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忘記了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看見那些關於路的照片。只是路的一紙剪影,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好像就是在某個路口,朝別人的人生扎啦啦一望,就那麼的捕捉了片段。

  從此,就開始留心那些在腳下的那些被易被忽略的路,然後,就很愜意地發現,路上鋪滿了故事。那些勾串了我們的生活的路啊,就這樣粘連了人生。

  木籐蔓鋪開的橋上,白鷺撲唰唰飛過,一支羽毛飄悠悠地落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小手搖搖擺擺,小跑著去追。夕陽斜斜照著,水車吱吱嘎嘎,白鵝劃開荷葉,粉荷搖擺,映著湛湛綠波。羽毛像小舟,搖開在水面,孩子趴在橋沿,看它漸漸透濕,漸漸搖進了老龍王的宮殿。

  在磐安花溪,在淺淺的水灘上淺淺地走著。平平的石板那樣的光滑,整個腳掌都要那麼努力地抓著地面,可還是稍不留神,就會跌坐在水中。前面有個年輕的女子,一步一滑,就那樣開懷地把自己肆意地滑進了涼噗噗的水裡。魚兒四處的逃散了,小螃蟹在石塊下愈躲愈深,還有她的笑臉,隨著水波盪開,生動鮮活。

  在郭洞,走了很多很多的路,才到漂竹筏的地方。那個石頭壘的拱橋形的路門,石縫間填滿了小小的草,小小的花。它左手牽著一座山體,右手牽著另一座山體。蜿蜒的綠色繞過它的左手,又繞過它的右手,橘黃色的迎春花開得嬌怯。一個衣著簡單的老農挑著我所不知的植物蕩蕩悠悠穿過了這路門,活潑的山歌隨著籮筐一晃一晃,影子在大路上拖拽出簡約卻不簡單的花樣。

  登山的時候,山石一塊一塊,相似卻不相同。雨水,山風,細泥,生命也留下痕跡。綠綠的,卻不光滑,在這樣的石塊上放下自己的步子,彷彿是在敲打出對大山的叩問。少有粗壯的樹根突起在石塊之間,也有不知名的小花就怯生生在樹根上偷偷打量你,雨後的小蘑菇藏在樹沿,頭頂的葉子刷拉拉地響,細細的陽光射中的你不知什麼時候會邁出的步子。走到前面,再回頭去看,曲折的石路,那塊大大的石頭後面,會不會探出一隻笨笨的撞樹的兔子或是一不小心就被我們忘記的土撥鼠?或許出現的會是隱居清修的小妖精?

  高高大大的樹遮蓋了那細細長長的泥巴路,泥巴路上鋪蓋了厚厚的黃葉。每一腳下去,脆生生的葉子發出脆生生的噼啪聲,彷彿它們在不滿你粗魯的腳步。靜謐的山林,每一個腳步都那麼不合時宜,靜靜地站著,靜靜地去聽那山林裡本身所具有的聲音,是理所當然。撫摸一下樹木粗糙的樹幹,細細地去看那些乾枯的樹樁,不經意間發現樹根盤出了中國的版圖,喜悅而驚訝。

  壽仙谷裡,那條粗糙的與自然不相協調的油漆金屬梯路,垂直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手腳並用,每一步,都攀爬行走在恐懼與成就之間。第一次,看路不再低頭,而是直視,第一次,路的前方不再腳下,而在頭頂。走至高處,再回頭,不過爾爾。金屬的路,沒有詩意,只有結實安全。垂直的路,不是藝術,卻隱透著一點耐人尋味。

  很簡單的片段,伴著那些被隨意拍下的路的圖片,又在腦子裡歡騰起來了。路上鋪開的故事,未必情節生動曲折,人物複雜龐大,故事,更多的時候只意味著以前的事,一些老舊的光影,一些老舊的事跡。

  不過,生活,人生,不就是這樣一些老舊的光影,老舊的事跡一點一點壘起的圓頂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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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蓮の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