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週末清晨，一陣嗚鳴的風敲打著窗欞，讓勞碌了一周的我從夢中醒來。打開窗子，一股無比清爽的山風便迎面撲來，讓沉睡了一夜的居室剎那間便溢滿了清新的氣息。
        放眼遠眺，驀然發現對面山坡上那棵孤獨的楓樹已是滿株的紅黃。哦，秋天到了。突然間想到了自己老屋後的那片小楓林，那可是印滿我童年足跡的地方啊！它們如今還好嗎？是不是也已一樹的金黃了？一股莫名的衝動催促我衝出房門，在街上攔下了一輛載客的小巴，向座落在大廠礦區郊外的那個小山村奔去......
      我們家的老屋仍孤獨地佇立在老菜園村邊的那座小山坡下，它破舊不堪，牆面已出現裂縫，房前也已荒草叢生，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仍鎖著芨芨可危的大門。望著如此淒涼的老屋，我不敢駐足，逕直向屋後坡的那片小楓林走去。
         一片久違的金黃躍入眼簾，心跳猛然加速，疾步投入了它的懷抱。這時，一陣山風穿林而過，林子裡頓時泛起了如泣如訴的嗚鳴，兒時與父母在小楓林玩耍唱兒歌的情景立湧心頭：「小螺號，小螺號滴滴滴吹，海鷗聽了展翅飛……」歲月如梭，人生如夢啊。很多年前許多無法釋懷的往事讓我淚眼婆娑。
        我孑然一身在林子裡徘徊。眼前的楓樹似乎長高了許多，樹上金黃璀璨的葉兒緩緩欲墜的姿態令人無限憐惜。一陣秋風吹過，楓葉兒們勇敢地縱身一跳，有的像跳躍者來個後空翻旋轉；有的像一隻隻蝴蝶翩翩起舞；有的從樹上斜斜墜地，無奈而淒涼。地上的落葉，有的已經枯萎了；有的是剛落下的，還隱隱透著一絲綠意；還有些是幾天前就悄然落下的，已然被蟲蛀了好幾個孔。一種「落葉總是無情物」的哀傷襲上心頭，讓我不忍再回憶。
         這時，一個小雨點滴在我額頭上。這是一幕憂鬱的秋雨。雨瀟瀟疏疏地下，細的如絲，柔的如絮，輕的如煙，把小小的楓林密密的籠罩住。雨絲彙集成顆顆雨珠，在一片葉子的懷裡隨風滾動，於葉尖滴落而下，滴打著我冰冰的手心。很想讓這一滴「雨淚」陪伴我孤獨的心，但卻在一瞬間從指間滑落，深深的融入土地，沒了蹤影。滿地凋零的落葉，焦黃的臉憔悴而乾癟，彷彿在哭訴著早已風乾了的綠色青春，再也看不見最初動人的容顏、迷人的丰韻。它們將去哪裡呢？我從心底裡溢滿了「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的悲涼。
        我靜靜地看著，思緒卻在翻飛。葉子的離開是樹無情的不挽留嗎？它們為什麼會旋轉成一條唯美的弧線而緩緩落地？它們為什麼要這樣飄向冥冥世界而歸於沉寂？
        突然，我看到一片紅葉孤寂地貼到地面上，它的葉面上有一顆小小的水珠在閃爍著明潔的光點，水珠相激，又形成更多微小的透明粒子。好像它並不是在落下，而是去傾聽大地的輕微細雨，更不像是一種活體的消亡，而是另一種生命的昇華。我不知道落葉對自己的結束竟是如此的從容不迫，那柔弱嬌小的樣子，讓我陡生出一絲愛憐，上前拾起這片紅葉，放在手掌中。我忽然想到：落葉如斯，人生是否也相似？每一片落葉都有它的生存價值和意義，不要刻意追求飄落後的結果，存在就是對生命最好的詮釋。也許人生就是就如一片樹葉，如此的平凡在天地間鋪寫著短暫的美麗。
        是啊，也許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葉，讓它重回枝頭，鮮綠如初。然而，葉落如歌。不是嗎？落葉一點點地走完自己的旅程，但它最終還是要深入泥土，化為春泥，滋養新的生命，這是一種流逝，一段自然的過程。有句古語說的好：「落葉無情卻有情，化作春泥更護花」。我想，它們對大地母親的眷戀與我們人類是一樣的深，一樣的重。
        看著片片金黃還留著生命氣息的落葉中，我告訴自己：不幸是痛苦的，但痛苦卻像催化劑，讓那些不幸的生命熠熠生輝！生活的磨難只是歷練我走得更穩、更快；生命的痛苦也只是醞釀人生美酒的一枚香曲！我眼前似乎出現了無限的翠綠，是那樣富有生氣，那樣充滿了勃勃的生機！我釋然了－－那不正是礦山春天的希望嗎！
        我把紅葉輕輕放在樹丫上，輕快地走過這條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