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再一次以寒潮的迅勢顛覆了他想像中的美好,洩洪一樣的風雪迷亂地呼嘯著襲擾過來像山野中嗡嗡亂叫的蜂群又似成千上萬的羽箭;令人睜不開眼判斷不清正確的方向;坎坷若遭遇淹沒,折磨如芒刺在背,囤積在心的萬般憧憬一如舞謝的紅梅飄旋著劃入恐怖的深淵,現實的殘酷,巨網捕魚一樣裹挾住他求索的腳步--
名貴的鞋子在奔忙的踢踏中張大了喘息的嘴巴,乘虛而入的涼氣卻藉著晚暮的掩護、拚命地舔舐他的腳趾。於是乎鑽心的疼痛便毫無顧忌地巨增由腳底直至心頭;這使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低頭俯視了一下累贅的鞋子,那是一雙不應該在北方冷冬中穿著的假鞋。。。。。。
想想離開南方的時候,那個極端任性又一心愛他的女孩曾贈送給他一雙鞋子,皮質好好,光澤亮亮,不大不小的尺碼穿在腳上恰恰合適,那一定是女孩費盡心機挑選的結果。可惜,當時為了不至於讓女孩難過,他只是草草地試穿了一下便匆匆脫掉了。
「聽說不能送鞋子給情人,因為送鞋子給情人往往都是送情人上路!」--這句話到了嘴邊但沒出口,因為他不相信這種說法。其實,他更相信女孩送鞋子給他,是在暗示他一步一個腳印。
記憶中那好像是女孩第一次送她禮物,他不接受的理由是自己的腳上剛剛穿上一雙新鞋,如果再要就太奢侈了--如此重溫舊夢的時候,突然悵惘切切地懷想起南方。
懷想南方山麓兩旁的松竹,水庫塘畔的棕櫚,懷想南方城市上空的鴿子以及公園景區裡的噴泉。當初離開南方隻身北返的時候,他只在保暖內衣外加了一套西裝。原來並未考慮到會這麼急切的南歸,正如好多事情的結局總是出人預料。
暮色漸漸濃重,起初隱約可見的遠郊房屋已變得極其模糊,可他焦急等待的去往瀋陽南站的204班車卻還遲遲沒有出現;茫然四顧而又冷得戰抖瑟縮的感觸中零零散散地走來幾個默默無言的等車人。不同的臉孔,同樣的哆嗦;像似自言自語又如發洩一般詛咒著天氣的無常變化。
該死的氣溫仍在下降,天氣越來越冷了。他有好幾次萌發了放棄等待的念頭,他想索性打個「的」去車站算了,又不是手中沒錢,何必如此受苦挨凍。可是,當他看到寒風中身邊等車的中年女士與一位彎腰駝背的年邁老人時,他又堅定了繼續等車的信心。
迷迷茫茫的風雪,迷迷茫茫的前程;冷餓,對於身邊陌路相逢的人來說可能是非常短暫的,可是,對於他、一切還都遙遠漫長。他想:如果離家不遠該有多好,那他一定會飛快地跑回家裡,脫掉腳上這雙早已壞掉的鞋子,如釋重負地揉揉自己凍得又腫又紅的雙腳;他想:如果他能帶上女孩送給她的那雙鞋子,恐怕也就不會這般尷尬狼狽了。他想回去去取那雙鞋,但他又不想讓女孩看到自己的窘迫,因為他離開女孩時是不辭而別偷偷跑出來的。他之所以離開戀戀不捨的女孩,其目的就是要到外邊多賺一些錢,攢足了資本好同女孩一起開一個屬於自己的謀生小店。哎:任性的女孩,因為她並不瞭解他出走的真正原因,所以一時接受不了,現在正在同他鬧矛盾呢!哎「如果失去還能再擁有,不管期待多少年。」--《等到那一天》的歌詞寫得多麼好啊!:
不要問我是不是還想回到那些從前
時光的隧道如果沒有你
不會為了我而改變
不要問我是不是還想對你多些留戀
除非我們要分離愛不會自己改變主意
曾經擁有的一切如今還能留下什麼?
雖然我們已經無話可說請你聽完這一首歌
就像山風吹過輕輕歎息你我的夢
就像那白雲飄過他依然耐心的等候
我會等到那一天你再回到我身邊
如果曾經擁有算永遠我的心也不改變
我會等到那一天就像回到了從前
如果失去還能再擁有不管期待多少年!
。。。。。。
徘徊蹉跎中無意間又想起了網友青調的感慨:「媽媽說,人最好不要錯過兩樣東西:最後一班回家的車和一個深愛你的人 。」現在看來他好像什麼都錯過了。他還想:幸虧沒有穿著女孩送給他的皮鞋,否則,就這沒幾天就劃破了多可惜啊!
剛剛辭別舊友的時候朋友曾一再挽留並說等外出辦事的小車回廠後親自送他去車站。可是,他執意謝絕並固執己見地走了出來,坦誠切實地講,應該是好久沒有遭受這樣的洋罪了,幾年來安逸享樂的生活寵得他幾乎忘乎所以,飄飄欲仙。現在深陷困境,他卻突然希望借此際遇考驗一下自己的體魄與內心的耐力。
滿載乘客的班車一輛輛地開過來又一輛兩地開過去了,等了好久,遠處終於出現了他所要等的班車「204」。當他目擊到車窗上檸檬黃色的閃燈標時,不由得一吐鬱悶地出了一口長氣。他想:這下終於可以擠進車廂,避避寒風了;豈料,車子經過候車站點的時候停都沒停便直接開走了。
為了抵抗嚴寒,他向上拉了一下衣裝拉鏈;這時他看見從車尾的方向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個人。那個人看上去大概30多歲,男性;身穿一件米黃色的西裝,背著一個黑色的小型肩包。他一直跑到他的身邊,然後氣喘吁吁地問:「車子怎麼沒有停啊?要等多長時間才有下趟車?」
他很失落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個人又問:「你不是這裡的人?」
這一次他苦笑著點了一下頭。那人便轉過身軀不再理他。
這時,一直站在他身旁默默無言的那位中年女士說話了:她說,這裡可能沒有車了,我們不如乘135班車到北裡關去等。話音未落,路旁就靠過來一輛135,於是幾個人便紛紛擠了上去。
候車站點距北裡關的路程並不是很遠,這一帶他很熟悉;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相信剛才那位女士的話。
天,完全黑了。對面與身後的臨街店舖已經亮燈;在他等車不遠的地方有一家火鍋店,幾天前他還在那裡花天酒地,那裡的老闆與服務員已經把他當做熟人了。火鍋店附近是一家旅館,然後是網吧,他常常是白日躺在旅館,夜間坐在網吧;每日的消費不是很多,但也不下百元。現在手頭拮据身上帶的錢已經花銷的差不多了,為了能夠順利回到南方,至少是江南無錫,自己必須學會節省。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剛才在前方站點同他一起等車的那個身穿米黃色西裝的男士突然對他說:你在這裡等吧,我去另外一個地方等。
他這時才注意到那個男士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多了一份線路圖。出於禮貌,這一次他回答說:「還是在這裡等一會兒吧,如果沒有車,就打車去車站。」那個人聽完卻依舊堅持己見地走了。他也想走,不是去別的地方;而是想去身後的一家酒店喝點兒酒,暖和暖和。因為這時他的確是又冷又餓了。就在他挪動腳步有所動搖的時候,身邊來了兩位四十多歲的成年男子,看上去很像是外出打工的。其中一位走到他的身邊很隨意地把身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放,然後一邊從身上摸煙一邊同他打招呼:「等車啊?」
「啊--」他也就一邊回答一邊詢問起來:「不知道還有沒有車了?」
「有,這才幾點?8點以後才會沒車呢。」對方的口吻非常肯定。。。。。。
聽到這樣的話語,一顆懸著的心總算不再猶豫了;因為他知道如果有車,這個時間也就快到了。就在他剛剛肯定自己的想法不久,果然就有一輛204班車行駛過來;當他把衣裝裡那枚攥了很久的硬幣投進收銀箱的時候,他才忽然發現原來在上一個站點兒同他一起等車的那幾個人,不知什麼時候一個都不見了。
他們去了哪裡?是放棄了原來的等車計劃,還是另外找到了捷徑??一切的一切都不得而知了。諾大的城市,四通八達的交通;形形色色的人與千差萬別的結果,容不得也來不及讓人去仔細思索。
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你
是否這次我將不再哭
是否這次我將一去不回頭
走向那條漫漫永無止境的路
。。。。。。
多少次的寂寞掙扎在心頭
只為挽回我將遠去的腳步
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淚水
只是為了告訴我自己
我不在乎
。。。。。。
迷亂朦朧的思緒中,曾經一度喜歡吟唱的那首《是否》不知不覺地流出歌喉;搭錯車了嗎?他靠在單排座的硬塑靠椅上煩煩地自問;雖然他始終堅持著南下,可是莫名其妙的感覺卻總是一直引導他夢歸故里。因為意識深處總好像有一個人在遙遠的北方等他,他不知道那個人的姓名相貌,不知道她的年齡住址,可是這種想法卻深深地一直糾纏著他揮之不去。但是他不會回頭了,因為她無法辜負女孩,相識以來,她給予了他最強烈的愛;哎--自從生命中出現了那個傻的可愛的姑娘,他發覺自己的思想越來越成熟了,更何況他是要對女孩今後的幸福負責的。。。。。。
趕赴新的旅程的車站就要到了,隻身翳暗的他不禁抬頭看了看車外;風雪似乎停了,路面上行人稀少,除了偶爾經過的一輛輛車子,盡收眼底的便是一排排街樹。那些樹木偉岸地在寒冷中倔強地挺立著,路旁昏黃的燈光給它們塗抹了一層溫柔的暖調;他們的枝杈全都合抱狀地向上伸展,直指蒼穹;彷彿在逆境中期待著新春的到來。
可是,要擁有美好的時光就必須學會堅持;這一次等車,給了他這樣一個啟示,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要半途而廢、輕易放棄;一個人的幸福有多大,就在於他對困苦的承受能力有多強。
人的一生就是一次最壯美最輝煌的旅行,千里遙途,始於足下。馬克思曾經說過:「。。。。。。只有不畏勞苦沿著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達到光輝的頂點。。。。。。。」
當他再一次仰起頭忍受著飢餓走向車站的時候,他不再猶豫,他在心裡想著要去尋找一個人,無論路途多麼遙遠,無論經歷千辛萬苦;他都要與她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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