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讀大學時，很喜歡雨天，尤其是逢星期天下雨，那可以舒舒服服地賴在床上，或捧一本書，或聽雨打窗欞的清冽，或看遠處朦在煙雨中的白塔，那份愜意一直是積澱在心靈深處的美好。
    而這份美好在為人妻為人母后，就漸漸地消散了。雨天裡，常常是車後載著上學的小兒，行色匆匆地奔走著，密密細細的雨絲迷得睜不開眼，大街上滿是斑斕的花雨披在流動，左躲右讓裡，總免不了煩躁焦慮，往昔的詩情畫意全湮滅在生計的奔波裡。
    休息日，又是一個雨天，江南的梅雨季節，是最難消受了。傢俱上總浮著一層水氣，絲綢也失去了飄逸的質感，到處是濕答答潮滋滋的！照例忙完洗洗拖拖的家務活，打造完廚房的佳餚，放上一盤音質柔美的CD，開始看書碼字。屋外的雨愈來愈大，在嘩啦的雨聲裡，我突然就有了衝動，就想去雨中淋一淋走一走！撐把傘，我興奮地衝進雨中，小兒尾巴一般地跟隨著，來吧！兒子，跟老媽去瘋一回！
    小區旁，正好有一座開放式森林公園，每日的傍晚，總有從小區匯出的各式人流在這裡漫步，消散一天的勞頓。而此刻，偌大的公園闐無一人，只有我們兩把鮮艷的雨傘在流動。
    江南的雨水，天生具有一種親和的品性。赤腳甩在湖邊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一種輕微的鈍鈍的痛感在腳底心漾開，和著雨水的溫潤，就有了一種愜意一種舒心。
    瀟瀟細雨中，一把雨傘撐起一方詩意的空間，此時，雖然不是油紙傘，不是望舒筆下悠長又寂寥的雨巷，不是有著丁香一般憂愁的姑娘，卻同樣感受了一種不尋常的精緻，不尋常的詩意。聽雨聲疏密有致地敲打傘面，四周是紛披的雨簾，湖面氤氳的霧氣朦朧恍惚，人造湖洗卻了風塵與浮躁，出落得楚楚可人，淡秀天然，湖岸邊的草澤間瀰散著苦艾野性的香味，此刻的我，心裡纖塵不染了。
    於是，和似懂非懂的小兒背起古人聽雨的詩句。「留得枯荷聽雨聲」「小樓一夜聽春雨，明朝深巷賣杏花」「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孤客曾聽夜雨眠，一生江海已華顛」……晚明陳昌公是視聽雨同侯月、看山、刻竹、漱泉、焚香、試茶……同等重要，以為是可享之樂。我且享用這「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詩意與快樂了！
    轉至花色道板砌就的寬路，兩側是偉岸的白楊樹，那銀灰色的樹桿和列隊式的姿態如一個寬容的丈夫，與湖邊不勝嬌娜的柔美的垂柳守望著，依偎著，一個是高原絕域浩歌而來的兄長，一個是江南煙水裊娜娉婷的小妹，激情與溫順在這裡就有了呼應與感動！
    梔子花馥郁的香味被雨絲梳理得淡雅清麗多了，還有那紅的石榴、黃的芭蕉、白的杜鵑等等花兒綴在一片綠天鵝絨般的草坪上，則不勝嬌羞，讓人驚艷了。
    小兒歡快地追趕著蜻蜒，平日裡讓我心生恐懼的癩蛤蟆、蚯蚓，此刻也不怎麼讓人生厭了，天空掠過一兩隻拖著花尾巴的美麗小鳥，啁啾裡凸現著生命的歡快。
    公園的長亭裡，唯見一對戀人，旁若無人地擁吻著，年齡看來，也許是初入校的大學生，有著青蘋果般青蔥飽滿的生命年華！我微笑著走過他們。這時，小兒忽然問：「媽媽，你和爸爸是不是也這樣的？」是的，兒子，生命裡總有一段段美好的記憶和美好的延續，當你長大了，也會擁有愛情、激情、做夢的感覺……
    「媽媽，回家我要寫一首詩！」，我感動，為兒子小小年紀擁有的詩情！
    那條平日裡我最愛走的小道口，立著一個悠閒的身影，那是老公等候的身影，紅色的雨傘在偉岸的白楊樹下恰好成一道剪影，在雨中綻出了一份溫馨……
    我們奔跑過去，雨水濺出如歌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