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一>

剛進入臘月，風居住的山村，就被一陣陣的年味吵醒。淡雅而遙遠的爆米花香，惹得坐懷不亂的風，也變得激動起來，隨著年味點綴在雪花飄飄的拐角，生動了一個年下。無論身在何處，都讓你流連忘返。


家鄉的年味是從殺豬宰羊開始的。過了臘八，人們就開始忙碌起來。女人忙著針頭線腦。男人則煙袋一掛，這塊地裡瞅瞅，那塊地裡看看，彷彿來年的豐收藍圖，早在心中規劃。


殺年豬那天，也是全家人最忙的一天。早上，女人早早起來，燒好一大鍋開水，等著殺豬匠的到來，然後將肥豬慢慢趕出。邊趕邊說：豬豬你莫怪，你是人間一碗菜。男人則劈柴擔水，打掃庭院，牽牛飲水。農家院落少了風情，多了溫情。


在大人叫，小孩笑的吵鬧中，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肥豬，不一會兒，就變成一大堆豬肉。殺豬匠左右開弓，很快被肢解的七零八落。瓷瓷實實的醃起來，五天以後，放在松柏，鋸末，捂的濃煙中，熏至醬黑色，掛在屋簷下。一群貪吃的小鳥，乘人不注意，這裡聞一下，那裡啄一下，拿棍子攆也攆不走，嚇也嚇不跑，就這樣和人逗著圈子，好不惱人。正月已過，移至廚房，隨吃隨取。臘味的香，醉了春天，醉了夏天，甚至醉了秋天…..

<二>

不知誰家性急的頑童，放起了零星的鞭炮，一聲聲，敲碎了一冬的寂寞。於是，山裡的一縷縷炊煙，飄來一陣陣摞紅薯的香味，散落在風中的年味已越來越濃了 .


摞紅薯是十堰地區特有的一種小吃，和修武當山有關。相傳，永樂皇帝取得王位後，在全國範圍內調集了三十萬民工，歷時十三年之久，共修建武當八宮，二觀，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巖廟。因為人太多，生活自然不會太好。武當山是山區，老百姓依山而耕種。所以那時紅薯就是冬天的主要食物。曾經有這樣一段民謠：早上梆梆，中午鏮槺，晚上晃蕩蕩。說的是早上剁紅薯，中午拉風箱蒸紅薯，晚上還是煮紅薯。時間一長，人們就想出了別樣的吃法。


選用不大不小的紅薯，在鍋裡蒸熟，放在露天地裡，日曬夜凍，乾透。過年時，用漢江河的細沙，在鍋裡反覆翻炒，裊裊香味，只往鼻孔裡鑽，吃一口，唇齒留香。就在今天，仍是人們過年的喜愛。


說著摞紅薯，就饞起酥包谷（十堰地區稱玉米為包谷）。酥包谷也只有在我們十堰吃到，是年味中最獨特的一味。


酥包谷選擇本地叫齊頭頭的包谷，要求粒粒飽滿，顆顆均勻，色澤金黃。用溫水浸泡至微軟時，放到蜂蜜調製的糖水裡，小火慢煮，煮好後，再放在鍋裡一天，撈起控干水分，掛在通風乾燥的地方，風乾。放在爆米花的機器一爆，又甜又香又脆又酥。每到年下，山村便被香甜包圍，尚未走近，已覺芳香襲人。


拜年時，這些東西是孩子們的最愛。常常是手不離摞紅薯，嘴不離酥包谷。口袋裡塞得滿滿的。遇著機靈的毛伢子，趁你不注意，猛地去口袋一掏，轉身就跑，笑聲和著打鬧聲，讓山村頓時沸騰起來，家家戶戶的門聯更加紅紅火火。

<三>

風用輕靈的小手，穿起一杯杯美酒，悄悄地為山村織起一道道美味佳餚。風中的年味，如花瓣，飄撒在村口的老水車上，醉得山野無語。


年味總是伴著酒香，在農家小院升起。人不醉，酒自醉。漢江是南水北調的水源地。優質的水源，釀造的白酒，黃酒甘甜綿醇，馳名全國。然而，房縣的「白馬尿」黃酒更是久負盛名。


白馬尿屬於黃酒一類，色澤乳白，有如牛奶。從罈子裡倒出來，香甜撲鼻，飲之如蜂蜜水，咂舌細品，似乎有點淡淡的米酒味，又似乎沒有。喝酒時，人們都喜歡用五升的大酒壺裝滿，放在爐子上燒熱，然後，人人一海碗，慢慢篩上，不帶急眼的。圍著吊子鍋，邊吃邊吆五喝六的猜上幾拳。一高昇，二家喜，三桃園，四季發，五魁首，六六順，七巧梅，八台你坐，九長富貴，滿十載。只見酒來碗乾不亦樂乎。


說起白馬尿黃酒，倒和武則天有點瓜葛。房縣地處深山，釀酒技術缺乏，感謝武則天，她把兒子李賢送來幽禁的同時，也帶來了釀酒技術。從此，就有了白馬尿黃酒。說來也怪，這白馬尿黃酒只有在房縣才能釀造，出了這地，就是用房縣的水，房縣的米，也釀造不出來。


白馬尿入口糯綿，往往感覺如米酒，久飲不醉，錯也。白馬尿屬閉風黃酒，在家千杯不醉。一但走出家門，微風輕輕一吹，不勝酒力的人，立馬醉如亂泥。所以，很多初飲者上當受騙，後悔莫及。

<四>

煙花的聲音，如花，開放在年味飄香的山村，雪花劃破天空，帶著一群馨香的語言，洋洋灑灑鋪滿大地，醇香的酒，醬香的肉，拉開了年味的笑臉。


年三十的團年飯，是年味最濃之時。非常講究，全家人論資排輩坐好後，「噼噼啪啪」的鞭炮正式拉開杯光交盞的新年。濃濃親情，驅散了一冬的寒冷。輩輩倒，輩輩傳：三十的整魚是不能吃的，留著初一，預示年年有餘。


年味中自然少不了餃子。十堰地區稱餃子為「面葉」，和北方的餃子在外形上是完全不同，餃子餡南北方差距不大。如果，新年下，有拜新年的新人（剛結婚,初次拜年）,就得小心。遇著愛開玩笑的嫂子和弟媳婦，另當別論。她們會在餃子裡包辣椒面，鹽，硬幣，生薑末，胡椒粉，呵呵，讓他們出盡洋相。


面葉皮如擀麵條一樣，擀薄後，切成一頭大一頭小的面皮。包時，伸開手掌，將小頭放至指尖，放餡，輕輕捲起，捏緊，雙邊對攏，再捏緊，漂亮，輕盈好吃的「面葉」即成。


晚上，全家人圍著一大籠火，邊看春節聯歡晚會，邊聊天。不過十二點是不能睡覺，俗稱守夜。長者烤著火，還不住祈禱：烤大火，吃大饃。來年的豐收，是他們新年的期盼。


山村的燈一盞一盞的亮了，比星星更明亮。人們的笑臉，在新衣新鞋的映照下，生動，快樂。溫馨包圍了炊煙下的農家小院，每家每戶的窗簷下，散落風中的年味，浮出了年的濃香，處處飄著年的味道。歡聲笑語，翻過小院，綠了油菜，醒了麥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