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憶往


  如陌睜開雙眼便對上一雙溫柔如水的眸子,頓時心中一慌,立刻翻身坐起,誰知剛動了一下,左邊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秀眉輕蹙.

  南宮曄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慌什麼?!躺著別動,本…我又不是怪物,不會吃了你!看你在千色園的時候,膽子不是比天還大麼?"瞥見剛處理好的傷口又有血跡滲出,嗔怪道:"瞧你這一動,我剛剛就白忙活了."說著又將傷口重新細細地處理了一遍.

  他唇角含笑,眸光晶亮,神情溫柔如水,沒有一絲不耐.輕柔的動作一如當年般熟練,修長的十指拂過她的肌膚,竟令她微微一顫.南宮曄問道:"弄疼你了?"

  她頓時紅了臉,不自覺的抬起手撫上面頰,暗自幸好有面紗遮擋,隨後垂下眼眸,輕輕搖了搖頭.

  南宮曄見她微現窘態,又瞧了瞧自己的手,一陣低低的笑聲從他口中溢出,深邃的目光鎖定她低垂的雙眼,溫潤的指尖再次"不經意"的劃過她精緻小巧的耳垂…

  這一次他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暗道:這人真的是冷酷殘佞的南宮曄麼?怎會有如此邪惡的一面?他想讓她難堪,她偏不讓他得逞,於是,倔強的昂起頭,望進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剎那間,似有一股無形的吸引力將她深深的牽扯住,竟掙脫不開.他的眸子,對上她倔強的目光,深邃中一閃而逝的詫異,隨之而至的是細微的茫然和掙扎.

  南宮曄腦海中忽然憶起被他掐住脖子時倔強相望的眸光,心中一動,她帶給他的熟悉感,竟不只是因為十年前的記憶,更多的卻是源於朝惜苑裡的那雙美眸!當下,手迅疾的往她面紗掠去,卻在碰到面紗一角時,對上她鎮定自若的眼神,便頓了頓,忽然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指尖下滑以迅疾的姿態挑開了她的外衣…

  如陌頓覺胸前一涼,低頭一看,驚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曄見她露出驚慌的神色,便邪笑道:"還能做什麼?自然是……你別害怕,我會輕一點,不會弄疼你,乖!"

  她愈發的慌亂,卻又強自鎮定,道:"你……!"頓住,看向床邊的白色衣物以及用來包紮傷口的棉布,還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促狹,便立刻明白被他戲弄了,不禁面上一紅,連忙將臉轉向裡側.半響後方道:"你先出去,我自己可以處理."

  南宮曄見她似有些氣惱,便笑道:"清冷淡漠如你竟也會難為情,實在難得!以前在石屋裡的時候,你換衣服從不避諱,怎麼現在反倒拘謹起來了?"

  如陌道:"此一時彼一時.再說,那時還小,不需要避諱,也無處可避."

  南宮曄道:"那就將這間屋子當成是當年的那個石屋."

  這也可以嗎?如陌瞪著他,竟無語...

  南宮曄不理會她的反抗,稍稍用力,那衣物便碎成片片,回歸大地.而她上身僅剩一件胸衣緊緊包裹著胸前的柔軟,玲瓏曲線畢露,引人遐思無限.

  南宮曄身子一僵,明顯感覺到自己下身的變化,心中一陣悸動.連忙收回目光,穩了穩心神,迅速地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身子.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坐到床邊,問道:"為何要離開石屋?不是說讓你等我的嗎?"

  如陌反問道:"等你做什麼?"

  南宮曄柔聲道:"你忘了?我說過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如陌道:"我說過,不需要."

  "你真是……"南宮曄輕歎一口氣,柔聲道:"你一點也沒變,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倔強,軟硬不吃,不給我留半點情面.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娶你,所以你什麼也不要想,只管好好養傷,等待三個月後做我的新娘."

  如陌淡淡道:"如果只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你,那我可以告訴你,救你只是無心之舉,為你受傷也不是我自己願意.所以你,不必為此耿耿於懷."

  南宮曄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像你這般冷漠無情的人怎會隨意去救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你只是被那些人誤以為是我的同伴,才不得不與我站在同一邊."

  如陌疑惑道:"既然知道,那你為何……"

  南宮曄的思緒飄回到十年前兩人共處的一段日子,語氣愈發的輕柔,道:"當年我被人追殺,幸得你相救.你很聰明,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不能硬拚,便將他們引進了那片有著迷霧的樹林,再將我帶到那間隱蔽的石屋時,我們都身負重傷.那時,你也是這左肩受的傷,傷口很深,你卻緊咬著唇一聲不吭.當年的你才六七歲的樣子,卻堅強的讓人震驚,你眼中強忍著的倔強眼淚讓人心疼.我幫你上藥被你拒絕,同你說話你也不理會.你自顧自的行事,完全當我不存在,而我,從小到大,從未被人如此忽視過.我還記得,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這句話雖然不大好聽,卻是事實.當時我所受的內傷極重,別說那些武林高手,即使是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孩子,也能輕易的將我殺死."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早出晚歸,除了帶給我吃的,還會帶回一身的傷,我以為你又遇上了那些人,而你對我說了第二句話,只有兩個字:不是.從那日起,你幾乎每日都帶著傷回來,卻也漸漸的對我放下了防備.當我為你上藥時,看著深深淺淺的傷痕,便決定等我恢復內力之後,由我來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他溫柔的目光像是春日裡和煦的陽光直直的照進了她的心底,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情緒.面對突如其來的溫暖,她竟有些害怕,她以此身份再次來到他身邊,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而他如水的溫柔將是她最有利的籌碼還是會成為最終扎進她心底的利劍?當消逝多年的溫暖再次索繞心間,她是否還能一如既往的維持著那顆冰冷孤絕如一潭死水般的心?

  如陌再次將臉轉向一邊,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後,方道:"我不需要他人的心疼,更不需要別人的保護!所以,我不會嫁你."

  南宮曄一愣,沒想到第一次向人袒露內心竟會遭到拒絕,不禁有些心涼.也只一瞬而已,似忽然間想起了什麼,隨即笑道:"只怕你這輩子想不嫁我也不行了,現如今全京都城都已知曉你是本…我的女人,除了我,還有誰敢娶你?"

  見他面有得意之色,如陌嗤笑道:"是嗎?可我不這麼認為.若我願意,別說是京都城,就算整個封國都沒人敢娶我,也還有金國,翌國以及其他王國的好男兒供我挑選.若我不願,誰也強求不了,你也不能!"

  南宮曄一怔,暗道:以她倔強的性子,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看來他得換個方法.想到此,便收了笑意,一臉認真的神色,柔聲道:"我知道,所以我不強迫你.但請你給我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他神色間極其認真,態度誠懇,語氣溫柔的似要滴出水來,竟讓她無力招架,心生退意.前些日子,她以暗閣之名向他取得三月之期,他對她百般防備,而如今,她不過是換了一個身份,卻是他向她討要三月之期,她該如何應對?

  要繼續嗎?若繼續,前面等待她的將是光明的坦途還是黑暗的深淵?若停止,她的生命將毫無希望.

 




第二十二章 魔宮


  南宮曄見她半響不回應,便激道:"你害怕了?"

  她忽然笑道:"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我應你便是."既然他故意激她,她便順他的話而應.

  南宮曄似放下心,笑了起來.這一笑,竟是那樣的愉悅,使得他俊美無儔的容顏彷彿一顆蒙塵的明珠瞬間被注入了世間所有的光芒,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彩.

  如陌竟一時看得閃了神,冷酷殘暴的南宮曄竟會有這樣燦爛奪目的笑容麼?沒有心機,毫無防備.也許,不經意間流露的才是他最初的真實本性.誰會不喜歡光明和溫暖?誰會在一出生便冷漠殘酷?不過都是環境所迫罷了.她怔愣中,聽到他發出低低的笑聲,磁性而魅惑,方才回神.連忙斂了心神,想起他之前欲揭開她面紗卻又突然改變主意,便問道:"你……不看看我的面容嗎?"

  南宮曄道:"不重要,我知道是你就好."他用手輕輕撫摸起她散落於枕邊的髮絲.觸手光滑柔軟,勝過他府上最好的綾羅綢緞,讓他的心也跟著變得柔軟.

  如陌笑道:"若我的面容醜陋不堪呢?你還會如此堅持嗎?"

  南宮曄微愣,道:"不會,十年前,我就知道你將來必定傾國傾城."

  如陌又道:"何以如此肯定?十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或許會被毀容也說不定!"她說的事實,只是她的皮膚天生癒合能力強,即使她刻意不去管,仍然在數日後完美如初.

  南宮曄卻笑道:"你那時身上那麼多傷,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又怎會讓自己的臉上留下疤痕."除非她有意而為,可是,有哪個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顏呢?

  如陌不再說什麼,只是將臉轉向裡側,輕輕閉上雙眼.

  南宮曄見她柳眉輕踅美目微合,料她定是乏了,便柔聲道:"你先休息會兒,待午膳好了,我再來叫你."

  見她不答話,他也不惱,站起身為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才轉身離去.

  如陌在他走後,睜開雙眼,轉過頭打量這張雕花木質大床,床四周垂掛著王族專用的明黃色床幔,將她與床以外的空間隔離開來,頂部暗花彫刻若隱若現,明黃色絲絨被蓋在身上輕柔舒適,讓人不忍進入夢鄉.而空氣中縈繞著南宮曄獨有的氣息,若有若無.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些日子.那是在她剛摔落懸崖不久,而南宮曄也還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他被人追殺,滿身血污狼狽不堪,卻仍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高貴的氣質.與他相處多日後,她才漸漸開始回應他的話語,可她卻始終不曾告訴過他她的名字.因為不論他待她如何真誠,或是能帶給她多少溫暖,也遲早要離開.果然沒過多久,當還是太子的南宮傲帶著無數將士找到他的時候,那將士們震天高呼"曄王子",她便知,他們已分別在即.她拒絕了和他一起回京都城,他說等她長大了就娶她做他的妻子,她卻說不需要!且不說生死蠱,但就她所遭遇過的經歷就已注定,她不會輕易去相信別人,更遑論將自己的命運交與他人.

  他終是離開了,留給她一個瀟灑卻寂寥的背影,以及那段黑暗日子裡唯一值得留戀的美好回憶.

  後來她遇到了易語,心底才又多了一絲溫暖,於絕望中相互扶持使她對人世間還抱有一絲希望.可生死蠱不解,她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終止.卓長老說過,毒經裡有可能記載著生死蠱的另解之法,而毒經在十年前便已隨著保管它的沙長老一道失蹤,經查證,最終確定沙長老落在辰王手中.她多次派人入府打探消息,皆無功而返,可見南宮曄防備之嚴密,其重視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她只好親自出手,以暗閣之名來到他身邊,雖短短數日,她卻已暗中查遍了整個王府,無一收穫.看來要想找到沙長老,必須先取得南宮曄的信任.因此,她只能賭這段過往在南宮曄心目中的份量,果然沒讓她失望!而那枚突如其來的暗器,雖在她意料之外,卻也正中下懷.她倒想看看冷酷殘佞的南宮曄如何讓她心甘情願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南宮曄自出了朝翔苑的寢室,便直往書房而去.一進門,就見長風與齊澈早已等在此,便直接道:"說吧."

  齊澈先道:"王爺既知碎心,想必也知道碎心出於何處.而那暗器屬下也檢查過了,確定與碎心同出一處.不知王爺帶回來的那名女子是什麼來歷,竟招惹到江湖上最神秘詭異的幫派'魔宮』."

  南宮曄臉色微變,沉聲道:"魔宮!"

  齊澈道:"是的!據說魔宮已有一百多年未在江湖露面,而就在兩年前,魔宮重現江湖,魔宮宮主以一人之力連挑江湖六大門派,出手快如閃電,武功深不可測.其招式與早已失傳上百年的天一神功相似,然而,能在三招之內擊敗幾大門派的掌門人,只怕已是神功大成.眾人皆以為,她會趁此機會一舉奪得武林盟主之位,稱霸江湖.可奇怪的是,那位宮主言語中對盟主之位竟嗤之以鼻,再次從江湖中銷聲匿跡.後來,六大派合力尋仇,兩年來,遍尋不著魔宮所在地.就連魔宮宮主,是男是女,亦無人知曉,眾人只知,她出現之時,戴著銀色面具,長髮飄揚和著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的鬼魅.從此,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男子,也有人說她是女扮男裝.而近半年來,魔宮中人再現江湖,出現之地必有死人,他們似乎無處不在,卻又遍尋不著其蹤跡.是以,江湖中人談魔宮而色變."

  南宮曄沉聲道:"你說的這些本王也曾聽說過,但本王不管她魔宮如何厲害,如今傷了本王的人,本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叫他們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長風,這件事你馬上去辦.實在查不到消息,你去一趟雲閣,他們不是號稱'沒有查不到的消息,只有不願接的買賣』麼?你告訴雲閣管事的人,就說是本王的意思,他們若查到線索,本王重謝,若查不到,本王便端了他的老窩."

  齊澈心下一驚,連忙道:"王爺且慢,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雲閣雖然只是打探消息的江湖組織,但短短兩年,他們的人已遍佈全國各地,實力不可小覷,當然,他們自然還沒有能力和王爺您抗衡,但與其如此,倒不如拉攏,保不準以後還能有更多的用處.王爺若信得過齊澈,就請將此事交與屬下,屬下定不負所托."

  南宮曄望著齊澈,目帶審視,見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兩人對視片刻,方道:"既如此,那此事便交與齊先生了."說罷便讓他二人退了出去.

  過了約半個時辰,午膳備好,南宮曄吩咐午膳擺到朝翔苑寢室,自己也往朝翔苑寢室而去.

 




第二十三章 溫情


  聞食香而動,觀色澤而知其味.如陌被南宮曄扶著坐了起來,看桌上已擺好的四菜一湯,雖簡單卻樣樣精緻,皆是清淡爽口的菜餚,正合她意.心中一動,想不到南宮曄竟如此細心,只是曾經不經意間說過的一句話,這麼多年,他竟然記在了心裡.

  南宮曄坐在床邊揮手讓下人們都退了出去,然後伸手將她抱了起來,先放到自己的腿上,正準備起身……

  沉思中的如陌只覺身子一輕,連忙掙扎道:"不用這樣,我自己可以的."

  嬌弱柔軟的身軀,突如其來的掙扎正好摩擦著他的身子,一股燥熱之感襲來,他渾身一僵,面色微沉,望著懷中的她的雙眼,出口的聲音帶著暗啞,道:"別動!"

  她對上他染上情慾的雙瞳,她絕美的面容如火燒般燙了起來,連忙轉過頭去.卻不想,帶著緋紅色澤的精緻小巧的耳垂呈現在他的眼前,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令他無法自控的湊了過去,一口將那誘人的美好含在口中,剎那間,一股美妙的顫意瞬間傳遍兩人的全身,隨著身體的溫度不斷地攀升,如陌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不識情慾滋味的她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忽然,左肩處傳來一陣痛感,令她驀然清醒,連忙推開南宮曄,迅速地離開他的身子,和他拉開一段距離,然後背過身去,暗自懊惱.

  驟失的溫軟令南宮曄心中一陣空落,隨即便恢復自然,見她似有惱怒,便起身向她走去,伸出雙臂從身後環住她,將頭輕輕的搭上她的右肩,在她耳邊輕語:"不高興了?是我太急躁了些,一時沒控制好自己.陌兒,別生氣,嗯?"

  他磁性的聲音帶著情慾未脫的暗啞,低沉魅惑,毫不留情的襲擊著她的感官.她慌忙躲開,用變聲後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我餓了."

  南宮曄對她的閃躲本有些不悅,但又聽她說餓了,便牽起她的手,兩人一同落了座.他先幫她盛了一碗湯,遞到她面前,柔聲道:"先喝點湯,潤潤喉嚨."

  她點了點頭,強忍住傷口的疼痛,伸手去端碗,卻被他握住,又聽他道:"這些日子不可動用這隻手臂,傷在骨節處,如此不在意,何時才能痊癒!"

  如陌淡淡道:"不妨事,遲早都會好的.假如好不了,那便不要這隻手臂了便是."

  "瞎說!"南宮曄頓時面色一沉,斥道.隨後放下她的左手,輕輕扳過她的身子,望進她淡然的美眸,動情道:"陌兒,我不知道你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是,自今日起,就由我來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

  他像是宣誓般異常認真的神色,以及溫柔如水的聲音瞬間擊中了她心底最弱軟的那個角落.不由得心中一顫,望著他怔怔出神.

  她不過是一個棄子,是這個世上最悲哀的人,竟還有人願意珍惜她麼?一個還未曾見到她容顏的人,憑什麼要珍惜她,難道僅僅是因為早已成為過往的那段日子麼?

  南宮曄見她望著他怔怔出神,便湊過臉去,勾起邪魅的一笑,道:"可有覺得你的未來夫君長得很俊,怎麼看也看不夠?無妨,待三月之後你我成了親,你想怎麼看都成.嗯?"說罷輕笑出聲.

  "……!"呵…他真的是南宮曄嗎?她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垂下眼簾,望著他手中的碗.

  南宮曄連忙用勺子舀了遞到她唇邊,她知他性格,即使她反抗也無用,只會徒增煩惱,便索性隨了他.她輕輕撩起面紗一角,露出嬌艷欲滴的雙唇,張口將那勺湯嚥下.

  半個時辰後,兩人終於用完膳.南宮曄將她抱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柔聲道:"你先歇會兒,我還有些政務要處理,晚些再來陪你可好?這朝翔苑裡沒有侍女,一會兒我讓人找個聰明伶俐的丫頭過來,有什麼事情,讓她去書房找我便是.嗯?"

  如陌淡淡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南宮曄臉又拉了下來,沉聲道:"不行!你有傷在身,不可隨意亂動.聽話!就這樣,我先走了."說著便起身離去.

  如陌心中五位陳雜,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望著床頂的暗花,思緒有些微的混亂,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方才都吃了些什麼,腦海中只浮現出南宮曄認真的眼神以及溫柔的話語.她在面對他的冷酷,暴戾,無情時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無波瀾,可是他帶給她的這份溫情,卻超出了她的預料.

  忽然覺得有些乏,便斂了思緒閉上雙眼,小憩片刻.直到外面走廊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聽聲音不像是南宮曄,想必是南宮曄派來服侍她的侍女,可那腳步聲聽起來似有些熟悉,輕而不浮,穩而不沉,只有練武之人才有這樣的腳步聲.心中不禁冷笑.

  來人剛走到門前,還未開口,卻聽屋裡已有聲音傳來:"進來吧."她不禁心中一驚,連忙定了定神,推門入內.

  對著床上的蒙面女子行禮道:"奴婢水月拜見小姐."

  如陌側頭望向眼前的綠衣女子,淡淡道:"是王爺安排你來的?"

  水月稍微猶豫了下,應道:"是."

  如陌道:"去外邊守著吧,有事我會叫你."

  水月應聲出去後,如陌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精美的景致,亭台樓閣,水榭曲橋,美則美矣,可始終都是人為的設計,設計得越完美反而越是讓人覺得不真實.

  她往這窗前一站,竟站了兩個時辰.

  南宮曄處理完政務,進屋見她站在窗前,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的衣裳,迎風而立,被風揚起的長髮在空中亂舞,似是不甘被主人遺忘般.南宮曄頓時沉了臉,大步上前,一把攬過她的身子,微惱道:"不是說讓你好生歇息,不可亂動嗎?你怎就……"他忽然頓住,望著她的臉竟無法再言語.

  只因她轉過身子時,面紗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一張傾城絕色的面容瞬間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不禁臉色劇變,連忙放開她的身子,大退三步.

  



第二十四章 身份


  竟不止是眼睛相像麼?!這俏鼻,這臉龐……

  南宮曄望著眼前這張與朝惜苑那名女子一模一樣的絕色面容,脫口而出道:"你的臉……你究竟是何人?"

  如陌眨了眨眼,似有些詫異,對他淡淡一笑,道:"你這是何意?我是誰你不是知道麼?我的臉怎麼了?很醜麼?竟把你嚇成這樣!"

  南宮曄見她神色淡然,便定了定心神,再開口時,面色已恢復如初,語氣平靜道:"不,你的面容…很美,美得超乎想像,才令我一時失了方寸."他走上前去,伸手捧起她的臉,仔細的端詳,竟找不出半點不一樣的地方.難道她給他的熟悉感,並不是來自十年前,而是源自朝惜苑他百般防備的那名女子?這怎麼可能,這叫他如何去相信!

  如陌任他端詳,目光溫柔地望向他眼眸深處的掙扎和不安.伸手撫上他的眉眼,輕輕抹平他微皺的眉間.

  輕柔的觸感令南宮曄心中一緊,連忙放開她,平聲道:"我還有事,晚些再來陪你.你快回床上躺著,傷未癒,不准吹風."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答話.

  南宮曄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她定定的望著他匆忙離開的背影,心一陣陣輕顫,緩緩閉上雙眼.

  南宮曄出了朝翔苑,直往朝惜苑而去.

  "王妃可在裡面?"南宮曄問道.

  侍衛連忙應道:"稟王爺,王妃未曾出過朝惜苑."

  南宮曄舉步邁了進去.見依顏守在寢室門口,便揮手阻止了她的行禮,徑直進了裡屋.

  床上趴伏著的女子,臉偏向裡側,雙眸緊閉,似正在熟睡.一頭青絲散落枕邊,較之前似乎少了些許光澤.右肩衣領微微滑下,白皙的背部肌膚上一道猙獰恐怖的疤痕躍入眼簾.南宮曄望著她恬靜的睡顏,忽然發覺今日面對她時心裡竟十分平靜,沒有了往日的焦躁與掙扎.這是為何?是因她正在熟睡中無法與他對視的雙眸,還是因他身邊已有一個同她相似的如陌?在他心裡,她們兩人,究竟是她像如陌,還是如陌像她?他竟一時無法分清.

  絕美的面容,倔強的眼眸,清冷孤絕的氣質,皆如此相似,相似到他幾乎要以為是同一個人.而事實上,她們並非一人,除了聲音的不同,還有那條醒目的鞭痕,她有,如陌卻沒有.也許聲音可以改變,但這條鞭痕,無論塗上多麼神奇的藥,若沒有個三五十日,也絕不可能恢復如初.而他幫如陌換衣服時並未發現有半點痕跡.

  出了朝惜苑,剛走了幾步,長風就現了身,道:"屬下有事稟報."

  南宮曄見他臉色凝重,便道:"到書房說."

  一進書房,長風連忙道:"稟王爺,王妃身份有異.據屬下查證,暗閣之中從未有過女人.暗閣閣主也並非是那位與王爺談交易自稱暗閣閣主的紫衣女子."

  "哦?"南宮曄微微蹙眉,隨意的尋了張椅子坐下,問道:"可查出暗閣閣主是何人?"

  長風低頭道:"屬下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據下面回報,暗閣閣主的身形與武功都與'烈焰殘歌』相似."

  南宮曄心中一驚,卻沒有立即出聲.如果是"烈焰殘歌",那麼,暗閣在兩年之間一躍而成為江湖中最為厲害的暗殺組織便毫不奇怪.只是若果真如此,那這兩名女子又是何身份?

  他沉思片刻,對長風道:"說說你的看法."

  長風想了想,道:"依屬下猜測,既然暗閣沒有女人,那麼,手持暗閣閣主信物的紫衣女子與借助暗閣之名進入王府的王妃應該是另有來路.而王爺與她們之間的交易,她們也已經採取行動.短短數日,葉恆的餘黨已經有一部分神秘消失,查不著蹤跡.具備這樣的實力,除了暗閣,屬下想不出其他人."

  長風頓了頓,見南宮曄示意他說下去,便繼續道:"王妃與紫衣女子,就算不是暗閣中人,應該也與暗閣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如果不是她們有意冒充暗閣之名行事,那就是暗閣背後還有一個更強大的神秘組織."

  南宮曄點了點頭,方道:"你分析的不錯,若果真如此,本王倒是有些佩服暗閣背後的那個神秘組織,竟能收服'烈焰殘歌』為其辦事.還有朝惜苑的那個女人,以她非凡的氣質與膽量,定不是泛泛之輩,若本王猜得不錯,她的地位應在紫衣女子之上.所以,朝惜苑你讓人再盯緊些."

  長風連忙應下,然後思索著問道:"這王妃進來王府到底是什麼目的,為何到現在也不見任何動作?"

  南宮曄沉聲道:"要知其目的,必先查清其身份."說罷,似想起了什麼,神色間忽然變得有些哀傷,道:"長風,你可知,如陌與朝惜苑的那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本王真希望,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無論他是出於何種原因對她好,她也都是他第一個想要好好對待的女子,希望她莫要讓他失望才好,否則,他也無法預料自己將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因為而他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欺騙和背叛.

  長風垂首靜靜的立在一旁,並未答話.他知道王爺並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需要有一個人在旁邊傾聽罷了.

  夜幕低垂,房間裡撒了一地的冷月,南宮曄沒再過來看她.如陌安靜的躺在床上,有些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明明她想要的已唾手可得,為何又要刻意的毀壞,她到底在期待著什麼呢?如今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值得她所期待的?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清楚地明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的最終目的,唯有這一次,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犯起了糊塗.為了一個目標,她竟不停地在原地轉圈子,到如今,那目標究竟還是不是她最終的目的,她竟然無法肯定了!

  如陌苦笑著歎息.

  夜已深,困意襲來,她才漸漸睡了去.似乎沒過多久,又似乎過了很久,朦朧之中,她依稀感覺到有人在接近,沒有腳步聲,只有很淺的呼吸,淺到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但她卻很清楚,這是絕頂高手之間才會有的感應.

  她驀然清醒,睡意全無.卻仍然雙目緊閉.

  近了,再近了……

 




第二十五章 殘歌


  如陌心中暗哼一聲,唇角浮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亦不動聲色,暗暗凝聚真氣.

  感覺到來人慢慢移至床前,便停住不動,身上並無殺氣,似乎也沒什麼敵意.於是,如陌低聲問道:"誰?"

  那人並沒有立即答話.

  如陌雖心中疑惑卻不動聲色,沉默了半響,來人方低聲道:"是我!"他嗓音沙啞暗沉.

  "殘歌?!"如陌立即坐了起來,由於動作過猛,傷口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想必是傷口被撕裂了,她不由得悶哼一聲,暗道:關節處果然比其它地方脆弱一些.然後緊咬下唇.她並非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習慣了忽略,身體上的傷無論多痛總會痊癒,可心裡的傷,那會是一輩子.

  殘歌聽她一聲悶哼,臉色立變,立刻撩開床幔,沉聲責怪道:"好好躺著,起來做什麼?"

  如陌無所謂的苦笑搖頭,道:"不妨事.你幾時回來的?沁貞怎麼也沒來告訴我."

  殘歌看了看她,垂眸道:"不怪她,我接到你受傷的消息,直接過來的."沒人知道他回來,她自然不可能收到消息.說著便扶她躺下,自己則立在一旁.

  如陌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可還順利?"

  殘歌略做思索,方道:"還好,只是剛發展,目前還不是很穩定."

  如陌點了點頭,道:"恩,這些日子,你多照應下那邊,爭取在兩個月之內將主力遷過去."

  殘歌劍眉輕蹙,道:"兩個月……好."緊是緊了些,不過……也不是不可能.

  如陌偏過頭,望著他道:"你不問我為何要去擴到金國?"

  殘歌沉默片刻道:"你有你的理由."

  如陌一愣,隨即輕輕笑了起來,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殘歌,謝謝你的信任!"頓了頓,又道:"也謝謝你的正吟!"她的聲音飽含著無比的真誠.她很少向人道謝,可殘歌不同!正吟是她一直以來想要的,她找了三年都沒有找到,殘歌拿到正吟必定費了很大周章,她雖然待人冷淡,卻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

  黑暗中,看不清殘歌的神色,只見他將頭轉了過去,淡淡道:"順便而已,你喜歡就好!"

  如陌淺淺一笑,低聲道:"殘歌,你跟著我,有兩年了吧."

  殘歌微愣,隨即回道:"是兩年零一個月又二十三日."

  如陌一愣,心中微微詫異,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出來.他記得這麼清楚嗎?隨即釋然一笑,道:"等這件事情結束後,你就自由了."

  殘歌身子猛然一僵,半響未出聲,也不回頭看她.

  她挪了挪身子,往床欄上靠過去,繼續道:"當年,我以暗器勝你,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你也很不服氣,但是你仍然遵守了約定,留在了我身邊為我辦事."她頓了頓,凝視他的雙眼,又道:"殘歌,你是我除了易語之外,最信任的人.你我約期十年,如今已過兩年,你又為我尋得正吟,我決定,待此事結束,你我之間的約定,一筆勾銷."

  殘歌終於轉過頭來,定定的望著她黑夜中閃動的雙眸,堅定道:"不需要,拿到正吟只是順便而已,我會信守自己的諾言."

  如陌微愣,殘歌的回答令她頗感意外,她以為他會高興,卻沒想到他竟會一口拒絕.蹙眉思索後方道:"殘歌,你可要想好,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以你的武功修為,即使是做武林盟主也綽綽有餘!而你真的願意為一個無聊的賭約,甘心十年屈居在我之下?"

  殘歌打斷道:"十年而已!十年之後,你我再來比過,我決不會再輕易上你的當,到那時,我提出的,將不會是十年."

  "呵呵……"如陌輕笑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不過,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既然如此,就請愛惜自己的身子!"殘歌望了望她的肩膀,背過身去,沉聲道:"我無意與一個死人比武."

  她隨意地掃了一眼左肩,幽幽一笑,淡然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殘歌背對她,眉頭緊皺,薄唇緊抿,沉默片刻後方道:"一個不愛惜自己的人,如何掌握分寸?難道對於你,死不了便是分寸的界限?"

  如陌抿唇,望向黑暗中的雙眼變得空洞而茫然.感受著無邊的寂靜瞬間籠罩了這間漆黑一片的屋子,心彷彿被浸入了千年的寒潭.

  過了許久,她破碎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心慌的寂靜,幽幽道:"殘歌,家仇已報,你……是否還有活下去的目標?"

  殘歌心底一震,沉默良久,似茫然道:"活下去的目標?"他的思緒飄回過去,五歲時,莫家慘遭滅門,他躲在地窖裡親耳聽到父母臨死前的慘叫聲,自此苦練武藝,唯一的信念便是為父母報仇.當他終於報得大仇的那日,武功足以稱雄江湖.可他,卻突然變得沒有了方向,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沒了,他茫然無措.而就在此時,他遇上了她,所以,她贏了,贏在他沒有信念的支撐.儘管她贏得並不光明正大,他當初也有些氣惱,可是,當看到她眸中散發著無限期翼的光彩時,他選擇了履行承諾,以十年為期,為她效勞.那時,不過是為了尋找目標,如今……

  殘歌思及此,眼神由茫然轉為堅定,道:"如今,我已經尋到."

  她怔了怔,喃喃道:"你已尋到了嗎?"可她,仍在尋找.當易語一次又一次用仇恨喚醒她活下去的意志時,她每每醒來,心都會痛得無以復加.

  窗外,天將亮,月已隱去,黎明前的黑暗給她的感覺竟是如此的空落與無望.

  片刻,如陌神色已恢復如常,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殘歌欲言又止,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終化作一聲歎息,轉眼消失在黑夜中.耳邊還殘留著他帶著淡淡關懷的一聲:"保重!"

  她已無睡意,直至旭日初升,她起身開窗,凝眸而望.只見東方噴薄而出的異彩,映照著整個天空,揭去了滿天的睡意,似要帶給人們無限的希望.令她的心也不禁升起一絲絲莫名的期待.

  如陌梳洗過後,水月端來一碗藥,恭敬道:"小姐,請服藥."

  如陌掃了一眼黑忽忽的湯汁,慢聲道:"是什麼藥?誰讓端來的?"

  水月回道:"是齊先生吩咐為小姐準備的,治刀傷的湯藥."

  如陌一聽,頓時眸光劇冷,犀利無比,直射於她.沉聲問道:"你怎知我受的是刀傷?"

  水月心裡打了個突,手一個不穩,藥汁濺了幾滴出來.她連忙穩住心神,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隨口說的."

  如陌暗自冷笑,也不再追問,伸手接過藥碗,望著濺出的藥汁,惋惜道:"如此費心熬就得一碗藥,撒了就可惜了."她緩緩端起碗送至唇邊,眼角餘光掃向之處,一雙素白纖手緊緊攥住淺綠紗裙.她暗自冷笑,將藥遞了回去,道:"放桌上,晚一點再喝."

  水月臉色一白,連忙道:"小姐還是趁熱喝吧,要不然,一會兒王爺回來會責罰水月."

  如陌身子斜倚床欄,輕紗覆面,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黛眉輕揚,一雙美眸望著水月似笑非笑.

  這時,門外清晰的傳來一聲:"王爺!"

  



第二十六章 掙扎


  南宮曄一改沉重的黑色,竟著了件淺藍色外袍,清新俊朗的氣息和著溫柔如水的神色,較往日,少了一絲凌厲,多了幾許柔和之感,令人不禁怦然心動.

  視線觸及到水月手中的藥碗時,面色微沉,不悅道:"怎麼還未喝藥?"轉眸間,見她慵懶的斜倚床欄,褪去一身清冷之氣,有著說不出的嫵媚風情,不由得鳳目微瞇,輕笑道:"莫非陌兒你,是為了等我回來餵你不成?"

  如陌面色一僵,隨即坐起身來,凝視著他明朗的俊容以及泛著溫暖笑意的眸子,竟一時移不開眼.

  水月的目光在南宮曄入屋後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入府兩年,印象中的辰王,高貴威嚴,冷酷殘暴,什麼時候有過如水般溫柔的神色?還有那唇角的一抹笑意,令他俊美的面容看起來極具誘惑.水月只覺自己的心跳得飛快,儘管她知道辰王的目光永遠不會停留在她的身上,也還是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然後低聲道:"王爺,這藥有些涼了,奴婢端去廚房熱一熱,再給小姐送過來."

  "恩,去吧!"南宮曄看也不看一眼,揮手道.

  水月不敢再做停留,略施一禮後快步離去.

  南宮曄挨著如陌身旁坐下,望著她被面紗遮蓋的臉龐,問道:"怎麼又戴上了?"說著不等如陌反應,便將面紗取了下來.

  如陌也隨了他,然後淡淡道:"習慣了."

  南宮曄不再說什麼,只伸出手,用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撩起她光滑柔軟的如墨髮絲,舉到鼻前輕嗅,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樣.

  如陌以為他會很俗氣的說一聲"真香",不想他卻開口道:"該洗了!"

  "……!"如陌嘴角抽了幾下,看南宮曄滿臉促狹的得逞笑意,惱怒的瞪著他,反手將髮絲從他溫潤的掌心中抽離,如凝脂般白皙面容暈紅一片.

  "呵……"南宮曄輕笑出聲,執起她蔥瑩如玉的素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炯炯目光望著她轉過頭彆扭的神情,笑得無比舒暢.清冷淡漠如她也會有小女兒般的神態,不由得唇角的笑意越發的濃了起來.柔聲道:"整日躺在床上可會覺得悶?可想出去走走?"

  望著他燦爛無比的笑容,她心中無來由的一慌,連忙抽回手,斂了心緒,淡淡的點了點頭.

  南宮曄修長有力的手臂托起她柔軟纖細的腰肢,如陌臉色微變,忙拒道:"我的腿又沒受傷,可以自行走路."

  瞬間,南宮曄笑容退去,眼中含有一絲不可抗拒的光芒,不理會如陌的反抗,自顧自的抱起她走了出去.

  如陌心知反抗也無用,還不如乾脆順了他.一股陌生的溫度由南宮曄溫熱的掌心透過她腰間微薄的衣衫直達如陌心間,她放鬆了整個身體,任腦袋歪下去隨意的倚靠著他堅實有力的臂膀,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之感自心底油然而起,令她異常心安.

  南宮曄感覺到懷中人兒的放鬆和靠近,心中一喜,溫柔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所過之處,侍衛與下人們無不震驚詫異,一個個張大嘴巴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只見他們那一貫高高在上冷酷殘佞的王爺此時唇角輕揚,神情溫柔如三月間蕩漾的春水,眸光含笑看向懷中的絕色女子,步伐輕快,向後花園走去.

  "陌兒,在想什麼?"見她走了神,南宮曄不由問道."

  如陌抬起頭,似若有所思,道:"南宮曄……"

  "叫我曄!"他溫柔的打斷她未完的話語,魅惑的聲音在她耳畔悠悠響起,蠱惑著她敏感的神經.

  一股酥癢的感覺傳來,她連忙縮了縮脖子,躲開他噴薄在耳邊的氣息.沉默片刻後,再次將頭靠上他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冰冷嗜血,殘酷暴戾,溫柔如水,邪佞魅惑,哪一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南宮曄腳步一頓,笑容僵在唇邊,只瞬間,便回復之前輕鬆愉悅的模樣,柔聲道:"陌兒你,只要明白我會一直對你好就足夠了,其它的不必多想!"

  如陌輕輕的閉上雙目,心道:一直對她好嗎?他的一直,究竟能持續多久呢?

  轉眼已到了後花園.陽光照耀下,竹影搖曳,百花盛放,滿園春色惹人醉.南宮曄見懷中人兒仍然緊閉著雙眼似不願睜開,便低下頭去輕啄她嬌艷欲滴的雙唇.她美眸驀然睜開,盛滿驚愕,引起他一陣低低的帶著磁性魅惑的笑聲.她連忙轉過臉,隨意的掃了一眼園子,頓感無趣般,神色淡然的將目光投向一片靜藍的天空.

  南宮曄問道:"不喜歡這園子嗎?"

  她隨口道:"喜歡."

  她一副敷衍的態度,他不悅道:"陌兒,在我面前要說真話,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撒謊."

  她轉過頭定定的望著他,認真道:"你要聽真話?"

  他點頭道:"是."

  她想了想道:"我不喜歡這裡,但是我喜歡那個亭子."她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待月亭,神色極其認真.

  南宮曄一愣,隨即問道:"為什麼喜歡那裡?"

  如陌道:"只是喜歡,沒有原因."

  他疑惑的盯著她絕美的臉龐,犀利的目光似乎想從中找出點什麼,但對視半響,她依然神色坦然,目光純淨.他稍作猶豫後釋然一笑,抱著她在片片翠竹環繞中拾階而上,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他二人身上,溫暖的沁人心脾.

  足足過了一刻鐘,方才上得待月亭.南宮曄將如陌放下,改牽她的手,帶著她走向前方的眺台.凝目往下,整個王府乃至整個京都城皆盡收眼底,過往的行人如一隻隻螻蟻般大小,人的生命瞬間變得渺小而平凡.只是,置身於高處之人,卻更顯得孤單.

  如陌回過頭,望著亭子上頭的牌匾,幽幽歎道:"登亭待月,光陰似流水匆匆.待回首,幽恨幾時休?"

  他身子一震,這種感覺她能瞭解麼?他望著與他比肩而立的她,竟感到心安.忽然覺得有一個人站在自己的身邊,真好.而這個女子不僅能分享他的喜悅,更能體會到他的寂寞與孤獨.

  南宮曄雙目含情凝視著她有時清冷有時燦若星辰的美眸,溫柔磁性的聲音在她耳旁輕輕響起:"不要離開我,永遠留在我身邊.可好?"

  他動情的懇求令她心中一動,轉眸對上他深邃含情的目光,沉浸在他為她營造的溫柔漩渦當中,忘了身在何處,忘了自己是誰.

  金色光芒籠罩下的南宮曄,更是氣宇軒昂,俊美無雙.他溫潤的掌心捧起她的香腮,低頭含住她嫣紅誘惑的雙唇,霎時,如陌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覺得有一股美妙的顫意傳遍四肢百骸,令她忘記反抗,也不知如何回應.直到南宮曄感覺到她不能呼吸時才不捨的放開她.輕點她俏鼻,寵溺的聲音道:"傻瓜."

  她美眸圓睜,紅唇微張,怔怔的望著他漸漸離開的俊顏,有些茫然無措.

  南宮曄見她如此反應,輕笑道:"陌兒對我可有些感覺了?"

  感覺?!如陌茫然的搖了搖頭.那是什麼?她不知道!十年間黑暗的生涯,讓她忘記了什麼是快樂和幸福,她的所有情感不是早在七歲那年已全部埋葬了麼,可如今,為何會有一絲期待?!她又在期待什麼?

  南宮曄眼見她的眼神由茫然變為悲傷又轉為絕望的淒涼,心裡有些心疼和緊張.

  "陌兒!"他溫柔的喚她,輕輕將她擁進懷裡.

  他的懷抱好溫暖,溫暖的讓她不捨得離開.她似乎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然而,他的溫暖,她如何能貪戀?閉上眼一狠心,用盡全力猛地一推……

  南宮曄不防,被她推得踉蹌大退了好幾步,才算穩住.怔怔地望著她面無表情的快速轉身離去,不敢置信.他第一次用心靠近一個女子,竟然遭到了拒絕!

  




第二十七章 青樓


  清晨,天氣陰鬱,薄霧繚繞,整座王府被輕煙籠罩.如陌靜坐梳妝台前,凝目望向鏡中略帶哀愁的絕色容顏.不禁苦笑,南宮曄終究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辰王,他強大的自尊容不得他人的半點抗拒.所以,自她推開他之後,他已三日不曾來看她.以為將她冷落在一旁,她便會後悔,痛哭流涕地請求他的原諒,並發誓從此唯他命是從?呵…南宮曄,他真是太不瞭解她了!那可以是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但永遠不會是她--如陌.

  對鏡蒼然一笑,起身開門走了出去.對水月淡淡道:"我要出府,你想跟便跟著吧."說罷不等水月反應已徑直離去.

  水月連忙跟上.門口的侍衛也未加阻攔,二人順利地出了王府.

  水月開口問道:"小姐,您想去哪裡?"

  如陌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隨意道:"只是想出來逛逛,並未想好要去何處.怎麼,你有好去處?"

  水月想了想,道:"奴婢聽說西街有家新開的首飾坊,他們的首飾都是從別國進的貨,跟我們封國的不大一樣.小姐想不想去看看?"

  如陌隨口道:"就依你!"

  西街,還需要過兩條街才能到.

  不一會兒,兩人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水月道:"小姐,去西街走這條街比較近,從這裡穿過去就到了.可是這條街是花街,雖然現在還早,也沒什麼人,但是……小姐,您看……"水月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她,尋求她的主意.

  如陌想也未想,便淡然道:"花街怎麼了,不妨事,就走這兒."說著徑直走了過去.

  這條街名為花柳巷,尋花問柳銷魂地.在京都城幾乎家喻戶曉,而此刻,正是花柳巷一日之中最清淨的時候,看起來與其它街道並無不同.

  走了不到百米,便聽"錚"的一聲,一陣悅耳的琴音傳來,宛轉悠揚,如行雲流水般清新流暢.如陌微微一愣,頓了頓,隨即尋著琴音而去.沒走幾步,便停在了倚春樓門前,未作猶豫,推門而入.

  精緻豪華的大堂中,一個三十來歲相貌不俗的女人見到她愣了一愣,隨即連忙迎了上來,聲音嬌媚道:"喲!這位小姐,來得可真早啊,我這還沒開門呢!不過也不打緊,既然來了,徐媽媽我也不能有生意不做是吧?"說罷回頭對後面的丫鬟道:"你們快去,把他們幾個都叫來,讓這位小姐好好的挑選挑選……"

  聽說過這條街有家妓院以男妓聞名,想不到她這隨意一進,便是了.如陌暗自冷笑,面無表情的打斷道:"不必麻煩.徐媽媽,我是聞琴聲而來,可否帶我去見一見撫琴之人?"

  徐媽媽一愣,對著她打量了幾眼,再朝她身後望了望,點頭道:"請隨我來."說完便引著她往後院行去.

  林木蓊鬱,蒼翠欲滴,小橋曲水,楊柳輕垂.將前堂的精緻奢華襯托的庸俗無比,想不到這種地方竟也會有如此雅致的景色.

  精美長廊的兩旁花壇緊促,一股股香氣入鼻,令她不禁皺眉.長廊的盡頭,身著玄色外衣的男子,一頭黑髮用赤色緞帶束起,陰柔俊美的臉龐一側有一道深褐色疤痕,卻並不顯得猙獰,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邪美.他停下撫琴的動作,抬眼望她,卻不做聲,彷彿在等如陌先開口.

  如幽潭一般的黑眸似要將她吸附進去,如陌目光落到他面前的琴弦上,淡淡道:"'息鳴』不愧為當世名琴,雖不如'正吟』蒼松古樸,卻也是鏗鏘有力,非一般琴可比.世人皆以為此琴已毀,不想竟完好無缺.今日一現,江湖必再起紛爭."

  話音未落,那男子擊掌起身,目含探究,微微勾唇一笑道:"'琴仙如陌』,果然名不虛傳!比起你落花中妖嬈的舞姿,在下更欣賞你這聞音辨琴之功力,實令在下自愧不如.至於'息鳴』,只要你不說,又有誰會知呢?"

  如陌聽他說起落花之舞,想起那日若有若無的凌厲目光,心中一動,淡笑道:"如陌不記得起舞那日,閣下在千色園.莫不是閣下化做了我千色園的侍女,所以如陌未認出來?"

  男子聽了也不惱,反笑道:"你可真是個妙人兒,史青為你送了性命,也算是值了.只是可惜,他至死也沒見著你的芳容.真替他遺憾!"他口中說著遺憾,眼中卻是冰冷的嘲諷之意以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篤定.

  如陌冷了眼,沉聲道:"是閣下唆使史青去千色園鬧事?你目的何在?"像史青那樣的紈褲子弟,若無人挑唆,又怎會為一個連面容都沒見到的女子癡迷.

  男子對她的質問,似毫不在意,道:"那是在下為如陌小姐精心準備的第一份大禮,如何,那齣戲可為你解了悶兒了?"

  如陌冷笑道:"閣下好大的手筆,這齣戲,朝廷大員開場,辰王壓軸,只怕是如陌也是身在戲中."

  男子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冶艷入骨,往前踱了幾步,方道:"人生本就一齣戲,如陌小姐身在戲中也不為奇.請這邊坐."說罷自顧自得往院落一角的石桌行去.

  如陌冷冷地望著他邁著無比優雅的步伐,暗道:這男子看似謙和有禮,實則邪氣入骨.他的邪與南宮傲不同,南宮傲的邪魅,只是一種表象,而眼前男子的邪惡之感,卻是由心而發.此種人,通常行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且百無禁忌.

  如陌不動聲色地落了座,隨意的掃了一眼園子,除了正端茶過來的侍女再無他人,徐媽媽早已退了出去,水月也不見蹤影.

  侍女將倒好的茶水放到了她的面前,又退了出去.

  碧綠清澈,清香撲鼻.觀茶色,聞茶香,已知茶滋味.

  如陌聞而未飲,忽然一陣風吹過,長廊旁花壇的香氣隨風而來,入鼻間,隱隱約約,一絲異香醉人心脾……

  如陌不禁心中一沉,面色劇冷,長袖一揮,只聽"砰"的一聲響,連杯帶壺擦過男子的耳際迅疾地往對面的院牆上撞去,再望向男子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厲無比.

  她,還是大意了,竟沒想到…

  



第二十八章 媚毒


  那男子一驚,面色也沉了下來,不悅道:"如陌小姐這是何意?在下以好茶相待,以為你也是懂茶之人,沒想到,你竟如此糟蹋在下的一番心意."

  如陌面無表情,冷聲道:"千金難得一壺的'清毫’自然是好茶,只可惜,閣下的心意如陌不敢領受."

  男子目露精光,笑道:"如陌小姐未飲便已知是'清毫’,也算是知音之人,那這壺'清毫’便也值了.只是,在下實在不解,小姐為何如此作為?莫非是害怕在下欲對小姐不利,在茶里下毒不成?"

  如陌目光犀利,緊緊鎖住男子的雙眸,似笑非笑道:"這'清毫’之所以名貴,就在于任何毒與它混合都會被其消除毒性.但唯有一種香味與它的香氣混合,雖不是毒,卻勝毒百倍.閣下好細密的心思,竟將'醉香’混于花壇之中,令人不易覺出.閣下為引如陌前來,真可謂費盡心機,甚至不惜以'息鳴’重現江湖為代價.不知,閣下究竟意欲何為?"

  男子的目光頓時銳利,起身邪笑道:"連'醉香’你也知道?還有什麼是你所不知道的?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他說著忽然身影一閃,出手快如閃電,直取她面門.如陌身子微側,如風影般掠過,他未到眼前,她已站在他後面.

  男子大驚,迅速往她左肩抓去.如陌眸光一沉,迅疾轉身,飄出幾丈遠,不再與他糾纏.

  男子也不再追上去,他面色雖如常,心底卻十分震驚.望著她的目光陰晴不定,疑聲道:"幻花無影?"

  如陌笑道:"閣下好眼力,能認出幻花無影之人,當世屈指可數."

  男子大駭道:"'幻花無影’已失傳百余年,你從何處習來?你……是什麼人?"

  如陌斂了笑,冷冷道:"這句話應當我問閣下才是,閣下又是什麼人?魔宮獨門秘藥'醉香’,閣下究竟從何處得來?"

  "清毫"雖然珍貴,但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和勢力,想得到並不是太難.而"息鳴"與"正吟"本是一對,出自同一大師之手,其珍貴自是不必說,並且它們關系著一個極大的秘密,如今重現,是有意還是無意?更讓她心驚的卻是"醉香"!單是"醉香",也就罷了,但"醉香清毫"混合,便成了這世間最陰狠的媚毒.

  男子不緊不慢道:"能擁有魔宮秘藥,你說我是什麼人?"

  如陌一愣,旋即狐疑道:"閣下的意思是,你是魔宮之人?以閣下的身手,應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男子抄起手,往旁邊廊柱輕輕一靠,朗道:"你似乎不大相信?我一直很好奇,中'碎心’之毒卻不死之人,迄今為止,你是唯一的一個.而我更加好奇的是,以你的身手,躲開那道暗襲,應是輕而易舉之事,可你為何卻不躲呢?"

  如陌沉聲道:"原來如陌之傷也是拜閣下所賜.閣下為何要說出來,讓如陌知曉,對你有何好處?"

  那男子邪笑道:"我不需要好處,幫助別人本身就是一種樂趣.更何況我幫的還是如陌小姐這樣難得一見的絕妙佳人呢!"說著向她拋了一個大大的媚眼,誘惑之極.

  他可真是大言不慚,投人以毒說成是助人為樂.如陌淡淡道:"如此說來,如陌還得感謝閣下賜毒?'碎心’與'醉香’同為魔宮獨門秘藥,為魔宮長老所掌管,除魔宮宮主與其座下四使之外,其他人並不容易拿到."

  男子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道:"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這對你並不好."說著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慢慢踱步到她身邊,繞她轉了一圈.

  如陌忽然覺得身子有些發軟發燙,暗叫糟糕.這麼快就發作了麼?她連忙後退了幾大步,與他拉開距離.此人心思縝密,既然費盡心思引了她來,必定是早已做好了萬全的准備,她貿然離去只會加快藥性的發作.所以,她只能等待.

  可等待的時間最是難熬.將自己的命運寄希望于他人,這實在不是她的作風,但此刻,她卻別無選擇.

  那男子狂肆得笑了起來,道"'醉香’遇'清毫’,就算是貞潔烈女也一樣成為淫娃蕩婦,即使你百毒不侵,也無用.若沒有動用內力,以你的修為興許還能撐過一個時辰,但你方才與我過招催動內力,不消片刻,若不與人合體,只會受欲望膨脹而死去."

  如陌緊咬銀牙,冷厲的目光似要將他穿透般.而身子卻越來越燙,體內如泉湧般的熱流直沖頭頂,一股難耐的燥意猛烈地襲擊著她的所有理智.看著眼前的男子,她竟有種想撲過去的沖動,她一定是瘋了!連忙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浮現出南宮曄性感的雙唇,以及吹在她耳邊的溫熱氣息.想到此,一陣顫意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竟是如此的美妙.

  不能想!她連忙睜開眼睛,握緊雙拳,任指甲深入手心,強烈的痛感襲來,令她的神智稍稍清醒.但也僅僅是維持了不到片刻,體內無法遏制的對眼前男子的渴望愈來愈強烈,在最後一絲理智消逝前,她拔下發簪,猛力的往手臂上刺了下去,鮮血如注,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袖.

  幾乎貫穿的疼痛,再次喚醒了她的理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男子見此微微一愣,旋即邪笑道:"沒用的,你如此自殘,也只能維持片刻而已,何必呢!倒不如求求本座,興許本座一個心軟,還可以幫幫你."他說著就走過去一把攬住她的纖腰.

  她渾身發軟,掙脫不得,又不能動用內力,那樣只會令藥性加倍.不禁心中惱恨不已,這個南宮曄,怎麼還不來?

  她一定不會猜錯,他們的目的應該是南宮曄才是.

  那邪惡男子,撩起她額前散落的發絲,指尖慢慢滑到她耳邊,輕輕摩擦.然後取下她的面紗,望著她優美的側臉輪廓,呼吸一窒,瞬間怔住.連忙扳過她的身子,正面相對,又似乎松了一口氣般,放開了她.

  如陌卻覺得整個人異常空虛,藥性愈濃的她怎經得起那一陣撩撥,身體傳達的本能令她瘋狂的想吻上那雙唇.可是,殘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她拔出簪子再次狠狠地紮入手臂,又一陣徹骨的痛意再次換來短暫的清醒.只是維持的時間愈來愈短.

  當她再次被欲望一陣陣侵襲時,那男子突然一把拽過她,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猛地撕裂她的衣襟,頓時,胸前一片春光乍泄.

  她還來不及反應,耳邊已傳來如雷鳴般的大喝:"你們在做什麼?"

  



第二十九章 無力


  南宮曄身著金絲線鑲邊並繡有四角龍的黑色朝服,一身王者威嚴莊重之氣,大步走來.遠遠地已能感受到他沖天的怒氣,以及噴火的雙眸.

  如陌連忙推開那名男子,撐著微薄的意志向南宮曄迎了去.帶著滿懷的希望,而迎接她的卻是……

  "啪--"!!!

  一個耳光狠狠地刮在她臉上,耳邊嗡嗡作響,清晰地指印帶著點點的血絲烙在了她因身體的渴望而緋紅的面頰.

  她本就無力支撐,如何承受得了這大力的一掌,砰然倒地!

  火辣的灼痛使她霍然清醒,她,竟然指望著南宮曄能救她!

  是的,他的確喚醒了她的理智,而他的方法,與她自己又何其的相似!

  她不禁自嘲一笑.

  而南宮曄的眼裡只看得到她敞開的領口,染上情慾的雙眸,以及被汗水浸濕的散亂的烏髮,一種因背叛而起的滔天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你這女人,竟敢背叛本王!你若想要,本王可以滿足你,何需你跑到妓院裡找男人.你把本王當成什麼了?!"他凶狠的語氣,陰鷙的眸光,似要將她撕碎般.一把拉起她,一隻手毫不留情的向她下體襲去.

  她本能的閃躲,卻又如何能躲得開!

  南宮曄隔著裡衣仍然能感覺到裡面濕潤滑膩的粘稠,頓時,莫名的痛楚摧毀了他最後的一絲理智,握住她右臂的手青筋暴起,遽然加重了力道,似要將她捏碎般,眼中砰發的怒火似要將她毀滅了,才肯罷休!一聲怒喝--

  "賤人!"

  然後,毫不留情的將她甩了出去.

  "砰--"!!!

  如陌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彷彿斷了線的風箏,直直的飛了出去,左肩狠狠地撞上不遠處的橋欄.霎那間,橋欄斷裂,岩石飛散,嚇得跟進來看熱鬧的眾人驚叫出聲,連連後退.

  肩骨斷裂,扎入肉中,清脆的聲音入耳,帶著淒美哀傷的曲調.

  舊傷迸裂,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純白的衣衫.

  徹骨的疼痛令她幾欲昏厥,卻又清醒無比,身子無法自控的落入水中,濺起了一片水花.

  原來,他的溫柔,不過是一種表象,而殘酷暴戾,才是他根深蒂固的本能.

  南宮曄,他說會一直對她好,而他的一直……僅僅持續了兩日!

  清澈的水面瞬間被染紅,而冰冷的水中,她無力的掙扎,再掙扎……

  可任她如何努力,依舊無法浮出水面.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再無法動彈.

  她,本不該寄希望於他……

  玄衣男子望著眼前的一幕,唇角露出邪惡嗜血的笑容.

  情,果然能將一個智者變成白癡.玄衣男子帶上"息鳴",飛身離去,竟無一人發覺.

  南宮曄目光死死的盯著她墜落的水面,那一片猩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雙眼.但--

  背叛他,這已是最輕的懲罰.

  窒息的感覺將她緊緊包圍,殘存的意識漸漸被剝離……她並不想死,至少不要這樣的死去.

  那個邪惡的男子,她怎能成為他手中的棋子,她的命運不由得他人掌控!她要讓那個男子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突然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驀地一下,衝出了水面,才發現,那水的深度僅僅及她腰間,而她已掙扎得如此困難!

  南宮曄見她露出水面,竟好似鬆了一口氣般,緊握的雙拳,漸漸鬆開.

  她拖著沉重而虛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如千金般沉重,緩慢的移到岸邊.單手攀著斷裂的橋欄,艱難的往上攀爬.然而,腳底的濕滑令她一個不穩,再次跌進了水中……

  水一股腦湧進她的口鼻,她浮出水面,劇烈的咳嗽,幾乎要將五臟六腑也咳了出來,滿臉漲得通紅.

  "哈哈……"滿園的人望著她的狼狽,竟一陣哄堂大笑.

  霎時,她怒氣填胸,真想將他們全部送入地獄.

  她痛恨別人在她痛苦的時候開懷大笑,這會讓她想起那個已死去的魔鬼,而她,絕不是供人取樂的玩物!於是,冰冷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那群人,令人不禁懷疑,她下一刻是不是會化作索命閻羅立刻取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再無人發出半點聲音.

  南宮曄望著她艱難的動作,一次次跌回水中再堅強站立,而一次比一次更加頑強.

  她望著南宮曄的冷眼旁觀,想起十年前積雪的琅崖山,她也是如今日這般,一次次摔下山再爬起來,母親也是那樣冷眼旁觀不為所動.驀地,一股濃烈而哀傷的情緒如泉湧般,止不住的襲上心頭.如果注定要失去,那麼,她寧願不曾擁有,便不用承受刻骨的疼痛.

  是什麼迷濛了她的雙目,讓她的視線漸漸模糊……

  她抬頭望天,睜大了雙眼,生怕一個不小心,遺落了晶瑩.

  南宮曄望著她眼中的倔強,心驀地一緊,竟不知不覺向她走了過去.

  她斂了心神,望著他伸出的手掌,冷冷道:"你的憐憫,我,不需要!"

  南宮曄一愣,她再次拒絕了他!不禁心生惱怒,狠絕的話語衝口而出:"不知死活!既如此,那你便自生自滅吧.你們聽著,誰要是敢拉她一把,本王就剁了他雙手,叫他生不如死!哼!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上岸!"說罷竟讓人搬了張椅子,坐在岸邊觀望.

  她冷笑道:"今日我就讓你知道,我--如陌,即使被這個世間所遺棄,也依然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她倔強的攀爬,幾次失敗後,終於上了岸.癱倒在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氣.

  十年來,除去生死蠱的發作,她從未如此無力過.而帶給她這種無力感的人,她會一一奉還!

  扶著橋欄,她緩緩起身,望進南宮曄的雙眸,嘲諷的笑道:"是誰說'自今日起,就讓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南-宮-曄,你就是這樣代替我的麼?果然和我自己很相像呢!呵呵……!"

  南宮曄身子一震,望著她早已染紅的白衣,細密的疼痛自心間蔓延.他別開眼,沉聲道:"是你自找的!忤逆本王自然要受到懲罰,而背叛本王,這已是最輕微的代價."

  如陌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南宮曄身邊停住,睨著他俊美的容顏,眸光冷如寒冰,唇邊的笑意無比諷刺,冷聲道:"一個眼中只有尊嚴,不能容忍別人對他說'不』的人,也懂得珍惜為何物?!呵…真是可笑!而你所說的背叛……南宮曄,是我高估你了麼?"

  南宮曄心中一痛,竟說不出話來,怔怔地望著她漸漸離開的單薄背影,虛浮的腳步留下一道長長的水跡,帶著血色的殘痕,扎進了他的心間!

  也許是源於身體的痛疼,也許是因為有冷水的浸泡,她體內燃燒的慾望竟奇跡般褪了下去,可身子卻依然綿軟,毫無力氣.

  一陣風吹過,她,不禁微微發抖.

  但她仍然艱難的行走著,不知究竟走了多少步,只覺頭越來越沉,視線愈發的模糊不清,天地間似乎在不停地旋轉……

  而她,終究沒能撐到出口!

  原來,再堅強的人,也一樣會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第三十章 解毒


  "陌兒……"

  望著她倒下,他的心似乎被什麼緊緊攢住,生生的疼,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她那麼倔強,那麼堅強,假如還有一絲力氣,她又怎會任自己倒下!

  南宮曄來不及細想已飛一般的衝了過去,將她撈在懷裡,輕輕搖晃著她的身子,喃喃道:"陌兒!"

  只見她雙眸緊閉,面色慘白,呼吸微弱得彷彿隨時會停止般.心底驀地升起一絲恐慌,他似乎,已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身後傳來長風的聲音:"爺!這裡……"

  他冷冷的打斷道:"封了!"然後抱起她往辰王府飛奔而去.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刮在臉上有些微的疼,他似無所覺.

  "齊澈--"南宮曄一進朝禾苑,便大聲的喊道.

  齊澈正在藥房配藥,聽到南宮曄焦急的聲音,心底一驚.能令王爺如此焦急,莫非出什麼大事了?連忙迎了出去.

  南宮曄急切道:"齊澈,快救她!"

  齊澈一見他懷中抱著的女子,頓時一愣,連忙引到屋裡,讓南宮曄將她放到他的床上.執起她的手,為她把脈,頓時,臉色大變.

  南宮曄一驚,忙問道:"如何?"

  齊澈沉聲道:"'醉香』遇'清毫』,世間媚毒之最!"

  南宮曄身子一震,反手一把揪住齊澈的衣襟,大聲喝道:"你是說她中了媚毒?你不是說她百毒不侵嗎?"

  齊澈平靜道:"她的確是百毒不侵,但此媚毒不同,嚴格來說,這…不能算是毒,只是兩種不能混合的香氣……"

  南宮曄這才鬆開手,打斷道:"你只需告訴本王,如何才能解?是否需要……"

  齊澈忙道:"萬萬不可,此媚毒最陰狠之處便在此.不與人合體,會受慾望折磨而死,若與人合體,不但解不了她的毒,只會讓另一人同她一樣身中此毒."

  南宮曄心一沉,無力的問道:"那豈不是……無解?"

  齊澈望了望她濕漉的衣服及長髮,還有染紅的左肩,輕歎道:"若她一直清醒著,我還可以試試看.但是,她舊傷加劇,失血過多,又被冷水浸泡,風寒入體,雖暫時壓制了藥性,但實際對身體的損害也更加嚴重.沒有她自身意志的抵抗,我也……無能為力!"

  南宮曄頹然坐到床邊,手撫上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微微顫抖.

  竟是他害了她!

  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看見她被那個男人抱在懷裡,便失了冷靜,忽略了一切.

  他說過會一直她好,可他,到底還是傷了她!如今,要如何才能救得了她?

  "陌兒……"他喃喃喚道.

  齊澈見他面有淒色,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忍不住打斷道:"王爺,她的傷得盡快處理,衣服也得趕緊換下.您先幫她換衣服,待會兒齊澈幫她處理傷口,之後咱們再想辦法!"說罷便轉身出去將門帶上,誰也沒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傷.

  南宮曄似如夢方醒般,見旁邊已準備好了所有的物品,連忙脫下她的衣服.

  目光觸及她深深扎進左臂的髮簪,心中似猛地被利器擊中!

  她,是用身體的疼痛阻止慾望的侵襲!

  而他,竟沒發現她染血的衣袖?反而將滿懷希望迎來的她毫不留情的踐踏!

  南宮曄只覺自己的心一陣陣發疼.

  原來,他的心,竟也會痛麼?

  狠了狠心,拔出簪子,血流如注……

  幫她止了血,換了衣服,喚來齊澈.齊澈仔細檢查了傷口,眉頭皺的死緊,半響方歎口氣道:"怎會如此嚴重?肩骨斷裂,要徹底修復只怕不易."忽然轉念一想,她有神功護體,終是與別人不同.

  南宮曄轉過頭去,閉上雙眼,沒做聲.

  齊澈為她接骨,她一點反應也無.

  南宮曄皺眉道:"你剛才說的兩種不能混合的香氣,'清毫』本王知曉,但那'醉香』,本王從未聽說過."

  齊澈邊為她處理傷口,邊道:"'醉香』是一種能令人內力全無的迷香,為魔宮的獨門秘藥,但即使是魔宮中人,也未必能拿到.而與'清毫』混合之效用,更是鮮有人知."

  南宮曄握緊拳頭,青筋暴起,沉聲道:"又是魔宮!上回是'碎心』,這回是'醉香』,依本王看,他們似乎更像是衝著本王而來."

  齊澈望了望如陌,若有所思道:"不知如陌小姐,可見著那下毒之人?"見南宮曄點了點頭,他又道:"依屬下看,此事另有蹊蹺,不見得是魔宮中人所為,不如等如陌小姐醒了,問問她,興許她比較清楚."

  南宮曄眼光一黯,低喃道:"她,如何才能醒?她的毒,又如何解?本王空有神功,卻無力救她."

  齊澈聽他說到神功,突然眸光一亮,忙道:"未必,屬下竟然給忘了,王爺的枯寒神功,至陰至寒,配上齊澈的藥和針,應該能解了媚毒才是.只是……"

  聽說自己的神功能救她,他不禁心中雀躍.見齊澈頓住,連忙問道:"只是什麼?"

  齊澈道:"王爺的功力可能會因此有所折損."

  南宮曄不由鬆了一口氣,道:"無妨.開始吧!"說罷沒有一絲猶豫,托著她的背將她扶了起來.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南宮曄收了功,身上的衣裳已被汗水浸透,大半日過去了,消耗了太多的內力,感覺很疲累.

  齊澈有些擔憂道:"王爺,您自己的身子也要緊,先去休息會兒吧,待如陌小姐醒了,我再叫您."這大半日,他耗費的功力應在五成以上,只怕也得一段時間修養,才能恢復如初.

  南宮曄輕搖頭,問道:"她何時能醒?"

  齊澈稍作猶豫,道:"這個…不好說,也許得等到明日,也許只要一會兒."正常情況是明日,但,她與旁人不同,發生在她身上就有可能不正常.

  南宮曄也不在意,只要她沒事了就好.

  輕輕掀開她的衣袖,望著她左臂光滑細膩的皮膚上細密的血孔,心再次被揪緊,生疼.

  若不是他那三日有意的冷落,許她就不會出府,更不會有後來的一切.

  他握著她纖細的手,放到唇邊,閉上眼,輕吻她如玉般冰涼的指尖.動作溫柔,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待睜眼時,竟對上了她睜開的雙眸.

  她醒了!

  他止不住的狂喜,然而,僅僅是瞬間,心,便已沉到了谷底.只因--

  她的眸光,是那樣的陌生而冰涼……

  彷彿從不曾認識過他!

  




第三十一章 重執


  南宮曄不由得喚道:"陌兒……"

  如陌雙眸一動也不動,明明是望著他,可他卻覺得那目光似已穿過了他的身體,在看外面的風景.無論他怎麼喚,都仿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初相識.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陣恐慌,伏下身緊緊抱住她,突然想起她的傷,連忙放輕了力道,避開她左肩,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低喚,帶著深情與歉疚.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靜靜的閉上雙眼,只當做聽不見.

  南宮曄將她抱回了朝翔苑,在她身邊躺下,擁著她,一夜再無話.

  春末夏初,連綿陰雨,一下便是十日,壓抑低沉的氣氛籠罩著整個蒼茫天地.

  如陌空洞木然的雙眸望向鋪天蓋地的雨霧,一徑的沉默無語,身後站著她在千色園的貼身侍女沁貞.只因她寧願撕裂傷口也不願讓他碰觸,更不願讓其她人伺候,所以南宮曄無法,便讓人去千色園找來了沁貞.

  "小姐,外面涼,您還是進屋裡吧,這場雨下了這麼多日,也不知要下到何時.而您的身子……您要是再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屬下……屬下只好去請易閣主和莫閣主了."沁貞說完便接到她一個冷冷的警告眼神,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她.

  如陌收回目光,沉聲道:"你的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竟敢威脅本宮."她的聲音不大,但足以令沁貞心顫.

  沁貞連忙跪下道:"屬下該死,請小姐降罪!但若能使小姐身子好起來,沁貞,寧可受罰!"她抬起頭直視如陌雙眼,目光中儘是執拗.

  如陌輕歎了口氣,道:"你這性子,不知吃了多少虧,怎麼還是一點也沒變.罷了,今日就你我二人,不與你計較.但你要謹記,往後,不當管之事不要管,不當說的話,一句也不要說.如此,方能活得更長久.明白了?"

  沁貞低頭道:"屬下明白了!但屬下請求小姐,對自己……好一些."

  如陌轉身凝望,放柔了聲音道:"你的心,我明白!起來吧."說罷再繼續看向外面的雨霧,喃喃道:"這個時辰,他,快要來了吧."

  細密的綿雨,打在牆角盛開的薔薇花瓣,不但沒使它枯萎,反而更加的嬌艷欲滴.南宮曄遠遠的看著她的背影,單薄纖細,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憐惜.而她已十多日,不曾和他說過一句話.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彷彿看不見也聽不到.若換做其他女子,也許會哭,會鬧,會趁機提出要求,而她,只是冷冷淡淡的,完全當他是透明,這讓他感到--很無力.

  南宮曄抬步向她走去.沒有任何話語,直接將她抱了起來,進了屋.

  "陌兒,還是不肯開口麼?已經十日了,我知你怨我對你的不信任,怨我不該傷了你."他將她抱在懷裡,閉上雙眼,頭埋在她頸窩.沉吟半響後,他生平第一次說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幾欲聽不到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入了她的耳.

  強勢如南宮曄,竟也會道歉麼?這看似簡單的三個字,對他而言,卻是異常的艱難.如陌有瞬間的恍惚,卻依然沉默著沒做聲.

  南宮曄抬起頭,柔聲道:"陌兒,每日待在府裡,悶不悶?過兩日便是端陽,一年一度的才子佳人會,到時,我帶你去瞧瞧.你若去了,許到時會少一項才藝表演,想想有誰敢在琴仙面前班門弄斧?"他低低的笑聲溢出口,帶著磁性的魅惑.性感的唇勾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不過,你的傷未癒,不准撫琴.你若想聽,我為你彈奏.我會撫琴,陌兒你不知道吧,就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十七年,日子真是漫長!"人們都說時光短暫,而他,卻覺得太過漫長,只因,生命中沒有了期望.

  如陌心間一緊,彷彿被人撥動了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敏銳的刺痛感.

  南宮曄命人取了琴來,再將她安置在軟榻上.

  他一步一步朝著琴案走去,腳步似萬分沉重般.十七年前,除天賦與喜好之外,他刻苦習練,只為牽引父王的腳步,卻引來殺身之禍,成就一生的悔痛.十七年後,重執琴弦,只為眼前的女子,眸光的一動.

  琴音起,由略微的生疏到行雲流水般的流暢,每一個音符,都彷彿砸在了她的心上.明明悠揚的曲調,卻生生的多了一絲悲涼的味道.他眉間輕蹙,指尖在琴弦上飛舞,眼眸深邃明亮,眼底卻有著深深地孤寂與悲傷.這一刻的他,竟異常的純淨,彷彿不染塵埃的孩童.

  從未想過他竟有此一面,許他也曾同她一般,有過單純和善良.

  十七年前,他才六歲,對琴造詣嶄遠,究竟是何因使他封了琴閉了心?生於王室,定然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心酸隱秘.

  或許,他們屬同一類人,在逆境中強大自身,在傷痛中練就堅強和殘忍.只是,他的殘忍是對於他人,而她的殘忍,也包括了對她自己.

  這十日來,他再無任何承諾,只是用溫柔表達著他的歉意,用細心呵護訴說著他的決心.

  他不知,她,其實從未真正怨過他!不開口,只是因為心底的矛盾,還未得到最終的結論.

  不曾真正敞開過的心扉,她又如何去奢望他能讀懂?

  如陌起身,走了過去,按住了琴弦.

  他一陣愕然,抬頭,兩相凝望,一時間,竟無語.

  





第三十二章 救贖


  連日的陰雨竟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雨後放晴的天空異常清新明澈,風帶著初夏的氣息拂過耳畔,心,豁然間開朗.

  "陌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南宮曄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朝憶苑行去.

  陳舊而荒涼的院落,被雨水沖刷過後,更添了幾分清冷的蕭瑟,園中飄搖的野花似訴說著無盡的寂寞.

  南宮曄進屋後,小心翼翼地抱起裝血衣的銀盒,放到桌上,再點燃三炷香.

  如陌立在門口,望著寥寥升起的煙霧,映著他俊美的臉龐,朦朧中有一絲恍惚.他一撩衣袍前擺,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一怔,這血衣究竟是何來源,竟能得他這一跪?她依稀記得上次見到的血衣,似乎是碎了後又縫起來的.

  只見他閉上雙眼,神色間儘是悔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旁,想伸手擁住他,又生生忍住.

  他睜開眼,平聲道:"陌兒,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南宮曄.封國的二王子南宮曄,早在十七年前的今日遭奸人所害,屍骨無存."

  如陌心底一驚,他不是南宮曄?那他,是誰?又為何要告訴她這些?

  他平靜卻沉重的聲音,再次響起:"十七年了,就連最後知情的人也在十年前失蹤.而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底,讓我喘不過氣.陌兒,如今,我卻想讓你知曉,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她張了張口,卻沒出聲,他需要的是,有一個人靜靜的傾聽,所以她只是很安靜的站在那裡,聽他說下去.

  "我的真名叫南宮澈,封國的三王子,一個本該在十七年前就已死去的人."

  "自我記事起,母后終日愁眉不展,鬱鬱寡歡.而父王,獨寵叛相之女葉凰,自我出生後,五年多未再踏進過母后的寢宮."

  "我與真正的南宮曄是雙生子,他膽小懦弱,每次見到父王連話也說不清.屢屢被嘲笑,就連宮女太監也瞧不起他.那時,我為與他有著同樣的容貌而懊惱,可誰能料到,就是那樣一個膽小懦弱的他,使我至今仍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他面露淒色,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往事當中.

  "父王是愛琴之人,我便苦練琴藝,只為吸引父王的目光,引起他對母后的關注.六歲那年,我終於一次又一次把他引到了母后的寢宮.不久後,母后有了身孕,葉凰那賤人屢次加害不成,與叛相合謀向父王進讒言,說我是妖孽轉世,彈出的琴音能蠱惑人心,左右他人的心智."

  他唇角含笑,可那笑容卻是無比的嘲諷與悲涼.

  "父王聽信讒言,要將我處死.在他們抓我之時,與我有著同樣面容的南宮曄,以一曲絕世琴音,讓所有人深信他才是南宮澈.我竟不知,他有著不輸於我的琴技."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他被抓了起來,吊在半空,被人鞭打,周圍坐著文武百官,無一人敢站出來說句話.六歲的孩童,鞭鞭入骨,幾次暈厥,又被冷水潑醒.他笑著對我說,一點也不痛……"

  "我多想承認我才是真正的南宮澈,卻也明白,站出來的結果便是我二人都無法逃脫死亡的命運.母后知我意圖,死死的拽住我,她用乞求的眼神望著我,幾欲昏倒.失去一個孩子已令她幾近崩潰,縱使我不懼死亡,又怎忍心讓她多痛一次!"

  "我望著他眼中強忍的倔強淚水,那一刻,我明白了,只有掌控權利,才能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而我的父王就坐在高台上同他的貴妃調笑,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即使那賤人將他的兒子五馬分屍,他仍舊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他眼中充滿了憤怒.如陌心裡一痛,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怨恨至親之人的痛苦.那叛相葉恆與奸妃,他可以殺了他們,可是他的父親,卻成為了他一生的陰影,即使已死,也依然無法抹殺他曾經的無情.

  她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他,聽他的聲音似有些哽咽:"他臨走前,笑望著我說,他很勇敢……"說著身子竟有些輕顫.此刻的他竟是這般脆弱,脆弱的彷彿一個孩童.

  如陌柔聲道:"是的,他很勇敢!澈,你也很勇敢,因為活著的,才是最痛苦的那個!"有時候,活著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氣.

  "母后沒有撐到最後,便倒下了.因大受打擊,致使胎兒早產,而我的王妹在出生的第二日便失了蹤影.母后從此像是變了一個人,為權利而生存.為了報復葉凰,她四處搜羅美女,而父王卻不屑一顧,獨獨看上了冷將軍的夫人."

  如陌心一顫,立刻鬆開了他,退了幾步,冷冷道:"所以,為了她的復仇,便不惜毀了她人的幸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將自己的不幸轉嫁給更多的人,如此作為,便能彌補她所承受過的痛苦了嗎?為了讓冷將軍的夫人進宮,便聯合了愛慕冷將軍的長公主,使盡手段,讓她嫁入將軍府,最終導致冷將軍家破人亡!這便是她想要的結果?"

  "陌兒?"她如此激烈的反應,令他不解,皺眉問道:"家破人亡?不是將軍夫人帶著女兒回了鄉下?"

  如陌冷笑道:"你不知道嗎?冷將軍與夫人夫妻情深,將軍夫人因無法接受丈夫的背叛,為了報復,當著丈夫和兒子的面,親手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推下了懸崖."

  南宮曄驚道:"你如何知曉的?"竟是如此?難怪冷將軍再無心參政.也難怪,他……誓不為官!

  如陌轉過身去,沒再說話,心中五位陳雜.這一場不幸,究竟該由誰來承擔責任?

  她十年的苦苦掙扎,在生死間徘徊.而南宮曄,這麼多年,一直在代替另外一個人活著,這對他,究竟是幸運還是悲哀?

  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誰也沒有做聲.

  過了許久,他起身從身後緊緊擁住她,彷彿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的一根浮木.將頭埋在她頸項,吸取著她微薄的溫暖.低聲道:"陌兒,你好暖!答應我,永遠留在我身邊!從此後,我們彼此溫暖."

  彼此溫暖?他們兩個人,真的……可以麼?

  兩個同樣不幸的人,兩顆同樣冰冷的心,如何才能給予對方溫暖的救贖?

  而有朝一日,這溫暖,是否會化作千萬把利劍?

  這時,門外傳來長風的聲音:"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告!"

  南宮曄放開她,沉聲道:"進來!"

  他話音落,長風已進了屋,卻遲遲未開口,目光看向如陌.

  ---------------------------

  



第三十三章 息鳴


  如陌正欲離開卻被南宮曄一把拉住,攬進了懷中.此時的他,哪還有半點方才脆弱的模樣,儼然又是那個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辰王,天生的王者氣勢,不怒自威.對長風道:"陌兒不是外人,今後,她的話就等同於本王的命令.有什麼事,說罷!"

  長風心中一驚,他跟隨王爺多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王爺會對誰放下所有的防備,給予全心的信任.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方道:"稟王爺,屬下得到消息,傳言已毀的名琴'息鳴』將於端陽節夜晚重現江湖.而此琴,目前為魔宮之人所持有."

  南宮曄瞇起雙眼,挑眉道:"又是魔宮!最近發生的事情似乎都不離魔宮.看來這屆才子佳人會,將會更熱鬧了."說著見如陌微微皺眉,便牽著她的手走到床邊坐下,關懷道:"陌兒,怎麼了,是不是乏了?你傷未癒,又陪我站了小半日,是我粗心了."

  如陌搖頭道:"不礙事,只是聽說'息鳴』重現江湖,有些驚訝罷了."她早料到那玄衣男子的目的沒那麼簡單,他到底還是要挑起紛爭.哼!他想玩,那她便陪他玩到底.頓了頓,望向南宮曄俊美的臉龐,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對'息鳴』也有興趣?"

  南宮曄笑道:"百年前的傳言'得正吟息鳴,便可逐鹿天下』,如今,三國鼎立,若得魔宮寶藏,縱使不侵佔他國土地,至少也可保封國百年無恙.只是這'息鳴』突現,又大肆渲染,怕是有人別有用心.你認為呢?"

  她平聲道:"你也相信這子虛烏有的傳言?百年前的琴師容清,生性高潔,視錢財如糞土,卻偏偏得了這富可敵國的寶藏.他雖是魔宮宮主,但愛琴如命,一生之中,引以為傲的便是締造了這兩把絕世好琴,為使其流傳後世,又怎麼將寶藏的秘密藏於琴中?"

  南宮曄點了點頭,道:"聽你這麼說也不無道理."

  如陌又道:"並且那'息鳴』,也並非在魔宮之人手中."

  南宮曄抬手撫摸著她的長髮,笑道:"何以如此肯定?"

  如陌道:"既有如此傳言,那魔宮得到'息鳴』,絕不會伸張出去,否則,豈不是引火燒身自找麻煩!而我前些日子入了倚春樓,便是為'息鳴』之音所引,那擁有'息鳴』的玄衣男子並非魔宮之人."

  南宮曄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道:"或許,他們旨在以'息鳴』引出'正吟』呢?這麼多年,魔宮寶藏只是一個謎,一個傳說.怕是連他們自己也一直在尋找答案,否則也不會隱世多年."頓了頓,又道:"陌兒怎知那人不是魔宮之人,他對你用的可是魔宮秘藥.聽說魔宮秘藥歸魔宮長老所掌管,只有魔宮宮主及座下四使方能拿到."

  如陌略微沉吟道:"以'息鳴』引'正吟』倒是有可能.但魔宮秘藥,雖然不容易拿到,卻也不是沒有可能.從千色園的暗器到倚春樓的媚毒,他們的最終目的始終都不是我.若他是魔宮之人,對我用了魔宮秘藥,再引你前來,豈不是明擺著讓你去找他們的麻煩?"

  "那陌兒你認為他會是什麼身份?又為何要如此作為?"

  如陌想了想,方道:"他們如此作為,通常有兩個原因,一是有人擔心我得了你的寵,擋了她們的道.這一點基本可以排除,因為你並無三妻四妾."

  南宮曄手頓了頓,隨後頗有興趣的問道:"第二個原因呢?"

  如陌淡淡道:"借我的命,將你的目光引到魔宮,然後借你之手滅之.至於為何要滅魔宮,大概和寶藏脫不了干係."

  南宮曄笑道:"陌兒,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不過,還有一點你想到了卻沒說."見她垂眸,他繼續笑著道:"他們要的,或許是我的命!"第一次也許是轉移目光,但第二次若沒有齊澈,照正常的解媚毒之法,他二人皆活不過當晚.

  長風驚道:"難道是還未處理完的葉恆餘黨?可我們的人一直在盯著,他們因暗閣的行動,惶恐不安,除了加強防範,並未見他們有其它動作."

  南宮曄放開如陌,站起身,踱了幾步,臉色微沉,冷哼一聲,道:"那些人還沒那本事.至於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兩日後,自然見分曉!"

  長風退下後,南宮曄抱她回了朝翔苑,囑咐她好好休息,之後便離開了.

  如陌望著床頂的暗花,回想著南宮曄說過的話.心中暗忖:南宮曄不是輕易向人袒露心聲之人,可今日,卻又是為何?還說她的話等同於他的命令,難道僅僅是為了表達他對她的信任和感情?

  她輕歎一聲,南宮曄心思太深,她不敢輕易相信,可還是不由自主的會心疼.

  忽然,床前黑影一閃,一個女子跪在面前,恭敬道:"小姐!"

  如陌支起身,關懷道:"微瀾,你來了,快起來吧!身上的傷,恢復得如何?"

  微瀾站起身,有些急切道:"已痊癒,多謝小姐關心!小姐,'息鳴』之事,恐有蹊蹺,兩日後的才子佳人會,您還是不要去的好."

  立在一旁的沁貞接道:"可是'息鳴』若落入他人之手,對我們不是很不利?小姐武功高強……"

  微瀾橫了她一眼,打斷道:"'正吟』在小姐手中,即使他們拿到'息鳴』,也翻不了天.而此次,'息鳴』突現,怕就是為引小姐現身,小姐雖身負兩大神功,但仍然會有危險.還請小姐……仔細斟酌!"

  如陌微微一笑,道:"微瀾,你都跟我三年了,幾時見我怕過危險?而越是危險,才越有挑戰."見微瀾還想再說些什麼,便阻止道:"好了,你無須擔心.他們的目標雖是我,但這還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沁貞,你去告訴莫閣主,無論'息鳴』與寶藏有無關聯,對'息鳴』,我勢在必得!"

  




第三十四章 惋歎


  端陽夜,聖心湖畔.繁星點點,皓月當空.無數船隻畫舫,明燈倩影,將夜晚點綴的精彩紛呈.

  一年一度的才子佳人會,熱鬧非凡.這一晚,不論身份貴賤,只要身負才藝,便可一展所長,向意中人傾吐愛慕之情.

  如陌與南宮曄坐在一隻較為普通的畫舫之中,面無表情的望著外面的盛景.無非就是些詩詞歌賦,猜謎對字,對上了便成雙成對,也有表達心跡被拒絕後羞惱著離開.

  當真是無趣!

  這時,左邊的畫舫傳來一陣喧鬧,透過薄窗望了過去.

  一玉面男子被人按倒在船板上,焦急的望著被華衣男子抓住的那名美貌女子.

  女子苦苦哀求抓住她的男子,道:"哥哥,我不回去,我要跟他離開京都城,我不要進宮.你快讓他們放開他."

  男子道:"都說不讓你來了,你還敢偷溜出來,竟還想著私奔,你把我們崔家的臉都丟盡了!進宮的事,父親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服侍王上,得到王上的寵愛,只有這樣,王上才會派人來保護我們崔家.柔兒,要為大局著想."

  那女子垂淚道:"為大局,就要犧牲我一生的幸福嗎?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得到王上的寵愛.若是得不到呢?都說帝王薄情,哥哥,你們這是在送我進火坑啊!"

  那男子斥道:"胡說!這也是為你好,能嫁給王上,是你的福氣.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進宮,這是父親的命令."

  被按住的男子一臉憤怒,大聲道:"你怎麼能這樣冷血無情,他是你的親妹妹,你不但不勸阻你父親,反而幫著他逼柔兒進宮,毀了她一生,你於心何忍?"

  那男子怒道:"你住口,這裡沒你說話的份,你引誘柔兒私奔的帳,回頭再跟你算.柔兒,走,跟我回去."

  女子心知再說也無用,便抹了把淚,請求道:"哥哥,再讓我跟他說句話,我就跟你回去.就一句!"

  那男子料她也逃不脫,便應了.

  女子過去扶起那名男子,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給男子,淚如雨下,哽咽道:"柔兒能得你深情,此生足已!你,保重!"說罷一轉身就跳進了湖裡.

  "柔兒--"男子大驚,手帕掉落,哀聲道:"柔兒,我怎能讓你黃泉路上一個人孤單行走,你等等我!"音未落,人已跟著跳了下去.

  眾人半響後方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神,滿湖的船隻畫舫,竟無一人跳下去救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華衣男子.

  華衣男子身後的僕人道:"公子,現在打撈怕是來不及了,您看……"

  那男子冰冷的聲音響起:"既然她一心求死,就成全她好了!她既無心,就算是進了宮,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回府!"

  沁貞知如陌不喜多管閒事,卻又實在按耐不住,不平道:"天底下竟有如此無情之人,我去殺了他!"

  "沁貞!"如陌喝住她,搖了搖頭,道:"他活不了多久,不用理他."崔家,叛相葉恆的黨羽,也在南宮曄的名單之中.定是因為這陣子莫名消失的其他黨羽,心生惶恐,便企圖送此女子入王宮,向南宮傲尋求庇護,只可惜,打錯了如意算盤,即使她入了宮,也改變不了他崔家即將滅忙的命運.

  南宮曄微微皺眉,眸光一閃,問道:"陌兒,你怎知他活不久?"

  如陌心一驚,淡笑道:"像他這樣的人,自有人會收拾,況且,他們送那女子進宮為了尋求保護,便說明了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南宮曄聽了,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目光投向遠處.

  風起,掉落在船板上的帕子飛上半空,飄落到如陌的面前.她輕輕展開,只見左上角寫著--

  花開為誰香?

  花落為誰眠?

  問君

  曾幾何

  不為花開,寧為花落?

  右下附有--

  花開為卿香

  花落為卿眠

  復汝

  幾多情

  不為花香,願為花眠!

  如陌輕歎:"可惜了,一對有情人!"有些人相互有情,卻不能在一起,而有些人明明可以在一起,卻又要相互防備和猜忌.

  也許這對他們是一個完美的結局,至少他們在死去時,內心對於愛情還有著美好的暢想.若活著,誰能保證這份情,是否經得起歲月的磨礪.即使是情深如她的父母,最終不也落得個如此淒慘的結局!

  南宮曄見她似有感傷,便握住她纖細的玉指,平聲道:"你不必為這種人難過,尋死是懦弱者的行為,堅強的活著,努力的尋找出路才是正確的選擇."他這話說的堅定無比.但他做夢也想不到,終有一日,他也會為了無法挽回的那份情,一心求死,以命博之.

  如陌把帕子遞給沁貞,吩咐道:"找人把屍體撈上來,和著這帕子,一起合葬了!"

  南宮曄道:"這事兒,讓長風去辦吧."

  長風有些猶豫道:"爺,您的功力還未恢復,屬下不能離開您身邊……"

  南宮曄打斷道:"這一時半會兒的,本王還不至於如此不濟.你去罷!"

  長風見他不悅,只得領命去了.

  如陌站起身走了出去,四處忘了忘,不禁有些失望.南宮曄問道:"在找什麼?"

  如陌道:"意瀟怎麼沒來?"

  南宮曄臉色微變,盯著她望了一會兒,方道:"他從不參加這種無聊的聚會.陌兒你,找他做什麼?"

  "無事,只是隨便問問."是啊,他怎會參加這種無聊的聚會呢.如陌搖了搖頭,輕笑.

  南宮曄望著她含笑的雙眸,回想起那日千色園的情景,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一種無人能及的親密與默契,是那樣的自然和諧.一時間,心裡竟不是滋味.

  "那不是琴仙如陌嗎?"忽然,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般,因剛才的突變微微沉寂的湖面瞬間喧鬧起來.

  一隻普通的畫舫之中,古予舒的目光遽然亮了起來,她真的來了!不知她身上的傷可痊癒了?又望向她身邊的南宮曄,目光瞬間黯淡,即使近在咫尺,她始終也不是他可以覬覦的女子.想到此便黯然離去.

  湖中有許多畫舫漸漸向如陌靠攏過來,卻聽一名男子阻止道:"你們不想活了?她可是辰王的人.史青因為覬覦她,不但自己被處死,還連累家人流放邊關."

  "啊?真的嗎?"

  "是啊,快回去!我可不想死."

  "你小聲點,萬一被辰王聽見就慘了."

  ……

  望著那些船隻快速地退了回去,開始陸續離開,靠岸.

  如陌嘲諷一笑道:"因你一句話,我倒成了洪水猛獸,看來除了你,還真是無人敢娶我!"

  南宮曄攬過她,勾唇一笑道:"我說過了,你只能嫁我."

  就在此時,一陣鏗鏘有力的琴音傳來,兩人皆一怔.

  終於,要開始了麼?

  





第三十五章 脫控


  湖中的精緻畫舫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船隻,有許多是初入湖中,船上之人做書生打扮,但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帶著一股子戾氣.目光紛紛望向傳出琴音的二層豪華畫舫,正向湖中央駛去.

  如陌的目光卻被較偏僻的一隻澄色畫舫所吸引,舫外掛著一幅字,那字跡十分眼熟,不由得一怔.

  南宮曄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蹙眉道:"那是意瀟的字?莫非意瀟也來了?"

  如陌眸光中閃過一絲犀利,平聲道:"不是他!這幅字雖與意瀟的字有著同樣瀟灑隨性的筆風,但少了一份灑脫不羈,多了幾分專注和用心.分明是刻意模仿,以意瀟的字,能模仿到九成相似,絕不會是一朝一夕所能辦到.若不是此人對意瀟有著非常人能及的感情,那便是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則不會如此費心."

  南宮曄愈聽臉色愈沉,只見他眉間緊蹙,沉聲問道:"你對意瀟,似乎很瞭解?"

  如陌一愣,旋即道:"只是對他的字一直較為關注罷了."

  南宮曄緩和了臉色,輕笑道:"之前看你對那些才子佳人的詩詞歌賦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想是你的文采定是比他們高出許多.我原以為你只對琴有興趣,想不到對書法也頗有研究,不知陌兒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等著我去挖掘."

  如陌凝視著他的雙眼,眸光變了幾變,最終化作淡淡一笑道:"只怕是,要讓你失望了."說罷轉頭再望向那只澄色畫舫.

  只見一名身著月白色長裙的纖瘦女子走了出來,身若翩鴻,腰若扶柳,美眸帶盼,黛眉含憂.她的身邊,一盞孤燈,映照出文字淒涼幾許.

  孤舟只影,和淚倚窗遙望

  意蕭蕭然.

  皎皎明月暗,碧碧清湖幽水寒

  但聞曉風殘.

  一種發自內心的期盼和傷感,竟令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得到.不禁一歎:又一名癡情女子!意瀟,他可知曉?她多希望有人能帶給他幸福快樂,揮走那緊緊纏繞他的悲傷與哀愁.

  她叫來沁貞,吩咐道:"你去勸那位小姐上岸."

  沁貞領命去了,很快又回來,道:"小姐,她說她還沒等到她要等的人,所以不願走."

  還真是執著!如陌歎息道:"罷了,你多看著點吧,別讓人傷著她."

  沁貞心中暗道:小姐不是不喜多管閒事嗎?為何對那女子格外關心?想歸想,她口中還是連忙應了,不敢多問.

  南宮曄眉頭緊皺,沉聲問道:"你幾時變得會關心旁人了?還是個陌生人!莫非,是因她的字與意瀟相似?"

  如陌抬眼望他,淡淡道:"十年前,你對我來說,也是陌生人!"說罷轉過頭看向亭中央,又道:"各路江湖人都已到齊,為爭奪'息鳴』,一會兒必定會有一場混戰."

  南宮曄挑眉道:"你,不擔心自己?"

  如陌回眸笑道:"有你在,我不擔心!"

  他一怔,她,真的如此相信他?望著她的絕世美眸,沉吟半響後,幽幽道:"今日,我不一定保護得了你!"

  如陌一愣,這話是何意?她知枯寒神功的最大缺點便是耗損的功力不易恢復.而他因救她,內力折損過半,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恢復.但她相信,他既然來了,必定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在她思慮間,那只二層豪華畫舫已入湖中央.琴音驟停,一個玄色的身影,縱身一躍,如風之影,上了棲心亭.將手中之琴,擺上石桌,繼續未完之音.

  湖中船隻愈聚愈多,已有人耐不住性子,手指著亭中的玄衣男子,大聲問道:"你手底下的琴,可是'息鳴』?"

  眾人屏息,目光齊望過去,而玄衣男子仿若未聞般,既不答話,也不做任何表情.

  那人不禁惱怒,正待發作,卻聽一灰衣老者道:"是不是'息鳴』,一望便知,何需發問!"

  那人道:"我又不懂琴,看了也不認識."

  另一個青衣中年男子嘲諷道:"你不懂琴,來這裡做什麼?"

  那人臉色立變,又不能直接說為了寶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暗自懊惱,不一會兒,臉漲成豬肝色.

  南宮曄與如陌皆冷眼觀望,這些人就是如此虛偽,明明知道大家都是為寶藏而來,卻仍然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沁貞驚道:"六大門派掌門都到了!小姐……"說到這裡便住了口,望了望一旁的南宮曄,又接到如陌警告的眼神,連忙低下頭去.

  南宮曄似沒聽到般,目光望向亭中.長風急忙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南宮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旋即道:"立刻送如陌小姐上岸!"

  如陌一驚,難道出了什麼問題,是他所掌控不了的?

  長風剛要應下,只聽琴聲急轉,如驟雨般砸了過來,彷彿砸中了最脆弱的那根神經,竟讓人無法動彈,跟著便是頭痛欲裂,不能自已.

  一時間,湖中哀嚎之聲,響徹夜空.

  魔音的最高層!那玄衣男子竟已練成?!即使練成了,也只有擁有異常深厚的內力,方能駕馭.

  如陌大驚,她雖不受影響,但她安排的隱在暗處之人,只怕已指望不上.必須馬上破了這魔音,否則已失了五成功力的南宮曄,必無法抵擋.

  他雖不像其他人那樣抱頭哀嚎,但也抵抗的十分艱難.此時已面色慘白,冷汗自額角滲出,滴落船板.見如陌似乎不受影響,倒也沒太驚訝,這種魔音只對有內力之人起作用,當下便道:"陌兒,後面……有小船,你……快走!"

  他,是在擔心她嗎?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在心中蔓延,此時,他是要她拋下他獨自離開?不由道:"你……"

  他急急打斷道:"快走!"跟著就支撐不住,身子軟倒了下去.

  如陌連忙扶住他,卻仍聽他微弱的聲音道:"快……走……"

  "曄……"他為了幫她驅毒,損失了五成功力.否則,以他的枯寒神功,即使是最高境界的魔音,也奈何他不得!

  望著他毫無血色的面龐,她心中充滿了恐慌.她並不知這最高層的魔音如何破除,她只知一個不慎,便會導致被魔音所控之人心脈盡斷,立時斃命!一時間,竟六神無主!

  她如陌,竟也有如此慌亂的時刻麼?她不是什麼都不在乎麼?她不是因為解蠱毒才來到他身邊的麼?為何此時,心中會如此恐慌!

  見亭中的玄衣男子,看了過來,他唇邊掛著得逞的笑容,目光中有著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望著那張如魔鬼般妖魅邪惡的面容,她有一種想立即撕碎的衝動.

  那玄衣男子似感受到她的憤恨,魔音遽然變得更加激烈,南宮曄只覺撕裂般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襲來,不禁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走…啊!別管……我!"

  如陌心中一痛,像是要窒息般.

  忽然一陣笛聲傳來,清遠悠揚,似能撫平世間所有的痛苦與悲傷.

  "清咒"!是他來了麼!

  





第三十六章 烈焰


  她瞬間冷靜下來,為方纔的大失方寸而震驚.

  冷意瀟乘竹筏而來,慢慢向她靠近,當來到她身邊時,已隱隱能看到額頭的汗珠.

  清咒起,魔音頓,魔音再起,清咒斷.兩廂抗爭,單純的以內力相拼.意瀟他,是否敵得過那個玄衣男子?此時,若有一內力深厚之人從旁給予玄衣男子致命一擊,便能使魔音立破.可是她……

  望了眼稍微好轉的南宮曄,她,有些猶豫.

  這時,突見一個身影自對岸飛起,在半空中,高舉寶刀,月光下,一道耀眼的銀色厲光劈向亭中,帶著地動山搖的磅礡氣質,剎那間,欄斷亭塌,飛瓦成利器.

  頓時,魔音驟停,玄衣男子面色微變,連忙飛身退到豪華畫舫之上.平了臉色,朗聲笑道:"今日真是奇了,對武林盟主之位不屑一顧的'烈焰殘歌』,視名利如無物的'意瀟公子』,竟都會對'息鳴』感興趣,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

  冷意瀟淡淡道:"閣下請放心,我對'息鳴』毫無興趣."說著輕盈一躍,飄逸如仙的身影落到如陌的面前,關懷道:"你可還好?"問完才想起,她似乎不懼魔音.

  如陌點了點頭,笑望著他道:"我無事."

  冷意瀟也朝她微微一笑,如春風拂面,淡淡的溫暖注入心田.

  扶起南宮曄,雙掌抵在他後背,傳了些內力與他.

  南宮曄這才稍稍恢復了一些,站起身,掃了眼四周,對冷意瀟道:"送陌兒上岸,這周圍還有埋伏,一會兒恐顧不上她."頓了頓,伸手攏了攏她耳邊的髮絲,目光溫柔如水,轉而又似下了什麼決定般,輕聲道:"意瀟,幫我保護她."說完之後,見冷意瀟點頭,然後牽起她的手,往竹筏行去.

  如陌沒有拒絕,也未覺得被他牽著手有任何的不妥,倒是看起來十分的自然,彷彿早已習慣了一般.

  頓時,南宮曄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矛盾的情緒,有些酸澀不安.

  隨著冷意瀟走到竹筏旁,如陌停住腳步,目光望向澄色畫舫上的女子.

  只見那名女子癡癡凝望,目光落在他牽著如陌的手,欣喜變成了絕望.她多年的努力,博得了京都城第一才女之稱,只為擁有同樣的高度,與他比肩而立.三載相約,他卻始終不曾出現,如今現身,竟不是為她.他牽著的那個女子,雖看不見面容,卻也能感受到她與生俱來的絕世風華,即使她傾盡一生,也無法企及.今日這一見,不如不見.若不見,至少還有一絲希望,還可以幻想.如今,未垂眸,淚已落.

  如陌轉頭看冷意瀟淡然的表情,無一絲波瀾,心中一陣痛意襲來.

  封了心,忘了情.意瀟,他也不再相信這世上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是麼?所以,面對癡情的女子,他選擇無視.

  如陌靜靜的凝視著,她不知,她此時的目光中有著多少心疼,帶著濃厚的感情,震了幾個人的心.

  冷意瀟回望她,目光溫柔,彎唇微微一笑,剎那間,世間顏色頓失.

  澄色畫舫終離去,冷意瀟和如陌也上了岸.

  "既然你們都無事,那我走了,保重!"說罷便轉身欲離去.

  如陌一愣,旋即笑道:"你不是答應南宮曄要保護我麼?"

  冷意瀟回眸,淡笑道:"以你那晚的輕功來看,武功自不會弱,興許更勝於我,又何須我來保護.只是,曄他不知道罷了!"

  "那你不擔心南宮曄?"

  冷意瀟道:"他從不做無把握之事,不需我擔心."

  如陌望著他飄逸卻孤單的身影,喃喃道:"意瀟,不要讓過去的傷,埋葬了將來的幸福."

  冷意瀟身子一頓,並未回頭,只轉眼間,便離去.

  如陌輕歎一口氣,這才斂了心緒,轉身向亭中望去.

  莫殘歌剛毅冷酷的面容毫無表情,週身瀰漫著凌厲的蕭殺之氣,手持'烈焰』,立於斷欄之上,宛如地獄之神的突然降臨,令整個湖面充斥著死亡的氣息,卻帶給了那些人光明.

  之前的灰衣老者,內力較為深厚,此時力氣已恢復了大半,便對莫殘歌揖了一禮,道:"老朽乃岐山派掌門,不才被武林同道奉為盟主,不想今日中了這魔宮妖人的詭計,欲將我等一同除去.幸有莫大俠相救,老朽代所有江湖同道感激不盡.今後若有需要,但憑差遣.只是,為了武林蒼生,還請莫大俠一定要除去這妖人,滅了魔宮."

  武林蒼生?!不過是要找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利用他除掉他們想要除掉的人!

  莫殘歌看也不看他一眼,如鷹般銳利的目光直視立於豪華畫舫頂端的玄衣男子,嗤道:"新任嗜血樓樓主巫邪,怎麼成了魔宮之人?你們這些人自稱是江湖頂尖或一流高手,竟連嗜血魔音也聽不出來."

  眾人皆驚!嗜血樓不是兩年前就被滅了嗎?怎麼又出現了這麼個厲害的角色?

  名叫巫邪的玄衣男子見他一語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驚,面色變了一變,很快又恢復如初,笑道:"殺人如麻的暗閣閣主莫殘歌,竟然被奉為大俠.哈哈,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眾人又是一驚,灰衣老者臉色大變,脫口問道:"你,真是暗閣閣主?"

  莫殘歌連瞥他一眼也不曾,完全似未聽見般,對著巫邪道:"'息鳴』,拿來."

  巫邪笑道:"你想要'息鳴』,得問他們答不答應."說罷一揚手,'錚』的一聲,'息鳴』發出一聲響,頓時,水花飛濺,無數條身影自水中一躍而出,向莫殘歌襲去.

  只見莫殘歌面色無波,聚內力於刀尖,在那些人即將近身時,一個完美的旋轉.剎那間,飛血濺,斷肢殘,那些人來不及哼一聲已紛紛落入水中.而他手中'烈焰』,滴血不沾.

  湖中所有人皆驚歎:"'烈焰殘歌』果然名不虛傳."

  巫邪大駭.心中暗道:這些都是精選的一流高手,而莫殘歌卻只用了一招,輕易的解決了.看他氣定神閒的模樣,恐怕用到的功力還不到五成.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烈焰神功如此厲害,那與烈焰齊名的枯寒一定也不會差,既如此,一定要趁今日除掉南宮曄,否則,必成大患.

  想到此,眸光一轉,手指著南宮曄,朗聲道:"莫閣主,你想要'息鳴』並不難,只要你殺了他,這琴本座雙手奉上."

  





第三十七章 魔宮宮主


  莫殘歌冷冷道:"你想借刀殺人.我若殺了他,既幫你達成心願,將來朝廷也不會放過我暗閣,從此,你嗜血樓又可以興風作浪,稱霸江湖."

  巫邪笑道:"莫閣主也害怕朝廷?以你的神功,縱然千軍萬馬當前,也不能損你分毫."他看了眼手中的息鳴,興味道:"這息鳴可是獨一無二的,它代表著一半的魔宮寶藏,用南宮曄的性命來換,也不為過吧.若不然,我便毀了它.如何?"說罷,單手舉起息鳴,聚內力於掌心.

  莫殘歌如鷹般銳利的目光直盯著他,冷笑道:"我莫殘歌,從不受人威脅.在我眼中,它只是一把難得的好琴."說罷縱聲躍起,直往巫邪而去,巫邪以琴擋刀,莫殘歌為不毀琴,便處處受了限制.他雖說不受威脅,但此琴,他絕不能允許毀於他之手.

  轉眼間,兩人數十招已過,一時間,竟相持不下.

  忽然,巫邪退後數步,陰邪的面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朗聲道:"我無意與莫閣主為敵,這樣吧,息鳴於我也無用,乾脆就送與莫閣主好了."說著便將息鳴遞了過去.

  莫殘歌雖有些意外,卻也不動聲色地接下.

  眾人都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巫邪為何突然將息鳴拱手送人.雖然都不甘心,卻無人敢說一句話,皆眼睜睜看著莫殘歌攜琴離去.只得搖頭歎息.

  南宮曄鳳眼微瞇,巫邪突然將息鳴送與莫殘歌,表面上看來似是打不過,其實他二人都未顯露真正的實力.巫邪保留真正的實力,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時,長風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上前道:"王爺,我們的人要不要……"

  南宮曄不等他說完,阻止道:"不必!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沒有本王的命令,你切不可擅自做主!知道了?"

  長風剛應了一聲,就見巫邪朝他們躍了過來.

  南宮曄沉聲道:"巫樓主還真是看重本王,先是讓人以嗜血魔音試探本王的神功,接著以碎心之毒試探本王對如陌的重視,清毫醉香明著是對她,實則是想要了本王的命.即使要不了本王的命,也會令本王功力大損.最後又以息鳴引本王前來,巫樓主真可謂費盡心機!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你是江湖中人,本王乃朝廷中人,本不相干,你如此處心積慮想要除去本王,究竟是受何人所托?又為何要將目標引向魔宮?"

  巫邪在他面前站定,陰邪的面容帶著必得的堅定,聲音冷如寒冰,道:"本座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總之今日,你必須死!"

  南宮曄冷笑道:"想要本王的命,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

  巫邪笑道:"有沒有能力,辰王很快就會知曉.你埋伏的人,早已盡沉湖底,以你目前折損的功力,絕不是我的對手.乾脆你束手就擒好了,本座會給你個痛快."

  不等南宮曄反應,長風已舉劍迎了上去,拼盡全力,卻未在他手下走過十招,便飛了出去.而此時,巫邪甚至連武器都不曾動用.

  南宮曄正心驚時,只見巫邪一揮手,之前毫無動靜的船隻裡湧出無數的人,向他襲去.

  他本就剩五成功力,方才又受了魔音的影響,傷了心脈,體力不濟,如今數十人圍攻,手中又無兵器,抵擋起來相當吃力,不一會兒腰間背上已挨了數劍,鮮血汩汩流出,而他的神色不見一絲慌亂,鎮定得彷彿只是在與人玩笑一般.

  直到,一把劍直抵他咽喉處.

  南宮曄心知再反抗也無用,索性停住動作,閉上了雙眼.感覺到那劍尖劃破了他喉間的皮膚……

  就在同時,驀然間,聽到長劍掉落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他的畫舫上立著的僅有巫邪一人,陰邪的面容因震驚而勃然色變.而方才圍攻他的數十人,或倒在船板,或掉落水中.

  一瞬間的變故,震驚了所有的人!除了莫殘歌,還有誰能在眨眼之間,殺了這數十名的一流高手?

  南宮曄心驚不已,目光複雜難言,向亭中望去.

  一個黑衣黑髮的身影立在殘破的亭中,薄薄的銀色蝶形面具覆蓋了大半張面容,面具下的眸光映著嗜血的顏色,散發著幽冷的光芒.寬鬆的衣袍被風揚起,及腰的長髮在空中飛舞.一時間,竟看不出是男是女!

  無人知曉那些人是如何死去的,也無人看見他出手,只知道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亭中的同時,那些人就已倒下.

  眾人大駭道:"魔宮宮主!!!"頓時,目光有著驚恐,不約而同的往後退去.

  巫邪這才恢復了平靜的面容,眸光一閃,旋即笑道:"你來晚了,息鳴已被暗閣閣主莫殘歌帶走了."

  魔宮宮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卻沒做聲.轉向受傷的南宮曄,目光中有著一閃而逝的掙扎.

  巫邪立刻斂了笑,沉聲道:"宮主對辰王也有興趣?"

  魔宮宮主收回目光,用沙啞而冷漠的聲音道:"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用我魔宮秘藥,意欲除去辰王,行嫁禍之實.辰王一死,朝廷必出兵剿滅我魔宮,到時,你坐收漁翁之利.當真是好計謀!但本宮,又怎會讓你得逞!"

  巫邪目光一閃,笑道:"宮主多慮了!滅了魔宮對本座並無好處?"

  魔宮宮主道:"有沒有好處,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說罷黑影一閃,失了蹤影.

  而巫邪臉色立變,連忙斂了心神,閉上雙眼,對空出招.眾人只見到兩個身影在空中不斷閃爍變換,不到片刻,已百餘招過,巫邪漸落下風,心知,不可再糾纏下去.趁一個回招之際,急急往後退去.一躍而上了豪華畫舫,那畫舫瞬間如離弦之箭向岸邊駛去.一縷聲音從空中傳來:"宮主的天一神功已登化境,本座領教了,今日恕不奉陪,改日再會!"

  魔宮宮主並未追去,反倒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六大門派.

  那些人再次往後縮了縮.岐山派掌門輕咳了一聲,道:"宮主的神功比兩年前更精進了許多,讓老朽開了眼.今日,我等就不打擾宮主的雅興,這就告辭.後會有期!"

  總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祈山掌門耳邊小聲道:"盟主,我們找了他兩年都沒找到,現在他自己出現了,我們就這樣離開,那當年的仇……"

  另一人連忙阻止道:"活得不耐煩了你?想找死你就去吧,沒人攔著.沒看見剛才他出招時,速度快得連人影都見不著,就算我們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快走……"

  不到片刻,湖中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只剩下魔宮宮主與南宮曄二人.






第三十八章 勾畫


  魔宮宮主看著南宮曄身上遍佈的傷口,冷漠的目光背後隱隱透著擔憂的神色,緩緩啟唇道:"你的傷,可要緊?"

  南宮曄低頭掃了一眼,面無表情道:"不礙事,這點傷還要不了本王的命!"接著自嘲一笑,又道:"能見識到宮主的蓋世神功,本王這些傷,也值了!"

  魔宮宮主道:"辰王早就料到我會來?為試探我的武功,拿你自己的性命來冒險!其實,辰王大可不必如此,要知道,辰王的性命可是關係到整個封國的安定與存亡!"

  南宮曄不以為然道:"宮主放心,本王對自己的命愛惜的很.倒是宮主的關心,令在下受寵若驚."

  魔宮宮主沉聲道:"我不是關心你,我只是不願替人背黑鍋,更不想被有心人利用."

  南宮曄面色不變,眸光卻忽然間變冷,聲音也沉了幾分,道:"這一點,本王倒是與宮主有幾分相似,本王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被人欺騙和利用."

  魔宮宮主目光一閃,淡淡道:"在下還有事,先走一步,再會!"說罷便飛身離去.

  南宮曄靜靜凝視著那個黑色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卻依然望著那個方向,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苦澀之感.

  "王爺,您沒事吧?"

  南宮曄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沁貞正往他這邊過來,帶著焦急的神色,大聲道:"小姐很擔心您,讓奴婢過來看看."一上船,見他渾身是傷,立刻驚道:"啊!您受傷了?"

  "無事!"南宮曄望向不遠處的岸邊一抹白色的纖細身影,不禁眉頭微皺.

  兩人一同上了岸,南宮曄見等在岸邊的如陌,面色有些蒼白,便問道:"陌兒,你臉色不好,可有哪裡不舒服?"

  如陌似愣了一愣,旋即低眸,搖了搖頭.

  沁貞連忙道:"小姐身上的傷本就沒痊癒,再加上今晚這一折騰,身子定是有些吃不消了.王爺,快回王府吧,您的傷也得趕緊處理了才行."

  南宮曄點頭,牽起如陌的手,柔聲道:"是我不好,不該帶你來此,讓你受驚了."

  如陌淡然的表情劃過一絲不自然,仍然只是搖了搖頭,目光望向遠處.

  回去的路上,南宮曄忽然笑道:"現在沒外人了,把面紗拿下來吧.對著你的面紗,我總覺得不自在."說罷不等她反應,便取下了她的面紗.望著她那精緻絕美的臉龐,他仍然笑著,卻再沒說一句話.

  數日後,晴空萬里,碧碧無雲,霞光滿天.

  南宮曄傷勢好轉,牽著如陌的手在後花園散步,微風輕拂過他們的耳畔,彷彿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甜蜜與溫馨.

  南宮曄不時得側眸看她,帶著溫暖而寵溺的笑意.這幾日,她每日為他上藥包紮傷口,動作輕柔仔細仿如十年前的他,竟令他心生滿足之感.

  如陌笑道:"你總看我做什麼?"

  南宮曄停下腳步,轉過身子面對她,握住她柔若無骨的雙手放到胸前,柔聲道:"陌兒,這樣的日子,你可喜歡?"

  如陌一愣,她喜歡嗎?這樣的日子,簡單卻充實,平淡而又溫馨!是的,她喜歡!他的溫暖,他的寵溺,他的陪伴,還有他望著她時才會有的溫柔目光!她不由自主的點頭道:"喜歡!"

  南宮曄笑了,他俊美而明亮的面孔再也不復從前的陰暗.他騰出一隻手幫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柔軟髮絲,目光溫柔似能滴出水來,磁性而魅惑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道:"那我們一直這樣,可好?執手漫步夕陽下,比肩佇立霞影中."

  如陌身子一震,抬眸凝視著他面帶寵溺的俊美容顏,竟有些癡了.腦海中浮現許久以前的記憶,父親面帶寵溺的問道:"我的嫣兒長大了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夫君呢?"

  六歲的她傲然仰望蒼穹,面帶燦爛的笑容,目光中有著無限憧憬,用稚嫩而清脆的聲音答道:"他要有娘親的溫暖,父親的寵愛,哥哥的保護;能一直陪著我,看春日繁花似錦,觀夏日荷塘月色,迎秋日遍山紅葉,賞冬日漫天飛雪.那--便是我的夫君!如果他會撫琴就更好了,到時候,我起舞,他撫琴,就像爹爹和娘親一樣."那時的她,如同春日裡最明媚的那一束晨光,帶著對未來的美好嚮往.

  如今,是否還能實現那遙遠不可觸及的夢想?"好,一直這樣!等我們身上的傷痊癒了,我為你起舞,你為我撫琴."

  是他為她勾勒的美好畫面,還是她為他描繪了美好的未來?只知,這一刻,心變得溫暖.

  她和他似乎都被幸福的甜蜜所圍繞,露出燦爛的笑容.只是,這笑容的背後,為何還有著無法散去的複雜和哀傷?

  南宮曄鬆開她的手,撫上她絕美的臉龐,從眉眼到雙唇,細細的描繪著.他的目光蕩漾著春水一般的柔情,性感誘惑的雙唇覆上她嬌艷欲滴的柔軟,從輕品淺嘗到狂肆熱烈,如驟雨般向她襲來,又似火焰般欲將她一起燃燒成灰.她閉上雙眼,全心的感受著,絲絲顫意襲擊著她的每一個神經.他趁機深入,邀她靈舌共舞,深深糾纏.

  這一吻,傾了他的情,融了她的心.

  感覺她似要窒息了,他才不捨的放開她,將她擁進懷裡.

  良久,他柔聲道:"陌兒,你可有話想對我說?"

  如陌一愣,隨後閉上了雙眼,將頭靠到他肩上,沉吟半響後方道:"沒有."

  南宮曄目光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也閉上了眼睛,將她擁得更緊,像是要揉碎了一般.她也回擁著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原本是一個溫暖的擁抱,為何卻要帶著絕望的味道?

  過了許久,他終於放開了她,笑道:"陌兒,還想去哪裡轉轉?"

  如陌想了想,道:"這府裡似乎都轉遍了,還有哪裡可去!"

  南宮曄目光望向待月亭,道:"還有一個地方,你沒去過.要去嗎?"

  如陌問道:"什麼地方?"

  "王府密室!"

  




第三十九章 瘋癲


  南宮曄帶著她往待月亭而去.上得待月亭,他衝她微微一笑,一躍上了亭頂,手在頂子上輕輕撥弄了幾下,只見亭中的石桌向一旁挪了開來,露出狹窄的階梯延伸往下.

  南宮曄牽著她的手走了下去.微弱的亮光閃爍在階梯的盡頭.南宮曄啟動機關,左邊的石室之門應聲而開,入目之中,一個蓬頭垢面的老人,被鐵鏈鎖住了四肢和頸項,露在外面的肌膚已經潰爛,渾濁的血水浸濕了他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裳.而陰暗潮濕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腐臭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如陌微微皺眉,別開頭去.這種畫面與氣味讓她想起了曾在滿地腐爛的屍體中望著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三日間無法進食.

  南宮曄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因潰爛而模糊不清的那張臉,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愉悅的笑道:"葉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膚一寸寸慢慢的腐爛,滋味如何?"

  叛相葉恆?!原來他還沒死!

  葉恆聽到他的聲音,腥臭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起來,恨聲道:"南宮曄,你這賤種,我真後悔當年沒能把你一塊兒處置了.不過,你也別得意,說不定你要找的那個賤女人跟孩子,早已淪為娼妓被萬人踐踏,比老夫還慘呢."

  "住口!"聽了他的話,南宮曄勃然大怒,端起牆角的一盆鹽水向葉恆腐爛的身軀潑去,頓時,"啊--!"的一聲慘叫,道:"南宮曄,你不得好死."

  南宮曄冷哼一聲,道:"你究竟把本王的王妹弄到哪去了?快說!如果你告訴了本王,本王還可以給你個痛快."

  葉恆咬牙道:"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知道.那個小賤人,根本不是我弄出宮的."

  "除了你跟葉凰,還能有誰?就連當前追殺本王母后之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致使母后她至今渺無音訊.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陌從未見過這樣的南宮曄,他看似平靜的面容,帶著滔天的憎惡,而刻骨的仇恨,令他想要將葉恆撕成千段萬段,卻又偏偏不能如此做,他的內心該是多麼的煎熬!

  葉恆嘲諷道:"那賤人是咎由自取,背叛王上,與人私奔,沒殺了她,老夫真是遺憾."

  南宮曄雙眼噴火,喝道:"你住口!再信口雌黃,我會讓你比現在更慘上百倍不止."

  葉恆哈哈大笑道:"不信你可以去問問那個人,他不是也在你手裡嗎!老夫還能慘到哪裡去,現在這個樣子已是生不如死了,我還會怕什麼呢?要是經不住折騰,死了倒是更好."

  南宮曄殘酷的笑道:"我不會讓你輕易地死掉,因為你必須為你曾經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我要讓你看著自己的肉一塊塊腐爛,最後化作一灘血水.即使如此,仍然解不了我心頭之恨!你就留在這裡好好享受吧."說著就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一字一句,道:"忘了告訴你,我不是南宮曄,我,是南-宮-澈,當年,你們讓人五馬分屍的那個三王子!"

  葉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一時竟反應不過來."什麼?你,你……那他……"望著他醒悟後,震驚又後悔的神色,南宮曄嘲諷一笑,優雅地轉身離去.

  如陌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孤單蕭瑟的背影,心裡湧起一陣酸澀之感.

  不一會兒,又來到另一間較為乾淨的石室.當這扇石室之門打開後,如陌看清裡面的中年男子時,心底一震.

  是他?!沙仲!她記憶力一向很好,即使只見過一面,又隔了十年之久,她依然記得這張面容.

  跟葉恆相比,這個中年男子的待遇好了很多,既沒有被鎖起來,而且石屋裡還有一張不算太寬的床,可以供他休息.他就坐在床上,看到他們進來,便抬起頭望了過去.正看到如陌的側臉,那一剎那,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詫和憤恨,速度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緊接著向他們衝了過來.

  "語衣!"他越過南宮曄,抓住如陌的肩膀,滿臉的驚喜與期盼,急切道:"你回來了?語衣,我又見到你了……"說著便要將如陌擁入懷.

  南宮曄臉色微變,一把拉開他,將如陌護在身後,沉聲喝道:"你看清楚點,她不是!"

  那人一愣,連忙退後,喃喃道:"不是?怎麼會不是呢?語衣……她去了哪裡?我們說好再也不分開的……語衣……"他像是瘋了般,渙散的目光沒有焦距,一陣低喃,一陣癲狂,轉過身抓起床上的衣物使勁地撕了起來.

  他,瘋了?!

  如陌控制不住的往後退了兩步,用手扶著牆壁,她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嗎?他是解她生死蠱唯一的一線希望,可是,他已經瘋了!難道是命中注定,要她活下來,就是為了讓她承受這永無止境的痛苦與折磨嗎?

  南宮曄望著那人,複雜的目光變幻莫測,擰眉道:"只有你知道她的去處.告訴我,她去了哪裡?她是不是還活著?為什麼她當初會離開?"

  那人似沒聽見般,將撕爛的衣物扔了一地,仍然不停地低喃:"不要離開我,語衣,別走!別離開……求你,別離開我……"他語無倫次,蒼老的面容上掛著渾濁的眼淚,是那樣的淒涼與無助,彷彿失去了最心愛的寶貝,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帶著絕望的蒼涼.

  南宮曄大步上前,奪過他手中拚命斯著的被子,一把掐住他的喉嚨,厲聲道:"沙仲,你少在這兒裝瘋賣傻,本王容忍你已經八年了,你要是再不說,本王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時衝動要了你的命!告訴我,你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哪裡?快告訴我!"

  那人彷彿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抬頭看向石室的頂端,一徑的重複著那幾句話.偶爾似想起愉悅的事情,發出呵呵的笑聲.更多的時候,他那死寂一般的眼眸,充滿著對死亡的渴望與嚮往.

  南宮曄終是沒下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拂袖離去.

  如陌轉身時頓了下,因為她感受到來自身後的異常凌厲的目光,但她並未回頭.

  出了密室,南宮曄看起來臉色不大好,心情似乎也非常低落.如陌此時心中也亂的很,南宮曄為何要帶她來此?而沙仲,又因何而瘋?他口中的語衣如果她沒猜錯,一定是南宮曄的母親,他和南宮曄的母親究竟是什麼關係?他的瘋癲是真還是假?看他神情不似裝的,可是一進門的那個眼神以及離開時的目光,又作何解釋?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可這次,卻無法完全的肯定.

  無論是真是假,很快便會知曉!

  





第四十章 了悟


  南宮曄走後,如陌對沁貞道:"去請易閣主."

  沁貞應聲去了.如陌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無月的夜晚,彷彿永遠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淵.

  半個時辰後,沁貞和一個紫衣絕色女子避過侍衛,進了朝翔苑寢室.

  一進門,易語就漾著明媚的笑容,輕笑道:"你想我了?"

  如陌回頭,屏退沁貞,待她坐下,方道:"我見到沙仲了,他被南宮曄關在待月亭的地下密室."

  "真的嗎?太好了!"易語一聽,眸光發亮,正待再說什麼時,卻又聽她道:"他瘋了!"

  "什麼?"易語一驚,連忙抓住她的手,慌忙道:"他……怎麼瘋的?你有沒有問他,知不知道毒經的下落?也許他還記得這個呢?"

  如陌道:"我和南宮曄一起去的,還沒機會問."她說到南宮曄的時候,眼中劃過一絲溫柔.

  易語心中一沉,立刻將沙仲的事情拋在一旁,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對他動情了?"

  如陌一愣,旋即別過眼,沒做聲.

  易語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激動道:"你怎麼能……對他動情?你明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給不了你想要的溫暖,更不可能帶給你幸福!"

  如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知道你還……"易語漸漸冷靜下來,穩了穩自己的情緒,緊緊攢住她的手,柔聲道:"如陌,你不能愛上他.趁現在,放棄對他的感情還來得及,這樣才不會受到傷害.他是既驕傲又注重尊嚴的人,一旦知道你的雙重身份以及刻意的接近和利用,即使知道你動了真心,他也不會善待於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她一直在掙扎,為此,她寧願他一直傷害她,以平復她日益增強的矛盾心情.可是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脆弱,他的保護,以及他十年前遺留在她心底的溫暖,即使她傾盡了所有的努力,依然無法抗拒的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如陌站起身,向窗邊走去,沉默片刻後,再回首時,眸光晶亮.

  "易語,你知道嗎?他便是十年前的那個少年,是在我落崖之後初中蠱毒的那段無望而彷徨的日子裡,唯一給過我溫暖和安慰的人.也是這十年來一直陪伴我的那幅畫中的背影."

  易語身子一震,原來是他!十年來一直掛在她房中的那幅畫中的背影.那時候,她還不認識如陌.

  易語眸光驟然黯淡下來,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半響後方沉重道:"怪不得你不願意用傷害他的方法尋找沙長老,怪不得你那麼堅持,要親自來王府,還要以他王妃的身份來到他身邊.也許,尋找沙長老不過是你為自己找的一個借口罷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還不如在一開始就挑明身份,省得費那麼多的勁兒,也不必擔心他現在會知道你的身份."

  如陌低眸輕歎道:"十年,可以改變太多的東西,那時我才七歲,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也如我一樣珍惜那段日子,更不能肯定他將來是否會一直珍惜."

  不是她不夠自信,而是曾經堅定的信念被無情的打碎時所帶來的陰影.曾經在她的眼裡和心裡,她的父母是這個世上最相愛的兩個人,可是結果呢,無辜的她成了那場破碎了的愛情的祭奠品.即便是如此,她仍然懷抱一絲希望.最初,她並不知道,直到那晚,他無法保障她的安危極力讓她離開時,心裡的疼痛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易語無奈的歎了口氣,她能瞭解她心底的彷徨與掙扎,可是,她擔心終有一日,她會受到傷害.想了想,開口道:"還是盡快把一切都告訴他吧,如果他也是真心愛你,也許會理解你,還會想辦法幫你找到毒經,以解你的蠱毒……"

  如陌打斷道:"不!現在連毒經裡有沒有記載生死蠱的解除方法都不知道,怎能告訴於他?萬一生死蠱無解,那我的生命便隨時有可能終結.而他背負的東西已經太多了,我,不想成為他的包袱."

  易語搖頭苦笑道:"想不到你對他的感情已經如此之深了?這些年來,你從未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考慮過任何事情.希望他也是如此,否則,若有一日,他負了你,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殺了他."她緊握了握拳,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希望永遠不會有那一天!

  如陌看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不必如此!我們去密室看看吧.或許,沙仲並不是真瘋."

  二更時分,一白一紫兩個身影如風一般掠向待月亭.開啟機關,順利進入了密室.

  剛踏入那間密室,沙仲聽到聲音便警醒,立刻坐起身來.

  如陌微微一笑,她的感覺果然沒錯,他真的是裝瘋.

  沙仲一看是她,愣了一下,跟著又現出白日裡的瘋癲模樣.

  如陌淡淡一笑道:"沙長老不必裝了,若真的是瘋了,又如何會有沙長老方纔的警覺."

  沙仲見已被識破,便正了正神色,坐在床邊,冷冷的望著她,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裡找老夫又有何事?"

  如陌不答反問道:"毒經在何處?"

  "你,要毒經做什麼?那沒用的東西,連一種普通的毒都解不了,被我一氣之下給毀了."

  "什麼?你毀了?"易語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抓住他的衣領,怒道:"你休想騙我,快交出來!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這才注意到易語的沙仲身子明顯一震,面部頓現茫然的神色,驚道:"你,你,你是誰?"

  易語見他如此驚訝,便仔細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覺得有些熟悉,想了一會兒,驚道:"師父?!"

  "你是語兒?你都長這麼大了!能再見到你,我真高興."沙仲凝望著易語明艷的臉龐,眼中儘是懷念,連語氣也柔了許多,歎道:"你,跟你娘長得真像啊!"

  "我娘?我記得您最後一次教我武功,臨走時對我說,我娘很快就會來找我,可我等了這麼多年,也沒等到她."易語傷感道.

  沙仲忽然變得哀傷,神情恍惚道:"別再等了,你永遠也等不到她了."

  "為什麼?"易語大驚道:"難道她……死了?"

  沙仲似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擺手,擠出一絲笑容,道:"她,只是累了.她說需要休息,所以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紫蓮の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