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家在高山之巔,心早嚮往之。待到閒暇應邀去朋友家裡做客,就有一些迫不及待了。

車順著漫坡向上行馳,越來越高的山越來越窄的路看得人心裡發怵。朋友用手向遠山一指,豪邁地說白雲深處就是我家。順著朋友手指的方向是莽莽林海,白雲飄飄蒼山含黛。山在遠方雲深處,雲纏半峰霧繞山。帶著對大山的敬畏,彷彿聽到了遠山的呼喚。心裡就產生了攀登的慾望。攀登!躍躍欲試。攀登!向著白雲深處。白雲深處,山高林密。那一剎那,幾乎忘了今天是上山去做客。

車子一路向上,順著一條盤山道向那雲蒸霧繞的大山深處行進。一路顛顛簸簸在雲摭霧障裡,馳過高山林莽馳上青峰雲端,心早飛了起來。忽然,車子停在了一石階前,大概前方沒有路了。只能就地拋錨,徒步向上攀行。

可惜不是秋天,沒有紅於二月花的楓葉。倒是雞冠花,黃荊花一紅一黃的滿山漫坡綻放著。真後悔出發時太匆忙,沒有帶著相機。山越來越高,林越來越密。落葉滿小道;松針繡柏籬。伸手可摘兀峰蒼枝,腑身盡攬天邊流雲。遠望群山深處,隱約有炊煙冉冉升起,渺渺裊裊在蒼綠裡隨風飄飛。真懷疑那是不是人間煙火,亦或是從道觀寺廟裡飄出來的仙風?朋友笑說我們家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你不看看我有幾分仙風道骨?

爬山盡知路途遠,涉水方曉解渡遲。綿綿群山之間,一條長長的玉帶依著山勢的邊緣向遠方蜿蜒。曲曲折折,時隱時現,直到濃蔭的最深處。淌過這條玊帶的淺灘處,前方出現了有象廟宇一樣的建築。山路依舊向上盤璇,向上伸展。九曲十八彎,處處都不一般。

不知何時,天上下起了小雨。濃密的樹枝像撐開的傘摭擋著落下來的雨滴,只能聽到紛紛揚揚的雨落在樹葉上,落在屋瓦上的沙沙聲。雨幕下,屋瓦泛著青光,遠方的荒山野嶺、近處的村落樹叢皆一片青黛之色。濕漉漉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燃燒松枝柏葉的芳香,沁人心脾,有幾分陶醉。

一條彎彎小道,幾聲汪汪狗叫。哦!終於到了。 這裡幾近山頂,卻是一處很大的平壩。遠遠地望去,一片古老的村落掩映在綠樹蔭濃之中。青磚布瓦的屋脊,房簷外面的矮牆爬滿青籐。七八戶人家的院落,參差不齊地擠在一起。門前的石階凹凸不平,斑剝的泥石牆縫中夾著幾株野草在風中搖晃。顯幾分蒼老,有幾分蕭索。圍在一起人們悠閒而安祥,男人們蹲著,女人們忙著,各取其樂。端著旱煙桿聊天的老人,跑跑跳跳的孩子追著雞鴨滿院壩跑。偶爾有人抬頭看看從身邊走過的陌生人,一副與世無爭的寧靜和淡然。這種時候才能理解什麼叫恬淡,什麼叫與世無爭的自然而然。

朋友的家人很是熱情,全然沒有那些生疏的客套和拘束。進得屋子,朋友的父親一喋連聲地說稀客!稀客!山鄉簡陋,看破了,看破了!

沒有過多的寒暄,少去了那些繁瑣的客套。就請入座,客隨主便也無須推辭。靠牆一張木床,木桌依床擺放。男人全部擠到木床一面的桌旁,空出兩方的座位。就不知道該坐哪裡,有些無措。

這是見過的最豐盛的飯桌,大塊的肉、海碗的菜、大缽、鐵盆、滿滿的一桌子。主人拿來一摞碗,說喝酒用碗吧!省得經常添酒。入鄉隨俗、倒省了許多假斯文。熱情打消了做客的尷尬,隨和消除了顧慮,連來時打好的怎麼問候的腹稿都省去了。一切熱情都發自內心沒有半點做作。倒是拘束的客人顯得有些市儈般的庸俗了。

朋友的父親說:我們這裡窮,難為你跑這麼遠來看我們,就多怪酒不怪菜吧!也許,世界上最動人的語言可能就是勸酒。或者你並不能喝多少酒。可是勸酒卻是我們的一種文化,是最能體現主人待客熱情的標尺。在我們的文化裡勸酒的初衷並不是要你喝多少酒,而是對客人的一種尊重。如果你有機會去別人家裡做客,主人拉開桌子就請你吃飯,這樣就是告訴你吃完飯就趕緊走人。飯後如果你還不識相賴著不走,就會很尷尬了。

這樣子做客,也算是一次遠足,也是旅遊所完全沒有的經歷。深邃的大山,玫麗的風景。秀美的山村,熱情的主人,還有臘肉飄香的美餐。久久久久的存留在記憶裡,不能忘懷。

離開的時候,朋友的父親慇勤的留客。怠慢了,怠慢了。路遠了,難得來一次,就在這裡耍幾天嘛!雖然這裡窮,但風景好。

離開了,白雲深處的人家。離開了,也許再也沒有去的機會和理由。以後的時光裡,白雲深處高山人家會時不時在心裡浮現。那些大塊的肉、大碗的酒,還有那些慇勤與豪爽。

雖然去過很多地方做客,也不乏碰到古道熱腸的主人。但是,常常能夠回想起來的還是那個山高林密裊裊炊煙地方。白雲深處裡濕漉漉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燃燒松枝柏葉的芳香。

飛逝的時光,轉瞬的流年。不知大山的朋友現在置身何處,是否還在默默地望著大山發呆?遠去了的白雲深處,忘不了的山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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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蓮の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