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走過綠色的季節，走過了爛漫的日子，涼爽的秋風，吹來了帶著泥土氣息韭花的清香。憋屈了一夏的韭菜精神抖擻，放開了心情，肆無忌憚的芬芳著，詩情畫意的張揚著……
　　
　　「八月韭，佛開口。」八月的韭菜，在雨水的滋潤下，鮮的蔥蘢，嫩的水靈，俏的玲瓏。那長在韭菜心裡的一根根綠色苔莖，搖曳著雞心狀的花骨朵兒，小如米粒，近看似銀，遠看如雪。這時你走進韭菜地，濃郁的韭花香氣帶著辣味撲鼻而來。韭花又名韭菜花，是韭白上生出的白色花簇，多在欲開未開時採摘，磨碎後醃製成醬食用，農家多稱之為「韭菜花」。
　　
　　又是一年韭花香，年年香相似，歲歲情不同。母親送來一瓶新碾的韭花，那新鮮濃郁的香味，讓我品味了那濃濃的親情，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
　　
　　古人也有許多愛吃韭花，最出名的是五代書法大家楊凝式。他午睡醒來，恰逢有友饋贈韭花，非常可口，遂執筆以表示謝意。信筆寫下的幾行字。文不長，凡七行六十三字。筆札形式，如下：「晝寢乍興，輖饑正甚，忽蒙簡翰，猥賜盤飧。當一葉報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實謂珍羞，充腹之餘，銘肌載切。謹修狀陳謝，伏惟鑒察，謹狀。」本是一封不經意寫就的手札，連楊凝式自己也未在意，哪知後來竟成為傳世之寶，是為《韭花帖》。同王羲之《蘭亭序》、顏真卿《祭侄季明文稿》、蘇軾《黃州寒食詩帖》、王徇《伯遠帖》並稱為「天下五大行書」。徐守和《題楊少師韭花帖後》有句云：「韭花燁燁動秋蔬，歷歲經霜久未枯。味壓侯鯖思學圃，氣凌奉橘欲吞吳。」更為韭花的香、佳、美、珍而心染幽香。沒想到普通的韭花還跟書法有著不解之緣。楊凝式是陝西華陰人，與晉南運城僅隔一條黃河，過了風陵渡便是。想必朋友送其的韭花，其做法與晉南相似。美味催生名帖，名帖又襄傳美味，成就一段千古佳話。

　　韭花對於晉南人應該是很親切。很多人光從韭花二字就能想起童年的舊事、故鄉的老屋子和青石碾子。記得小時候，每到這個時節，母親總是會從地裡採摘回來鮮嫩的韭花和辣椒，挑的是那種開圓了的花。花骨朵沒打開的，太嫩，碾的韭花水大，不好吃；花長老了，韭花吃起來會太柴。然後擇好洗淨，韭花是要一瓣一瓣地擇的，辣椒也是要一個一個撥開了，因為裡面會有青蟲。若純用青椒，成品顏色過綠，摻些紅辣椒，顏色誘人，味也更醇。擇的韭花淘洗乾淨，然後平鋪在篦子上，自然晾乾，最好完全乾透，不能在韭花中留有一點淘洗的水分，要不，存放就成了問題，會壞的，老家的韭花在常溫下放到第二年、第三年都沒有問題的，只是陳韭花吃起來味道會差一些。也不能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如果把韭花曬蔫了，味道也會變差。
　　
　　那時候，村子裡有一台石頭碾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在那裡了。不碾韭花的時候，我們常聚在上面玩。碾韭花的日子，是村裡孩子們歡呼雀躍的日子。到了那個季節，村裡家家戶戶都要碾韭花。我們小孩們要一大早就去排隊。你拿個筐子，他拿個篩子，我拿個簸箕，各種各樣的傢伙都放在那裡排成彎彎曲曲的長隊。此時村中的石碾子旁聚集了等待碾韭花的村婦們，沒有輪到的村婦或站或坐在邊上等著，東家長西家短，嘴裡說著閒話……
　　
　　開始碾韭花了。先把韭花、辣椒、鹽倒上碾盤，攤均勻了，三、四個小孩迫不及待地抓住碾子桿飛奔，石碾子一圈一圈滾著，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一個大人拿把小笤帚，一手扶住磙子架，一手不停地把磙子壓擠到碾盤邊緣的韭花掃回去，一邊不停地叫「慢點，慢點」，小孩們玩得高興著呢，那肯聽？不一會兒，大人開始叫喚，不行了不行了。早等在一邊的其他孩子們也會趁機搶過碾子桿，又是一通飛奔，哎呀，好過癮。玩夠了，就一窩蜂似跑掉了，也不管自家的韭花碾了沒有。
　　
　　喜歡推著那重重的碾子，看著一圈一圈的碾滾過後，原本是一朵一朵的韭花在自己的勞動下變成碎碎的韭花泥，心裡便會升騰起一種成就感。有時候也會調皮地把整個身體垂吊在碾軸上蕩鞦韆，每每這時母親總會嗔怪地敲敲我的腦袋，我便會衝她做個鬼臉，放下身子繼續推著石碾。石碾子也被染成翠綠色。不多時，碾盤上便有了厚厚的一層韭花醬，那濃濃的香味便瀰散在大街小巷……
　　
　　等最後一家碾完韭花後，就又到了孩子們高興的時候了。大家都紛紛跑回家去，拿出幾個饅頭，切成片，擺在粘有韭花湯汁的碾盤上，然後推上兩圈，饅頭片就變成了韭花饃。饅頭片原是像麵包一樣蓬鬆開的，散發著發酵過的麥子的香味，經過足有二、三百斤重的石頭磙子一壓，變得很有韌性，並且浸有綠色的韭花汁，真的很好吃。富時貪口鮮，貧時一口飯。小時候，我們這些小孩們很盼望這一年一度的碾韭花呢。碾好的韭花，我們都是裝在瓷罐裡的，保存的時間比較長，鮮綠色也能保持很久。
　　
　　至今還記著那濃濃的剛碾的韭花的味道和那咿咿呀呀的碾子的聲音，悠遠如兒時家家房頂煙囪裡裊裊的炊煙！如今，孩子已經長得和那時推著碾子轉圈的我一般大了，時光流逝的真快啊！清新的韭花味經常會縈繞在鼻間，那時的情景也會時時出現在眼前，只是歲月無情，母親健壯挺拔的身軀卻被歲月壓得有些彎了，什麼時候還能再去推推那村頭的碾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