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亮漸漸爬上樹梢翹目以待時,清涼的風便隨即奔過來,不停地搖曳著枝葉,好像要把月亮搖落下來,月光碎裂灑了一地,清風順勢舉起月亮,月光卻輕盈地浮散開來,撒落在寧靜的村莊。

偶爾傳出幾聲狗叫,小夢歸便會不由自主地跑到門前張望,總是抱著希望迎來失望。他索性坐到門前的一條小凳上,將頭斜靠在堆得整齊的木柴上,遙望著無邊的天際,思緒飛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想到了過早離開人間的親愛的弟弟, 他們以前經常在一起戲耍,多麼開心。只是有一次,弟弟跟幾個小夥伴去水庫洗澡,不小心滑進了深水區,等他們趕到時,見到的是永遠睜不開眼睛的弟弟。

小夢歸過早體會到了孤獨,他的睡夢無數次被媽媽撕心裂肺的哭泣聲驚醒,驚醒後就會更加思念親愛的弟弟,更加同情無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媽媽。

媽媽把她所有的愛注入到了小夢歸身上,每當他從二十公里遠的學校回到家中的時候,媽媽總要疼愛地撫摸著他,東看看西瞧瞧,看他是不是變瘦了,是不是長高了。而後媽媽就到廚房熱好雞蛋飯端出來給他吃,自己在一旁看著。小夢歸知道媽媽在家捨不得吃,身心更加憔悴了,他硬要留一半給媽媽,但媽媽就是不肯吃。每當這時,小夢歸總是嵌滿淚花細嚼慢咽起來,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說不上來的滋味,既感到痛楚又感到幸福。

小夢歸週末放假休息兩天,媽媽不讓他幹活,但他總是幫著家裡做這做那。媽媽的內心有些煎熬,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孩子,但同時也感到一種難得的欣慰。別家的孩子書讀不好,還總是游手好閒,讓父母操碎了心,自己的孩子學業、家務兩者兼顧得很好。這孩子是他們的幸福,更是他們的希望。

每次回校時,媽媽習慣地為他裝滿一罐醬和一罐酸菜,讓他帶到學校調調口味,再準備10元生活費。小夢歸知道家庭早已舉步維艱,這樣的對待他毫無怨言。為了節約些錢來買學習用品,他不得不整天光飯度日。就是這樣的待遇也難以維繼,送走小夢歸後,媽媽還得厚著臉皮到各家借錢,為下星期作準備。為了不讓三個叔叔打光棍,爸媽貸了6000元的款,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家裡唯一值錢的耕牛病死了,緊接著又遇上了豬瘟,一家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田地,爺爺、奶奶也在窮困中撒手而去。這一連串的打擊,使這個家再也無法維持下去了,爸媽不得不忍痛提出分家,並且主動承擔了大部分債務。她家分得了半間破舊老屋,還有5000元的銀行貸款,對於一個只能在土地上勤勞耕耘的莊稼戶來說, 這是一筆天文數字。

在學校裡,小夢歸經常餓得發慌,小學時穿的衣服已洗得發白,高掉在自己身上,細膩的嗓音不知不覺變得粗啞了,自卑慢慢地襲上心頭。他不敢與其他同學相比,也不願與他們一起玩鬧,在這個縣城、那麼大一個學校,他就像一隻孤獨的羊羔,所有的所有讓他既新奇又陌生,唯一讓他能夠抬起頭走路的是學習成績總是高高在上,又讓他感覺成了落難的王子。

小夢歸回過神來,屋裡那台親戚送的老掉牙的錄音機已經停止了飆歌。他站起身來,才發覺自己的小腿已經麻木了。他活動了一下,慢慢才恢復知覺,於是關掉錄音機,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家門前的小路上響起了馬蹄聲,近了,是小夢歸的爸媽,他們出去幹農活才回來。夢歸爸忙著卸馬車,夢歸媽徑直走進小屋,臉上露出了甜甜微笑,兩頭小豬在圈內安靜地躺著,清水裝滿了兩桶,桌上的飯菜快涼了,他們的小夢歸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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