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中啟程

  清晨,好容易從夢裡掙扎出來。原以為又要在水深火熱的七月煎熬上一天,卻驚訝地發現,今天的天氣一反常態的收斂了脾性,彷彿一個雄性荷爾蒙分泌過度的彪形大漢在一夜間改頭換面,以溫婉嬌羞的女相示人,不免跌碎無數的眼鏡。如粉如霧的雨末兒輕輕地粘在我的髮梢,肩頭,涼絲絲的一點兒也不難受,反而有一種潤物無聲的韻味兒摻雜在裡頭。我想,如果我是一株綠色植物,我早就爽得昂頭翹尾了吧。

  天公作美,繼續開啟宅男狀態實在可惜。恰好這時,女友打來電話邀我去徐家山散心。真是於我心有慼慼焉,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大喜之下,隨便整理了一下衣物,便直奔車站而去。

  說起徐家山,那也是有歷史淵源的,雖然這段歷史不會太長。據說這座山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末開始脫下了穿了不知多長歲月的土黃色行頭,在著名歷史人物蔣介石的意願下,換上了一身時髦的綠裝。一九四二年,蔣氏攜夫人宋美齡專程來這裡視察,至於還做了些什麼,沒有據說。又據說,這座山上有一座關於蔣介石的碑,當然不會是他墳前的那一座。還據說,山上還留有其他歷史人物比如胡耀邦,比如我省以前的一些大小BOSS的諸多遺跡。總之,這山很牛,值得一遊。

  我住的地方離徐家山很近,只有短短的兩站路。但住了這麼久,卻守著名山從未涉足,想來真是憊懶到了極點。在我看來,遊玩是項群體活動。對於孤雁而言,天空再寬,風光再美,獨自聽著心跳的回聲,終究不是美事,所以從它的嗓子裡發出的,不是歡歌,而是哀鳴。寂靜的山林是孤獨的放大器。

  2.曲徑通幽

  女友來得很快,我們在山門口碰頭。可能因為雨天,遊人並不是很多。買了門票後,在沾衣不濕的雨星兒裡輕裝而行。我們的興致很高,說不清到底是因為好天氣,還是有了可以一起上路的人。

  山門口有許多出租車在招呼遊人,僅需要付出少許的報酬,他們便可以把你直接載上山頂的休閒莊園,免去汗流浹背的窘狀。但我們婉言拒絕了。移步換景與坐在車裡走馬觀花那是決然不同的,任何時候,快餐都不會有太值得回味的地方。我登山絕不僅僅是為了到達山頂,沿途的風景才是過濾心情的最好介質。

  山門口是一組假山,七八米高下,二十多米長,上書「徐家山」三個草書紅漆大字,但似乎功力稍欠,完全沒有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一塊塊或真或假的岩石生硬地壘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山寨貨。大國崛起,山寨文化似乎成了那根最出挑的中指。假山底下有個水池,想必按照設計,池裡的水會被抽到假山頂端,以瀑布的姿勢傾瀉而下,形成水一套循環體系。但似乎這條瀑布流進歷史的時間已經不短,池子成了浮游生物的樂園,已然一汪絕望的死水。

  這山門過於匠氣了,嵌在純天然的大山腳下,顯得有點多餘。不過週遭的綠化工作做得很不錯,各種植被在微雨裡生機勃勃,讓我有了繼續往裡走的動力。

  上山的路夾在兩山之間的溝谷裡,直直上去,就可以到達城隍廟,裡面供奉的城隍爺據說是大西北的土著神靈。一塊塊粗糙的石階被雨水洗的乾乾淨淨,拾級而上,完全可以做到步履輕盈,臉不紅氣不喘。這讓我不得不感慨,康健的身體才是自然給予我們的最好恩物。今年的太陽似乎在四月倒春寒時染了感冒,病情一直潛伏到了六月才開始發作,週身紅腫,發起了劇烈的高燒。我的屁股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長出了一個火癤子,器型碩大,在左半球睥睨自雄。我一度以為這便是傳說中極其可怕的痔瘡,於是茶飯不思,坐臥不安,嚴重影響到了我吃香喝辣的心情。好在後來那癤子堅守了一段時間後,發現我這瘦人實在沒有油水可搾,便果斷遁走,由此我避免了在未來冗長的時間裡不定期血濺褲頭的人間慘劇。

  在到達城隍廟的路途裡,經過了許多被鐵柵欄圈起來的園子,這些園子都有一個似乎很文化的名字,比如「徐園」之類的。裡面有修剪整齊的草坪,眾多搔首弄姿的遮陽傘,以及一些說不清是仿古還是返祖,疑似雜交了古今中外各類建築風格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築,供遊人歇腳。或者說很多人就是直接沖這些園子來的,他們並不在乎山上的景致究竟如何,他們可以不上山,就在這些園子窩上一天,喝酒,打牌。當然,我們沒那麼好的閒情,也沒有那麼多的閒錢,路過這些園子時,僅僅是瞅上一眼,看看裡面相對珍稀的植物,至於珍稀的動物,那是沒有指望的,如果散養的土雞也算的話。

  石徑七折八拐,讓原本並不算長的路途變得漫長了很多,也很有效的增加了景點空間上的深度。遊走在樹葉裡硬擠出來的小徑上,與這些可愛的綠色生命親密接觸,竟然有點兒曲徑通幽的味道了。這種設計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大西北的山巒先天不足,比之南國之山,雄渾有餘,精緻稍遜。可以理解為西北的山是一條條原始部落裡敦厚的漢子,大多數處於裸奔的狀態,即使偶爾會有那麼一兩位能遮點兒衣物,但比起都市裡衣冠楚楚的白領金領,還是要狂放上許多。相比於西北的山,南方的山嶺卻也算得上白領了。

  3.完美生物

  這一節九曲十八盤的路讓人感覺在山的腸道裡徘徊,山重水復。過了這段,突然柳暗花明,山勢急劇變陡,幾近於七十度的階梯不再盤曲,而是近乎天梯一般直上直下,令人望而卻步。旁邊也有警示牌,血紅的大字似乎在提醒遊人,危路,不好征服。往上看,城隍廟如一隻在夕陽的餘暉裡休憩的貓咪,慵懶地臥在在這五六十級台階的盡頭。

  在這「天梯」旁邊還有一條可以繞行的小道,多走點路,也可以瞻仰到城隍爺的風采。但我們決定就上這「天梯」。手握在一起,「天梯」變坦途。其實一個人也是可以爬上去的,但路太長太陡,一個人行走,不一定會恐懼,但是很可悲。只有一個人的世界,成功了能如何,失敗了又能如何?

  我們走到石階中間時,後方傳來了一位母親教育孩子的聲音:「你連這點山都上不去,怎麼能鍛煉出毅力?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像你這麼大時……」聽到這裡,我與女友都有了淚流滿面的衝動。貌似,無論我們成長在怎樣不同的環境裡,擁有差異多大的童年,我們都籠罩在一個共同的陰影下。那是一種進化到完美的生物。這種生物不玩遊戲,不聊QQ,天天就知道學習,回回考年級第一。這種生物長得好看,寫字好看,成績單也好看,連他的腳趾甲都是雙眼皮的。這種生物每天只花十塊錢都覺得奢侈浪費和犯罪,而且他不看小說,不看漫畫,不看毛片,看到電腦就想罵娘。更關鍵的是,這種生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至會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還是少先隊員團員黨員公務員……這種感動了中國幾百上千年的物種有個響亮的名字,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這麼完美的物種,幾乎代表了人類進化的最終極方向。二十年來,他們一直活在我的身邊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活體的例子,不得不說這是多麼遺憾的事情。多少年了,這種扎根在父母們羨慕的眼神裡物種愈發的發展壯大。並且,只要攀比之風不滅,他們便會一直陰魂不散地存活在父母們的口舌裡。但是,人怎麼可能消滅攀比呢?面對著這種生命力比這山裡的樹木更加旺盛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物,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偉大的共產主義的實現了。

  4.登高遠眺

  在這位母親的激情鞭策下,我們鬥志昂揚得彷彿一人注了三升雞血,終於喘著粗氣走完了這段險路。來不及擦汗,回過頭來往下看,陡峭得讓人眩暈。但很有成就感,說不定不久的將來,又有位母親在這裡鍛煉孩子的毅力,我們便可以COSPLAY一下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了。

  大自然是極解風情的,她在我們汗流浹背時,送來了一縷裹著濕潤地氣的風,這效果儼然超過了最大劑量的興奮劑,談笑間,疲勞灰飛煙滅,可下五洋捉鱉。

  遠遠望去,山間的小道成了一根灰色的絲線,繞在徐家山蔥綠的身體上。道上緩緩移動的遊人就成了一個個色彩斑斕的明珠,零零星星點綴在山間,煞是好看。目光由左向右移動,兩邊的山頭氣度恢弘大氣,彷彿一條飛累了落下歇腳的蒼龍,誰想這一睡,便成了永恆。它的脊背上,是一棵棵肩並著肩,手拉著手的綠樹。大小高低不一,顏色深淺各異,在目光裡化成了一根根或墨綠,或蔥綠,或嫩綠的線條,織就出一幅氣勢磅礡的綠錦。一股強勁的山風也過來湊熱鬧,頓時在漫山遍野,掀起了鋪天蓋地的綠色海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時的徐家山是極有感染力的,短短的瞬間,我們的靈魂融化在山風裡,時而被拋向雲端,時而跌至谷底。這首生命的交響樂裡,還有此起彼伏的鳥鳴伴奏。

  雖然綠色對於男人來說,並不是多麼吉利的顏色。但當你用自己的目光,乃至心靈去擁抱這一片脆生生的綠色時,你會由衷地愛上它,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突然有點理解那些偉人們為什麼普遍喜歡登高遠眺了。站在巔峰之上,看江山如畫,世界匍匐在自己的腳下。那時,自己的胸襟是無比博大的,眼界是無比高遠的。就連我這個百無一用的窮書生都有一種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的衝動,那些站在時代風口浪尖上的偉人們由不得自己豪氣頓生,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低頭發現自己的腳邊有一隻空的酒瓶,商標是「xx老窖三十年陳釀」。這酒滿著的時候很值錢,六百多一瓶。光天化日之下閉著眼睛說自己窖藏了三十年。但據我瞭解,三十年前,這家酒廠的創始人剛剛被社會主義的烘爐回爐重造完畢,用充滿期待的眼睛重新審視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我相信,如果他長的是一雙複眼,他就能從這個單色調的人世上掃瞄出五彩斑斕的顏色。當然,大國崛起,什麼都是允許的,存在即是合理。相比於那些能夠鑒定出東風重卡其實是蜀國木牛流馬的直系後裔的有關專家,這些賣酒的其實還算有良心。

  在山的上方,雲彩是薄薄的,淺灰色的一層,輕輕柔柔地被清風攪動,好像一杯溫情的卡比奇諾一樣,讓人心醉。繼續往雲霧飄蕩的遠方眺望,便什麼也看不到了。但我們還是竭力想看的更遠,正如詩人北島所說,眺望其實是一種青春的姿勢。

  5.土著神靈

  踏進了久負盛名的城隍廟,目的就是為了瞻仰一下這位土著神靈。果然,和其他廟宇一樣,這裡也是綠樹環伺,雕樑畫棟,分不清是道觀還是佛寺。這是我在本地遊山玩水時的一點心得,外地是不是這樣就不得而知了。本地宗教建築能夠最好的闡述「佛道合流」這種宗教問題。一樣的返古建築,一樣的廊腰縵回,簷牙高啄,道教神仙可以住,佛家佛陀也可以住,完美的闡述了一種世界大同的共產主義思想。

  城隍爺高大威武,傲然屹立在修葺一新的神廟裡,寶相莊嚴,閒看人間風雨。從案前碩大的香爐裡未燃盡的香頭可以看出,這裡的香火是非常旺盛的。很意外,在城隍爺的固有領土上居然還有其他神靈駐紮。想來神靈境界高遠,不會如同凡人一般為一點零星的地皮整天打死打活吧。

  據說這位城隍爺並不是盤古,女媧之流的從神話裡走到人間的神靈。而是漢朝時鎮守本地一位官員因為勞苦功高被皇帝冊封為城隍的,以凡人的身份承受香火願力,最後功德圓滿而永恆的守護在本地的神靈。他是從人間走向神話的,從這點看,作為一個不走尋常路的具有開拓精神的神靈,他是值得我們敬仰的。

  在城隍爺的右手,是大名鼎鼎的觀音菩薩,左手是九天玄女。不同的宗教的神靈有個共同點,都是在泥胎上穿金戴銀,披紅掛綠。人是一種很可憐的生物,用泥塑造了神,卻祈求神來超度人。如果不考慮神的媒介作用,最後要超度自己的,豈不是人自己?那麼為什麼還要繞這麼大的一個圈子?

  再往前走,居然還有一個雙間的大殿,裡面供奉的是金華娘娘與送子觀音。似乎金華娘娘在道家的神仙體系裡也是主管生子的,由此說來,她與送子觀音的職業是重合的。凡人有同行相輕的說法,我很想知道,兩位住在一起,朝夕相處的同行神靈是怎麼處理這種問題的?

  6.蔣氏中正

  從城隍廟出來,沿著石階繼續攀援,走不了數十步,便到了山脊上。這裡有一條路況挺好的馬路,汽車便是從這邊登上山頂的。路旁有許多啤酒攤和燒烤攤,這裡提供遊人自助燒烤,自備材料,租個爐子,在抬手便能摸到天的地方燒烤,對於遊人來說,也是很愜意的事情。尤其是整個家庭過來的,這些燒烤攤便是一枚枚促進家庭和諧的特效藥。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對於現代城市家庭來說,是非常難得的經歷。

  當然周圍還有許多休閒莊園,與山底下園子差不多,都是有閒情和閒錢的人呆的好地方。建築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築,但在這裡,風格雜糅得更離譜,光我認識的就有哥特式,古希臘式,古羅馬式,中國古典式,後現代式的等等。但是根本就是隨意佈置,毫無章法。不是鮑魚魚翅海參燕窩放到鍋裡一通亂煮就是「佛跳牆」。還要講究,起承轉合,節奏火候,陰陽調和,五行匹配。不然是個人都能當華佗,不管是癌症艾滋還是白血病,都挑人參鹿茸狗鞭肉蓯蓉之類的煎成一碗,全部當陽痿早洩治。

  順著山脊一直往上走,不要走馬路,上了中間的山嶺,那裡便是赫赫有名的中正嶺了。這座山上的樹,明顯要比前面山上的大,應該是蔣氏那個年代的元老,而且相比於前面樹木的規整,這裡的樹多了三分天真浪漫,徜徉肆恣。一株株蒼老的松柏盤曲如龍,無法無天,任憑歲月在身上留下一道道斑駁的吻痕。

  相對於莊園那邊的喧鬧,這邊無疑是很安靜的,寂靜裡偶爾掉入一兩片尖銳的蟲鳴,也僅僅是掀起一點點小小的漣漪,轉瞬即逝,反而襯得山林愈發幽靜。綿延了一個早上的微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鼻孔裡氤氳著一股草木混雜著泥土的芬芳,蚊子們出動了。這地方的蚊子似乎可以全天候飛行,而且個個體型彪悍,作風囂張,絲毫不把人放在眼裡,隨時隨地用自己銳利的口器宣示自己的霸主地位。遊人們身上的一個個紅腫的大包便是它們勝利的旗幟。

  在這片茂密而蒼老的林子中央有一個看起來也很蒼老的亭子。油漆剝落了一地,卻有一股厚重的傲氣,任時間流逝卻傲然挺立的氣勢。這亭子中的一個玻璃罩子下立著一塊已經風化嚴重的碑,這便是我神交已久的中正碑了。這碑看質地是砂岩的,屬於比較容易受風雨侵蝕的材料。估計當年給蔣介石立碑的人也有偷工減料的嫌疑,用來歌頌蔣氏功德的石碑到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估計是不能千秋萬代,永垂不朽了。看來我們偉大的祖國,豆腐渣工程在這方面也是有光榮傳統的,也是有史可考,有據可循的。

  在這個中正亭我們停留了半個小時,女友似乎走不動了,伏在我的肩膀上,不想動。也好,走得久了誰都會疲憊,歇一歇才有力氣繼續走下去。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荒野四合凝結成了一塊碩大無比的琥珀,我們是躲在琥珀中心的兩隻小蟲,我們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任憑這寂靜的歲月緩緩流走。我們不會腐朽,至少我們相依在一起的靈魂與琥珀永存。

  這一剎那,我有一種莫明的感動從血管裡流上心頭。我突然想起了胡蘭成曾經說給張愛玲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也是那一剎那的感動,便使得張愛玲這樣的奇女子為了胡蘭成守望一生。哪怕她可能早就知道胡蘭成這小白臉十分混賬,根本靠不住。但她也願意守候,僅憑那一瞬的感動。

  我緊緊的抱住了女友,一刻也不想放開。

  7.寫在歸途

  中正亭後我們開始踏上了歸程,至於很多沒有遊覽的景點,比如胡耀邦紀念林之類的,我只能對於其中的諸位歷史人物說聲抱歉了,有緣再會吧。乘興而來,興盡而歸,這是很圓滿的事情。

  歸途裡經過一片很茂密的山楂林。據說在本地山楂並不能很好的生長,似乎是水土不服吧。乍看到這樣一片欣欣向榮的山楂林,心裡的驚喜可想而知。一株株山楂樹上掛滿了一小把一小把的稚嫩果實,像一串串可愛的小鈴鐺,在雨後的暖風裡幸福的招搖。可以預見,幾個月後,當鈴鐺們染上了一層羞澀的霜紅,便又是一場豐收的盛宴了。當然,那時的我又是種怎樣的心境,就無從知曉了。

  且行切思,突然想起了初中時學過的一篇文章《邶風·靜女》。其大致意思就是說,一個對他有意思的姑娘送了他一隻管型樂器,不知是笛子還是簫,反正不會是鳥銃。然後他就在那裡誇這樂器有多好多好,到最後才說明白:並不是樂器有多好,而是這樂器!是姑娘送的。我有一種明悟,今天的徐家山之行也有差不多的意味。並不是這山有多出色,不說外地,蘭州強過它的就有不少,而更加重要的是與我一起遊山玩水的人。我發現,我的想法與數千年前的古人是驚人的相似。很多時候,我們都在重複古人走過的路卻不自知。我們自以為站在了祖先的肩膀上,其實一直被他們攥在了手心裡。

  下到半山腰時,突然雲開霧散。偷懶了一個早上的太陽破開了雲雨的囚困,把半邊天都鍍上了一層瑰麗的黃金。天空裡,裂開了一個輝煌的口子,濺落下滿地的光明。迷茫迅速的分解,消散在風裡。哪怕有一點殘餘,也不能再蠱惑視網膜了。我們手牽著手,一起撞穿過僅存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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