到了中期以上,他心裡不由得起了戒備。

  那個身穿淡藍色長裙的姑娘掃視著眾人。這些行商、船員和劫掠者心裡都是一陣驚顫,不由得泛起驚艷的感覺。李強卻是無所謂,他知道修真者要想漂亮,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悄悄拉拉澤固,示意他上前回話。澤固已經蒙了,他從來沒見過如此怪異的事情。

  李強悄悄環顧,只見眾人神態各異,有張大嘴巴的,有手足無措的,有眼睛瞪得滾圓的,更好笑的是那些脫去皮袍、赤裸上身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皮袍擋在身前,似乎怕褻瀆了前面的美女。李強心裡暗笑,沒辦法,修真的姑娘殺傷力太大,根本不是凡夫俗子能抵抗的。他使勁掐了一把澤固,暗示他上前說話。

  澤固正在發呆,被李強猛地掐醒,下意識地喊出聲來:「哇……痛啊,嗯……這個……」他這才醒過味來,急忙走出人群道:「這位……大姐……噢,姑娘您好,我……我是箭舟的指揮手澤固……」他緊張得話都說不清了,頭也不敢抬,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那個姑娘看著澤固的窘態,「噗哧」一聲笑了,清脆悅耳的笑聲讓眾人頭暈目眩,這笑聲似乎飽含著魔力,讓人心花怒放。李強暗自吃驚:厲害!這像是音攻的變形,聯想到在冤魂海裡聽到的鼓聲和一些怪聲,他斷定這裡的主人一定精通音律,擅長音攻。

  澤固被她笑得面紅耳赤,嘴裡嘰嘰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那個姑娘笑道:「歡迎大家來到天籟之城。」澤固結結巴巴說道:「天……天天籟城……不是壘骨灘?」那個姑娘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氣氛,看著這群戰戰兢兢的人,她開心地說道:「你們早就穿過壘骨灘了。好了,先說明一下,天籟城對你們沒有惡意,大家跟著我們走吧。」她不再多說,手一招飛起身來,向來路緩緩飛去,樂聲再次響起。

  澤固求救般地看著李強,小聲說道:「大哥,我們怎麼辦?」

  李強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察覺出什麼危險,便悄悄說道:「跟著走,看情形再說。」澤固大聲指揮著眾人,走上那條白色的小徑。

  沿著小徑一路行來,空氣裡依舊飄散著一股淡雅的冷香。轉過幾個彎,視野稍稍開闊,一道清澈的溪流出現在眾人眼前,潺潺的流水聲響起,令人有脫俗的感覺,一座白色的小橋橫跨溪流,在四周白色植物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素淨。

  這群行商自認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可到了此處也只有驚歎讚賞,覺得這就是夢中的淨土,一個個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褻瀆了這裡的美好。眾人剛剛走上小橋,一陣悠揚的樂聲便在腳下響起,嚇得大家通通停下腳步,樂聲也隨之嘎然而止,眾人這才知道是自己的腳步引起的。

  李強卻一直在想,這裡的主人為什麼要帶這麼多人來。他先前認為這裡的主人一定很邪,可就眼前所見似乎並不是這樣的,剛才見到的這群男女,神態氣度沒有一絲邪意,而且以音樂入修真的人,照理也是很難邪得起來的。他百思不得其解,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

  澤固眼看前面那群人飛得遠了,急道:「大家腳步快點,跟上前面的人。」又小聲問李強:「大哥,你看有危險嗎?我……我心裡好像很不安,唉……不知道還能不能把這些人送到西大陸去了。」話音裡充滿了內疚。

  李強也小聲說道:「現在看不出有危險,只能看情形了,機靈一點……叫大家順從這裡的主人,千萬不要嘗試去反抗,這裡的人不是你們能應付的。」他猜想這裡的修真者水平一定很高,眼前這十幾個人都已經跨入了真正修真境界,天籟城的主人就可想而知了,箭舟上的人若要反抗,可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又走了一段路,眾人眼前豁然開朗,人們齊聲驚歎:「哇!」就連李強也不例外,忍不住也驚歎出聲。

  李強的驚歎是因為眼前的景物是如此的熟悉,那是奇特的宮殿式建築,雖然他說不出這是中國古代哪個朝代的樣式,但是可以清楚的體會到宮殿式建築的精髓所在,只是這裡所有的建築都像冰雕雪築般晶瑩可愛,真是一片素白的世界。

  一座高大的牌坊矗立在眾人面前,牌坊上刻的竟然是大篆字。李強半蒙半猜,好像是「天籟之音」四個字,心裡不由得一陣激動,他知道這裡的主人一定和地球有某種聯繫。

  牌坊後面是一片平整的「白草地」,所謂的白草地,是一種猶如捲曲的銀絲般的植物,很細密柔軟的樣子,微微的還閃著銀色的光,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張巨大的銀白色地毯。

  前面領路的那群人落了下來,其中一個男子取出一支銀色的奇形哨子,隨著一陣悅耳的鳴聲,那座巨大的牌坊閃亮起來。李強突然明白了,這裡是不可以隨便進出的,似乎有無形的陣法防禦著,剛才的鳴聲大約就是開陣的關鍵吧。

  隨著閃光,牌坊前突然出現了兩個人。李強心裡突地一跳,急忙低下頭來。

  這兩人中站在前面的也是一個年輕女子,讓李強感到震驚的是,她長得非常像花媚娘,也穿著粉色的衣裙。那個穿淡藍色長裙的姑娘,笑吟吟上前行禮:「師姐,人都帶來了……沒想到這次會有這麼多人,嘻嘻,文老怎麼也來啦?」

  出來的這兩人都是高手,都已經修入元嬰後期,在他們的目光掃視下,李強極力控制自己,收斂全身的功力,避免被這兩人察覺。李強自從跨入出竅期,在修真界也算是一流的高手了,好在這兩個人的修真水平都比李強低了一個層次,而且不是刻意搜尋,所以一時沒有發現在這群人裡面竟然有一個修真高手。

  文老笑瞇瞇說道:「你這個小妮子,非要跑出來,這些人只要去幾個下人接來就行了,是不是又悶得難受啦。」穿粉色的姑娘也笑道:「別說小師妹悶得慌,我也想出去玩玩呢,可惜師尊就是不同意。」

  澤固這群人聽得莫名其妙,一句都不懂,李強卻是激動不已,他們說的話竟是家鄉的語言,他想:可以肯定,這裡的主人一定是從地球來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朝代出來的人。

  文老走到眾人面前用坦邦大陸的語言說道:「大家好,歡迎來到天籟之城,我是這裡的長老,呵呵,我叫文秋離,大家叫我文老就好了。」澤固這群人默然無語。文秋離又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城主的大弟子,飄緣大師姐,這是蘭馨小師妹,以後看見了大家要執弟子禮,明白嗎?」

  眾人雖不說話,心裡卻歡呼不已,有這麼美麗的長輩,雖然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就是看看也賞心悅目啊。大家的恐懼心理開始稍稍減弱。

  飄緣和蘭馨微微一笑,尤其是蘭馨,一臉的得意,似乎對可以做長輩感覺很開心。澤固戰戰兢兢地問道:「文……這個……文老,請問……我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他算是最清醒的人了,這話說的才是關鍵所在。文秋離微微笑道:「我們這次請大家來,是因為天籟城缺乏人手做一件事情,呵呵,等這件事情辦完,大家想留下或者想離開都可以。」

  李強尋思這話的可信度,最後斷定這個文老言不由衷。澤固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謝。文秋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澤固因為心情放鬆下來,說話也流利了許多:「文老,我叫澤固,是箭舟的指揮手,請文老和前輩們多照應。」

  蘭馨插話道:「看不出來,你還蠻機靈的。好了,大家進城吧。」飄緣笑道:「小師妹就是性急。大家進去時小心了,不要在銀草坡亂跑,會有危險的,要跟著我們走。好,文老,我們走吧。」眾人亦步亦趨地緊跟著,生怕觸碰到什麼危險。

  天籟之城就建築在那座白色山峰的谷地上,被白色的山峰三面環抱著。建築群分為三個部分,依山而上的是主建築,讓李強聯想起故宮,雖然不完全一樣,氣勢上也稍差點,但這裡更顯得精緻秀氣;左右兩邊各有一建築群,都掩在那些白色的植物裡,若隱若現很是神秘。

  澤固這群人跟著文老走進左邊的建築群裡,進了院落,眾人才發現裡面別有天地。那是由一個個大院子構成的建築群落,每一個院子的空地都有一個籃球場大小,同樣都是白色地面,比較特別的是院子四角都有不少根長短不一的柱子,似乎還是陣法防禦。李強覺得很奇怪,這裡為什麼如此重視防禦,不知道在冤魂海裡還有什麼東西能威脅到這裡。突然他心裡一動:也許有其他的修真者和他們是仇家也說不定。

  穿過幾處院落,來到最後面的大院子,這裡的房子已經不是可愛的白色房屋,而是灰色的低矮平房,一看就知道,這裡是僕役下人居住的地方。飄緣和蘭馨早已帶著手下離開,只有文秋離帶著眾人來到這裡,他身後還跟著幾個銀衣大漢。

  一進院子,那些劫掠者便驚訝出聲。院子裡已經有很多人了,顯得熱鬧非凡,劫掠者首先發現自己的人都在,立即圍攏過去詢問情況。李強暗暗決定,如果這些人沒什麼危險,他準備自己悄悄離開。院裡的管事人員似乎都在等文秋離的到來,看見他走進來,立即命令眾人集合。

  院子裡一片嘈雜聲,這群烏合之眾在銀衣大漢的呵斥下,亂七八糟地排成了幾個大隊。李強和澤固站在一起,澤固小聲說道:「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李強說道:「很快就知道了,等他們宣佈吧。」他心裡也很好奇。

  一個銀衣大漢拿著一隻軟袋,叫出各隊排頭的人,讓他們將袋子裡的東西發下去。傳到李強手上,他發現是一小片玉符,微微查看一下,發現這是一片護身玉符,心裡十分好奇:「搞什麼玩意兒,難道要我們去什麼危險的地方?可又不太像,奇怪了。」

  文秋離見所有人都已經拿到玉符,大聲說道:「大家別奇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考驗,馬上讓大家聽一首曲子,如果聽不下去,請把手上的玉符捏碎,這樣就不會有事了……還有,在能忍受的情況下,不要捏碎玉符,呵呵,這可是涉及到你們在天籟城的地位和身份。好了,全體都坐下。」

  李強坐在澤固的身後,小聲說道:「盡可能的挺住,我會幫你的。」澤固雖然不明白李強的意思,但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文秋離揮揮手,招來一個銀衣大漢,說道:「開始吧,從單音起。」

  那個大漢從腰帶處一拽,一支一尺長的銀色三齒叉出現在手中,李強一看就知道他有儲物腰帶。只見他將銀叉橫在胸口,突地一揚手,一聲激越的亮響震散開來,眾人坐在地上幾乎同時被震得一跳,已經有人驚叫出聲。

  緊接著,一個一個的單音炸響,轟轟隆隆,越來越響,越來越急。那聲音有若滔滔巨浪,有若電閃雷劈,彷彿是一陣陣潮湧,無止無歇。很快就有人無法忍受了,只見人群裡青光閃動,那些捏碎玉符的人,隨即平靜下來。澤固還能忍受,只是臉色很難看。又過了片刻,震音嘎然而止。

  李強估計也就三分鐘左右的時間,有近一半的人捏碎玉符。文秋離似乎很滿意,讓一個大漢帶走那些受不了的人。他笑道:「嗯,很不錯,大家稍稍休息,等一下聽第二首曲子。」李強注意到,第一輪受不了的幾乎都是行商,而劫掠者和船員大部分都能挺住。

  這次又換了一個銀衣大漢上來。李強發現,這個大漢的護臂和前面的那人不一樣,顏色雖都是銀色的,但是花紋不同。他心裡尋思,他們可能功力不同吧。

  這個銀衣大漢抽出一根翠色的長片,長片上有很多的孔洞。他向文秋離微微一禮,身形緩緩轉動,低沉的嗚咽聲響起。澤固心裡其實已經很害怕了,他強忍著不去捏碎玉符。李強在一旁隨時準備出手幫助澤固,他也需要一個人來掩護自己。

  嗚咽聲漸漸響成一片,眾人鬆了一口氣,都覺得不如剛才的聲音可怕。李強卻是行家,悄悄傳音給澤固道:「小心啦,馬上就有厲害的來了。」澤固心裡一驚,立即打點精神。嗚咽聲突然轉為刺耳的尖嘯,那些心神已經放鬆的人,被這一聲尖嘯震得頭暈眼花,渾身亂顫,有些人忍不住嘔吐起來。只見隊列中青光連連閃動。

  澤固也抵受不住了,正要捏碎玉符,突然什麼也聽不清了。李強在身後輕輕碰碰他的後腰,澤固明白是李強幫了他,捏玉符的手鬆了下來。

  這次只有二十多個人還坐在地上,其他的通通都沒有挺住。文秋離大為滿意,說道:「嗯,非常不錯,你們這些人可以起來了,等一會兒,你們到『稀聲堂』去,做最後一次測試。現在可以休息一下,有人會送吃的來。」文秋離吩咐給剩下的人每人一隻掛牌,這才轉身離開。

  澤固將掛牌套在脖子上,苦笑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啊?唉,大哥,我感覺好像是永遠無法離開這裡了。」李強心道:「恐怕還真讓你猜對了,看這個架勢,要想離開……難了。」嘴裡卻安慰道:「不一定吧,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表現出任何惡意,我們靜觀其變吧。」其實他心裡更急,也不知道嵐湫公主他們現在到哪裡了。

  剛才退出院子的人,重新又被叫了回來。幾個銀衣漢子手拿軟袋,發給每人一個拳頭大小的藍色果子,說道:「這是冰饑果,吃了可以防寒耐饑。」正忙亂間,有人走到李強身邊說道:「怎麼會是你?」李強被他嚇了一跳,扭頭看去,不由得驚喜交集。

 

第六章 測試

 

  竟然是卡巴基老爹。李強心裡一沉:「老爹,你怎麼會在這裡?」沒等卡巴基老爹回答,李強又說道:「太好了,終於又看到你老人家了,我還擔心你們在南口關被坦特國士兵截住,老爹你們是怎麼過去的。」他流露出的欣喜讓卡巴基老爹很感動。

  卡巴基老爹說道:「唉,沒想到坦邦大陸會這麼亂。小兄弟,我們還是比較幸運的,還沒到南口關我就覺得不對,便帶著大家躲到山腳下等,後來,坦特國的士兵不知道被誰殺的血流成河,聽說是邦奇寧國的大神派人幹的,我們這才通過南口關。在亡命角大家為怎麼走出現了分歧,結果就散了,我是最後才走的。唉……我老了,準備回去後享享清福,沒想到……」他連連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

  在一剎那間,李強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悄悄地溜走了,無論如何也要幫助老爹回到西大陸,讓他回家安享晚年。他說道:「老爹,先別著急,這裡的人到目前為止還算和善,沒看出有什麼不利的地方,我會想辦法讓你回去的。」

  卡巴基老爹突然想起在大聯會的那一幕,嚇了一跳,急忙說道:「小兄弟,千萬別衝動,我看這裡的人似乎非常厲害,我這把老骨頭扔在哪裡都一樣,小兄弟還是忍一忍,也許他們很快就會放我們走了。」

  澤固非常好奇,像李強這種從冤魂海上舟的怪人,居然還有西大陸的朋友。他插話道:「老爹是西大陸哪個國家的人?看著有點面善,呵呵,我是澤固,箭舟的指揮手。」李強不知道,箭舟的指揮手在行商的眼裡是很了不起的。卡巴基老爹急忙施禮道:「是澤固兄弟啊,我是岸啟國人,是老行商啦。」

  李強玩著手上的藍色冰饑果,下意識地咬了一口,一股濃郁的芳香撲鼻而來,不由得小聲喝采:「好吃!」他平時就愛吃水果,這次在坦邦大陸已經吃過不少,但是像這樣脆嫩芬芳的果實卻是第一次品嚐。

  澤固看著手上的果實,苦笑道:「這點果子怎麼能填飽肚子,唉,現在真是又冷又餓!」他幾口就吃完了,抹抹嘴巴,意猶未盡地說道:「還真是好吃,沒怎麼嚼就化了……嗯,怎麼這麼熱啊。」他猛地感覺從肚子裡升起一股暖流,極快地散進全身,適才的寒冷被驅散一空,精神不由得一振,也喝采道:「好傢伙,這玩意兒太神奇了,我好像不冷了。」

  眾人剛拿到果子時,幾乎都不敢吃,有很多人都在觀望。李強發現自己竟然是第一個吃下果子的人。等到澤固吃完,全場頓時一片咀嚼聲,一會兒功夫,只聽人人叫好,更有人嘀咕著還想再吃上幾個,感覺很不過癮。

  但是,只過了片刻工夫,所有的人都不再抱怨。澤固小聲說道:「好飽……真的很熱……他奶奶的,熱死我了!」他不顧一切地脫下身上的皮袍。李強環顧四周,忍不住就想大笑起來。所有的人都在脫,好像這裡正在舉辦裸體舞會,很快一大片光溜溜的身體展現出來。李強微微一怔,笑不出來了,心裡暗罵一聲,長長地歎了口氣,自己也開始脫下皮袍。要知道,在裸體人群中,一個穿衣服的人是多麼的顯眼。

  好在這裡沒有女子,全部都是男人,大家也就不覺得難堪了。銀衣大漢笑道:「好,將衣服和物品都放到前面來。脖子上掛灰牌的,到左邊來領新的衣服,掛白牌的到右邊去領,掛銀牌的到我這裡來領衣服,現在開始,不要急,按順序進行。」

  李強看看手上的牌子,是銀色的。他又看看卡巴基老爹的牌子,那是一塊灰色牌子,上面有一個小小浮雕,他覺得很眼熟,像是一匹馬,再看看自己的,卻像是一匹狼,他知道在坦邦大陸上是沒有這些動物的。澤固也看著自己的銀牌,說道:「上面雕刻的是什麼東西啊?」李強無言以對。

  卡巴基老爹拍拍李強的肩膀道:「小兄弟,多保重了,我去那裡領衣服。唉……」他抱起地上的衣物,慢慢走向左邊的隊伍。李強輕聲地說道:「老爹保重。」

  澤固說道:「大哥,我們也去吧。」兩人來到說話的銀衣大漢身邊,每人都領到一套銀色的衣褲,還有腰帶等小零碎物件。因為沒有穿過這種衣服,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算搞定。李強發現,只有他們這些通過第二次考驗的人,才能穿上銀色的服裝,其他人穿的則是灰色和白色的衣飾。

  很快,有人就領著穿白衣的人走了,而穿灰衣的人則留在這個院子裡。李強這二十多個穿銀衣的人,在幾個銀衣大漢的帶領下去了稀聲堂。路上澤固小聲問道:「我們去哪裡?」李強隨口答道:「稀聲堂。」心裡在想:稀聲堂?為什麼叫稀聲堂,真是稀奇古怪。

  這一小群人來到剛才經過的一個院落,銀衣大漢指揮眾人站在院子正中。李強小聲說道:「澤固,放鬆一點,要傳送了。」眾人聽見立即緊張起來,看得李強哭笑不得。好在這是短途傳送,問題不大,他可是親眼看見從天庭星傳送到坦邦星時,死了很多的人。

  白光閃過,眾人睜開眼睛,不由得驚呼出聲。李強判斷,這裡是一座大陣,他們已經深陷陣中了。四周煙霞燦爛,所有的景色全都朦朧不清,只是他們站立的地方,能夠彼此清楚地看見。李強心裡有點緊張了,他不是害怕這個大陣,而是怕暴露出自己是修真者。以對方顯示出來的實力看,自己是不可能拚得過他們的,天時、地利、人和他一樣都佔不上,那可是死定了。

  一個銀衣大漢將眾人手中的玉符收走。澤固問道:「這位大哥,如果我擋不住怎麼辦啊?」那個大漢說道:「別害怕,只要放鬆自己,一旦不行了,會自動傳走的。你們都盤腿坐好,這只是一個測試。」他的態度倒是很溫和。

  這幾個銀衣大漢對著空中說道:「好了,可以開始了。」眾人眼前一花,這幾人已經失去了蹤跡。李強知道他們被傳送走了,心裡暗自盤算,一旦開始測試自己立即就裝死,讓他們把自己傳送走。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錚錚錚」三聲響,李強微微吃驚,又是音攻。緊接著,整個場地昏暗下來,慢慢地幾乎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陡然間,狂暴的聲音響起,猶如金戈鐵馬般,聲震雲霄。李強暗自著急,怎麼才能裝死裝得像呢?突然想到澤固,他微微運功看去,二十幾個人還剩下三兩個了,澤固早已不見蹤影。

  緊接著,剩下的人也被傳送走了。李強眼睜睜地看著,不由得大急,心中叫苦不迭,因為這種程度的音攻,對他這樣的高手來說,就像蚊子哼哼,哪能傷他分毫,想裝死都裝不出來。整個場地上就留下了李強一個人,他不知道,天籟城的高手都在看著他。

  澤固在第一聲震音中就昏了,立即被傳了出來。他只昏了一下就甦醒過來,睜開眼他發現身在一個大廳裡,大廳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白色長方塊。其實,這正是他們參加測試的地方,這塊東西是天籟城的陣法總圖,名字叫天籟大陣,也是天籟城的樞紐。

  有一群人正在圍著看,他認識的只有文秋離、飄緣和蘭馨,還有很多男女都沒有見過。看來這些人都是天籟城的高手了,和自己一起測試的人也都在大廳裡。

  只聽文秋離說道:「城主,這人很奇怪,這已經是二次變音了,他竟然無動於衷,怎麼會是這樣?」站在巨方塊前的一個美貌婦人仔細地觀察著。澤固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差點失聲驚叫起來。只見在巨方塊的面上,有一個人盤腿坐著,正在東張西望,正是李強的形貌,不過,他的身形不到半尺,從巨方塊裡隱隱傳來雷鳴聲,還看見一團團的黑色霧氣圍繞著他。

  蘭馨驚奇地說道:「天哪,已經是三次變音了,他就像沒有聽見似的,我們這裡的銀豹武士也擋不住三變音攻,他是誰啊?」城主臉色非常難看,揚手間手上出現一支黑色洞簫,輕輕抵在嘴上。文秋離嚇了一跳:「城主,這樣不好吧,他不像是我們的仇人。」

  城主沒理他,閉上雙眼,全身突然大放光華,一聲極其輕柔的樂聲飄出。澤固看不出有什麼厲害,卻見在場的天籟城高手個個神情凝重,城主手上的洞簫也開始閃著奇異的光,一道一道的音波猶如實質般打進巨方塊裡,剎那間,李強身上閃爍出駭人的金光。

  李強裝死沒有裝成,他坐在天籟大陣裡,心裡叫苦連天,知道是躲不過去了。原本他打算收斂功力,可是身上有一樣東西不聽指揮,那就是懸在元嬰頭頂的太皓梭。

  城主的洞簫傳出的音波打進陣來,攻擊就好像放大了無數倍,猛地入耳,李強渾身都震顫起來。這種依托陣法來加大攻擊,已經不是李強這個級數可以抵禦的了,加上他沒有穿上瀾蘊戰甲和炫陽環,抵抗力更低,若是沒有太皓梭,他大約立即就會震昏過去。

  太皓梭的特點是,不去觸動它就沒有危險。城主的音波實在太過強烈,太皓梭立即啟動,強烈的金光從李強身上散發開來。有多大的攻擊太皓梭就有多大的反擊,甚至更加厲害,霎時間,陣陣劇烈的霹靂聲連環響起。

  因為不能控制,李強自己也被太皓梭震得跳起身來,手舞足蹈亂動不休。

  稀聲堂裡,人人面色凝重,天籟大陣裡的人把他們都驚呆了。只見大陣裡的那人踩著奇特的舞步,每動一下,就有一道看得見的金光隨著霹靂聲,擊散城主的音波攻擊。這些高手都明白,如果這人出來和他們鬥,恐怕這裡沒人能與之抗衡,這人實在太厲害了。他們絕對想不到這是太皓梭在反擊,憑李強現在的功力是沒法抵抗的。

  城主的洞簫開始亮出淡金色,樂聲陡然委婉纏綿。蘭馨小聲驚道:「師姐,師尊用柔音了……咦?這人好奇怪啊!真可怕!」飄緣上前摟住她,輕聲道:「別怕,有師尊在,那人在天籟大陣裡是沒辦法威脅到這裡的。」

  李強現在哭都哭不出來了,他不敢控制也控制不了太皓梭的反擊,要命的是太皓梭蘊含的力量實在太大,逼得他不由自主地扭動身形。剛開始時,李強覺得自己像是在跳霹靂舞,那種強烈的節奏,抖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時不時還來一下大劈叉、腳朝天什麼的,等到城主的樂調一變,攻擊似乎柔和起來,他的舞姿也變得優美了。

  四周的壓力大到不可思議。李強自己都納悶,只要一扭腰,小踢腳,擺臂轉身,那些恐怖的壓力便會自然地滑過,不再對自己形成威脅。他索性不管了,就像一個局外人一般,隨便太皓梭讓自己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太皓梭到底是仙器,僅憑著散發自身的力量就能抵禦住如此龐大可怖的陣法攻擊。

  澤固雖然看不懂這些人在幹什麼,不過凝重的氣氛他還是能感受到的,稀聲堂裡驚訝之聲不絕於耳。天籟大陣裡可稱得上是電閃雷鳴天翻地覆了,整個總圖所在的巨方塊都開始震顫起來,聲音雖然被總圖控制住了,但眾人還是能聽見看見裡面的情形。

  城主已經浮在半空中,看得出她已經被激怒了。她簡直難以置信,如此高手竟會在普通人乘坐的箭舟裡,被自己稀里糊塗地弄到天籟城來,幸好要作測試,否則被這樣的高手混進來,想想都覺得可怕。她將手中的洞簫收起,揚手將一連串的白色光球打進總圖裡,她準備用陣法的威力來擊敗這個危險的傢伙。

  陡然間,稀聲堂裡的溫度降了下來,澤固這群人都開始瑟瑟發抖,要不是他們吃過冰饑果、穿上了天籟城特製的銀衣,可能立刻就凍僵了。其實,真正寒冷的是在天籟大陣裡的人。城主說道:「馨兒,去把『纏絲絃』拿來。文老,你通知長老堂,再去查查其他人,讓他們小心點,可能裡面還有其他高手。」

  總圖外面的稀聲堂只能說是寒冷,天籟大陣裡可就大不一樣了。急劇的白色濃霧升起,沒等這些霧氣升高,就已經結成細小的冰晶,李強四週一片嘩嘩啦啦的冰粒落地聲。他終於鬆了口氣,不用再跳那個莫名其妙的舞蹈了,只是覺得奇怪:怎麼下起冰晶了,難道他們想凍死我嗎?他撓撓頭傻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強發覺大大的不好,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起來,視野裡一片白茫茫。他試探著取出一個水果,那是在坦邦大陸時坦歌給他買的,只一小會兒,那只果子就堅硬無比,手一鬆,果子落地,「啪」一聲輕響,那只果子就像玻璃一樣摔得粉碎。心驚之下,李強也豁出去了,揚手穿上瀾蘊戰甲戴上炫陽環,剛要說話,異變又生。

  一條條白色虛影在四周盤旋,密密麻麻的就像無數根胳膊粗的鋼索,一圈一圈的開始向李強收縮過來。李強下意識地放出吸星劍,銀芒閃動間已經撐開那些虛影,只是無論他如何用功,卻斬不斷這些虛影。

  李強眼珠一轉,心裡不由得大罵自己笨蛋,心念微動收起吸星劍,讓那些虛影纏上身來。他已經想明白了,對手有大陣的幫助,可以慢慢收拾自己,一種方法不行就換另一種,自己又不是神仙,不論自己怎麼厲害,最後倒霉的一定是自己,索性給他們抓住,先出去再說。

  稀聲堂裡一片歡呼。文秋離搖頭歎道:「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冤魂海怎麼會出現這樣的高手。」他心裡很是疑惑,剛才李強輸得太快了。飄緣笑道:「還是師尊厲害,纏絲絃已經捆住那個人了。」蘭馨似乎不敢相信:「師姐,真的抓住他了嗎?」

  城主終於輕鬆下來:「馨兒,就是散仙跑到天籟大陣裡,一時半會兒也衝不出來,何況他呢?我倒要看看這是哪裡來的修真者,竟敢到我們天籟城撒野。」她手掐印訣,將李強傳出天籟大陣。稀聲堂大廳空地上白光閃過,李強被綁得像粽子般躺在地上。

  澤固心裡暗叫,這個小伙子算是完蛋了。李強躺在地上,不由得偷笑,終於出陣了,這場架打得莫名其妙,連人都沒有看見。他四下張望笑嘻嘻說道:「乖乖,這麼多人啊!哎,給我鬆綁啦,把我捆的也太緊了,氣都喘不過來了。」他突然立了起來,只是纏絲絃還綁在身上,樣子很可笑。

  蘭馨「撲哧」一聲笑道:「師姐,你看這個傢伙一點都不害怕呀,他穿的是什麼戰甲,纏絲絃也只能浮在上面,他……他會不會掙脫出來……」小姑娘大約見識不多,又是好笑又是害怕。飄緣笑道:「放心吧,纏絲絃是祖公公留下的法寶,他掙不脫的,看師尊怎麼處置他。」

  城主心裡也很奇怪,她覺得李強的修真程度最多到出竅期,為什麼在天籟大陣裡竟能抗禦如此重擊而若無其事。她問道:「你是哪一派的修真者?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混進我們天籟城?你有什麼目的?希望你老老實實說出來,天籟城不是蠻不講理的地方。」

  李強被綁著心裡很是不爽,說道:「小妹妹,難道有綁著客人說話的禮節嗎?先鬆綁啦!」此話一出,稀聲堂裡一片斥責聲:「住口!」「敢和城主如此說話!」「掌嘴!」「揍他!」城主氣得嬌喝道:「通通閉嘴!」又對李強說道:「哼!小妹妹?本城主修真了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聽人敢叫我小妹妹……」

  李強暗暗歎氣,心想馬屁沒拍好,順口回道:「哦,不願意做小妹妹。老奶奶你好,這樣行了吧?鬆綁啦!累死我了!」這次稀聲堂裡一片寂靜,沒人敢多一句嘴,連文秋離都被李強嚇住了。城主聽著實在不是滋味,還不好發脾氣,是她自己說修真很久了的。她哭笑不得,臉色一變說道:「如果你再貧嘴,別怪本城主禁錮你了。」

  飄緣和蘭馨還有一幫城主的弟子,個個都感到好奇,這人實在是個怪物,到現在為止他一直都是嬉皮笑臉的,一點都看不出緊張來。只聽他說道:「唉,我讓你鬆綁,是怕毀了你這件法寶,怎麼這也看不出來?呵呵,再不鬆綁我就自己來啦。」他這話說的也太氣人了。

  城主臉色青紅不定,狠狠地說道:「好……好……好!你如果能自己解開纏絲絃,天籟城任你進出!」文秋離察覺不好,城主中了這人的激將法了,有心要提醒,但是看著城主怒氣勃發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李強開心極了,大笑道:「謝謝城主奶奶,哈哈!」炫陽環突然金光四射,七顆金星立即將纏絲絃撐開一段距離。城主冷笑道:「你不可能一直靠法寶撐著吧。」李強也笑道:「那是當然了,給你看一樣東西。」

  一縷天火出現在李強的手掌裡,城主一見頓時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地喊道:「炫疾天火!不可能的……是炫疾天火!」她這下知道,對手實在是手下留情了,他若是一開始就用炫疾天火,纏絲絃肯定被毀無疑。她手一招,纏絲絃「颼」地縮回手中。

  李強拍拍手,收起瀾蘊戰甲和炫陽環,笑道:「這就對了,要想問我,必須平等對待。」他這次說的正是家鄉話。城主沮喪地說道:「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咦,你……你……剛才說的什麼?」她震驚了,這種語言是天籟城弟子必須學會的語言,在坦邦大陸是沒有人懂的。稀聲堂裡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第七章 禁錮之城

 

  李強笑道:「咦,怎麼都不說話了,沒有人聽得懂嗎?不是吧,城主奶奶。」

  城主差點沒被他嚇死,說道:「你怎麼會說這種語言?哎呀,別叫奶奶,叫得難聽死了,就叫城主好了。我們去內堂談,其他人都下去,文老一起來。」蘭馨滿臉好奇,小聲說道:「師姐,我們一起去聽聽這個怪人說什麼,好嗎?」城主似乎很寵愛這個弟子,說道:「這孩子……好吧,和你師姐一起來吧。」

  蘭馨拉著飄緣開心地笑道:「還是師尊好。師姐,我們走。」搶先向內堂跑去。文秋離吩咐那些銀衣武士帶著測試的人退下,這才跟著城主走向內堂。

  澤固有點擔心地看了李強一眼,轉身跟隨銀衣武士走了,他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內堂的佈置很有意思,正中間是一張軟榻,軟榻上是一張小巧的矮桌,軟榻前散放著幾隻雕花圓凳,都是白色的。屋角有兩盆白色植物,結著一串串黃色果實。李強覺得,這裡的人似乎很鍾愛白色,放眼望去,滿眼俱白,感覺很是晃眼。

  城主邀請李強上榻,她對李強剛才表現出來的實力非常驚訝,對他無形之中便有了一份敬畏。李強也是當慣老大的人,稍微客氣了一下便盤腿坐上軟榻。文秋離拉過一張圓凳,又招呼飄緣和蘭馨也坐下。

  李強很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適才這場法寶爭鬥,他並沒有耗去多少真元,基本上都是太皓梭在出力。可他現在表現出的精力充沛的樣子,卻讓城主心裡直犯嘀咕:即使是出竅期的修真者經過剛才那麼劇烈的爭鬥,肯定也是精疲力盡了,可這個怪人卻根本就不在乎,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她越發好奇起來。

  文秋離看看沉思中的城主,問道:「這位兄弟是哪裡人,為什麼想到天籟城來?」李強微微一笑:「先聲明一點,我是被你們抓來的,不是主動要來的,在這之前我都沒有聽說過天籟城。至於我是哪裡來的,我想……我們應該是老鄉吧。」

  蘭馨驚訝地說道:「老鄉?你這個怪人會和我們是老鄉?師姐……咯咯……我們一直就生活在天籟城啊,這裡不就是我們的家鄉嗎?他為什麼說和我們是老鄉?」她倒是肆無忌憚開口就叫李強怪人。李強被她說的哭笑不得,咳嗽一聲:「我很怪嗎?小丫頭沒禮貌。」他的口氣像是一位老人家。

  飄緣一把拉住蘭馨:「前輩,別見怪,小師妹就是這樣的脾氣。」李強不由得苦笑,怪人又升級成前輩了。城主被兩個愛徒說的不好意思起來:「真是抱歉,小徒不懂事,請教貴姓?」她的語氣突然變得非常客氣,搞得李強也文縐縐起來:「免貴,我姓李,李強……嗨……大家好!」他還伸出手來招招。

  文秋離也隨著大家一起舉手招招,心裡卻在嘀咕:這是在幹嘛?李強笑著說道:「城主,你們是不是從來不出去的?你們實力這麼強,在坦邦大陸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天籟城?」他這是實話,這裡隨便出去幾個銀衣武士,也能震動當地的修真者。坦邦大陸的修真者從來沒有提到過天籟城,那只有一個解釋:他們從來不出去。

  城主暗自沉吟,半晌,她說道:「我們在此地隱居潛修,由於有特別的原因,所以天籟城的人不可以離開這裡,最遠只能到壘骨灘。唉,我們在這裡已經隱居很久了,這次也是不得已……天籟城奇缺人手,只好出此下策。」

  李強心裡很不贊同天籟城的做法,他想了想,說道:「城主若是有什麼事,我願意幫忙,但是,我有個小小的要求,要城主同意。」這話不單讓城主大出意外,連文秋離也忍不住脫口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有把握了!」他說的沒頭沒腦,李強聽得糊塗:「什麼有把握了?」

  城主畢竟沉得住氣,她問道:「小兄弟願意幫我們,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只是你有什麼要求能不能先說說,不知道天籟城能否做到。」李強肯定地說道:「你們一定能做到的。我只是為箭舟的行商和船員求個情,他們中間不願意留下的,可不可以讓他們離開。」

  文秋離在一邊不住地苦笑,城主的神情也明顯的一愣。李強心裡不由得一急:「不行嗎?」

  飄緣搶著說道:「前輩不知道,天籟城在很多年前就封閉了,無法進出,直到最近一次恐懼風停息,我們才破開封閉,但是目前似乎只能進不能出,最遠只能到達壘骨灘……」李強疑惑道:「那你們是如何控制劫掠者的,不可能是他們自己跑到壘骨灘來的吧?」

  文秋離說道:「是我們這裡的耿風長老,先用音惑將劫掠者引到壘骨灘,然後再逼迫他們去找人來。」李強真的要暈了,猛聽得出不去了,差點沒把他急死,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他神態焦慮地問道:「有什麼辦法才能出去?」

  城主說道:「也難,也不難。天籟城的地下是萬載玄冰層,在裡面有先人留下的一間密室,現在已經沉到冰眼裡了,那裡有破解的方法,還有……還有很多先人留下的奇珍異寶,但是,天籟城所有的人都沒有辦法下去。這次找這麼多人來,是為了訓練他們修真,佈置一個陣法,利用陣法的威力,送人下去。這個陣法需要很多人操縱,現在天籟城的人手不足。」

  李強覺得難以置信:「訓練他們?那要多長時間。」城主苦笑道:「這裡也許缺別的什麼東西,可惟獨不缺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時間。」李強抱著頭,不知道如何是好。蘭馨看李強抱著頭在軟榻上亂晃,小姑娘心軟,勸道:「怪人……啊不……前輩,別著急,等這些人訓練出來就好了。」

  李強呻吟了一聲:「嗚呀呀……霉!真是霉到姥姥家了,祖爺爺的煩惱哦……」他嘴裡嘀咕的話,誰也聽不懂,不過,大家都看出他真的很著急上火。半晌,李強抬頭說道:「我去!我下去找那個什麼密室!唉,我實在是沒時間啦。」

  房間裡的人都被李強驚呆了,文秋離結結巴巴說道:「你……你……要下去?玄冰層裡有冰精魄,沒有至剛至陽的法寶,進去就……就成冰屍了……啊,對了!你有天火!」他說著說著突然想起李強是有天火的,天火可是至陽之寶,也許可以應付,他扭頭看向城主。

  城主也醒悟過來,有炫疾天火,也許真的能下到密室裡。她眼裡頓時放出光來,興奮地說道:「如果真能成功,我們就可以到莽原去找師祖了。」房間裡的四個人看李強的眼光都不同了,城主和文秋離滿是期待,飄緣和蘭馨含著疑惑。她倆畢竟知道的少,不清楚炫疾天火的威力,對於李強下密室心裡還是不敢相信,為了這間密室,天籟城已經死了二十幾個修真高手,都是困斃在冰眼裡的。

  李強問道:「冰精魄是什麼東西?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很厲害嗎?」

  城主長歎道:「冰精魄……唉,是天籟城修真者的元嬰幻化的,悲慘的是它已經失去意識了,由於吸取了萬載玄冰的精華,就成了冰精魄,它會攻擊一切靠近的生物,非常厲害。」蘭馨吐吐舌頭,說道:「怪不得師尊不許馨兒下去呢,原來這麼厲害啊。」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怪叫:「那個高手在哪裡,讓瘋子來見識一下……」

  文秋離微微有點尷尬地說道:「是我的老搭檔,耿風長老……喂!老瘋子鬼喊什麼,過來吧。」一道黑影閃過,一個邋裡邋遢的老人出現在內堂裡。

  這人長得很有特點,在修真者中還真是少見,一頭亂糟糟的黑髮披在肩上,腦袋極大,大的和身子不成比例,一身黑衣在這個素色的世界裡極其醒目。仔細看他身上,骯髒得可怕,兩隻大大的圓眼,眉毛幾乎看不見,只有禿禿的眉骨突出在眼睛上方,疙疙瘩瘩斑痕纍纍的皮膚上,不是傷痕就是皺紋。

  城主微微皺眉:「耿長老,這位是李強小兄弟,見個禮吧!」

  耿風怪叫一聲:「李強?哈哈……終於找到你啦!」李強聽得一頭霧水,心想,我朋友雖多,好像還不認識這個人吧。文秋離罵道:「你個老瘋子,不許你亂來,這位小哥可不好惹。」耿風臉上的興奮之色讓李強覺得莫名其妙,他不停地搓著手,眼裡精芒閃爍,咧著嘴一個勁兒地樂。

  李強突然產生一種危機感,陡然提升起自己的功力準備著。果然,耿風伸出大手說道:「來!親近一下。」

  李強心存戒備,他看見這個老瘋子伸來的手上,隱隱的浮著一層銀光。李強不動聲色將紫焰巨掌運到手心,蓄而不發,也伸出手去。

  蘭馨笑嘻嘻說道:「瘋爺爺又要幹壞事了,嘻嘻……」耿風已經看見李強伸出的手掌上有一層淡淡的紫光微閃,心裡十分開心,怪笑道:「哈哈,我喜歡!」

  兩人的手觸碰在一起,「噼波!」一聲脆響,只聽耿風大聲怪叫道:「嗚哇!臭小子好燙啊!」他被擊出去足有三米遠,不停地甩著手。李強也向軟榻後仰去,只覺得一道寒氣逼進掌心,心裡微微一動,火精的精魄便順著手臂竄到掌心,這點寒氣立即蕩然無存。他成心想讓這個耿長老吃點苦頭,站起身來說道:「小子來給你揉揉……」

  耿風不愧是老瘋子,聞言大笑道:「好!好!再來!」他可不好意思取法寶來鬥,心想憑我的功力還不壓死你?急速催動真元,房間裡的溫度頓時下降。耿風渾身大冒寒氣,從手臂到手掌銀光閃閃。文秋離嚇了一跳,剛想說話,卻見城主微微搖頭,心裡明白城主還想再看看李強的真實功力。

  李強已經知道對手是寒性功力,他心裡好笑,伸出兩手就和耿風的雙臂纏在一起。這次耿風可就慘了,就聽得「噗哧」「噗哧」兩股濃煙從他手臂上冒起,這下他真的瘋了。李強身上的火精可不是鬧著玩的,它的精魄可是吸收了天火的能量,霸道無比。

  「喔!」「喔……」

  房間裡的人都驚呆了。耿風是什麼功力大家都清楚,那是出竅初期!除了幾個在隱修的前輩外,只比城主稍低,在天籟城號稱名列第二的高手,被李強一把捏住,卻只會喔喔亂叫。其實,這不是功力高低的問題,是李強有火精的精魄幫忙,他根本就沒有用真元力去比試,而是直接用火精去燙他,耿風這個虧吃的絕對是莫名其妙。

  耿風在李強的手纏上自己的手臂時就後悔了,他臉色一下變得通紅,咬牙切齒狂喊:「喔……臭小子放手……放手!喔……喔……」

  李強笑道:「呵呵,原來你老人家高興起來,就叫的像只大公雞啊,你老人家肯定很開心吧,我也是!自從看見你老人家,我就心生喜歡,只想和你親近一下,來表達小子對你老人家的崇敬心情,你真是我的榜樣,是我的……我怎麼會捨得放開你老人家呢?」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可就是不放手。

  耿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全力運真元抵抗著。漸漸地,白煙消散,房間裡飄著一股淡淡的烤肉香。城主也沉不住氣了,說道:「好了,耿長老鬆手吧,別讓小兄弟老是站著。」耿風心裡叫苦,能放手他早就放手了,兩人的手臂和手掌緊緊連在一起,他煉就的是寒能功力,被李強手上的高熱急速消耗,已經要吃不消了。

  李強看看差不多了,笑道:「老人家感覺好點了嗎?」耿風說不出話來,只能連連點頭。李強又笑道:「還要不要小子再給你老人家揉揉啊?」耿風心裡這個氣啊,可又不敢再倔犟,急忙搖頭。李強這才鬆開雙手,笑嘻嘻說道:「見過瘋子老人家。」他行了一個坦邦大陸的見面禮。

  耿風連連後退,就這一小會兒,竟然耗去他三分之一的功力,都用在保護手臂上了。半晌,他才緩過勁來,運功將手臂上的燙傷稍稍恢復,氣哼哼說道:「我是老瘋子,你是小瘋子,不知道用什麼東西來燙我老人家,奇怪……」

  飄緣和蘭馨已經被他們兩個嚇住了。耿風在天籟城可是威風八面,時不時的會找一群弟子來比試,在天籟城可以說是人見人怕,他是很瘋狂的,有時會讓七、八個弟子同時攻擊他,打架鬥法寶是他的最愛,所有天籟城中的人他都比試過,除了城主讓他吃過一次小虧,再就是這次李強給他一個下馬威了。

  飄緣笑道:「瘋爺爺,這下碰到對手了吧,以後我們姐妹就不陪你玩了,有前輩在,你們一定玩的過癮。」蘭馨拍手笑道:「對啊,瘋子對怪人,嘻嘻,瘋爺爺開心吧。」

  耿風不服氣地說道:「哼哼,等我收服一個冰精魄……再來比試。」

  城主說道:「耿長老,你不能再下冰眼去,天籟城不能再損失人了。」耿風一臉不以為然,但他也不好當著李強的面反駁城主,只得沉默不語。文秋離說道:「如果小兄弟下到冰眼,我們這裡也要去一個高手,畢竟他不熟悉下面的情況,還有一些禁制也要我們的人解開……我倒是覺得老耿去比較合適。」

  耿風不敢相信地說道:「什麼?小瘋子要去冰眼?哈哈,城主……你……你無論如何要讓瘋子下去,沒有人比瘋子更熟悉地下的情況了。喂,小瘋子,以你的功力應該去得了,嘿嘿,有沒有興趣比試一下,看誰在下面更厲害。」

  李強摸摸腦袋,心裡苦笑:「好嘛,我又成了小瘋子了,他奶奶的,誰怕誰啊。」他突然大笑道:「好!不愧是瘋子,老子也瘋狂一次,陪瘋子下地獄啦,哈哈哈哈!」他陡然間豪氣沖天,一下暴露出他瘋狂的一面。屋裡幾人看得心驚不已,城主暗自搖頭,沒想到會遇見可以和耿長老媲美的人,兩人一樣的瘋。

  飄緣是天籟城的大弟子,也是天籟城的城主繼承人,知道的情況也不少,她有點擔心地說道:「師尊,不知道玄域密室的『合音叉』製作的怎麼樣了,必須要和先祖的空音叉的音律一樣才行啊。上次的合音沒有成功,年師叔就再也沒有上來,我們經不起再失敗了。」

  城主苦笑道:「沒辦法啊,天籟城裡沒有煉器高手,只能土法煉製,效果實在是不夠理想。玄域密室震開的機會只有幾次了,再打不開就永遠打不開了,唉……等一會兒,我們到天宏師叔祖那裡去看看,不知道他老人家製作的怎麼樣了,煉器不是他的專長。」

  李強一聽到煉器就來勁了,說道:「我也去看看可以嗎?也許能幫上忙。」他不是謙虛,現在他的煉器水平已經很高了,由於有天火和火精的幫助,加之他又是重玄派的高手,一般的修真門派的煉器是難以望其項背的。

  耿風長老上下打量著李強,撇撇嘴道:「瘋子老弟,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玩意燙了我老瘋子,嘿嘿,煉器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候出笑話可別說老瘋子沒有提醒你……老文,現在的年輕人浮躁得很啊,什麼都敢拍胸脯下保證,我老瘋子真是無話可說啦。」他這話實在是氣人,說完還悄悄地瞄了李強一眼,看他有什麼反應,誰知道李強就像沒有聽見一樣,根本就不加理會。

  其實,李強心裡也氣,這個老傢伙說風涼話不牙痛,但是他絲毫不露聲色,笑道:「我是小瘋子嘛,做點瘋狂的事是天經地義的。呵呵,剛才聽到瘋子老人家的一番正正經經的教誨,哎呀,我真是吃驚,原來瘋子也有不瘋的時候啊,慶幸……終於又多了一個恢復正常的人……」

  蘭馨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師姐,瘋爺爺這次可碰到對手了。嘻嘻,太好玩了,瘋爺爺,和他鬥!看誰厲害。」城主喝道:「馨兒,沒有禮貌,不許這樣和長輩說話。」蘭馨做了一個鬼臉,躲在飄緣的身後,連聲說道:「好!好!好!馨兒不說啦,不說啦。」

  耿風最不喜歡別人說他正常,他被李強這兩句話噎得難受之極,氣哼哼說道:「走著瞧吧,瘋子等著看你的笑話,我就不信小瘋子會煉器,我……我要是看走眼了,我……我他奶奶地叫你爹……哼……」

  李強耳朵尖,笑道:「瘋子老人家,你說什麼?叫我爹?不敢當……哈哈……不敢當!」

  文秋離一看不好,這個李強實在是尖牙利口,耿瘋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再說下去保不定他會惱羞成怒,再要打起來,可就難勸架了,急忙上來和稀泥:「我們還是去天宏師叔祖那裡,看看合音叉製作的怎麼樣了。」城主也站起身來:「好,我們過去吧。」

  耿風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心想:等會兒你要是什麼都不懂,看瘋子怎麼整你?哈哈,非要好好挖苦挖苦你不可。想到得意處忍不住一陣哈哈狂笑,眾人聽得都是一愣:不愧是貨真價實的瘋子,會莫名其妙的大笑。

 

第八章 老鄉

 

  一行人出了內堂,來到外面的空地上。城主讓銀衣武士啟動傳送,白光一閃,幾人離開了稀聲堂。

  城主說的師叔祖是天籟城碩果僅存的元老之一,自從他師尊將天籟城封閉後,他一直在想方設法破除禁制,無奈自己的師尊實在是一位了不起的高手,經過漫長的歲月他僅破解了一點。為此,他培養了一一批小輩,試圖倚仗人多,用他設計的轉圜陣法去破解玄域密室外的玄氣,可是玄域密室外的極寒玄氣,必須要有空音叉為媒才可打開,而空音叉早就被師尊帶走了,他只能憑著印象去仿製。

  這是一個極幽靜的小院,幾叢稀稀疏疏的白色枝幹挺立在院子門口,院牆上爬滿了籐蔓,垂著串串綠色的果實,幾朵淡淡的藍色小花上閃著晶瑩水珠。城主站在院門外,恭恭敬敬地說道:「藍海女求見師叔祖。」

  半晌,小院子裡聲息俱無。城主再次說道:「請師叔祖恩准,有朋友前來拜訪。」

  李強發現到了這裡連耿風都是一副嚴肅的神態,知道這位天宏師叔祖一定很了不起,看看眾人的神態就知道了,沒有一個人不是恭恭敬敬的。又過了一會兒,小院的門無風自開,院子裡還是靜悄悄的。城主回頭看了大家一眼,這才輕輕地舉步跨進院門。

  院子裡非常潔淨,只有一座小房子,形制很像茅草房,屋頂上鋪的是白色的草狀植物,沒有房門,說是一間房子還不如說是一間亭子,四面透空,只有幾根白色的柱子支撐著屋頂。房間的地面高出外面約半米,地上鋪著一層象牙色的蓆子,房間正中坐著一個人,正在閉目沉思。

  城主帶著幾人站在房間外,靜靜地等候。李強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發現這裡很多東西都像是家鄉的物品造型,不過都是白色的,心裡不禁暗暗稱奇。正在他覺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天宏師叔祖驀地睜開雙眼,目光掃視眾人。城主和文秋離等人都不覺低下頭來,只有李強滿不在乎地看著他。

  天宏師叔祖盤腿坐在地上,腰板挺得筆直。他穿一身明黃色的長衫,繫著一條巴掌寬的腰帶,腰帶上綴著一塊塊翡翠,還掛著幾隻玉墜,肩上披著一件毛茸茸的坎肩,顏色卻是火一般的艷紅,一頭長長的黑髮結在頭頂心,面容清臞,兩撇漆黑的鬍子修剪得整整齊齊,顯得很精神。他輕輕捋了一把唇邊的鬍子,目光如電般掃過眾人,突然,他的眼光停在了李強身上。

  李強見過的高手也不少了,心裡怡然不懼,同樣看著天宏。

  城主偷眼看去,心裡不禁暗暗叫苦,她忘記事先交待李強了,天宏師叔祖在天籟城的地位崇高無比,天籟城要不是天宏師叔祖,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可她現在已經來不及阻止李強了。耿風心裡也很吃驚,他最佩服的就是天宏師叔祖,他們這些長老級的人,修真都是由天宏來指點的,他心裡暗道:「這個小傢伙真是瘋狂,簡直比老瘋子還要瘋,竟敢和天宏師叔祖對視。」

  天宏突然笑道:「這個小傢伙是誰?修真水平很高嘛,我以前怎麼沒見到過啊?呵呵,你是誰啊?」聲音微微沙啞,似乎有一種震懾心靈的力量。李強心裡狠狠地掙扎了一番,這才止住了說話的衝動,他暗暗吃驚:這人真厲害。他依舊不說話,靜靜地看著,突然,他也笑道:「呵呵,你的修真程度真高,不過,似乎煉器水平不怎麼樣。」

  天宏微微一呆,要知道剛才他的話可是用真元力配合了音波的抖動,專門發向李強的,這一招幾乎沒有人能逃得過,當真是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豈知這個小傢伙不但十分清醒,反而還嘲笑自己煉器不行。他的弱項正是煉器,為了煉器,他已經耽誤了自己的修真進度,一個合音叉將他搞得無奈之極,而天籟城又沒有煉器高手,一切全憑著他高深的修真去探索,可是失敗的多,成功的少,幾乎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

  天宏的兩道黑眉慢慢立了起來,城主看見心裡大吃一驚,急忙道:「師叔祖,這位是剛來天籟城的客人,特來拜見師叔祖。」天宏真的吃驚了,藉著摸鬍子的掩飾,平靜下來:這個客人厲害啊,竟然能讓自己心境混亂,了不起。

  耿風開始有點擔心了,剛才在稀聲堂說了大話,萬一這個小瘋子待會兒真的會煉器,自己雖然是人人都知道的老瘋子,但是真要叫李強作爹那也實在下不了台啊。天宏說道:「大家上來坐吧,你到我身邊來坐。」他指著李強說道。

  飄緣和蘭馨一左一右跑到天宏身邊,撒嬌道:「祖爺爺,我們坐到您老人家身邊吧。」說著挨著他坐下,嘰嘰咕咕不停地說著。天宏笑道:「兩個小丫頭,不好好的修真,成天就想著玩,要好好幫幫你們的師尊。還有你,海兒,別太嬌慣她們了。」蘭馨嬌嗔道:「祖爺爺又說馨兒不好,我們已經很用功了,嘻嘻,就是天籟城太悶了,哪裡都去不了。」

  天宏長歎道:「大家都要用功啊,唉,天籟城把我們所有的人都困住了,是我沒用啊。」城主急忙說:「這不能怪師叔祖。馨兒,看你又讓師叔祖難過了,下次不讓你來了。」蘭馨頭一低,一聲都不敢響。天宏搖頭道:「不怪馨兒,師尊留下的禁制實在是了不起,不是我們能望其項背的,要想解開……難!難!難!」

  李強一聲不吭,盤腿坐下,他心裡在想:這個天宏應該知道傅大哥吧,他算是修真界的前輩了。天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問道:「小傢伙,你在坦邦大陸修真,怎麼會說天籟城的語言,是從哪裡學的?難道……你見過我的師尊……」他眼裡陡然間放出光來。

  城主等幾人也看向李強,他們剛才並沒有得到李強的回答。李強撓撓頭:「我先問一句,嗯……您老人家的家鄉是哪裡?」他又補充道:「我是說,您是在哪裡出生的?」天宏的思緒立即飛向遙遠,半晌,他緩緩地說道:「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太久了……」

  李強試探地問道:「還記得是什麼年代嗎?」天宏似乎很不願意去回憶,搖頭道:「唉,我只記得一個郡名,叫九江郡,其他的就想不起來了。」李強的歷史學得並不好,但是他知道白居易的詩「琵琶行」中有一句,「潯陽江頭夜送客」,正是在九江郡。

  長江邊有一座城市,現在叫九江市,是不是就是以前的九江郡,他也搞不清,不過他知道,這個天宏一定是從家鄉出來的。李強笑道:「廬山……潯陽江……鄱陽湖……湖口……龍虎山……」一連串的地名報了出來,李強心想,總有你聽說過的吧。

  隨著李強報出的地名,天宏的神色越來越激動,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李強,喃喃地說道:「不可能的,怎麼還會有人從那裡出來……」他再也坐不住了,飛身站起,快步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嘴裡不停地說道:「老天!老天!多少年了……我竟然又見到故鄉的人了,這不是真的……我已經努力地去忘掉,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呵呵……嗚……」

  誰也沒有想到,天宏竟然放聲大哭。他可是精通音律的修真高手,悲聲一起,所有的人都心酸難耐。李強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這是天宏的真情流露,悲聲系出自然,讓他如何抵禦得住,鼻子一酸,淚水再也止不住,撲簌簌地滑落下來。

  頓時,屋裡的人都淚流滿面,功力較低的飄緣和蘭馨更是大哭。李強知道不好,如果由著天宏大哭,這裡的人誰也受不了,修為低的很可能會因此受傷。他仰天長嘯,以此來抗爭悲音。

  城主也驚醒過來,嬌喝道:「師叔祖!師叔祖!停下來!馨兒她們受不了的!」她的聲音也含有真元力。李強的長嘯和城主的嬌喝,總算讓天宏止住了悲聲,他走到屋外,仰頭看天,久久無語。

  天宏仰望天空,問道:「小兄弟,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家鄉的?」李強擦掉眼淚,說道:「沒多久……」城主在一邊說道:「馨兒和你師姐先回去,到靜默堂去修煉一下,小心不要留下隱患。師叔祖,讓馨兒她倆離開吧。」天宏默默地點了點頭。

  半晌,天宏又道:「是誰帶你走的?我記得回去的傳送陣早已湮滅了,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天宏不像傅山那樣幸運,他沒有找到機會回去,而且他的功力也沒有傅山高,他只比李強高一個層次,所以他實在是想像不出竟然有人能夠回去,並且還帶了人出來。他見李強有如此之高的修真水平,心裡明白,能在短短的時間內達到這種水平的,師門一定有密法或者密寶,這到底是什麼門派?

  李強說道:「我是重玄派的,被我大哥從家鄉帶出來,我大哥叫傅山,傅崇碧。」

  天宏身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驚疑道:「傅山……老天……大名鼎鼎的青峰真人,你……你有什麼證明嗎?唉,算了,這也無法證明。」李強伸出手來,手指上顯出釋魂龍戒。天宏倏地看見,身子再次震顫,半晌,他失魂落魄地說道:「果然!果然!是重玄派的核心兄弟的標誌……他真是厲害啊,終於回去過了。」

  城主和文秋離都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情,耿風卻擔心起來:這個小瘋子好像來頭不小,千萬別和天宏師叔祖套上交情啊,要不然可就慘了,老瘋子一定會被小瘋子整死的。天宏滿臉失落的神情,愣了半天,他才招呼大家重新坐下。

  城主小心地說道:「師叔祖,小兄弟說他會煉器,他也許可以幫我們煉製合音叉……」天宏點頭道:「重玄派的核心兄弟都是煉器的大宗師。海兒,你不能叫他小兄弟了……他的輩分……如果認真算起來,就連我也是他的晚輩。我師尊是他大哥的朋友,很久以前我曾見過傅前輩,只是想不到,今天還能見到故人的兄弟。」他的聲音顯得十分落寞。

  耿風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這個小瘋子不但會煉器,而且竟然還是自己長輩的長輩。李強是見怪不怪,只是覺得傅山大哥真是交友滿天下,這塊金字招牌實在是太好用了。他還是老習慣,喜歡各交各的,於是說道:「我發現修真界的輩分真是亂七八糟,這個輩分實在是算不清楚,我們還是各交各的吧。嗯,我叫你一聲老哥吧,城主,呵呵,我就叫你一聲姐姐……」他向文秋離說道:「嗯,文兄弟,這個耿……老瘋子我叫他什麼呢?」

  耿風汗都下來了,連聲道:「就叫我老瘋子好了,呵呵……呵呵……呵……」他一個勁兒地傻笑,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城主聞言十分開心,說道:「好,我認這個弟弟。」天宏摸摸鬍子,淡淡地笑道:「好,兄弟很灑脫。大家都和他平輩交往,不用太拘謹了。」此話一出,城主等人心裡都感到吃驚,要知道天宏師叔祖是最講究輩分的。

  其實,他們不曉得,以前天宏的師尊曾讓他叫傅山為師叔,他一直很不服氣,這次知道傅山回過家鄉,心裡才明白傅山的修真要比他強很多。按道理,他也應該叫李強為師叔,可心裡實在是不願意,見李強根本就不在乎,他也就趁機就勢下坡了。

  李強笑道:「老哥,那個合音叉是個什麼東西?能不能給我看看?合音叉有什麼用?玄域密室為什麼要這個東西?」他一連串的為什麼,問得天宏幾人都笑了。天宏扭頭看向城主,說道:「玄域密室的事情海兒已經告訴老弟啦?慚愧啊,我們在天籟城這麼久了,說的不好聽一點,是困在這裡了,在這麼長的時間裡,我們試圖去破解師尊的禁制,至今也只破解了一點,還是出不去,這次要借重老弟了。」

  城主勸道:「師叔祖別難過了,這次有弟弟來,也許真的能解開禁制,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到莽原去找祖叔公去。當年他老人家一去不返,還封閉了天籟城,一定是有重要原因的。」

  天宏點點頭,理理鬍鬚說道:「我來說吧,玄域密室不是天籟城製造的,而是師尊發現的,也許是古修真者遺留下來的,一共有十三層,是金色的塔狀密室。我曾經隨師尊去過,不過只能進到最底層,第十二層以上卻進不去。當年打開十三層的時候在裡面發現了很多奇珍異寶,師尊猜測十二層以上應該有更多的東西,可惜,試了很多辦法都進不去,後來,因為師尊出走了,才沒有繼續探察。」

  李強疑惑道:「十三層,那要多大啊?」天宏說道:「不大……看上去這座玄域密室只有一人高,非常精緻,可一旦進去,你會發現裡面真的很大,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簡直讓人歎為觀止,不過……」他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在密室外面有一團萬載寒冰的精氣,我們叫它玄氣,還有不少冰精魄護衛,要靠空音叉才能破開,可是空音叉被師尊帶走了,所以,現在只有仿製。我們試了很多次,天籟城也犧牲了許多高手,可還是不行,唉……」

  天宏取出合音叉,那是一隻淡綠色的叉子,有一本書那麼大。天宏苦笑道:「師尊的空音叉只有巴掌大,可是我只能煉到這樣,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縮小了,而且很難安排裡面的音序排列組合。」

  李強接過合音叉細看,覺得很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他又探出真元來查看,可奇怪是,什麼也查看不出來,並沒有陣法在裡面。沉吟半晌,他問道:「老哥,這是怎麼弄的,裡面什麼也沒有啊。」耿風心裡突地一跳,不覺喜上眉梢,忍不住低聲笑道:「嘿嘿,原來你也不懂啊……嘿嘿……老瘋子這下可開心啦……」

  天宏的眼光像刀子般掃向耿風,耿風嚇得急忙低下頭來,他可不敢在天宏面前發瘋。

  李強心裡暗歎,重玄派的煉器雖然天下無雙,但也不是所有都能精通的。天宏說道:「老弟,我們天籟城是以音律為修真基礎,煉器也是這樣。你試試查看裡面,是不是有很多相反屬性的小點,試著用真元力去震動,這就是我們煉器最基礎的方法了。」

  李強又閉目細查。有天宏的指點,他立即就明白了,不由得大喜:「哈哈,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說道:「我來試試,不過,我要知道裡面音序的排列。」

  城主開心地說道:「太好了,弟弟,你需要什麼東西就告訴我,文長老去取來。」文秋離看著李強,說道:「兄弟要什麼儘管吩咐。」李強搖頭道:「不用,什麼都不需要。」耿風不敢相信地問道:「小瘋……呃……小兄弟,沒有工具怎麼煉器?」

  李強反問道:「誰說煉器就一定要工具啊?」耿風被李強噎得直翻白眼,礙於天宏在此他不敢發飆,心裡卻嘀咕道:「哼哼,等下到冰眼裡看你再狂。」

  天宏取出一隻玉瞳簡,說道:「老弟看看,這是音序的排列方法,有不懂的問我。」

  對於煉器,李強已經非常喜歡了,他接過玉瞳簡,開始認真地學起來。玉瞳簡裡只有很少的內容,都是關於最基本的製作方法和音序排列,對於製作方法,李強幾乎是一帶而過,他的煉器水平比這個不知要高多少倍,他最關注的是音序排列,這才是他要認真學的。

  李強一直閉著眼睛,沉浸在一片新天地裡,他很興奮。過了很久,他才同天宏交換了一下看法,然後又繼續學了下去。城主等幾人都是修真高手,各自也都閉目靜坐。終於,李強笑道:「差不多了。嗯,老哥,合音叉裡的音序排列你來告訴我,玉瞳簡裡沒有說。」

  天宏有點不敢相信:「這麼快?都明白啦?」他見李強點頭,不由得長歎道:「我真羨慕青峰真人啊……了不起!」耿風心裡雖然對小瘋子不服氣,但他知道師叔祖說的是真話。包括他在內的幾個長老還有一些弟子,都學過這隻玉瞳簡裡的東西,不過,能徹底搞明白的幾乎一個都沒有,都是在煉器方面被難住了。

  天宏拿出一隻銀色的手指大小的東西,說道:「我用『鳴鏑』吹給你聽,一共三個小節。大家要運功護身,老弟最好用心念把它記下來,我盡量放慢速度。」他把鳴鏑含在嘴裡,揚手打出一道白光,頓時,整個小院子籠罩在白色的霧氣裡。李強明白這一定是防護,立即提升功力催動影夢甲護住全身。

  「唧唧……」那聲音極其古怪,是由一連串不相干的音節組成,聽得人難受之極,幸好很短,不到三十秒鐘就結束了。李強長長出了口氣:「媽呀……這也太難聽了……」天宏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說道:「第一節是最好聽的了,下面兩節……那個調子才有意思呢。」

  城主和兩個長老聽得也很難受。文秋離說道:「越是精通音律的人聽了越難受,我每次聽完心情都要壞好久,真是怕聽……」耿風也點頭表示贊同。天宏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們沒有體悟到裡面的精髓,當然不會好受。好了,第二節是這樣的。」

  「叭叭叭……」

  霎時間,連空氣都抖動起來。李強大吃一驚,心想:「怎麼這麼厲害!」

 

第九章 空音叉

 

  這次的聲音和剛才的迥然不同,是一種至剛至烈讓人熱血沸騰的聲音,李強幾乎立即就喜歡上了,而且覺得渾身舒暢,真想大喊大叫。這段也很短,李強覺得根本不過癮,忍不住叫道:「好!太好了!」而城主等幾人臉色都變了,城主搖頭道:「還是不習慣這種剛烈的衝擊。」

  天宏恍然大悟道:「原來老弟是火性的身體,難怪了……這倒是去冰眼最好的人選。」他又笑道:「第三節,老弟要小心了,你的體質和三節的聲音犯沖。」李強點頭道:「我知道了,第三節一定是以陰柔為主的。」

  天宏讚道:「不錯,老弟悟性很高啊。」他立即吹響第三節樂音。

  樂音一出,李強陡然一顫,暗叫不好。他全力運功抵禦,可要命的是太皓梭也被觸動了,一道淡淡的金光,從他身上散發開來。天宏見狀大吃一驚,他吹奏的鳴鏑猛地一窒,差點荒腔走板,心裡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勉強奏完,天宏連連搖頭,他差點把鬍子揪下幾根來,說道:「老弟啊,我沒有攻擊你啊……你用什麼玩意兒反擊的?我差點就吹不下去了。」李強不由得大笑起來,說道:「老哥你在吹牛啊,哪會吹不下去。呵呵,剛才不是我反擊,是……這個……那個的反擊。」他突然想起太皓梭是不能亂說的,只好「這個」「那個」了。

  天宏也搞不清楚「這個」「那個」是什麼法寶,他說道:「記下了嗎?要不要我再來吹奏一遍?」李強心裡有個疑問,他說道:「既然老哥會這個音律曲調,為什麼不親自下去破開那團萬載寒冰的精氣,也不用犧牲這麼多天籟城的弟子了。」李強向來是不會隱藏自己的疑問的,話說的很直,對他來說解決問題是最重要的。

  天宏臉色微變,歎道:「唉,我比你更愛惜這些弟子。這三種曲調必須同時奏出,所以一定要有合音叉才行。還有一個辦法,如果有三個功力、屬性完全一樣的人,同時奏響也行,可這幾乎是妄想了……」

  耿風這才插上話來,他說道:「師叔祖不去,是天籟城所有的弟子跪求來的。在這裡,師叔祖是我們惟一的希望,沒人願意他老人家去冒險,大夥兒寧願自己去試也不讓師叔祖去,不信你問城主!」城主說道:「弟弟,是這樣的,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啊。」

  李強點點頭,他聽出耿風話裡的不滿,說道:「我來試試吧,三種曲調的排序我都記得了。」他抬手將合音叉拋出手心,一小團炫疾天火立即燒了上去。天宏的反應和所有懂行的修真者一樣,驚得目瞪口呆。他已經不僅是佩服傅山了,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失敗,被困天籟城這麼長時間,別人剛收的小兄弟都如此了得,自己真是枉自修行了千年。

  李強一旦開始煉器,精神就高度集中起來。這種煉器方法他還是第一次嘗試,要知道這可是一種全新的修煉,那些不同屬性的小點實質,讓他大費周折。好在這是一個現成的合音叉,不用從頭開始煉製,他也修煉過不少法寶了,經驗也增長了不少。

  天宏眼看著合音叉急遽縮小,很快就到巴掌大小了,一陣陣輕微的樂聲震顫著傳了出來,他知道這是李強在調整音律。其他幾人也是又驚又喜,耿風雖然知道自己輸了,可還是很高興,合音叉終於有望煉成了。

  李強努力調整著裡面的音律,但是無論他如何調整,總是有一些小點不到位。他心裡明白,所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如果調不到位,一切全都是白費勁。

  天宏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他知道李強就要大功告成了,因為他已經清楚地聽到三種音調的合音,城主等人也是興奮莫名。正在這時,忽聽李強大叫:「靠!完蛋!」只見懸在空中的合音叉在電光火石間突地化為灰燼。

  李強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灰燼,半晌,他像是突然明白過來,大叫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會了……哎,老哥,還有材料嗎?這次一定可以搞好。其實,真的很容易,是我想得太複雜了。」他看看眾人,奇道:「你們怎麼啦,都哭喪著臉。」

  天宏真是欲哭無淚了,摸著鬍子愣了好半天才說:「老弟,這是用綠英石製作的,天籟城所有的綠英石都用來製作這只合音叉了,已經沒有材料啦。」李強也呆住了,心想:「壞了,這下可麻煩了。」

  一時間房間裡所有的人都默然無語,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李強將心神探進手鐲裡,試圖找到綠英石,突然他發現了一樣東西,就是老甲蟲南茲侗給他的那只淡綠色的法寶,似乎也是綠英石煉製的,他取了出來,心想:「說不得了,只有用這個來試試了。」

  天宏正在難過,突然發現李強手中多了一件東西,仔細一看,不由得大叫起來:「空音叉!是空音叉!老弟……你在哪裡得到的?你……你見過我師尊啦?你怎麼會有空音叉啊?」他的前輩風範一掃而光,幾乎是連滾帶爬來到李強身邊,一把抓過空音叉,反覆細看,半晌,他緊緊捏著這件法寶,放在心口,嘴裡喃喃地說道:「師尊……師尊!你為什麼要丟下弟子啊。」他沒有想到,自從看見李強後,真是事事出乎意外,最難以置信的是,師尊的密寶竟會在李強的手中。

  耿風自言自語地說道:「還真是一個怪人,比我老瘋子要有趣多了……」李強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也太巧了。真是笑話,身上有貨真價實的空音叉,居然還要修煉什麼合音叉,不過,學會了排列音序,這個收穫可不是一般的大,值回本錢了。」

  李強說道:「老哥,這真是空音叉嗎?這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應該和你師尊沒什麼關係,他是因為不會用才送給我的。」他急忙解釋,看天宏的樣子,實在是太激動了。天宏神情恍惚地說道:「哦,是這樣啊。」突然又很激動地說道:「老弟,也許是老天爺受了感動,這才把你送到天籟城來。老弟,哥哥求你一件事……」他有點不好意思說下去,眼裡滿是期待。

  李強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馬上接著他的話頭說道:「老哥,不用求,空音叉送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這件法寶也是我無意間得來的,就當是小弟拜見老哥的見面禮吧。」他在這方面從來都是很大方的,對寶物看得很輕,對他來說,朋友要比法寶重要得多。

  天宏他們幾個都是一呆,沒想到李強這麼大方。城主見師叔祖還在發呆,急忙謝道:「弟弟,姐姐代師叔祖謝謝你,這個恩情天籟城上下沒齒不忘。以後弟弟有什麼事情要幫忙,只要捎來口信,天籟城一定全力以赴。」耿風也說道:「如果要打架,算上老瘋子。嘿嘿,我老瘋子什麼都不行,就是喜歡和人鬥,其樂無窮啊。」

  李強笑道:「哎呀,我說姐姐啊,沒事打什麼架?看來老瘋子真的喜歡打架,好!以後要是有架打,我第一個就找老瘋子去!」耿風樂得哈哈大笑:「哈哈,我發現小瘋子很對我的胃口啊,好!好!好!只要小瘋子一句話,老瘋子水裡火裡跟你走。」文秋離笑著連連搖頭:「你還真是瘋啊,一說打架你就不要命了。」

  天宏到底是修真有成的人,很快就平靜下來,說道:「這樣我們很快就可以進入玄域密室了,只要找到師尊留下的破解方法,天籟城就可以重見天日了。這次我親自下去,老弟和瘋子一起去,順便看看,能不能進到玄域密室的十二層。這次我們天籟城的運數似乎變了,也許可以破進十二層裡去。」

  城主笑道:「師叔祖還在懷念從前,那次破進底層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孩子呢,我到現在都記得,真是全城轟動……」天宏接著道:「是啊,那時我們搬來此地不足百年。師尊那次可真是厲害,憑著這只空音叉硬生生破開了萬載寒冰的精氣,當時,我跟著師尊飛進去,裡面的寶物讓人大開眼界……」

  耿風對法寶很感興趣,他笑著問道:「師叔祖,呵呵,您老一直不肯說在裡面發現了什麼樣的法寶,這次該透露一點了吧。」天宏由於得回了空音叉,心情非常好,笑罵道:「什麼法寶,成天就想搞到好法寶,惦記著和人比拚。算了,今天高興,說給你聽聽。」

  李強對這個並不感興趣,他心裡一直惦記著趙豪他們,心想:「不知道他們現在已經到哪裡了,會不會先到黑水島去找海魂瑪瑙?對了,問問天宏老哥,也許他知道。」

  天宏沉思了好一會兒,似乎還沉浸在當時的情景中,他緩緩說道:「其實,當時還有很多法寶沒有取出,因為……時間來不及了。師尊取了五件法寶,還有兩瓶靈丹,你們這批弟子要不是那兩瓶靈丹,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成就。我也取到兩件法寶。想想當時的情形真是有意思,手忙腳亂地亂抓一氣,其實真正的好東西都被禁制了,拿不到啊。呵呵,回想起來……」

  耿風滿臉的期待,說道:「有仙家寶貝嗎?」李強知道仙家寶貝的厲害,笑道:「就是有仙家寶貝你也用不了,嘿嘿,老瘋子,如果真的給你僥倖得到一件,未必是一件好事。」天宏不由得對李強刮目相看,大聲說道:「不錯!這話才是正理,一件操縱不了的仙兵,還不如自己常用的法寶。」

  他哪裡知道,李強已經吃足了仙兵的苦頭,還以為他是修真的境界高呢。耿風不服氣地搖著頭,不過師叔祖都讚賞李強,他也沒有辦法反駁。

  李強問道:「老哥,我請教一個問題,海魂瑪瑙……你知道哪裡有?」

  天宏奇怪地看著李強,說道:「海魂瑪瑙?老弟要這個東西幹嘛?這是元嬰修煉才需要的珍品。」他不解地問。李強心裡猛地一跳,有點緊張地問道:「老哥,你知道海魂瑪瑙?太好了!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得到海魂瑪瑙嗎?我需要這件東西。」

  城主笑道:「大約在冤魂海,只有兩個地方能找到海魂瑪瑙,一個是黑水島,一個就是我們天籟城了。弟弟別急,你要海魂瑪瑙幹什麼用?告訴姐姐。」李強心裡感歎不已,他這下體會到什麼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天宏也笑道:「那是修真者肉身被毀後才會用上的東西,不過,一般很難用上,誰有本事肉身被毀元嬰還能修行千年,實在是太困難了。」李強開心地笑道:「我一個朋友就是這樣,元嬰修行了幾千年了,就是缺少海魂瑪瑙,至今被困。」

  文秋離驚訝道:「好傢伙,修行了幾千年,如果他得到海魂瑪瑙,幾乎立即就可以修成散仙了!我的天哪,散仙……在修真界裡……」他連連搖頭。天宏也是驚歎不已,要知道,散仙和修真界的修真者相比,那可厲害太多了,除非修真者能跨過渡劫期,而跨過渡劫期的修真者又比散仙要高上一個境界。

  耿風得意地說道:「我們天籟城的海魂瑪瑙比黑水島的還要好,是精品。嘿嘿,海魂瑪瑙也是一種奇特的珍藥,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元陽丹裡就必須要用到海魂瑪瑙。」天宏說道:「沒錯,海魂瑪瑙還有別的用法,在煉藥丹上用途上更廣泛些。」

  李強半晌沒言語,他突然狠狠拍了一記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地說道:「笨!我笨死了……」心想,原來回春谷的玉瞳簡是做了手腳的,裡面記載的元陽丹的製作方法並沒有用到海魂瑪瑙,不過他在回春谷時沒有想到這一點,也沒有來得及詢問他們,不知道他們有海魂瑪瑙,若是早點知道,他就不用再在坦邦星鬼混了,只要和傅山大哥一起回去,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其實,這是李強想當然了,回春谷現在未必就有海魂瑪瑙,雖然梅游冰和邦奇寧國的大神是好朋友,可海魂瑪瑙也是非常難得到的。

  天宏問道:「海兒,天籟城還存了多少海魂瑪瑙?」城主笑道:「還有不少,這還是以前的存貨,精品大約還有十來瓶,其它的品質比較駁雜,沒有水化。」天宏點點頭,說道:「我們只留幾瓶備用,其餘的都給老弟。呵呵,你的朋友用一瓶就足夠了,剩下的幾瓶,若是能找到靈蟠門的人,可以和他們換靈丹,只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隨緣吧。」

  城主起身招來一個銀衣武士,吩咐他去取海魂瑪瑙來。銀衣武士恭敬行禮轉身欲走,天宏說道:「等等。」又傳音給他說了幾句話,這才揮手讓他快去。

  李強放心不下趙豪這些人,說道:「老哥,我們什麼時候下冰眼,越快越好。我還有朋友在冤魂海失散了,要去尋找他們。」天宏說道:「不要急,這次解開天籟城的禁制後,我們也要到西大陸去。先休息一下,我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佈置一下才行。」

  到了這個地步李強知道急也沒有用,只得點頭答應。

  不一會兒,銀衣武士進來,恭恭敬敬地放下手中的白色盒子,施禮後離開。

  文秋離拿過盒子,打開後說道:「嗯,這是已經水化了的海魂瑪瑙,是最好的一種。」天宏接過盒子,說道:「這是十瓶海魂瑪瑙的精髓,你的朋友只要用一瓶就足夠了,其餘的九瓶老弟就留著備用吧。另外還有兩瓶天籟城最好的解毒治傷靈丹,不成敬意,老弟一起收下吧。」他又補充道:「這種靈丹名字叫『寒髓鱗』,專治各種毒傷,很靈驗的,肉體的損傷也可以用它治,只是效果要稍差些。」

  李強連連道謝,接過白色盒子,拿出一瓶海魂瑪瑙精髓。那是水晶製作的瓶子,只有兩指粗細,樣子很古樸,瓶子裡是深黃色的液體,很粘稠的樣子,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收好海魂瑪瑙和靈丹,李強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佔便宜了,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才認識不長時間,就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他琢磨著送點什麼給天宏,突然想到天宏從地球出來就沒有回去過,不如送他一點家鄉的物品。

  李強隨手取出兩瓶好酒,笑道:「老哥,這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好酒,送給老哥嘗嘗。」天宏聽到好酒,微微一愣,他早就淡忘了這世上還有酒這種東西。文秋離、耿風和城主更是聞所未聞,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酒。

  天宏其實是知道的,他接過酒瓶,笑道:「還是年輕的時候喝過酒,太久了……謝謝老弟。」他心裡很激動,只是不願意顯露出來。他說道:「海兒,你帶老弟去縉雲堂休息。另外通知所有的人,我們要準備再探冰眼。」

  耿風眼裡透出極度的興奮,說道:「我去通知!師叔祖!」他行了一個禮,轉身就竄出小院。城主笑道:「耿長老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弟弟,我們走。」三人拜別天宏走出小院。

  澤固和卡巴基老爹被銀衣武士畢恭畢敬地請出人群。兩人忐忑不安地走了出來,有人送上精美的衣服,其中一個銀衣武士說道:「請兩位尊貴的客人跟我來。」在其他船員行商不解的目光注視下,兩人換上新衣,跟著銀衣武士走了。

  經過傳送,兩人到了一處雅靜的住處,和他們先前居住的地方有天壤之別。澤固說道:「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卡巴基老爹四處張望,說道:「好像沒有惡意,這地方真是漂亮……」澤固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大哥!」

  卡巴基老爹疑道:「你說是小兄弟?為什麼?」

  一個聲音從屋裡傳出:「呵呵,老爹,澤固,快進來。」澤固興奮地叫道:「真是大哥啊。」卡巴基老爹也驚訝道:「是小兄弟的聲音,我們進去。」李強已經迎出屋外。領路的武士恭敬地行禮道:「前輩,兩位客人請來了。」

  李強開心地笑道:「謝謝這位大哥,你們去忙吧。」銀衣武士被李強一聲大哥叫得很不好意思,連稱不敢,行禮而去。李強一把抓住老爹,高興地說道:「老爹,沒事了,你們一定可以回到西大陸的。澤固,呵呵,我會想辦法送你一艘新的箭舟。」

  澤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叫道:「大哥,你說什麼?送我……一艘箭舟?」

  李強誠懇地說道:「一艘箭舟值多少錢數?我以後不會再來坦邦大陸了,手上的錢數不用也就作廢了,再說這次你的箭舟損毀,我也有一份責任,算是我們朋友一場還不行嗎?這可是老爹教我的。」澤固無法相信天下還有這樣的人,他愣了半晌,說道:「老爹教的?老爹……」

  卡巴基老爹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李強拍拍澤固的肩膀說道:「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老爹比我強多了。」澤固不知道卡巴基老爹在風喃市的事情,不過,李強答應給他一艘箭舟,卻讓他又有了回家的希望。他原來已經準備老死在天籟城了,因為,箭舟損壞他必須賠出一大筆錢數,而這是他根本無力償還的。

  卡巴基老爹奇道:「我沒有教小兄弟做什麼啊。」李強笑道:「別傻站著,進屋再說吧。」

  三人還沒有進屋,從外面又走進兩個人來,其中一個嬌笑道:「怪人前輩,我帶我姐姐來看你啦,歡迎不歡迎啊。」她又對邊上的那人說道:「三姐,要想下冰眼,找怪人前輩,他一定有辦法的。」李強立即感覺到:麻煩上門了。

 

第十章 萬載玄冰穴

 

  李強笑嘻嘻說道:「蘭丫頭好啊,這位是你的三師姐嗎?」蘭馨沒有想到李強會這樣說,氣得她大聲抗議道:「什麼叫蘭丫頭,不許這樣叫我!」李強撓撓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脫口而出,只好笑道:「呵呵,大家進屋聊吧。」

  蘭馨見李強不回答她,氣得跺跺腳,一把拉著三師姐先進房間去了。李強剛要跟進去,一眼看見澤固傻乎乎的樣子,不由得笑道:「澤固啊,別發呆了,走啊。」澤固這才醒過神來,苦笑著說:「大哥,別見怪,唉……這裡的姑娘實在不能看……」

  李強奇怪道:「什麼?不能看?我覺得還好啊,挺漂亮的,不難看。」澤固臉都紅起來,小聲說道:「不是難看,是太美了,我們這種凡夫俗子看了受不了。」卡巴基老爹也說道:「還是不要看的好,我都怕看了會出醜。」李強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知道,澤固他們的失態並不奇怪,他們不是有什麼非份之想,只是剎那間在視覺上的衝擊,使他們受不了。

  修真界的女孩子只要修真到了元嬰期,絕大多數都會重新塑造自己的外貌,這也是天性使然。而男性修真者這樣做的就少多了,有的甚至故意將自己的外貌變醜,耿風就是這樣,他的心思全在修真上,對其他東西一概擯棄。

  李強說道:「沒事的,多看看就習慣了,不過,以後你們回西大陸再看見別的姑娘,呵呵,可能又會不習慣了。哦,不說這個了,進屋吧。」

  三人走進屋去,澤固發現那個蘭馨姑娘坐在圓凳上,他不敢多看,急忙把頭扭向別處。李強招呼著大家落座,說道:「老爹,以後你和澤固就住在這裡,需要什麼東西,或者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外面的武士大哥,他們會幫你們辦到的。大約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走了。」

  蘭馨伸出一隻白嫩的小手,在李強眼前亂晃一氣,嬌聲喝道:「前輩!」她可是天籟城的嬌寶寶,誰都寵著她,她還是第一次遇見李強這樣的人,對自己不鹹不淡的。她見李強還不理她,便忍不住大發嬌嗔,她這一聲前輩,可了不得,包含著天籟城密法神功。李強功力高深,沒覺得怎麼樣,澤固和卡巴基老爹可就受不了了,兩人渾身一震,幾乎同時說道:「大哥她叫你」、「小兄弟,閨女和你說話呢。」

  李強哭笑不得,說道:「蘭馨小妹妹,別叫前輩了,聽著彆扭,還是叫聲大哥好聽。」他經過煉器已經明白了一些天籟城音律的奧秘,說話時忍不住就試著用上了,還加上了他原有的功力,誰知這下可惹麻煩了。

  李強的聲音充滿了磁性,蘭馨和屋裡的幾人驀地一呆。卡巴基老爹和澤固就像聽到自己最親近、最依戀的人說出的話,忍不住激動得熱淚盈眶。蘭馨和那個三師姐的感觸更不一樣了,她們本身都是精通音律的高手,促不及防下,立即被李強的聲音誘惑了。

  她倆同時答應道:「大哥……」「哥哥……」那聲音又嬌又嗲。澤固「撲通」一聲從圓凳上摔了下去,卡巴基老爹畢竟年齡大了,雖然也受不了,但還能勉強忍住。李強被她倆的樣子嚇了一跳,知道剛才的話惹禍了。

  李強咳嗽一聲,一副佔了便宜的樣子,大聲答應道:「哎!嘿嘿,聽得順耳啊。」他稍稍用了一點真元力,蘭馨和她的師姐立即驚醒過來,兩人同時羞紅了臉。澤固過了好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嘟噥道:「不行,我還是回去吧,在這裡會被你們玩死掉的。」大家聽了不由得都笑了,氣氛頓時融洽起來。

  蘭馨嬌羞地說道:「前輩怎麼也會『翰音惑』的震音法?這是天籟城不傳之密呀。算了,反正你也是一個怪人,在天籟大陣裡都沒有事。嘻嘻,這是我三師姐,黃妍姐姐……她,她也想下冰眼……」李強覺得頭都大了,連連搖頭道:「小妹妹,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冰眼裡有什麼我也不清楚,怎麼能帶人下去呢?」

  李強的眼光一直盯在黃妍身上,黃妍有點惱火地說道:「幹嘛一直盯著看,不答應就算了,找這麼多理由!哼……」李強被她沖得一愣,笑道:「你衣服上的圖案是牡丹纏枝紋,呵呵,看了真是感到親切。」黃妍雖然有點惱火李強盯著自己看,可內心裡還是有一份得意,女孩子總是希望引起別人注意的,但聽到李強說只是對自己衣服上的文飾感興趣,她真的生氣了。

  她氣乎乎地站起身來,一把拉起蘭馨:「我們走!真是一個怪人!」蘭馨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師姐為什麼生氣,只好說道:「下次再來找前輩吧。哦,師尊等一下要來……哎呀,師姐別拉了,我走還不行嗎?」兩人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澤固和卡巴基老爹幾乎同時鬆了一口氣。澤固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說道:「乖乖,誰要娶了這樣的老婆,一定活不長。真受不了,原來太漂亮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卡巴基老爹笑道:「幸虧我老了,看這些小姑娘就像看見自己的女兒一般,要不然也是受不了啊。」李強心想,這裡的小姑娘恐怕比老爹的年齡都要大得多,只不過看不出來而已。

  一個銀衣武士進來說道:「城主請前輩過去,說是都準備好了。」李強一聽就明白了,興奮地連連說好。他對卡巴基老爹說道:「老爹,你們就在這裡休息,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有什麼事情就吩咐這裡的人去辦,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了。」老爹和澤固急忙答應。卡巴基老爹拉著李強說道:「小兄弟,一切小心,我們等你安全回來。」

  天籟城有一處禁地,沒有天宏和城主的同意誰也不能進去,那就是禁忌堂。

  今天的禁忌堂裡卻有很多的人。天宏身穿一套亮銀色的戰甲,整個人都霧氣朦朦的,他似乎年輕了很多,顯得精神煥發的樣子。城主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裙,滿身的喜氣,興致勃勃地四下招呼著。耿風的戰甲比較奇特,似乎是魚皮之類的東西煉製的,滿身都是指甲大小的鱗片,在光線的照射下顯得五彩繽紛,他東張西望很是開心。

  城主身後站著五、六個美貌的少女,一群銀衣武士在文秋離的指揮下,四處奔忙。

  李強踏進禁忌堂,心裡有點吃驚,這麼多的人有點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一眼看見天宏站在那裡,便大聲招呼道:「老哥,姐姐,老瘋子,現在就下去嗎?」他的稱呼讓堂上的人全傻了,都在想:老哥是誰?姐姐是誰?老瘋子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敢當著眾人叫老瘋子的只有一個文秋離,他倆是生死交情,其他沒有人敢這樣叫,只有少數幾個小輩叫他瘋爺爺。

  天宏笑道:「老弟,過來吧,都準備好了。」堂上的人聞言更是吃驚,天宏師叔祖叫他老弟,那他叫的姐姐又是誰?大家正在猜測,就聽城主說道:「弟弟,一會兒就下去了,還是穿上戰甲吧。」眾人全都蒙了,這是什麼輩分嘛,都亂套了。

  李強點頭道:「好!」他揚手穿上瀾蘊戰甲戴上炫陽環,淡金色的光芒散射開來。天宏驚訝道:「這不是傳說中的瀾蘊戰甲嗎?好傢伙,不愧是重玄派的人,好東西啊。」李強走近天宏笑道:「這是朋友送給我的,可不是我自己修煉的。」

  城主點點頭,在邊上插話道:「弟弟人緣一定很好,不是真正好友是不會送這種極品戰甲的。」李強突然看見飄緣、蘭馨還有黃妍站在城主身後,他友好地向她們點頭示意,除了黃妍外,所有的人都微微一禮。黃妍鼓著嘴,一臉氣乎乎的樣子,她還在生著氣。

  禁忌堂的地上有一座巨大的白玉台,六邊形,上面密密麻麻的刻著許多符咒,六個邊角上嵌著六塊晶石,這就是禁忌石,專門封壓冰眼的靈石。天宏說道:「這下面就是冰眼,等會兒我移開靈石,我們一起下去,速度要快,靈石只能移開一小會兒,再要打開,最少要等兩天的時間。」

  天宏手掐靈訣,白玉台開始旋轉,漸漸地,靈石中心部位煙霧瀰漫,細看彷彿有流水在裡面蕩漾。天宏使勁催動靈石,同時叫道:「準備好了,我第一個,耿風第二個,老弟第三個,按順序下!」大堂裡的人頓時緊張起來,城主和她的弟子也慢慢圍攏上來。

  靈石表面急速陷落下去,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只聽天宏大喝道:「開了!走!」人影晃動,他縱身跳下。耿風似乎已經很熟悉了,緊跟著就竄了進去。李強不敢怠慢,身形晃動,一道淡淡的金光閃過,他也下去了。就在靈石將要封閉的一剎那,黃妍突然飛身跳了進去,眾人不由得大驚。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靈石又恢復了原狀。

  城主氣壞了,她大聲說道:「妍兒怎麼回事?她……她……真是氣死人了,膽子也太大了!」蘭馨也嚇壞了,她沒有想到三姐會這樣倔強,竟然趁人不備就跳了下去,這下可怎麼辦?禁忌堂裡一片寂靜,城主長歎一聲,盤腿坐下,她也只能坐等了。其他人也都坐了下來,等待事情的發展。

  這是一個奇妙的冰洞,非常寬大,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光線,將冰洞映射得光怪陸離,更為奇特的是,洞壁上還稀稀拉拉長著一些怪異的植物,黑色的莖蔓上結著拳頭大的艷紅果實。天宏飛快地採摘了幾枚果實,飛身回來。

  天宏剛剛懸停在空中,耿風和李強就幾乎同時飛到他身邊。天宏笑道:「等一會兒,就會遇見……咦!」黃妍已經來到三人身邊。天宏驚怒道:「小妍兒,怎麼回事?誰讓你來的?」黃妍可憐巴巴地看著大家,小聲道:「祖公公……妍兒想去嘛……」

  天宏真的被激怒了,大喝道:「想去就敢自己下來啦?你是什麼功力我會不清楚?我們天籟城已經死了這麼多修真者,難道你還不知道裡面的凶險……我……」老人家氣壞了,吹鬍子瞪眼睛地訓斥起來。黃妍小嘴扁了扁,哭唧唧地說道:「現在不是有怪人前輩嘛,嗚嗚,他會有辦法的。」

  李強差點沒掉下洞去,急忙說道:「咦……誰說我有辦法的?你祖公公是為你好啊,他怕你有危險。」黃妍悄悄瞄了一眼天宏,哭道:「嗚嗚……怪人前輩不是有炫疾天火嗎?所以……我想他老人家一定可以幫我的……嗚嗚……我想見識一下玄域密室嘛。」

  耿風連連搖頭:「你們這幾個小丫頭,就數你最倔強,事事好勝。唉……我老瘋子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靈石關閉,就是想上去也不行了。」他還是袒護黃妍的,藉機提醒天宏,現在發脾氣是沒有用的,因為靈石已封閉,黃妍只能跟著走。

  黃妍很聰明,抬出李強來擋天宏,幾個人給她搞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終究是李強心軟,說道:「算了,老哥,我們帶上她吧。小妹妹,你把戰甲穿上,小心些,一會兒跟在我身後,別亂跑了,裡面的情況我也不熟,千萬別讓我分心,知道嗎?」黃妍這次非常乖巧,嬌滴滴地說道:「謝謝前輩,謝謝祖公公,謝謝瘋爺爺。」她從儲物腰帶裡抖出戰甲。

  天宏知道再罵也沒有用了,他將手中的艷紅色果實遞給大家,說道:「大家把『三陽果』吃了,可以抵禦極寒之氣。老弟,你自己去摘一些,這種三陽果只產在冰眼裡,是合藥的珍品。」李強一聽到三陽果就知道是好東西,因為靈蟠門的玉瞳簡上有記載。他也不客氣,飛身去摘了不少,收進手鐲裡。

  李強沒有吃三陽果,他是火性的體質,根本就不需要用這種靈果來抵禦寒冷。黃妍還是第一次吃三陽果,她吃完後,立即覺得熱不可耐,臉色也顯得嬌艷欲滴。她身上的戰甲也很有特色,像是片片的柳葉疊加,閃著嫩綠色的光華,很是好看。

  天宏說道:「我們下去吧。大家跟緊點,馬上就會遇見寒霧團,我們三人排成三角陣,小妍兒在中間,好了!走!」黃妍心裡興奮得要命,這次冒險終於成功,回去就是給師尊罵也值了,同門的師姐妹誰有這樣的經歷?她小心地緊跟在李強身後,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

  四人一路向下飛去,速度不是很快,下了足有三百多米,天宏舉手示意大家停下,說道:「大家把飛劍放出來,護住全身,下面就是冰霧了。」李強向下看去,只見一層薄薄的泛著寒光的膜浮現在腳下,就像一層薄薄的浮冰一樣,他感覺很奇怪,心想:「這有什麼厲害的?看老哥似乎很鄭重其事,我還是小心點。」他放出了吸星劍。

  天宏放出的飛劍極有特點,李強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樣子的飛劍。從天宏嘴裡噴出的飛劍猶如五彩的禮花,落英繽紛,燦爛奪目,四周頓時亮了起來。李強不由得大聲喝采:「好!老哥的飛劍真是妙品。」

  耿風的飛劍也怪得很,好像一群黑色的游魚,環繞身周。只有黃妍的飛劍不太好,那是一道青綠色的光華,看上去就有些駁雜不純。這也是她想去玄域密室的動機之一,她早就想要一把好飛劍了,她知道玄域密室裡封存著不少法寶,因此才想試試自己的運氣如何。

  天宏說道:「大家用神識,小心不要迷散了。」說完,環繞身周的五彩劍花陡然下沉,只聽一陣密如雨珠的敲擊聲,那層看上去像浮冰般的東西被飛劍擊的粉碎。耿風大叫道:「小心啦,寒焰上來了。」他也是來過冰眼的人,知道這玩意兒厲害。

  耿風的話音剛落,一股無匹的冷風夾雜著寒焰湧了上來。黃妍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說道:「哎呀,好冷啊。」李強一把將她拉近身邊,黃妍驚奇地發現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就像被擁進溫暖的懷抱,她的心神立即放鬆下來,小聲說道:「謝謝前輩。」

  出乎她的意料,李強向她做了一個鬼臉,逗得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因為靠在李強身邊,她索性將自己的飛劍收起,心想:「乾脆就省點真元力,借借光。」李強的心神緊緊鎖住天宏,四周已經霧氣瀰漫了,隱隱地還能看見天宏的五彩劍影。耿風身形猶如一條大魚,在霧氣裡游動。

  漸漸地霧氣消散,可是更加陰寒了。天宏在下面說道:「馬上要到洞底了。」

  突然耿風大叫道:「啊哈……冰精魄!小心了,千萬別讓它上身,看瘋子的手段!」李強和黃妍都是初次下來,黃妍比李強知道的還多一些,冰眼的傳聞和前輩們驚險的經歷,都是她們平時消閒的好故事。她小聲提醒李強:「前輩,冰精魄上身會凝固元嬰的,非常可怕。」

  李強凝神看去,只見耿風的飛劍已經推了過去。冰精魄只是一個淡淡的虛影,讓李強驚訝的是,冰精魄幻化的影子竟和耿風的外貌一模一樣。幾人在耿風和冰精魄的爭鬥中落到洞底,天宏有點不耐煩地說道:「真是瘋子,還不快解決掉它!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耿風哈哈笑道:「您老人家別著急,我想收一條冰精魄玩玩。」黃妍吐吐舌頭,躲在李強身後吃驚地說道:「瘋爺爺真了不起,竟然敢收冰精魄。」

  天宏抬手射出一道彩光。耿風大叫:「不要啊……嗚嗚呀……就是外面閒蕩的冰精魄最弱,等進去了我就收不到啦。」彩光射進了那個虛影裡,一聲悶響,勁氣四溢,那道虛影發出一聲尖利的悲鳴,立刻消散無蹤。

  李強說道:「這就滅掉了,好像很容易嘛。」耿風沒好氣地說道:「容易?才不呢,這只是冰精魄的虛神,真身可不在這裡。唉,被老人家打散了,算了!」天宏看了一眼黃妍,說道:「小妍兒,跟緊了,當年我也是躲在師尊的劍影裡才過去的。你的功力不足,貿然出來可來不及救你!」

  四人小心地向冰眼走去,走不多遠,一個巨大的漩渦狀的冰晶空地出現在面前。那就像是湍急的旋轉水流突然被凍結了一樣,漩渦狀的冰層重重疊疊,閃爍著耀眼的藍光,正中間一個不大的洞穴,只有十來米寬,裡面不斷飄出淡藍色半透明的霧氣,四週一片靜寂,顯得十分詭異。

  黃妍突然驚歎道:「哇……好美啊!」

  三人被她嚇了一跳,天宏小聲低叱:「不要命啦,不許出聲!」

  耿風說道:「太遲了,已經驚動了玄寒氣潮!」只聽四週一片「絲絲沙沙」的怪聲,周圍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從藍色的冰晶裡緩緩散出的寒氣開始凝結起來,漸漸地向他們壓了過來。黃妍知道,自己闖禍了。

 

第十一章 險途驚心

 

  天宏的飛劍陡然擴展開來,就像炸開的焰火一般,無數道彩條高速旋轉,一下子將另外三人包裹進來。他喝道:「老弟,瘋子,我們把飛劍連接起來。」李強心神一動,吸星劍立即加入,布在天宏飛劍的內層,緊接著耿風的飛劍也加入進來。黃妍嚇得一聲都不敢吭,只悄悄拽住李強的胳膊。

  這三把飛劍一連接起來,整個冰穴頓時一片光明。那劍光鮮艷奪目,玄寒氣潮猶如實質般撞上劍光,就像燒紅了的鐵塊突然放進水裡一般,「哧哧」聲大作。耿風輕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下冰眼吧!」四人開始向冰眼移動。

  由於飛劍快速地擊散玄寒氣潮,引起了劇烈震動,冰晶裡又有更多的玄寒氣潮湧出,將四人緊緊纏繞,短短的百十來步距離,他們竟走得分外吃力。天宏有些著急了,這個地方以前都是一掠而過的,他知道不能驚動玄寒氣潮,誰知這次跟來個小姑娘一驚一乍的,促不及防之下,讓他很被動,他有一些厲害的法寶也不敢用,因為爆裂的聲音和強大的壓力會誘發更多的玄寒氣潮。

  漸漸地,四周的空氣都變成了淡藍色。李強發現天宏已經走不動了,他小聲道:「老哥,你把劍光收進來,我來抵禦!」吸星劍陡然漲開,李強這才發現外面的空氣不對,好像有一種古怪的粘勁,飛劍用起來非常吃力,比在海裡用還要吃力。向前推進了二十來步,李強也慢了下來。

  耿風傳音給李強:「小瘋子,我來!」他的飛劍從裡層穿了出去。這時就比較出了三人的修真功力,天宏走了五十多步,李強走了二十幾步,耿風比李強稍遠些,走了將近三十步。眼看著四人已經靠近冰眼,但是怎麼都走不動了,外面的空氣好似凝固一般,飛劍的光圈也被越壓越小。天宏覺得不妙,忙將空音叉取出,一聲陰柔的低鳴,帶著震音從叉中飛了出去。

  空音叉的威力不同凡響,發出的震音立即將凝固的空氣震散,飛劍的光圈立即就擴大了,大家同時感到壓力一鬆。天宏乘機低喝道:「我們下去!」四人在玄寒氣潮大發作前,迅捷地衝進了冰眼裡。耿風一下到冰眼裡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玄寒氣潮的威力,以前只是聽說過,可從來都沒有驚動過它。」

  天宏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這種玄寒氣潮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它會越來越厲害,如果給封固在裡面,哼哼,就別想再出來了。」李強好奇地問道:「難道不會等它消散嗎?」耿風搖頭道:「只要有響動,這玩意兒就永不消散,只會越來越多。真元力總有耗光的時候,如果不能及時離開,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黃妍躲在李強身後,嚇得直打寒顫,小聲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覺得李強會護著自己的。果然,李強笑道:「你也不知道嘛,下次小心些就好了。」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卡吧」「卡吧」的聲音,只見冰眼上方的洞眼越來越小,只一會兒工夫就全部封閉起來了,這下誰也沒有料到。

  天宏怔怔地看著上面,半晌都沒有說話。耿風不愧是個瘋子,說出的話讓天宏都來氣,他說道:「乖乖,這下好玩了,等會兒回去看瘋子把它炸開,哈哈!」天宏氣得抬腳就踹,罵道:「這是惟一的通道,封閉後我們可就難辦了,你用什麼炸?他奶奶的!」他突然放出粗話,大家聽得一愣。李強笑道:「大不了我們用地行術走還不行嗎?」

  耿風微微一閃,讓過天宏踹來的一腳,說道:「嗨嗨,你老人家別生氣嘛。小瘋子,這裡是沒有辦法用地行術的,所有的玄冰層都被禁制了,下不去的。」

  李強觀察著四周的地形,他發現冰眼的位置很奇特,冰眼上方的空間像一隻正放的碗,穿過冰眼,下方的空間卻像一隻扣著的碗,整個形狀就像一隻計時沙漏。在他們腳的下方,是一層淡淡的藍色霧氣,猶如海面的波濤般翻滾起伏,藍色霧氣上還透出根根尖利的玄冰柱,猶如一個巨大陷阱裡的竹籤,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黃妍剛才闖了禍,膽子也小了,她拉著李強小聲地說道:「前輩,下面是什麼東西,怎麼像海水一樣?」李強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她真把自己當成前輩了,不像剛見面時那樣任性了。他笑道:「我和你一樣,都是第一次看見。呵呵,別擔心,老哥去過,他知道該怎麼辦,我們只要跟上就行了。」

  天宏說道:「下面是『青藍潭』,對我們這樣的修真者來說,是沒有什麼威脅的。以前這裡可不好過,被人布了封延大陣,後來被我師尊破掉後,就沒有威脅了。現在這裡面可能會有一些玄冰蟲,還有其它一些寒類的怪物,盡量避開就行,別惹它。」他特意看了一眼黃妍,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李強看出黃妍眼中的好奇,問道:「老哥,玄冰蟲很厲害嗎?」耿風在一邊插話:「不是厲害,而是殺不勝殺。殺得多了會引出冰精魄和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來,很麻煩,會耽誤時間的。」

  天宏收起飛劍道:「盡量小聲點,先收起飛劍,不過要準備好,隨時出劍。」李強和耿風應聲收起飛劍。黃妍失去了飛劍的庇護,突然打了個寒噤,小聲道:「好冷啊。」李強也覺出一絲寒意,心裡不禁訝然。他對天籟大陣裡的那種巨寒都沒有感到半點涼意,沒想到這裡竟會如此陰冷,而且這種陰冷是緩緩侵進的,太皓梭難以察覺,因此也就不會反擊,李強必須自己運功去抵禦,當然就會覺得有寒意了。

  李強心念一動,將火精的熱力布在身周,霎時,一股暖流環繞身上。黃妍忍不住靠上去,頓時覺得溫暖無比。李強在熱流外層用真元力隔開,不讓熱流接觸到外界的陰冷,但是如此一來,他整個身影都模糊起來,顯得非常虛幻。

  耿風難以置信地看著,小聲嘀咕道:「這是什麼玩意兒,這麼厲害啊。」李強伸手摟住黃妍的腰,說道:「我們下去。」他陡然發現黃妍的身子沉重無比,心裡奇怪:這個小丫頭怎麼突然變重了?黃妍倒不是變重了,而是渾身都軟了。她沒有想到李強會摟住她的腰,她這輩子都沒有給男人摟過,頓時心跳臉紅手足無措,凝聚的真元力一下就散了。

  其實李強摟她是為了能安全準確地下落,他只是不想讓這個小妹妹受傷,卻沒有想到他這麼一來,會給黃妍帶來什麼樣的感覺。天宏瞄了李強一眼,沒說什麼,心裡不由得歎息,他看得出來,李強是無心之舉。

  四人小心地向青藍潭降去,就像落進水裡一般,淡藍色的霧氣像水面一樣蕩漾開來,發出「波」「波」的脆響。大家眼前頓時一片淡藍色,所有能看見的景物似乎都鍍上了藍色,腳底下的空間似乎極深,顏色也是藍得發黑。

  大家悄無聲息地向下飛去,四周越來越暗,李強身上的光也就越來越明顯。他身上的光很奇怪,從裡層泛出的是淡金色,外層則是紫紅色。四人中只有李強一身光芒,顯得很特別,其他人也有光,只是遠不如他的光強烈。黃妍似乎已經習慣了李強摟著自己,神情也放鬆下來,她興奮地四處張望著。

  天宏傳音給大家:「看!這就是玄冰蟲!那些冰柱就是鼎鼎大名的玄冰柱,這種柱子的中心處有玄冰精髓,可以煉器的,算是奇珍了,老弟應該知道的。」李強也傳音道:「原來玄冰精髓是這裡出產的,只是我用不到了。」他有天火煉器,所以用不到這種至寒之物。

  黃妍傳音道:「這些玄冰蟲好奇怪啊,會飛的呀。」

  在無數根玄冰柱的表面停著無數的小白點,約有拳頭大小,它們身子扁平地伏在玄冰柱上,不時地一群群飛掠到另一個地方。耿風往邊上一指傳音道:「罕金鵲……那裡有一隻罕金鵲,真是難得,這可是一個少見的寶貝,我要收了它……」

  天宏都來不及傳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身子微微晃動,擋住了耿風的去路,這才傳音道:「你再發瘋,小心我抽你!」耿風一看老人家真的生氣了,只好作罷,心裡卻喊著:可惜!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李強突然傳音:「下面是什麼東西?」天宏失聲叫道:「媽的!還是驚動了!」話音一出,一陣令人恐怖的「唦唦」聲響起,驚起漫天的玄冰蟲,頓時四周全是白色的小點。耿風大叫道:「好吧!看我的!」他知道再安靜也沒有用了,張嘴便噴出飛劍。

  從他們腳下緩緩升起七、八條白色的影子。天宏叫道:「瘋子你去趕開玄冰蟲,老弟護住小妍兒,下面的冰精魄由我來對付!」他飛出五彩的劍花,急速俯衝下去。

  耿風興奮地大叫道:「哈哈,這下過癮啦!看我的!」飛劍猶如一大群黑色的小魚,撲向那群玄冰蟲,就像油鍋裡流進了水滴一般,密集的爆響炸了開來,每一隻被炸掉的玄冰蟲都散開一小股白色的冰霧。更多的玄冰蟲撲了過來。

  李強很客氣地問道:「老瘋子,要幫忙嗎?」黃妍被李強的口氣逗得笑了起來,說道:「瘋爺爺最不喜歡別人幫忙了……」果然,只聽耿風叫道:「別管我,讓瘋子過過癮頭!」以他的實力說出這樣的話來,李強不覺得奇怪,於是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天宏身上。

  天宏並不怕那些冰精魄的虛影,他顧忌的是虛影下面的真身,那都是他死在這裡的子侄輩,都是為了天籟城而犧牲的人 ,雖然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他們的元神攻擊起來是毫無顧忌的,天宏很難下手將他們的真身摧毀。

  李強也放出吸星劍,但只是將劍影布在身周。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悠閒自在,別人在打鬥,他卻在一邊沒事幹。他笑道:「小妹妹,我們來砍一根玄冰柱,看能不能找到玄冰精髓。」黃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天宏,聞言驚訝道:「前輩,你不去幫祖公公和瘋爺爺啊?」李強呵呵笑道:「你看他倆,這麼厲害,哪用得著我出手。」

  黃妍覺得李強真是個怪人,行為舉止都那麼出人意料之外。李強帶著她飛近一根玄冰柱,那是一根像水缸一樣粗的玄冰柱,上下均看不到頭,冰柱表面泛著瑩瑩的藍光,看不清裡面有什麼東西。他小心地運飛劍削去。黃妍說道:「前輩,我聽人說,玄冰很難用飛劍砍斷的,太硬了。」

  果然,吸星劍在玄冰表面留下的無數條細痕,一轉眼就又恢復原樣了。李強驚歎道:「不是硬,是凍結的速度太快了。」黃妍說道:「是啊,這裡太冷了,除非用什麼東西燙開它,可是在這裡是不可能的。」

  李強上下看看,見耿風和天宏正各自打得不亦樂乎,他收起飛劍,說道:「小妹妹,看我的!」口氣和耿瘋子一模一樣,逗得黃妍直樂。李強伸出一根手指,顯出一點紫光。黃妍興奮地說道:「我知道了,是炫疾天火……是天火,對不對!」

  李強將手指輕輕觸在玄冰柱上,只聽「撲哧」一聲,大量的水氣冒了出來,可沒等散開就變成了小冰粒「唦唦」落下。他又晃動手指,加大玄冰柱上的小洞,黃妍睜大眼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天火實在是太厲害了,她聽說,以前天籟城的前輩為了取出玄冰精髓,都是用三昧真火來燒灼,要花很多的功夫,才能搞到一點點。

  天火很快就燒到了冰柱中心,李強收回手指。這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一股濃稠的液體閃著晶瑩的藍光,順著小洞慢慢地流了出來。黃妍著急地叫道:「哎呀,是玄冰精髓流出來了,前輩……快想辦法,千萬不能用手碰……」

  一隻熱水瓶出現在李強的手上,他笑道:「嘿嘿,別慌,我早有準備。」他將玄冰精髓引進瓶內。黃妍好奇地看著這只熱水瓶,這個在地球最普通的東西,讓她覺得非常神秘。她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啊?我記得先要用玄冰玉做一個玉瓶,才能裝玄冰精髓,他們都是小小的,前輩的東西好大哦。」

  李強聞言差點沒把熱水瓶扔了,這個小丫頭真敢說,什麼流出來了,什麼小小大大的,真是亂彈琴。水瓶漸漸要裝滿了,小洞也凝固起來。李強用軟木塞蓋緊,笑道:「大功告成,哈哈。」他心裡很是得意,雖然對他自己用處不大,但這個東西卻是很少見,留著也許以後有大用處。

  用熱水瓶裝玄冰精髓,李強大約是第一人了。他收起水瓶道:「這是我們家鄉常用的東西,叫熱水瓶。」黃妍不理解,說道:「熱水?熱水瓶?裝玄冰精髓……我不懂呀,熱水……玄冰?」她簡直糊塗了。

  李強突然看見耿風節節後退,這才發現上面的玄冰蟲多得可怕,密密麻麻一股股的就像濃煙一樣。天宏已經解決掉下面的冰精魄的虛影,也發現上面不對,心念動處,劍花已經掠過耿風迎上了玄冰蟲。李強也將吸星劍推了過去。頓時,密如爆豆般的聲響傳了開來,可是玄冰蟲根本無所謂,依舊前赴後繼地向他們衝來。

  他們三個修真高手雖然不怕玄冰蟲,但是覺得非常麻煩。上空已經完全是一片白霧,那是玄冰蟲碎裂後形成的。突然,一聲尖利的鳴叫從遠處傳來,玄冰蟲的飛行速度立即緩慢下來。又是一聲刺耳的鳴叫,玄冰蟲轟然而散,只一眨眼的功夫,玄冰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妍小聲道:「是什麼東西讓這些玄冰蟲害怕……」天宏說道:「我也不敢確定,似乎是……眩廓妖的聲音……只是……」他的臉色驚疑不定。耿風晃著大腦袋,眉弓微微一挑,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李強還是第一次聽到「眩廓妖」這個名字,他問道:「那是什麼玩意兒?」天宏急忙輕聲「噓」道:「別響!」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要知道這四人中天宏的修為最高,連他都緊張,可見這個什麼眩廓妖一定非常可怕。黃妍忍不住抱住了李強的腰,她的功力最低,膽子也最小。

  一陣輕輕的沙沙聲響起,像是什麼東西滑過地面,可是這裡又沒有地面,因而更加顯得詭異。天宏突然指指不遠處的一根玄冰柱,李強感覺到黃妍的身子微微一顫,他抬頭看去,心裡也是微微一驚。只見朦朧中有兩個藍色的亮點,順著玄冰柱滑了下來,漸漸地,一顆巨大的頭顱顯露出來,李強失聲低呼:「龍!」

  那是一顆非常像龍的頭,藍光閃爍的眼睛,白色的鱗甲,金色的長長觸鬚,探出的前肢上有四隻尖利的銀爪,深深地插進玄冰柱裡。慢慢地,它的身子也露了出來,一圈一圈地盤在玄冰柱上。李強心想:「剛才的聲音難道就是龍嘯嗎?天哪!真的有龍啊!」

  天宏臉上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他傳音給大家:「千萬別去攻擊它,這東西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千萬!千萬!」四人都懸在空中,飛劍也縮小了劍圈,大家在靜觀其變。

  只見那條「龍」順著玄冰柱緩緩地向下而去,漸漸消失無蹤了。天宏大大地喘了一口氣,連聲道:「好險!好險!」李強有點興奮地問道:「那個眩廓妖是不是龍?」天宏說道:「沒錯,也叫龍,這是玄冰龍,但是我們習慣叫眩廓妖。它只生在極寒的玄冰層裡,非常非常厲害,除非有散仙的修為,要不然誰惹上它都是死路一條,好在它從來不主動攻擊,只要不去驚動它就沒事。」

  耿風笑道:「真想試試它到底是怎麼樣的厲害,老瘋子真是很好奇啊。」天宏連連抹著唇上的短鬚,他連罵人的興致都沒有了,說道:「算了,憑你那點修為,眩廓妖只要噴出它的內丹,恐怕連你的元嬰都跑不掉,就是再加上我和老弟,也還是一樣。」

  李強說道:「我們下去吧,在這裡耽誤的時間太長了。」耿風笑嘻嘻遞給黃妍一樣東西,說道:「丫頭,給你這個。」那是一個長方形的水晶盒,裡面竟然伏著兩隻玄冰蟲。黃妍開心極了,連聲謝道:「還是瘋爺爺好,謝謝瘋爺爺。」

  李強奇道:「這個有什麼用?」耿風說道:「沒什麼用的,小丫頭在天籟城悶得慌,給她們玩玩的。」李強發現這個耿風居然很細心,這些小事也能注意到,完全不像他瘋子的性格。

  一路下降,沒有再發現什麼怪物。四人很快降到底層,放眼望去,四周猶如一片冰柱形成的森林,地上還有不少零碎物品,有破碎的戰甲,還有一些兵器和怪物的屍體殘片。天宏和耿風都見多不怪了,李強和黃妍卻十分好奇,黃妍小聲問道:「前輩,你看那是什麼?」

  李強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具屍體,埋在碎冰粒裡,只露出肩胛部分。他急忙打岔道:「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快跟上……」話沒有說完,他也愣住了,只見不遠處又有七、八具屍體,都身穿戰甲,怒目前望。天宏和耿風都低下了頭,黃妍愣愣地看著,無聲地落下了眼淚。

 

第十二章 鎮玄塔

 

  那些修真者的姿勢無一例外都是向外衝,似乎是在一剎那間被凍結的,看得人驚心動魄。耿風低聲道:「他們都是被玄氣所傷,在瞬間被凍結的,連元嬰也抵禦不住,立即就變成無意識的冰精魄,被玄氣吸走了。唉,雖然將他們的肉身帶到這裡,但是已經沒有用了,這都是我們天籟城的兄弟啊。」

  李強問道:「如果把他們送回去解凍,能不能復活?」天宏搖頭:「沒有用的,我們運回去過,但是解凍後,屍身竟然成了肉漿,已經徹底毀了。我們進去的時候要小心了,尤其是小妍兒,你才修到元嬰期中期,進入這裡的人修為最少要達到元嬰後期,不然的話,連跑都來不及,知道嗎?」他最後一句話口氣已經很嚴厲了。

  其實,天籟城的高手們死得有點冤,他們都是憑著功力去抵禦玄氣的。如果他們也有李強身上類似的法寶,絕對不會傷亡如此慘重。

  黃妍嚇得一聲都不敢吭,只是緊緊摟住李強的胳膊。她看到那些天籟城前輩的屍身,知道祖公公沒有瞎說,她雖然聽說過冰眼裡很多的奇聞傳說,但是從來沒有真正見識過它的厲害,心裡並不太在意,等到她親眼看見這些屍身,才算真正知道冰眼的殘酷,可是到了這裡已經沒有回頭路好走了。

  天宏又道:「大家跟著我走,這裡原來有陣法的,雖然破解掉了,但還是像迷宮一樣。」

  耿風恭恭敬敬地向那些屍身施禮,李強和黃妍也站立行禮,表示內心的敬意。一行四人不再停留,繼續向裡面飛去。

  天宏說道:「前面有一座花園,我們進去稍稍休息一下,正好可以抄近路走。我估計裡面一些寒冰類的異種植物已經成熟,我們去採一點,下來一趟不容易。」李強很驚訝,說道:「花園?我沒有聽錯吧,這裡竟然還有花園?」

  耿風和黃妍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耿風道:「我也來過兩次了,沒聽說過冰眼裡有花園啊。」天宏笑道:「你們當然不知道啦,這個花園早就被師尊封閉了,因為當時採摘過一次,師尊說了,這裡要過很久才能成熟,不要讓人誤入裡面,糟蹋了這些天材地寶,幸好我還知道如何解開這種禁制。」

  黃妍覺得很開心,花園是每一個女孩都喜歡的地方。李強自從煉製過丹藥後,對藥材也很有興趣,而且靈蟠門的玉瞳簡裡記載了不少靈藥,可大部分李強都沒有見識過,他笑道:「老哥,花園在這種地方實在是有些奇怪,這裡不會還有什麼動物園吧?」

  天宏奇道:「什麼叫動物園?沒聽說過……呵呵,已經到了。」

  李強見四周除了玄冰柱,都是空蕩蕩的,心裡奇怪:「花園呢?」天宏手掐靈訣,嘴裡含著鳴鏑,一陣輕柔的樂聲傳出,配合著靈訣,左邊憑空出現一個空洞,一股淡淡的香氣飄了出來。天宏收起鳴鏑,說道:「大家快點進去,進去後一直飛,不要停,外面的怪獸聞到味道就會過來的,要快!」他等大家進去後,也飛身而入,手上掐的靈訣一放,那個空洞立即消失無蹤。

  飛進洞口,李強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個甬道,四周煙霧繚繞。他沒敢耽擱,拉著黃妍急速前飛,大約飛了有一分鐘,眼前陡然亮了起來,黃妍首先忍不住叫道:「哇,到了,好漂亮的地方啊!」

  這是一個玄冰雕琢的世界,所有的物品均是淡藍色玄冰製作的,有玄冰作的桌子凳子,有各種各樣形狀怪異的花盆,不遠處居然還有一間玄冰造的房子,李強真是大開眼界了。這裡的植物更是奇特,眼前的一盆植物,就讓他很是驚訝,那是一根彎彎曲曲的半透明的枝幹,可以清楚地看到枝幹中心有一道紅色的細線,枝幹上分了七個杈,每一個枝頭都掛著一個滿是尖刺的紅色果實。

  天宏說道:「這裡的果實大家可以隨便摘,房間裡有很多玄玉匣,摘的果實放進去便不會壞朽,不過,大家採摘時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傷及根莖,這裡很多植物都是孤本了。」黃妍拉著李強就向玄冰小屋跑去,果然,屋裡一排排的玄冰架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玄玉匣,顏色各有不同,個個精緻玲瓏。李強笑道:「小妹妹自己去摘吧,這裡已經不是很冷了,你的功力夠用。」

  黃妍走開兩步,歡呼一聲,手上拿了幾隻玄玉匣就衝了出去。天宏在一邊笑道:「這種玄玉匣可是好寶貝,當年師尊生怕這裡是有主之地,不讓我拿,只摘了一些果子就走了,現在看來這已經是無主之物了,老弟只管自取。」

  三人開始動手從架子上搜羅。李強因為有儲物手鐲,收起來極快,只要他手觸碰到的,立即就收了進去。天宏和耿風都是用的儲物腰帶,能存放的空間不大,各取了七、八隻就停手先出去了。屋裡架子上的玄玉匣足有幾百個之多,李強取了大約五、六十隻,覺得夠了,便轉身走出門外。

  這個花園似乎很大,李強出門沒看見天宏他們幾人,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哪裡去了。李強沿路走去,發現很多果子都已經被採摘過了。他正東張西望地尋找天宏他們,突然看見邊上有一個玄冰柱,約有半人高,上面放著一隻拳頭大的白色珠子,他好奇地伸手去拿。

  剛剛觸碰到,只見一道白光閃過,李強被傳走了。

  李強心裡微微一驚,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一間大屋子,估計有一百多平方米,四周是玄冰牆,沒有出口。他一眼看見牆角邊上有一根同樣的玄冰柱,立即鬆了一口氣,知道只要觸碰柱上的那個白色珠子,就能傳送回去。

  定下神來,他四下張望,只見屋子正中間是一個玄冰製造的方形檯子,檯子上放了一個蒲團,似乎是用來打坐的,這個蒲團很有意思,不知道是用什麼編織的,黑黝黝的泛著墨紫色。李強覺得這東西似乎是一件寶貝,他伸手取了下來,入手才發現這東西又輕又暖,當下也無暇多想,順手就收進了手鐲裡。

  奇怪的是,這間大屋子裡除了這張檯子和蒲團外,什麼東西也沒有。李強走到那個玄冰柱前,伸手觸摸,又是一道白光將他傳了出去。李強繼續沿著剛才的路向前走去。

  沿路各種奇花異果讓他目不暇接,一路採摘下去,李強聽見了天宏的聲音:「這種就是『天顏果』,能滋陰養顏,是一種奇藥,我們修真者是用不上的,但是世俗界的凡人吃了這種果實,呵呵,真的可以返老還童,青春永駐,到死都是年輕的模樣。」

  李強來到他們三人身邊,他對這個天顏果很是好奇,居然真有這種可以青春永駐的好東西。這種植物伏在一塊奇形的玄冰上,李強也不敢確定它究竟是不是植物,那玩意兒就像鬆軟的棉花一般,鋪滿了玄冰表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有一粒一粒的淺粉色的果實,只有葡萄粒大小,顯得晶瑩可愛。

  天宏三人和李強打著招呼,李強取出一隻玄玉匣,開始摘取天顏果。耿風大笑道:「小瘋子,你要這個東西幹嘛,對你毫無用處。」李強邊摘邊說:「老瘋子,誰知道有沒有用,摘了再說,免得以後想要又沒有。」

  耿風不以為然地搖搖大腦袋。黃妍忙著在邊上摘七彩玲瓏花,她對藥材類的果實不感興趣,只對這裡的奇花大采特采,天宏只摘那些比較稀少難見的珍品,耿風基本上沒有摘,他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沒興趣,只有李強,幾乎見什麼摘什麼。他自家事自家知,自己的朋友這麼多,東西當然也是多多益善了,而且,自己的修真之路還很長,多準備一些東西沒壞處。

  四人一路採摘,穿過花園,天宏說道:「我們從這裡出去,可以避開很多的危險,算是走了一條近路,出去就是玄域密室了。」耿風驚訝地說道:「難道不用走那條玄冰隧道了嗎?唉,以前竟然走了那麼多冤枉路。」

  天宏說道:「老弟,瘋子,準備好了,放出飛劍,等會兒外面會很凶險,除了有玄氣以外,還有冰精魄,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元嬰真神凝結的虛神,非常厲害。小妍兒就在花園裡等著,別跟進去了,這裡還是很安全的。」黃妍頓時急了,好不容易跟到這裡,祖公公竟然不讓自己去,她眼淚立即流了出來,抽泣著說道:「祖公公,妍兒想去嘛,求求您老人家……」

  耿風勸道:「小丫頭,裡面真的很危險,祖公公是為你好。」黃妍大哭,突然撲到李強的懷裡:「前輩,讓妍兒去吧!嗚嗚……嗚嗚……」李強被鬧了一個手足無措,他心裡明白,讓她去實在是太凶險了,於是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小妹妹,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去,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

  這話一說,連天宏都愣住了。黃妍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態真是我見猶憐,嬌聲說道:「前輩知道什麼?」李強笑道:「我一定給你找到一把好飛劍,行嗎?」黃妍被說中心思,也知道再求祖公公也不會同意的,無奈之下,只好點頭答應。李強安慰道:「即使找不到,回來我親手給你煉製一把。」

  黃妍破涕而笑,嬌聲道:「前輩說話要算數哦,那妍兒就在花園等你們了,要快一點,妍兒會害怕的。」天宏一抹鬍子說道:「也不知道海兒是怎麼帶徒弟的,修真這麼久了竟然還會害怕,唉,這些孩子真是的。」

  李強笑道:「女孩子膽子小點也很正常,老哥,我們還是快去快回吧。」其實黃妍哪裡是害怕,她只是藉機撒嬌而已,這一點李強卻沒有明白。耿風興奮地說道:「媽的,每次到玄域密室外都是無功而返,這次總算可以得償心願了。」

  三人同時放出飛劍,天宏手掐靈訣,當先飛了出去,耿風緊隨其後,李強向黃妍擺擺手,飛身追了過去。外面依舊是一片玄冰柱,和剛才進來的地方不同的是,這裡上下都能看到玄冰層,越向前飛上下間隔越小,天宏說道:「就要到了,大家小心!」

  穿過幾處狹窄的通道,對著一堵冰壁,耿風上前解開禁制,三人飛進一個球形的玄冰洞。

  沒等李強細看,天宏的飛劍爆閃出一溜耀眼的劍花,「噼噼叭叭」的巨響聲,立即震顫起來。耿風大叫著迎了上去:「啊哈……這裡的冰精魄……過癮啊!」

  這個玄冰洞的空間像一隻豎著的雞蛋,中間偏下的部位,是一團快速旋轉的濃霧狀的東西,那顏色是濃濃的黑色,時不時泛出藍色的閃光,懸在球形空間的正中間。李強陡然想到在星星宮,那時他看見天火燃燒時也是這樣的,心想:「也許這種玄氣和天火一樣,都是某種純能量的存在形態,還是小心點好,這次紫炎心可救不了我。」

  足有十五、六條冰精魄迎上前來,這些冰精魄猶如實質,其中幾個竟然還有飛劍,只是運用的方法有點呆滯。天宏擋住了五、六條,耿風飛劍一圈也抵住了四、五條,其餘的冰精魄蜂擁般衝向李強。

  李強嚇了一跳,大叫道:「怎麼這麼多冰精魄?叱!」吸星劍的銀芒頓時亮了起來,「彭彭」兩響,狠狠地將衝在前面的兩條冰精魄打散開來,還沒等李強高興,那兩條冰精魄又聚攏起來,李強叫道:「咦!怎麼像被修煉過的元嬰魂魄一樣!」

  耿風大笑道:「哈哈,小瘋子!如果打不過它們……哈哈,我們就會和它們一樣啦。這裡可不是客氣的地方,使出全身的解數啊!」天宏也喊道:「這裡最凶險了,老弟小心啦!」

  李強扣指一彈,一粒細小的紫色天火飛出指尖,速度不是很快,飄飄悠悠地飛向冰精魄。這些冰精魄聞到修真者身上的元陽之氣,一個個瘋狂前衝,被飛劍打散了又重新聚合起來,它們比一般由修真者所煉的元嬰魂魄還要厲害,由於身上帶有凌厲的玄氣,只要被它撲上身來,立即就會和它一樣,也變成一條無意識的冰精魄。

  這些冰精魄發出的陰沉的低笑聲,讓人不寒而慄。李強這朵天火紫花,悄無聲息地打進了一條冰精魄的體內,那個冰精魄似乎愣了一下,陡然間,只聽得「嗤」地一聲,那個冰精魄發出一聲古怪的叫聲,猶如被火烤的雪人,急劇消融下去。李強沒有想到天火的威力如此之大,他大笑道:「看我的!哈哈!」

  李強立即將天火佈滿全身,他收起吸星劍,也學那些冰精魄的樣子,怪叫著撲了過去。天宏和耿風沒弄明白,忍不住大叫道:「老弟你幹嘛?不要……」「小瘋子……哇,他媽的,比我還要瘋狂啊!」

  剎那間,李強已經抱住一條冰精魄,同時他也被另外兩條冰精魄抱住,李強只覺得一股巨寒湧來,那種寒冷的感覺真是很難受,他體內的火精立即伸延開來,寒冷的感覺頓時消散。這下,抱住他的冰精魄就不止是難受了,一眨眼的功夫,三條冰精魄冒起了大量的濃霧,也就三、四秒鐘的時間,冰精魄就消散無蹤了。

  天宏和耿風簡直不敢相信,李強竟然如此厲害。

  其實,李強已經後悔了,這樣做雖然可以燒化冰精魄,可自己也覺得不好受,而且功力損耗巨大,火精似乎也受不了。他重新放出吸星劍,扣指輪彈,立即飛出七、八朵紫色的天火,只有手指頭大小的火花緩緩飄出。冰精魄似乎也知道危險,一陣尖利的吼叫聲響起,冰精魄竟然全部飛回那團玄氣裡去了。

  李強抬手一招,將飛出的紫花收了回來。天宏飛近李強身邊說道:「老弟,真了不起,這種元嬰靈魂體,是很難消滅的,我原來準備用空音叉將它們逼回去,沒有想到天火竟然如此厲害,實在是太好了。」他剛才之所以不願意用空音叉,是因為要耗費大量的真元力,他怕等會兒破開玄氣時,萬一真元力不足,三人就完蛋了。

  耿風上下打量著李強,半晌,他說道:「我不是瘋子,你才是瘋子!媽的,簡直要被你嚇死了。」他抬手擂了李強一拳,不停地搖頭苦笑。李強也笑著給他一拳:「哈哈,我這個瘋子還不夠格,還得向你學習!」天宏聽了這兩個傢伙胡說八道的話不由得苦笑,他倆居然在這種地方比誰更瘋狂。

  天宏說道:「好了,我們準備一下,馬上就衝進去,等我破開玄氣,注意速度要快,越快越好,我這首曲子只能堅持一小會兒。老弟抓住我的左胳膊,瘋子抓我右胳膊,要同時進去。」他稍稍停頓,又道:「這裡絕對不能逞英雄,尤其是瘋子,你要是發瘋,別怪我扔下你不管。」

  李強知道天宏這也是間接地提醒自己,他說道:「放心吧,別說老瘋子,就是小弟也一定老老實實的。」耿風笑道:「那是當然,老瘋子一定聽話。」天宏聽了心裡更沒底,這兩個傢伙的話,怎麼聽都彆扭,想想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將空音叉別在戰甲上,說道:「準備好……走!」

  一聲奇異的波音急速地圍繞三人顫動,那種震顫之力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將三人的身影都扭曲了。那團玄氣被波音攪動,原先快速旋轉的速度突然緩慢下來,隨著三人的快速逼進,玄氣團被波音震開一道縫隙,三人運足功力拚命向前衝,都知道若是停在玄氣裡,一旦波音停止,三人誰也跑不了。

  阻力大到難以想像,就在波音停止的剎那間,三人終於衝過了玄氣團。

  天宏大口喘著氣,後怕道:「原先跟師尊進去覺得並不難,現在才知道是多麼可怕,我們運氣不錯!終於又回來了,哈哈!」李強沒有言語,他和耿風都是第一次見識玄域密室,只見一座金光閃耀的寶塔,射出萬道耀眼的彩光,將外面的玄氣頂在四周,他們三人就懸立在彩光中。寶塔精緻入微,大約只有一人高,李強自言自語道:「這怎麼進去啊,太小了點吧,十三層?簡直不可能。」

  耿風也是不明白,說道:「這真的是玄域密室嗎?」

  天宏笑道:「別奇怪了,底層的禁制已經破掉了,你們看我現在下去就會明白了。」他縱身向寶塔底層飛去。李強和耿風都張大嘴傻了,只見天宏順著萬道霞光飛去,眼看著他的身形越來越小,等他到了寶塔底層時,他的身形大約只有黃豆大小。李強和耿風兩人互相望望,眼裡的不解很明顯,李強搶先說道:「下去再說啦,真他媽的有意思,長見識了。」

  李強縱身飛了下去,他發現越是飛得近,寶塔就顯得越大,慢慢地寶塔大到他看不見塔尖。他落在天宏身邊,忍不住說道:「老哥,實在是太神奇了。」緊接著,耿風也飛落下來。

  寶塔底層的金色大門是關閉著的,天宏上前運功抵住,說道:「這門很難開的,你們快點進去,準備……」只聽「嘎巴」「嘎巴」的脆響,金色大門緩緩打開,也就開了一尺寬的樣子,李強和耿風就閃身竄了進去,天宏的身影更加快速,他突地消失在門裡。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大門又關閉了。

  三人剛剛站定身形,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塔裡的情況,就聽得一聲長笑:「哈哈,竟然有人到『鎮玄塔』來啦,哈哈,讓我老人家看看是誰。」餘音繞樑不絕。李強驚訝道:「怎麼會有人?」耿風已經噴出飛劍。天宏神態極度緊張,他說道:「他破關了!他破關了!」

  「沒錯!我老人家已經破關了,哈哈!」

  天宏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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