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中秋節過後的秋夜，天上的月雖然不再那麼豐盈，但滿月過後的那彎清輝的眉月依然那麼輕柔，吸引和誘惑著喜歡她的人們的目光。如水的華光鋪陳開來，一切豁然明亮起來，萬物剎時泛起一股溫柔。每當看到天上那彎清輝的眉月或是玉盤樣的圓月，我總會想：沒有月色的夜幕是否過於蒼白？

　　這麼多年了，一直很喜歡月光，不論是象徵著團圓、和諧、美滿的圓月，還是代表著楚楚動人、有些憂鬱的一彎眉月。喜歡月的柔媚，仰望天邊的月，思緒裡，無邊蔓延。回想多年以前在外漂泊的日子，也時常一個人靜坐在異鄉的窗前望月。孤身一人在異鄉，有太多的閒暇時間，所以，那個時候，時常有機會享受各種各樣的月光，也不曾錯過任何一個可以賞月的機會：缺月，滿月，眉月，圓月，清輝的月，朦朧的月，清純的月，迷濛的月……每當看到不同的月色時，時常會想起徐志摩詩中那段對月的描述，無論陰晴，圓缺都是樣的清輝，透徹。聽著的那首《白月光》，回想那曾經月下靜思時的種種感受。於是在「心裡某個地方是那麼敞亮，卻那麼冰涼；或許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去隱藏著卻欲蓋彌彰……」

　　月，是千古文人不倦歌詠的對象，是詩人的寵兒。古人眼裡的月，又不僅僅美麗明亮，她還是一懷愁緒，一派蒼茫，一片相思，一縷惆悵。我最喜歡的古人寫月的詩詞是蘇軾筆下的月。蘇軾筆下的月色，總是玉潔冰清，澄明一片。縱使缺月疏桐，也依稀見物。他的作品，尤其是宦海失意之後寫景抒情類作品，博大精深，空靈蘊藉，常常滲透著對人生、宇宙哲理的思考，透露出飄渺靈動的氣息。蘇軾喜歡獨自在月下漫步，領略月色的美好，思索人生的真諦，在清寂的境界中追求心靈的純潔和寧靜，於是他寫出了「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的句子。再看他寫澄清月色，抒高潔情懷的「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寫清寂淒涼之境，抒宦游不歸之感傷的「是時江月初生魂，二更月落天深黑」；以淒清哀絕之境，反寫對亡妻的真摯深情的「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寫宦海幾經沉浮，歎人生如夢的「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寫追求的理想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靜靜的夜，有一種說不清的情懷在心底暗暗滋生；冷冷的月，有多少講不完的幽怨淒清的故事在黑暗中游離。在光陰的泅渡中，每個人都要完成一次次洗禮，再完成一次次重塑，就這樣踏著零亂的影子追溯源頭。舊時黃泉路，仍聞幽咽聲聲，卻無斯人顧盼盈盈；當年殘赤壁，雖已塵煙漠漠，但那書下的悱惻已是不朽；夭夭之桃花，重複著茫茫故事，獨自飄零，落入池閣，融進了月色，滲入了綽約風姿，浥透了千秋夜幕；有時，常在想或許我們皆是天上的一顆星，一顆分列在天邊交錯替換的孤星，追尋著各自的使命，你落我升，我歸你航。在月輝盈照的日子，似乎也漸漸悟懂了人生的真諦，生活的真諦那便是：破碎的過往幕幕重疊，淒涼難堪，一顆顆晶瑩，隨著幽怨的旋律化作了塵沙，散入了人寰。

　　今夜靜謐的秋之夜晚，在清輝的月光下，獨自在房間裡緩步輕移，呼吸著靜夜中清涼的空氣，問候著寂靜夜空下的一切生靈。天上那彎彎的月亮照亮了寬大的窗戶，影射了淡紫色窗簾，也印映了我灰色的心房。剎那間在這深黑淒夜，我便成了夜的主角，感受到靈魂中一些不安分的東西逐漸在蒼白。清寒，冷漠的月光，影射在我有些憔悴卻從容的面頰上，在它那冷峻的目光注視下，似乎感覺到一種精神的寧靜，片刻，便似乎沒有了昔日那繁多的慾望，喧囂、浮燥和虛榮，人間的世事紛爭，功名利祿，已變得那麼渺小，那麼黯淡，如黑白世界的雜音只能在一個角落裡無力地喘息，似秋蟲在作最後的哀鳴。

　　清純的月色籠罩城市，清輝的月光使城市變得溫情。夜色茫茫罩四周，清輝的月光，在星空中搖曳著夜之浪花，給夜色披上一層柔和的光芒。我知道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總有著最深的思量。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總有些記憶揮不散。曾經多少過往，歷經歲月的雕琢，早已銘刻於記憶，固化於心扉。涼風輕吟，夜幕無盡，月光清冷凝霜。每當一輪或眉或圓的月亮，泊在夜的清輝裡，我便會尋找鮮艷的衣飾裝點自己。面對會憂傷的清月，傾注一些關懷，不怨天憂人，學會感恩生活的賜福，每一種經歷都是一次盛妝晚會，留下回憶，留下豐沛的情感，溫暖生命的印記。

　　秋風撩起了我思念的漣漪，秋月吻濕了相思的淚滴。無聲冷月下，獨守著九萬里蒼穹；幽寂瑤宮中，空對著三千里塵沙。清冷的秋夜，窗外清輝的月光，變得清冷，變得詩意。清瘦了的月，被相思填成了半圓，清輝的月光梳理著陳舊的往事。秋水為神的雙眼，凝脂為色的容顏，兩行清淚，一聲幽咽，輕歎二十載春秋飄逝，物是人非。靜靜的夜，留下纏綿破碎的痕跡；清輝的月，照進悲愴不眠的心靈。在心裡默念著徐志摩的「如果世界是沒有日夜的昏昧，如果我的心是空虛的遊魂，我就永遠不會看見，你的清輝。那樣該有多麼的好呵！沒有憂愁，沒有怨悔。」

　　抬頭再望天上的一彎眉月，月色依然清輝，月無語，人無語。望遠處青山，思念的淚瑩已在朦朧中越行越遠，流光溢彩只是一個瞬間。惟有我的影子灑在小屋邊，而它也是沉默著，孤獨著……

　　心已隨風去，山水仍相依。徜徉於山坳水曲之間，以憶舊的心境回思往事，讓人感悟出風中的月韻、月下的風波。遙掛天際的一彎清輝眉月，銀色的月光透過淡紫色的窗簾傾瀉下來，傾洩出一層冰冷的清霜，幽明的心境體味著透骨的秋涼。如此夜色，彎月當空，宛若一朵殷紅的幽蓮，血似風露般靜靜墜下，於筆墨間匯聚，潺潺流淌，最後又融入我思念的筆端，跳躍到一張素紙之上。如此秋寒，何不就著思念化做一彎清輝的眉月，讓清風去閱讀，讓歲月去評判。

　　夜繾綣，空蕩、冷清中浮動著久違的暗香風塵。原來已是夜半秋風眉月中，冷了揚花，淒了梧桐，零落了楓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