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妃聚(二)


  如陌帶著莫殘歌與等在院牆外的芊玉進了鳳儀宮,眾妃們抬眸看她,頓時,目光中皆是無法掩飾的震驚之色.

  只見她舉手投足間帶著無與倫比的高貴氣質,一身白衣,飄然欲仙,絕世雙眸攬盡了世間光彩,不施粉黛的絕美面容將院中一干精心裝扮的美人襯托得庸俗不堪.她凝眸望去,彷彿上帝俯瞰蒼生的姿態.

  眾妃驚艷過後,想起眉妃那句話,有了這名女子,往後就沒她們什麼事兒了.不由得心中一片哀歎.

  妍貴妃心中咯噔一下,相較於眉妃,如陌帶給她的威脅幾乎是毀滅性的,令她由心底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不安.目光更加凌厲,隨即以一笑做掩飾,對著下面的眾妃使了個眼色,眾妃便又自顧自的聊了起來,彷彿根本就沒看到過如陌般.且席中並無空位,在眾妃之下不遠處放著一張殘舊的矮凳,凳腳不齊,歪在那裡.原來是早有準備,請她來,分明就是為了故意為難羞辱於她.

  如陌不禁冷笑,這便是給她的下馬威?也太小看她了.想到此,便朗聲道:"既然這裡不歡迎如陌,那如陌只好告辭了."說罷優雅地轉身欲走.

  身後傳來一聲嬌喝:"站住!"

  如陌只當聽不見,仍然繼續往前走,唇角的一抹冷笑更盛.

  藍修儀見她並不理會,頓時惱怒,顧不得身份便起身小跑,追上如陌後欲拽她胳膊.莫殘歌一個閃身,烈焰便橫在她面前,離她頸項不過寸許,藍修儀頓時嚇得面色一白,想起那日她帶去的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被他輕易地打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懼意.方才一時情急之下竟忘記了她身邊還有這個麼高手,暗惱之餘,連忙後退了幾步.

  如陌頓住腳步,回身笑道:"殘歌,你嚇著這位美人了."

  莫殘歌收回刀,面無表情地退到如陌身後.

  藍修儀見如陌稱她美人,抬高下顎,不滿的辯解道:"什麼美人,我是修儀,比美人級別高."

  妍貴妃一手扶著另一隻手,欣賞著自己的蔥瑩玉指.立在她身旁的宮女對著如陌大聲斥道:"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來給貴妃及各宮主子們請安行禮."

  如陌仿如未聞般,看也不看她一眼.見藍修儀杏目桃腮,嬌唇皓齒,便笑道:"原來是修儀,這倒是如陌的不是了,竟弄錯了品階,望修儀莫怪.那日在御花園,王上屢次提及藍修儀,言辭之間,甚為寵溺.原來是因為藍修儀實是個妙人兒,長得這般好看.看來修儀封妃指日可待,將來即使做不了王后至少也能做個貴妃."

  眾人心下一驚,連忙抬眸去看妍貴妃,只見她面色微微變了一變,隨後又像什麼也沒聽見般,繼續欣賞自己的粉甲.然而,眼角掃向藍修儀的餘光卻明顯多了一絲冷意.

  藍修儀目光閃爍不定,望了望妍貴妃,對如陌惱怒道:"你胡說什麼,本修儀才沒想當什麼貴妃,我只想好好伺候王上和貴妃姐姐,就心滿意足了."

  真是虛偽的人!如陌目露嘲諷之色,再與她們糾纏,正準備離開時,卻聽那宮女再次喝道:"攔住她."

  頓時,從兩邊湧出許多侍衛,擋住他們去路,看來是早有準備.

  莫殘歌正欲動手,如陌揮手阻止了他,回身道:"貴妃這是何意?"

  依舊是那宮女出聲道:"貴妃娘娘差人請你來就已經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你應該感激涕零才對.但你看看你是什麼態度,進了鳳儀宮,在貴妃娘娘與眾位主子面前,你應該行跪禮,可你不但不行禮,還這麼狂傲,完全不把眾位娘娘放在眼中.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在此撒野."

  這名宮女名叫媛香,是妍貴妃的陪嫁丫鬟,平常仗著主子的地位,猖狂慣了,連一般的嬪妃都不放在眼裡.

  芊玉站到前面去,對媛香道:"媛姐姐這話說得太過了,我家小姐怎麼說也是個主子,貴妃娘娘還沒發話呢,那麼就輪到你說了?"

  媛香一聽便惱了,上前來對著芊玉揚手就是一巴掌,發狠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教訓我,也不看看我是誰的人,你家主子連個最低等的封號都還沒有,讓我家主子跟她說話豈不是降了我家主子的身份."

  眾妃掩唇輕笑,只當做是看戲了.

  如陌面色一沉,雖然芊玉與她沒有感情,但至少目前還算是她的人,如此明目張膽的欺負,就是給她看的.當下對著妍貴妃沉聲道:"想要我行跪禮?我連王上都不跪,不知貴妃可受得起."

  說罷掃了一眼那宮女,再看向首座面上微微變色的妍貴妃,不等她開口,又道:"翌國還真是禮儀之邦,如陌今日倒領教了,連一個丫頭都如此牙尖嘴利不饒人,貴妃可真會調教."

  任誰也能聽出其中的嘲諷之意.聽她這麼一說,妍貴妃終於抬眸望她,目光凌厲中帶著怒意,那女子竟敢諷刺她翌國的禮教,任她再鎮定,也容忍不了,不由怒道:"本宮好意請你來赴茶會,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果真狂妄至極,今日本宮就應了各位姐妹們的要求,好好教導教導你,免得你日後在王上面前還是沒規沒距.媛香,給本宮掌嘴二十."

  那宮女接到命令,便朝著如陌衝了過來,上前照著如陌的臉揚手就扇,只是,手還未到如陌跟前,只聽"卡嚓"一聲,已被折斷.莫殘歌護在如陌身前,冷漠嗜血的目光緊盯著妍貴妃,一甩手,那宮女擦著眾妃的頭頂,如一陣狂風捲過,狠狠撞上對面的假山之石,頓時,眾人抽氣聲起,只聽"轟隆"一聲,假山崩塌,碎石四處飛散,那宮女腦漿迸裂,未來得及哼一聲,便斷了氣.

  眾妃嚇得驚叫一聲,除眉妃外,其她人紛紛站起往一邊退去.帶著恐懼的眼神看著莫殘歌,像是白日裡見了鬼一般,渾身直哆嗦.

  只聽他冷冷道:"誰敢動她,這便是下場!"

  妍貴妃大驚失色,一張俏臉頓時煞白,望著媛香被壓在石頭下的身子,以及流出的腦漿,轉向一旁作嘔.手指著莫殘歌,又轉向如陌,顫聲道:"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多餘的一個字.

  如陌冷冷地掃了一眼在場的眾妃們,隨即浮出一笑道:"殘歌,你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瞧你把她們嚇得,還不快給妍貴妃陪個不是."

  莫殘歌冷酷轉過頭去,表示拒絕.

  如陌對癱倒在座位上的妍貴妃道:"害貴妃沒了貼身伺候的丫頭,真是對不住.這樣吧,芊玉,今兒個起,你就去伺候妍貴妃,算是代我賠罪,若是伺候的不妥,我可不饒你."

  芊玉面色陡然一變,忙跪下含淚道:"是不是芊玉哪裡伺候得不好,所以小姐才要將芊玉送人?芊玉只想伺候小姐,請小姐收回成命吧."

  說著便朝她一個勁地磕頭,不一會兒,額頭已有了紅印.再看她高高腫起的面頰,清晰的五根指印留在上頭,叫人好不憐惜.如陌轉頭對妍貴妃淡淡道:"貴妃可是對如陌的丫頭不滿意?"

  妍貴妃瞪著她,目露狠佞之色,恨聲道:"本宮不需要.媛香之死,本宮要你為她償命.來人,給本宮抓住她,杖斃!"

  話音剛落,除明處的幾十名侍衛外,竟突然閃現數十名蒙面黑衣人,看他們出現時的速度,尤勝江湖一流高手.

  莫殘歌早已感受到暗處潛伏的高手,遂一直在凝神戒備,此時見都現了身,反倒是安心了.便將如陌護在身後,烈焰正欲出鞘,卻聽鳳儀宮門口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王上駕到!"

 



第六十二章 妃聚(三)


  如陌回頭望去,只見南宮傲身著龍袍,明黃色繡有龍翔圖案,頭戴白玉雲龍冠,渾然天成的帝王威嚴之氣盡顯,與她每次見到的鮮艷紅衣的邪魅氣質截然不同.他邁著穩健的步伐大步行來,身後跟著一眾侍衛.

  "臣妾拜見王上,王上萬歲萬萬歲!"

  眾妃們伏地行禮.見到南宮傲,一個個皆浮出欣喜與期盼之色,除了幾個受寵的嬪妃,其她人平常難得見到他一面,而她們喜歡來這鳳儀宮,也是希望能有機會碰到他,引起他的注意,從而獲得寵幸.

  妍貴妃心中一驚,暗道:平常這個時候王上都在勤政殿處理政務,是不來後宮的,今日是怎麼回事?帶著疑惑在南宮傲進來的那一剎那,對著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頓時院中的黑衣人盡皆隱去,速度之快,彷彿從不曾出現過.

  而院子裡跪了一地的人們當中,仍然立著的如陌與莫殘歌格外的顯眼.

  南宮傲望了他二人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倒沒說什麼,徑直走到主位坐了,掃了眼跪地的眾人以及凌亂的院子,沉著臉不作聲.

  見他臉色不善,眾妃們緊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過了半響,南宮傲帶著威嚴的聲音道:"都起來罷."

  妍貴妃起身,帶著萬分委屈的神情,撲倒在南宮傲身旁,扶著他的手臂,淚如泉湧,掩唇哭泣道:"王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長在翌國,自小到大得父王寵愛,還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負臣妾.可今日,她,他們竟然……嗚嗚……您讓臣妾今後還如何掌管後宮啊!"

  如陌冷眼看著,彷彿一個局外之人看戲般,帶著嘲弄.

  南宮傲伸手摟了她,抬起她梨花帶淚的臉龐,動作溫柔地為她拭去精緻面容上留下的淚痕,心疼的問道:"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惹孤的愛妃如此傷心,快告訴孤,孤一定狠狠地治他罪."

  妍貴妃暫時停止了哭泣,用手指著壓在假山之石下那宮女的屍體,再度撲進南宮傲的懷中放聲大哭.

  南宮傲朝著那個方向望去,赫然是妍貴妃陪嫁的宮女,腦漿流了一地,死狀極其慘烈,頓時一怔,銳利的目光射向莫殘歌,沉聲道:"莫殘歌,又是你!你忘記孤對你的警告了?孤說過,這裡是王宮,是孤的天下,莫要仗著武功高強,便為所欲為."

  如陌衝他淡淡一笑道:"王上無需動怒,還是先向您的貴妃把情況瞭解清楚了再說吧."

  南宮傲微微一愣,轉眸望著妍貴妃柔聲道:"愛妃,你告訴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妍貴妃不著痕跡地瞪了如陌一眼,抽泣道:"今日臣妾舉辦茶會,特意為迎接新進宮的如陌妹妹.便著人去凰舞宮請了她來,誰知如陌妹妹不但不領情,還對臣妾及眾位姐妹們無禮.不對臣妾行禮也就罷了,還出言辱我翌國,這要是傳出去,怕是會有損封翌兩國之間的情誼,所以臣妾便著了媛香給她點小小的懲罰,誰知……誰知她仗著有個武藝高強的護衛,絲毫不將臣妾放在眼裡,讓人殺了媛香,向臣妾示威……王上,媛香跟了臣妾多年,與臣妾之間的感情像是親姐妹一般,如今她竟然在臣妾的宮中,死得如此淒慘,臣妾,臣妾這貴妃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她說著哭得愈發的凶了,一副傷心斷腸的模樣,叫人好不憐惜.南宮傲面色一沉,軟語安撫著她,望向如陌的目光十分複雜,問道:"你可有何話說?"

  如陌沒有立即答話,只是徑直走到那方破舊的矮凳旁,轉眸對南宮傲淺淺一笑道:"貴妃說這場茶會是為迎接如陌,如陌完全相信,單憑這張精心為如陌準備的凳子便能看出,貴妃為如陌費勁了心思,在這王宮之中要找這麼一個殘舊的凳子還真是不易.只是,貴妃的這番心意,如陌卻是不敢領受."

  說罷輕輕用腳碰了碰那方凳,只見,那凳子立時散了架,板面上層碎了開來,露出許多細細的釘子.

  妍貴妃心下一慌,沒想到如陌竟看出了那凳子的玄機,將南宮傲的目光引到這上面,如此,恐對她不利.看著南宮傲蹙了眉,眸光微變,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緊貼著他的身子漸漸拉開些距離.

  如陌又道:"如陌的性子,想必王上也是瞭解一二的.如陌能來已是給了王上的面子,但既然貴妃不歡迎如陌前來,又何必差人去請.如陌是個知趣的人,不受歡迎我離開便是.可偏偏有人不願讓如陌就此離開,才有了王上看到的這一幕."

  見南宮傲深沉的目光望向自己,妍貴妃縮了縮身子,正欲開口辯解,卻見南宮傲有轉過頭對如陌道:"所以你便出言辱翌國,欲破壞封翌兩國的關係?"

  如陌好笑的望著他,嘲諷一笑道:"如陌不想解釋,王上要如何看待便如何看待吧."

  她懶得解釋,這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再說她也沒必要在乎南宮傲如何看待她."殘歌,我們走."

  眾人皆怔,沒想到她竟然狂傲至此,連王上都不放在眼裡,彷彿對世間的一切皆不屑一顧.她究竟憑著什麼,如此張狂.

  南宮傲見她在眾妃面前,竟不給他留半分顏面,不由冷了聲,惱怒道:"站住!這樣便想走了嗎?"

  如陌道:"不走要如何?王上想治如陌個什麼罪名?那丫頭的死,是她咎由自取,總不能她要打我耳光,我便乖乖送到她面前,那不是我如陌的作風."

  南宮傲道:"那也不必要了她的性命."

  如陌道:"殺了她,也許是狠了點,但這卻是阻止麻煩蔓延的最好方法.如陌是個喜歡清靜的人,為一勞永逸,只好如此了.若王上帶如陌進宮是為了讓如陌做一個忍氣吞聲的後宮怨婦,恕如陌做不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上還是約束好您的愛妃們,不要來招惹如陌.否則,下一次死的,興許就不只是一個宮女這麼簡單."

  南宮傲望著她倔強而堅定的美眸,滿腔的怒意,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為何她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彷彿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於是,他低眸對伏在懷中哭泣的妍貴妃道:"愛妃,你說,孤應該如何懲治她呢?"

  妍貴妃恨聲道:"臣妾要她為媛香償命."

  




第六十三章 妃聚(四)

如陌面色無波的望向南宮傲,等著看他如何令這由翌國公主引起的,再由她引向高潮的一齣戲完美落幕.

南宮傲望著如陌彷彿事不關己的平靜面容,心中頓時有些煩悶,她就這麼篤定他不會降罪於她?!他轉眸望了妍貴妃一眼之後,站起身走到那張殘破的凳子前,望著一顆顆釘子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尖利的鋒芒,眸光變冷,面無表情道:"這凳子是何人所做?做得還挺細緻,釘距也勻稱,這若是坐上去……"

他頓住話,轉頭掃視了眾妃一眼,笑著問道:"愛妃們,可有人想嘗試下?"

頓時,眾妃心中一驚,面色發白,紛紛顫抖著身子跪下,額冒冷汗道:"王上饒命."

妍貴妃身子一抖,連忙也跪下,不敢抬頭.不明白他怎將目光轉到了那凳子上.

南宮傲回身繞著她們面前走了一圈,動作十分緩慢,步伐卻穩健有力,頓時,周圍一片寂靜,整座鳳儀宮只能聽到他腳步落地的沉悶之聲.跪地的眾妃們一個個花容失色,緊低著頭,與南宮傲初入鳳儀宮時有著完全不同的心思,此時的她們皆祈禱不要被南宮傲注意到.

南宮傲走了一圈,最後停在妍貴妃的面前,望著她微微顫抖的身子,對著跪了一地的人,笑道:"愛妃們這是怎麼了?都跪著做什麼,起來罷."

似這才想起妍貴妃說的話,扶了她起來,一把攬在懷裡,笑著問道:"方才愛妃說什麼來著?要為媛香償命是吧,愛妃想讓誰償命呢,是打死媛香的侍衛,還是你讓媛香去打她耳光的如陌?如陌雖無冊封,但好歹也是凰舞宮的主子,豈是一個丫頭隨意就能打的."

妍貴妃一怔,心道:看王上這意思,如陌是不能動了,不如先除掉這個武功高強的侍衛,以後對付如陌也就變得簡單多了.如此一想,當下便道:"人既是侍衛打死的,那就由他來償命吧."

莫殘歌聽著,冷酷的面容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她說要償命的人不是他一般.

南宮傲略微沉吟,似是在認真思索.妍貴妃見他不說話,目光晦暗難明,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南宮傲這才道:"好是好,不過,他武功極高,就憑這些個侍衛,只怕是抓不住他.愛妃,你說……怎麼辦才好呢?"

眾人一驚,這王宮侍衛都是經過層層選拔而出,個個武藝不凡,要說幾個人打不過他,也沒什麼,可這幾十個侍衛都打不過,那他的武功得有多高!

妍貴妃愣了下,待回過神來,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圖,頓時,低了頭,不吭聲.

南宮傲伸手勾起她圓潤的下顎,迫她抬頭,目光緊盯住她的眼睛,道:"若調遣御林軍,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來不及,不如,就讓愛妃馴養的死士出手,豈不是要簡單得多.別說是一個侍衛,即便是想要孤的性命,也是方便得很."

妍貴妃大駭,連忙掙脫他的手,伏跪在地,額角冷汗直冒,連連道:"臣妾不敢!"

南宮傲斜眼睨著她,看似隨意道:"那愛妃倒是說說,你在孤這後宮養著一批死士究竟是做什麼用?是怨孤派給你的侍衛太少嗎?"

妍貴妃慌忙道:"臣妾惶恐,王上留給臣妾的侍衛足夠了,這些黑衣人是臣妾的父王派來保護臣妾的,因擔心王上會多想,才做了隱瞞.請王上萬萬要體諒父王愛女心切,莫要怪罪臣妾的父王,臣妾定會(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向父王轉達王上的寬廣胸懷."

她打一開始便句句提到翌國王上,處處提醒他她對於他的重要性.

南宮傲面無表情的聽著,目光停留在她低垂的眼眸,就這麼沉著,不說話.

妍貴妃見他不給於反應,過了一會兒,心裡便裡越來越慌,最後不得不說道:"臣妾……這就遣他們回翌國."

說著便對著身後打了個手勢,立刻便有幾十名黑衣蒙面人現身.妍貴妃道:"你們都回去,告訴父王,王上對本宮很好,本宮在這裡也很安全,叫父王不必擔心."

黑衣人頷首領命離去.南宮傲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瞬間被掩藏,扶她起來,露出溫和的笑容,道:"翌王對愛妃的疼愛之心,孤又豈會不體諒.快起來吧,再這麼跪著,傷了愛妃的身子,孤可心疼的緊."

拉著她的手走到首位坐下,對餘下眾人道:"都散了罷."

眾妃們經過方纔的一番驚嚇,哪還敢有什麼動作.只看著妍貴妃依在南宮傲懷中嬌羞的模樣,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卻也無可奈何,誰讓她是翌國的公主呢.各自歎氣,只得行禮退下.

如陌率先離開,這場女人之間的紛爭就這麼平息在南宮傲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當中.最終獲利的也是他南宮傲一人.八成是他早已知曉那群黑衣人的存在,只是苦於他們不曾現身,他便沒有借口遣走他們,若不是早有安排和防範,又何以能如此及時的趕到.

妍貴妃望著如陌離去的身影,目光帶著深深地恨意,本是想給她下馬威,卻沒想到第一回合就以慘敗告終.不但死了個心腹丫鬟,還不得不遣走了父王給她的暗衛.雖心中極為不甘,卻又不敢露出聲色,好不氣悶.

如陌出了鳳儀宮,沒走多遠,便聽到有人叫她,回頭一看,竟是那名唯一沒被媛香之死嚇到的女子,看她方才坐的位置以及華貴的衣著,定是南宮傲的王叔陵王之義女柳眉,封號眉妃.

眉妃快步向她走來,一襲玫紅紗衣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起伏飄動,面容嫵媚精緻,桃花目笑意盈盈.追趕上如陌之後,便親暱拉著她的手,彷彿與她很熟似的,笑著道:"如陌妹妹,幹嘛走得這麼急啊,叫我好趕.早聽說妹妹容貌傾城,今日一見,只能感歎傳言不可信,妹妹這哪兒是傾城之姿,當是天人之姿,傾天下才是,叫我們這些平凡女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如陌微微蹙眉,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淡淡道:"眉妃過謙了,如陌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對於傾城或是傾天下,沒有半點興趣.眉妃叫住如陌,可還有其它的事,若沒有,如陌先告辭了."

說罷抬步欲走,眉妃卻再次拉住她,也不見著惱,繼續笑道:"妹妹急什麼,柳眉還想去妹妹的凰舞宮與妹妹說會兒話呢,平常整日裡都待在倚棠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生無趣,瞧這後宮裡的女人啊,一個個的表面笑著,背地裡不定打什麼主意,還是妹妹好,隨著自己的性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想說了便不說,柳眉就喜歡妹妹這清淡又真實的個性.倘若妹妹不嫌棄,咱們就做個朋友,往後閒著沒事多串串門子."

如陌望著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依舊淡淡道:"眉妃太抬舉如陌了."

這時,其她嬪妃也都跟了上來,藍修儀不屑的瞥了如陌一眼,儘是鄙夷之色,見如陌淡然不理,便冷哼一聲,抬高下巴,挽著琳婕妤傲然走過.

眾妃見眉妃對如陌示好,甚是奇怪,眉妃是這後宮中最讓人猜不透心中所想的女子.她與妍貴妃同月入宮已有一年,不曾主動與誰特別親近,這回是為何?難道她說的那句如陌可能為後是真的?也許她得到了消息也說不定呢.想到這兒,眾妃們都上前去打招呼,左一句如陌妹妹右一句如陌妹妹,如陌仿若未聞,只對著眉妃道:"如陌乏了,先走一步."

眉妃體貼道:"那妹妹趕緊回去歇著吧,柳眉就不打攪妹妹了,改日再去凰舞宮串門,到時侯,咱們姐妹再好好敘敘."

如陌淡淡一笑算是回應,隨後轉身離去,無視身後瞠目結舌的眾妃.

回了凰舞宮,如陌對莫殘歌道:"殘歌,你去一趟雲閣,讓易語查清柳眉的底細,順便再回暗閣瞧瞧,我想,有些事情,應該還是需要你親自處理的.易語為不讓你離開我身邊,定會往下壓,若只是短短幾日還好,一旦耽擱久了,恐生變故.經過今日之事,在近幾日,她們應當不會有任何動作,所以你不必擔心我."

莫殘歌稍作思索,想那些女人暫時應不敢再有動作,便留下一句"明日一早我會趕回來"之後迅速消失.然而,世事難料,若他能提前預料到那一夜將會發生的事,他如論如何也不會離開.







第六十四章 月下逢(一)


  辰王府,朝翔苑.

  南宮曄於窗前背手而立,聽著身後立著的長風所帶來的消息.

  "王爺,我們潛伏在魔宮中人暴露了身份,被魔宮長老囚禁了四日,又突然放了出來,並允許同往常一樣繼續留在魔宮.屬下認為此事甚為蹊蹺,卻又想不出他們如此做的原因.現今,我們的人是否是撤是留,還請王爺示下."

  南宮曄聽完之後,俊美的面容平靜無波,魔宮內部管理甚嚴,能混進去已是不易,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他只想趁著未被發現的這段日子,查出點蛛絲馬跡,然而,魔宮宮眾卻對寶藏之事一無所知.如今被抓,又如此快便放了回來,且不做任何處置,倒是令他頗感意外.這定是她的意思,她就這麼篤定,他的人留在魔宮也查不到任何消息?想到此,平聲道:"既如此,撤了吧,留部分人在附近守著,一旦魔宮之人與他國有所接觸,立即回報.無論那日在軍營她說的是真話還是氣話,本王定要杜絕那種可能.若本王得不到寶藏,也斷不能讓他國得了去."

  長風連忙應下,卻聽南宮曄問道:"暗閣,雲閣可有動靜?沙仲還沒消息?"

  長風面有愧色,垂首道:"屬下無能,還未能查出沙仲的下落.但據屬下查知,暗閣於一個多月前,就開始往金國發展,而雲閣之人,早已遍佈封,金,翌三國."

  這消息倒令南宮曄微微一驚.她到底想做什麼?一個江湖勢力,想滲透三大強國,莫非她,並非一時之氣,而是早有預謀?可她並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南宮曄忽然發現,其實他並不瞭解她,他所看到的,皆是表面,她心中所想,他從未看透過.若果真如此,他,絕不允許!隧開口道:"密切注意金翌兩國的動向.繼續查找沙仲的下落,從雲閣閣主易語身上下手,無論是何種方法,必須找到人,瞭解清楚她帶走沙仲的原因."那是他心中的結,必須查清楚.否則,終他一生,都不會甘心.

  長風應了,南宮曄揮手讓他退下.

  入夜,南宮曄躺在書房裡間雕花大床上,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她的身影.自她離開後,他每晚都歇在書房,在這張床上,她曾傾身相付,極盡妖嬈,與他抵死纏綿.她的笑,她的傷,她一心求死的絕望,日夜都困擾著他,讓他無法成眠,尤其那一聲"王弟",令他心痛到窒息.

  她說不愛他不恨他,他不信,若不愛怎會絕望,若不恨,為何要借王兄報復於他?但是,若愛,又為何背叛?是否背後有著苦衷?那一日的一心求死,毫不反抗,又有何因?

  輾轉反側,不知她此時在做些什麼,可曾如他這般,為她難以成眠?

  南宮曄苦笑,她一定不會.她的身邊,有以性命相護的莫殘歌,清雅如仙的冷意瀟,還有身為一國之主的王兄.那日王兄看她的眼神,已說明了一切,或許在她還是辰王妃之時,王兄便已動了心,否則,聖心湖那日便不會開口要她.只有他南宮曄,一次又一次的傷了她.

  想起他受傷的那些日子,他們執手相望,漫步夕陽,那些美好的時光,一去不返.而走到如今這一步,究竟是她的錯,仰或是他的錯?他已說不清楚.

  披衣起床,看窗外新月如鉤,手中握著她留給他的唯一物品,一隻刻有暗花的銀色髮簪,重量極輕,沒有任何浮華的裝飾,看起來極普通,然而,曾在她烏髮間,卻顯得內斂樸實而不失高貴之氣.陌兒,她留給他這枚髮簪,究竟是何用意?將髮簪仔細的收進懷裡,信步走了出去.

  夜裡的辰王府,異常安靜.園中的亭台樓閣,小橋曲水,在柔美的月光映照之下,仿如絕美的幻境,妙不可言.而南宮曄卻無心觀賞,只因失了執手之人,再美的景色到他眼裡也不過是一片灰白.

  不知不覺已走遍了半個王府,看到前方似有光亮,便走了過去,卻是朝禾苑.

  煉藥房中,齊澈手扶案台,面對著一排排參差不齊,裡面盛著各色液體的瓶罐,蹙眉沉思,手邊擺放著四五本厚厚的筆錄,一字鋪開,供他隨時翻看.南宮曄進屋已有半刻,他卻毫無覺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渾然忘我.

  南宮曄輕咳一聲,打斷他的思緒.齊澈這才驚醒,回頭望去,微微有些詫異.問道:"夜已深,王爺還未入睡?"

  南宮曄沒立刻搭話,閒步走到案台前,隨手拿起一本筆錄,翻看書面,頓時,"生死蠱"三個大字映入眼簾.他微微蹙眉道:"本王睡不著.齊先生如此深夜也還未入睡,又是為何?這半個多月,你不去軍營,整日裡盡擺弄這些沒用的東西.這生死蠱早已滅絕,你還研究它作甚?"

  齊澈眉峰微微一挑,眸光閃了閃,問道:"王爺也知道生死蠱?"

  南宮曄打開筆錄,隨意翻了兩頁,多半都是記載某些藥材的屬性及相生相剋之理,他對藥材向來沒有研究,看著只覺無趣和繁瑣.對於齊澈的問話,隨口答道:"曾聽人提起過."

  齊澈道:"那王爺對生死蠱瞭解多少?"

  南宮曄合上筆錄,往桌案上隨手一丟,找了張椅子坐了,方道:"瞭解不多,你說來聽聽."

  齊澈道:"生死蠱,可稱之當世第一奇蠱,極為霸道.蠱毒發作有如萬蟻嗜心,痛不欲生,但最危險的卻是在痛過之後,那個時段,人會感到異常的疲憊,逐漸失去意識,而此時,若中蠱之人沒有足夠的意志與之抵抗,便會一睡不醒.因此,每一次蠱毒發作,便會經歷一次意志與身體的較量,在生死間徘徊,遂稱之為生死蠱.但此蠱之奇卻不在此,而是它對人的身體還有一些好處,它可助人抵抗外在對其意志的侵襲,且中蠱之人會擁有……"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不再說下去.

  南宮曄道:"為何不說了?"

  齊澈轉身自右邊書架取出一本薄薄的筆錄,伸手遞給南宮曄,道:"這本筆錄的前半段,是關於生死蠱的詳細記載,王爺若有興趣,不妨看看."

  南宮曄望著遞到跟前的不知被翻過多少遍已破舊不堪的筆錄,頓時沒了興趣,抬眸望著齊澈,面無表情道:"不必了,本王只是隨口一問.你也勿需為這種早已滅絕的東西費時費力,有空多去幾趟軍營,莫要無端的叫本王為難."

  自那日帶了如陌進軍營之後,營中將士對齊澈極為不滿,諸多刁難,因此,他便不再去,只專心研製生死蠱解藥.不去軍營並非是逃避,而是不願將精力浪費在與他人的無聊鬥爭中.

  南宮曄知其因,所以也只是給他個提醒,並未多加責怪.

  齊澈應了聲,見南宮曄起身欲走,便再次將那本筆錄遞了過去,若有深意道:"王爺拿著吧,雖然這筆錄破舊了些,但裡面的字還是能看清的.若他日,王爺如今日這般睡不著,可以拿出來翻一翻,興許……能助王爺解惑."

  南宮曄本欲拒絕,卻見齊澈目帶期盼,隱有別意,便信手接了過來,步出朝禾苑.

  在王府裡繼續走了走,仍然了無睡意.他仰頭望向漫漫星空,心中寂寥.當愛人不在,夜,無限長.

  忽然很想去王宮看看她.自那日從王宮離開後,除早朝外,他都不再於王宮逗留,怕見她,她的言語刺傷,她為報復而利用他的王兄.幾時起,他南宮曄已變得如此懦弱,如此不中用,被一個女子控制了情緒,為她患得患失.

  陌兒,他真的……很想見她!

  這一次……只此一次,他,想順了自己的心意.

 




第六十五章 月下逢(二)


  月朗星疏,春宵帳暖,鳳儀宮寢宮內嬌喘連連.女子媚眼如絲,目光已呈迷離狀,一雙玉臂緊緊攀著男子的身體.而男子的眼神卻異常清明,望著身下女子精緻的面容泛著潮紅,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只想快點結束.

  從何時起,歡愛不但不能為他帶來快樂,反令他無論是身或是心,都只覺得異常空虛.他寵幸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是身為一國之君的責任,為平衡朝堂,為封國民生,不得不做的例行公事般的行為.

  翌國公主,眾人皆知,她是翌王最寵愛的女兒,因此,她才能成他牽制金翌兩國的棋子.但這種牽制,也只是暫時的,戰爭遲早要爆發,但只要不是他二國聯手,對他便沒有太大的威脅.於是,寵她,給她貴妃的頭銜,也只是做給天下人看.可她太貪心,還想要做他的王后,那是癡人說夢.他的妻子,只能是他真心愛的人,然而,他愛的人,卻不能娶.

  妍貴妃發覺身上的男子神思游移,不夠專心,不依地用手在他胸前逗弄,主動送上紅唇.

  南宮傲遽然回神,斂了思緒,以最快的速度釋放了自己,翻過身便沉沉睡了過去.

  妍貴妃嬌顏上**褪去後卻不見消散的紅潤,泛著名為幸福的光澤,轉過頭,正想對身旁的男子說些什麼,卻見他雙眸緊閉,呼吸均勻,已然入睡.便撐起身子,望著他熟睡中邪美的容顏,額角細密的汗珠未干,帶著性感的男子氣息,令她著迷.回味著方纔的纏綿,心中蕩漾著絲絲甜蜜,唇邊帶笑,眸中含情,將手搭在他結實的胸膛,滿足的閉上眼睛.

  淫靡的氣味充盈了整間屋子,久久不曾散去.月光透過窗戶隱隱照出屋子一角燃起的寥寥煙霧,有些虛無縹緲,卻隨處纏繞.

  南宮傲睜開雙目,不見一絲的困意,望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目光中儘是鄙夷.輕輕拿開搭在身上的玉臂,再也不看她一眼,自行取過衣衫穿好,便出了門.

  如水的月光籠罩著寂靜的宮廷,天空中偶然飄過的淡淡浮雲,將其罩上一層陰影,散發著朦朧的神秘感.

  南宮傲緩緩行走在青石鋪就的地面,望著從石縫中擠出的幾縷青草,彷彿不甘心被青石掩埋,卓然挺立.一如曾經的他,為保住母親被眾妃覬覦的後位,為不讓弟弟們被人欺負,努力與父王的其他兒子們爭奪太子之位.然而,當了太子之後,仍然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即使如今做了一國之主,又如何?母后與王妹渺無音訊,曄也與他也離得越來越遠,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不由得心中鬱鬱.

  他今日這是怎麼了,他並非善感之人,今日卻陡生這許多感慨.深吸一口氣,仰天對月長長吐出.

  正欲回龍隱殿,卻聽一陣琴音傳來,隱隱約約.他微微一怔,在這宮廷之中,還有誰同他一樣無法入睡?

  對於夜半的琴音,他有著無法釋懷的情結.記得王弟未被父王賜死前,母后為不讓他們擔憂,只在每日夜裡撫琴哀歎,將白日裡強忍的委屈和悲傷盡數宣洩,卻不知她的三個兒子每日都悄悄躲在窗外陪她一起傷懷.王弟死後,曄與母后都不再撫琴,從此,他再未聽過半夜的琴音.

  依著琴音傳來的方向尋去,抬頭望,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凰舞宮"呈現在眼前.他苦澀一笑,是了,除了她,還能有誰!

  正欲推門而入,卻又住了手,想了想,便繞到東面的院牆,縱身一躍,輕易便入了凰舞宮寢宮後院,閃身隱在暗處,放目望去.

  月光之下,一方琴,一抹白色的身影,長髮盡散,披瀉於香肩,如雪般白皙的肌膚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澤,美眸微合,將世間所有光彩盡掩,輕紗白袖,隨著蔥瑩玉指於琴弦上舞動而飛舞飄揚,劃下一道道優美的弧度,在這孤寂的夜晚,如曇花般驚艷綻放.清冷的如仙氣質,彷彿月宮的仙子……不,月宮仙子也無法與之相媲美,任何對於美的形容都無法描述其萬一.

  南宮傲屏住呼吸靜靜凝視著那令人窒息的絕美女子,聽著由她指尖傾瀉而出的美妙琴音.如春風般帶著柔柔的暖意,似在訴說著一個少女最初的情懷,再如六月急雨打在荷塘,掙扎著濺起再落下,又如飛瀑直瀉而下,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然,終如臘月間刺骨的寒氣將一切凍結,歸於平靜.

  她傾世之容,隨著琴音的變化而變幻著,或溫柔,或倔強,或期盼,或悲傷,或絕望,最終隨著琴音的結束皆歸於平淡.

  那一曲,她將全部的感情傾注於指尖,用琴音敘說著一個女子淒美哀傷的愛情歷程,每一段都觸動人心,彷彿親身體驗了一番.在南宮傲的心裡刻下了永恆的印記,直到他生命終結之時,他都不曾忘記.

  南宮傲說不出此時心中的滋味,邪美的面容褪去了邪氣和魅惑,帶著十分認真的神情凝望著她,有些癡了般.

  她是那樣美好的女子,不該有痛,然而,她的痛卻已入骨成髓,透過她的笑容,她的琴音,她眸底的空洞,如影隨形,勝卻了世間所有的言語訴說,令他心疼.

  若是她真的已不再愛曄,那麼他,是否可以珍惜她?

  一曲終,如陌端坐不動,雙手平放於琴弦上,睜開的雙目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望著前方黑暗的一處,低眸平聲道:"這裡是王上的地盤,既然王上來了,就不必躲藏."

  南宮傲一怔,遂想起她身負神功,發現他也不奇怪.其實他又如何知曉,如陌早已失去內力,僅憑著與生俱來的敏銳,以及鼻息中充盈的淡淡熏香而猜測.

  南宮傲俊美的面容浮起一貫的邪魅笑意,在這朦朧的夜色中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邁著不同於白日裡威嚴穩健步伐的閒散步子,緩緩行出,調笑道:"凝兒這深更半夜的還不休息,可是在想著孤,所以睡不著?"

  說著已走近她,看著她被風微微吹亂的如墨髮絲,不自覺地伸手幫她理了理,再順到精緻小巧的耳廓之後別住.觸手之間,髮絲光滑柔軟勝錦緞,皮膚溫潤細膩如凝脂,只輕淺的觸碰令他心中一蕩,竟不捨得將手拿開.

  他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令如陌微微一愣,隨即將身子往一旁稍稍傾斜,躲開他的觸碰.

  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第六十六章

南宮傲也不著惱,因為是如陌,所以被拒絕,並不稀奇.更多精彩盡在-只是,明明在意料之中,心卻仍免不了生出些失落之感.

如陌不看他,只淡淡道:"王上不也還未休息麼."

南宮傲強忍下心中的失落,面上的笑意更盛,邪邪道:"孤心裡想著凝兒,所以睡不著,這才出來走走,誰想正巧,凝兒也在想孤呢."說著便笑出聲來,嗓音低沉而魅惑.

如陌抬眸,衝他微微一笑,清淺的嗓音在這美麗的夜裡如一串玉珠不經意間的碰撞,發出動人的音符.卻聽她道:"誰能想到,王上乃一國之君,竟也是一個癡人.恐是如陌要讓王上失望了!"

南宮傲面容一僵,隨即凝眸望著她的雙目,邪肆的笑意帶著幾分認真道:"凝兒的意思是,孤癡人說夢自作動情嗎?若是為凝兒,孤,做一回癡人又如何!"

如陌笑道:"癡人可以是天下間的任何一人,卻惟獨不會是王上."

南宮傲挑眉問道:"為何?"

如陌平聲道:"因為王上是一國之主,坐擁江山.對於女子,你會喜歡,會寵溺,卻不會為之成癡.你若成癡,如何理智的寵幸後宮佳麗三千?若不能,便無法平衡前朝的諸方勢力,於江山無益."

南宮傲心底一震,眸光中閃過一抹孤寂之色,背過身子緩緩往前行了幾步.仰首對月,黯然道:"就因孤是這一國之主,便注定要放棄愛人的權利嗎?你不是孤,怎知孤……不會成癡?若人的心可以自發的控制,那你,又何至於落得如今的境地,愛不能愛,恨亦無法恨,只剩下滿心的怨艾,苦不堪言."

如陌放置於琴弦上的手微微動了一動,又歸於平靜,淡淡道:"如陌與王上不同……"

"叫我傲."南宮傲遽然轉身,打斷她的話,每次聽她喚他王上,他只覺心裡很不舒服,這一稱呼,令他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他走回她身旁,輕輕執起她的手,目光仍然望著她的雙目,似要透過眼眸望進她的心裡去,然後永久駐留.見她微一愣神,他柔聲道:"凝兒,喚孤的名字,我們說好的."

如陌一怔,掌心相貼,手被握得很緊,卻不會感覺到疼.她嘗試著收回,卻愈是掙脫他便握得愈緊.如陌斂了笑,眸光一轉,淡漠道:"你明知那日只是……"

"那日……你讓孤喚你凝兒,孤允你喚孤傲.別無其它."南宮傲再次出聲打斷她的話.彎下腰,不等她反映,一把將她抱起,坐到她方才坐著的凳子上.迅疾的動作優美而流暢,在她反應過來時,已被他安置在他的懷中.

如陌心下一驚,連忙推開他想要起身,卻被他穩穩圈住,無法動彈半分.南宮傲魅惑的聲音在她耳旁輕笑道:"喚孤的名字,孤便放手."

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耳畔,帶來絲絲麻癢.她黛眉輕蹙,連忙躲閃,他卻不讓,將她圈得更緊.掙脫不了,索性不再掙扎,無奈的歎口氣,道:"傲.放開我吧."

南宮傲沒料到她如此輕易便妥協了,一時愣了愣神,感受著懷中溫軟的嬌軀,竟不捨得放開.目光在她絕美的面容上流連,忽然勾唇,邪魅的面容帶了些無賴的意味,笑道:"凝兒,這可如何是好,孤,不想放手了.方才說的那句話,孤收回."

如陌愕然,不想他堂堂一國之君,竟如此乾脆的化身為無賴,還做得如此自然,彷彿天經地義般.一時間只瞪著他,無語.

南宮傲見她難得的錯愕表情,覺得甚是有趣,不由得輕笑出聲.便起意逗她一逗,趁她不注意,騰出一隻手,握著她柔若無骨的玉指送往唇邊,在指尖處輕輕一吻.突然,笑意凝結.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充盈著鼻尖,令他眉頭緊皺,低眸一看,瑩白的指尖佈滿褐色的殘痕,斑斑血跡,赫然入目.他的心遽然一緊,立刻抱起她,大步朝屋裡走去.

南宮傲邊走邊道:"你平日裡都是如此不愛惜自己的嗎?"語氣中隱有責備之意,還帶著微微的心疼.

如陌詫異的抬眸望他,白日裡他心疼妍貴妃的表情她不是沒見到,只是,那心疼浮於表面,未達眼底,而此刻,卻是無意間的自然流露.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他此刻的行為及表情與他二人而言,是多麼的不合常理.

南宮傲帶他入宮的目的,她十分清楚,而她留在宮中的原因,他亦心知肚明.

南宮傲將如陌安置在椅榻上,在寢宮附近看了看,竟找不到一個宮女太監,不由得擰眉道:"這宮裡的奴才們都去哪兒了?"

如陌道:"我喜歡清靜,打發他們去別處了,芊玉晚間在後堂歇息,沒讓她守著我."

南宮傲道:"莫殘歌人也不在?"莫殘歌若在,應當早就現身了.

如陌淡淡道:"我讓他出宮辦事了."

南宮傲忽然眸光變得幽深,道:"究竟是何等重要之事,竟能令他同意離開王宮,拋下你一人獨自在這宮廷?有一點,孤一直想不明白,你身負絕世神功,為何處處需要他人的保護?那日在軍營,你似乎毫無反擊之力,連劍都拿不穩,莫非真的是你在試探曄能承受的極限?"

如陌對於他後面提出的疑問忽略不計,只道:"他出宮只是辦點小事,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所以,你勿需猜疑."

南宮傲見她不願回答那些問題,便也不再問.瞧著她的手,問道:"你這裡沒有傷藥嗎?"

如陌掃了眼受傷的指尖,淡淡道:"沒有.這點小傷,不礙事,過兩日便好."

南宮傲微微一愣,見她對自己的傷毫不在意,心中微微刺痛,輕聲道:"你在這等孤,孤去去就來."說罷便快速消失在黑夜中,如陌望著他消失的身影,目光微微一動,瞬間又恢復平靜.

過了片刻,南宮傲返回時,手中拿著的是處理傷口所需要的全部物品,對她獻寶似的揚一揚手,頗有得意之色,坐到她身旁,細細的為她處理指尖的傷口,輕柔的動作,認真的表情,與當年的南宮曄是何其的相似.望著他側臉的優美輪廓,她,一陣恍惚.

南宮傲將她受傷的指尖挨個上藥包紮好之後,轉頭見她望著他怔怔出神,便邪笑道:"凝兒被孤感動了?孤可是為了凝兒,生平第一次做了回賊,凝兒準備如何感謝孤?"

如陌被眼前忽然放大的邪魅俊容驚得立即回了神,頓時,眸光一暗,低了眸,沒出聲.

精緻的宮燈,透過繪有水墨的白色絹,折出柔和的光亮,帶著朦朧之感,從頭頂上方打在她的傾世面容之上.低垂的眼睫,落下了扇形的陰影,遮蓋了如寒潭般的一汪秋水,散發著恬靜安然的氣息,週身籠罩著似有似無的淡淡哀傷情緒.

南宮傲不自覺的伸手捧起她絕美的臉龐,指腹輕輕摩擦著她細膩光滑如凝脂般的肌膚,心中一陣悸動.而她嬌嫩的唇瓣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啃噬著他最後殘存的理智.

如陌正待掙脫,卻忽然感受到來自窗外的兩道強烈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帶著不敢置信的憤怒.淡淡的清新爽朗的氣息充盈著她的鼻尖,那是她異常熟悉的味道.如此深夜,他來此做什麼?

南宮傲也感受到了來自窗外的凌厲憤怒的目光,撫著她臉龐的手微微一顫,正欲放開她,然而,如陌柔若無骨的手卻突然覆上了他的手背,精緻小巧的下顎微微抬起,對他展露出極盡妖嬈魅惑的笑容,清冷雙眸中遽然砰發的光彩遮掩了日月星辰的光華,微微翹起的唇角似是對他發出的邀請,無限誘惑,令人難以抗拒.

此時的她,如仙般靈氣滿身,如妖般妖冶成精,如魔般勾人心魂,即便是神,只怕也無力抵擋.

南宮傲腦中一片空白,眼中心中只剩下面前的這個人兒,心似是要跳出胸膛般,飛速而激烈.他無法自制地低下頭覆上那嬌嫩的唇瓣,帶著急切的索取,唯恐下一刻她便會消失般.那柔軟的觸感令他身子一震,從未有一個女子能帶給他這般心悸的感覺,從未有一個吻能讓他這般欣喜若狂,這般不可割捨.

如陌雙手攀上他的頸項,狂亂的回應,一如那一夜的決然.南宮曄,她要讓他體會到,他曾經對她是多麼的殘忍.

南宮曄飛身進入凰舞宮,見屋裡仍有光亮,心中隱有暗喜,她還未休息,可是如他一般在懷念著他們的過去.閃身隱在寢宮外的暗處,透過半開的窗戶看了過去.頓時,腦中"轟"的一聲震響,南宮傲癡迷的眼神,捧著她臉龐的雙手,刺痛了他的雙目.自心底油然而起的一股怒火直衝頭頂,令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欲衝進去將貼近的二人分離開來.然而,這並不算什麼,接下來的一幕才更令他震驚,震驚到難以接受的地步.

是怎樣的情景,令他驚痛至此?

他此生除母后以外唯一深愛的女子,與他誓死相護的王兄,他身邊唯一的親人,**擁吻的場面!

南宮曄踉蹌大退兩步,幾欲站立不穩,渾身充斥著毀天滅地的噬骨悲憤,無法置信地張著血色褪盡的雙唇,微微顫抖,目光死死地盯住屋內唇舌相纏的二人,一瞬不瞬,映入他瞳孔的是她熱情的回應,迷離的眼神,以及他的王兄為之癡狂的陶醉表情.

他們……他們怎能……他並未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以他們敏銳的警覺,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然而,他們卻仍然能旁若無人般釋放著自己的熱情,毫不避諱.這代表著什麼?若她是存心報復,那他王兄的行為又做何解釋?

南宮曄眉間糾結成線,緊攢著雙拳,看著他們如此熱烈的激吻,看著南宮傲的唇細細吻過她的眉眼,她精緻小巧的耳垂,她優美纖長的頸項,那曾是屬於他的領地,如今被他人一一侵佔.他的目光碎裂,眼前的景象變幻成無數殘片,將他緊緊圍在中央,不留一絲縫隙,致使他呼吸凝滯.耳邊傳來的是她迷亂的喚聲"傲",一聲,又一聲,彷彿永無止境般,一字一字,落到他心上,像是一把把帶著銹跡的鈍刀,使勁地割鋸著,不死不休……這令他想起他曾經賜予她的懲罰,讓她親眼目睹他與巫臨月的纏綿,殘忍的說著狠毒的話語,一次次將她無情的刺傷.

這便是她那晚的感受麼?

原來竟是……這般的痛!這般的令人難以承受!

陌兒,她體會過這樣的殘忍,怎忍心讓他也承受一次相同的痛?

緊攢的雙拳,凸起的青筋似要爆裂開來,眸中的傷,深了又深!在這個寂靜的夜裡,他似乎聽到了心被撕裂的聲音,是一種沉重的哀傷曲調.

南宮傲聽著她迷亂的聲音,早已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帶著熱烈的欣喜,將她抱到床上,眼中狂熾的**,似要將她點燃.他強耐心中的急切,小心翼翼如護珍寶般一邊吻著她,一邊從口中溢出一聲聲的"凝兒",帶著濃濃的愛戀和不捨.

如陌迷離的雙眼背後隱藏著清明的寒芒,眼角的餘光掃向南宮曄仍然無法置信的沉痛雙眸.

南宮曄,痛麼?她就是要他痛!

她無法忘記,那一夜,他在巫臨月的面前毫不留情的扒光她的衣服,再將她狠狠地丟到地上,說她生澀無味,當著她的面與巫臨月極盡纏綿,叫她向巫臨月學習纏綿的技巧,他是那樣的殘忍無情(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ар.1⑥κxs.cn(1⑹κ.Сom.文.學網).與他相比,她這又算得了什麼!可是此時,看著他的痛,為何她並不覺得有多麼的暢快?

南宮曄眸中充滿了血色,心已沉到最深的谷底,無法再沉,而眼前的一切,仍在繼續上演.

她泛著緋紅光澤的面頰,在南宮傲身下微微曲起身子,南宮傲的吻一路往下,輕輕佻開她胸前的衣襟,露出一片誘人春光……他想移開雙目,不看那迷離中帶著情意綿綿的眼神.他想掩住雙耳,不聽那蕩漾著**的迷亂喚聲,然而,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已失去了動彈的能力.

不!!!住手--!南宮曄無法再看下去.他想要阻止這一切,卻發覺自己張開的唇,發不出一點聲音.雙腳像是被狠狠釘在地面,無法挪動半分.

是他親手將她送給了他的王兄,如今,她身在宮廷,是他王兄的女人,他有何資格去阻止他們的親熱.

原來他,曾經對待她,竟是如此的殘忍!以愛的名義,給了她最深的傷痕.

眼前浮現出她曾在地上印下的殘紅血跡,她跌坐在雨中的無聲悲泣.她,曾是那樣的悲哀和無力.

他真的……做錯了嗎?

這是他曾賜予給她的懲罰,如今,她將這懲罰毫不留情的還給了他!用這樣決絕的方式,用他唯一的親人做籌碼.

南宮曄終是挪動了腳步,僵硬的轉身,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無法逃離,只能緩緩地遊走在寂靜的深宮.幽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印在地上的影子是蕭瑟的淒涼,帶著無法言說的哀傷,在他的整個世界無限蔓延……在他轉身離開後,如陌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的清明,猛地用力推開了身上還沉浸在她甜蜜誘惑中的南宮傲,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微敞的衣襟,望著南宮曄離開的方向,面容平靜無波,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用冰冷的聲音,淡淡道:"多謝王上的配合,夜色已晚,王上一早便要上朝,還是快回去歇息吧,如陌累了."

南宮傲不防,被他這麼一推,跌倒在床榻,瞬間便清醒過來.

他竟然失控了!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子的身子產生了強烈的渴望,甚至失去了理智,再一次成為她傷害他至親之人的有力武器!可悲的是,他明明知曉,卻仍然無法阻止自己的陷入(一路看,手機站.xs.).這對於一個帝王而言,無疑是危險的.而她利用完他之後,竟然還可以如此的平靜,說著最平淡卻最傷他的話語.

配合?!是的,沒有他的配合,這場報復又怎能實踐!是他傷了曄,傷了曾為保護他,七日七夜不眠不休在千軍萬馬中浴血奮戰的曄!他怎能傷曄?那是他最不能也最不願傷害的人!一切皆因眼前這女子的誘惑.他為何要對這樣無情的女子著迷?今夜之事,只怕他與曄之間的裂痕再難以修補.

感受著窗外南宮曄留下仍然不曾散去的悲憤氣息,望著她淡漠的表情,他惱恨.從未像此刻般,如此討厭她的平靜淡然.

南宮傲緩緩站起,衣衫凌亂,衣襟半敞,露出性感結實的胸膛,頭上的髮冠早已不知去了何處,烏髮散落,隨意的垂在胸口,俊美的面容因未褪去的**顯得更加的邪魅,緊緊盯著她的眼神帶著鷹一般的銳利光芒,朝著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帶著異常危險的氣息.

如陌一怔,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做了一件多麼危險的事.他是一個帝王,而她一再的利用不僅觸怒了他帝王的尊嚴,更傷了他們兄弟的感情,他如何能善罷罷休?如今殘歌不在,她沒有武功無法與他抗衡.頓時,心中有些慌亂.

南宮傲依舊緩緩逼近,他的腳步聲在這空曠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沉重,低沉的嗓音透著冰冷的寒氣,冷冷道:"回去歇息?你以為,就這麼利用完孤便結束了?你把孤當成什麼了,用來報復他的工具?需要時點把火,不需要了便扔回一旁,孤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好戲弄的人嗎?既然,是你先挑起的,那麼今日,就別怨孤不懂得憐香惜玉."

說罷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使勁一拽.她瘦弱的身子沒有了內力,哪經得起他如此的用力,頓時,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地往前撲了過去,南宮傲眸光一閃,邪肆的笑意溢滿唇角,索性順勢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再按倒在地.如陌脊椎處與冰冷堅硬的地面相撞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傳來一陣麻痛之感,令她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南宮傲微微一頓,不忍之色只一閃而逝,便淹沒在狂湧而出的憤怒當中.她一再的利用他,毫不顧及他的感受,那麼他,又何必顧及她的感受.當下便直接欺上她的身,覆上她的唇,如狂風席捲了整個大陸,帶著狂肆的虐奪,再無半點憐惜之意.

如陌心中一驚,她真是引火**.連忙用手使勁推他,卻被他反扣在頭頂,無論她如何掙扎,卻完全撼動不了他半分,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興致.望著他愈加幽深的眼眸,她心底升起一絲懼意.那日南宮曄將她賜給將士,她當時是抱著必死之心,已經痛到麻木.而今,她斷斷不能再任人擺佈.

南宮傲抬頭,眸光中是盛怒過後極力壓制的對她的渴望,唇角依然是那妖孽一般的笑容,帶著一絲輕浮道:"你這是在拒絕孤嗎?魔宮宮主神功蓋世,怎會如此不濟?莫非你,是在跟孤玩欲拒還迎的遊戲,還是你本身就喜歡這種調子?若是,孤倒是不介意多陪你玩會兒."

說罷大手一揮,衣衫被撕裂的聲音不絕於耳.

如陌驚道:"南宮傲,你住手!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終身."

南宮傲依舊笑道:"孤倒想看看,你要如何讓孤後悔終身."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也不見停.

如陌道:"南宮傲,你忘了帶我進宮的目的了?是你發洩一時的憤怒重要,還是封國百年民生來得更重要,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南宮傲的手微微一頓,胸膛起伏不定,微喘道:"不錯,魔宮寶藏確實是孤帶你進宮的其中一個目的,有了它,孤便有了逐鹿天下的資本,至不濟也能保封國百年無憂.而你是寶藏的主人,若得到你,寶藏又能飛到哪兒去."

如陌嗤笑道:"你以為佔有了我的身子,我便從此一心向你?你錯了,如陌已非完璧之身,不在乎多一次.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如陌斷不會原諒於你.而你,此生也永遠別想得到我魔宮寶藏."

南宮傲的心微微一顫,道:"你與他已經……"

"是."

南宮傲眸光一痛,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目光晦暗不明,緩緩閉上,可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臉龐,她的一切一切仍在他眼前不停地閃爍,蠱惑著他的心神,令他無法自制的想趁此機會要了她.若錯過了,也許這一生,再也沒機會了.

當他再睜開雙眼時,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然,道:"孤,不在乎.魔宮寶藏與你若只能選其一,那麼,孤選擇你."即使要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他也認了.並非他不想停止,而是他……已停不下.

不再理會她的反抗,再次吻上她唇,帶著急切,霸道無比.

如陌此時反倒是冷靜下來,閉了眼,斂了思緒,貝齒對著他的唇瓣,用力一咬,頓時一股腥鹹的味道在兩人口中蔓延開來.

南宮傲一痛,迅速離開她的唇,用手在唇上抹了一把,拿開一看,刺眼的鮮紅,將他的瞳孔也印上了血色,惱怒的瞪著她,冷聲道:"你竟敢咬我!"

說罷一隻手高高揚起,對著她的臉便狠狠扇了下來.

如陌冰冷的目光帶著一絲倔強,睇望著他高高揚起的巴掌,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兄弟,都會來這招."

南宮傲身子一震,那帶著千鈞力道的一掌遲遲沒有落下來.望著她冰冷倔強的眸光,心中只覺刺痛,手上力道已失,終是頹然放手.面對那張臉,如何下得了手,面對那雙眸,如何才能不再沉陷!

究竟是從何時起,他已經愛上她,無法自拔.

他昂頭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然後伏下身子,緊緊抱住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唯恐微微鬆手,她便會離他而去.將頭埋進她的頸窩,用力吸取著她身上散發的淡雅的芳香氣息.風自窗外吹來,撩起他散亂的髮絲,再落下時,鋪了一地,結成一張看不見的情思之網,卻只得一半,網住了他,逃脫了她.

他忽然的轉變,如陌雖不解,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攤開的掌心,粘粘的一層濕意.

她終是贏了,一場賭局,誰先投入了感情,便注定了誰輸.今日之事,更令她下定決心,必須盡快恢復武功才行,殘歌不可能時刻守著她,而她,也不想依靠他人,更不想讓自己再處於今日這般無力和被動的狀態.

伏在她身上的南宮傲漸漸平了喘息,抱著她身子的雙臂卻不見一絲鬆動,反而愈加緊了緊,心中仍是百味雜陳.他,無力拒絕她,也狠不下心傷害她,更不願被她利用來傷害曄,那他該如何是好?從未想到,有此一日,他堂堂一國之君,竟也會為了一個女子矛盾掙扎!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如陌,這天底下,可有人能拒絕得了她?

他不禁想,如果當年被葉恆追殺的人是他而不是曄,然後他遇見她,是否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可是,沒有如果.她為之愛為之痛為之絕望的人,始終只有曄.

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她,是在那個懸崖底下.小小的白色身影,在他及無數的將士面前,帶著一種貴族的氣勢,傲然挺立.七歲的她,沒有一般女孩的嬌憨可愛,卻有著如遲暮老人般歷經滄桑的悲涼,讓他異常震撼,從此記住了她的雙眼.那時候的她,便已能預見如今的風華,在南宮曄轉身的?那,她清澈絕世的雙眸,透著無比的倔強以及徹骨的哀傷.而他最後離開之時,清楚地看到印在她瞳孔裡,曄縱馬離去的背影,帶著蕭瑟的味道.所以,在辰王府看到那副少年背影圖,他十分震驚.而曄,卻被防備之心蒙蔽了眼睛.他幾次想要告訴曄,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他是有私心的,因曄答應過,等三月之期結束後,便將她讓給他.他希翼著,曄不知她的身份便不會愛上她.那時,他已為她的驚才絕艷所吸引,在辰王府書房,他的心在她的回眸嫣然一笑中已然淪陷.而曄,終究也還是愛上了她.

如今,她在他的身邊,成為他後宮無數女人之中的一人,卻永遠不會如其它女人那般每日盼著他的臨幸.因為,她留在他身邊,只是因為他對於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待這價值不復存在,她定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再不回頭望他一眼.

如陌敏銳的感覺到他散發出的氣息帶著濃濃的傷感,與方纔的憤怒截然不同,彷彿她遭遇南宮曄傷害時,那種透心的冰涼.心中一動,在她完全坦承的利用下,他仍然對她動心了.

如陌不由輕輕喚道:"傲."

南宮傲身子一震,緩緩抬頭,期盼的目光在她眼中搜尋著可有他想要的東西,卻只是徒勞無功.她微微一笑,歉意道:"對不起,傷了你,非我本意."

南宮傲自嘲一笑,心中悲涼,再次埋下頭,不做聲.

月光如水,微風輕拂,他們就這樣在冰冷堅硬的地上以極其曖昧的姿勢躺了整整一夜.睜眼望天明,身子已然僵硬,而南宮傲的雙臂始終不曾鬆懈,只要她微微一動,他便擁得更緊一分.東方發白時,他才離開她的身子,站了起來,抱起她放到床上,手托著她的脊椎,輕輕揉捏,柔聲問道:"還疼嗎?"

如陌微微搖頭,將臉轉向裡側,不想再看他眼中蕩漾的情愫.南宮傲也不在意,幫她揉了會,再為她蓋上被子,起身準備離去.

如陌突然叫住他:"南宮傲,我們談一筆交易吧."






第六十七章

南宮傲身子一僵,卻並未回頭看她,只頓住腳步,沉默片刻後,方道:"若是與曄有關的,那就不必談了.若無關,便說說看.孤也想知道,孤這裡,還有什麼對你有價值."

如陌撐起身子,望著他的背影,在灰白的天色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孤寂和清冷.欲出口的話頓了頓,不要歎了一口氣,道:"此時與他無關.我只是,想借用寒玉床."

南宮傲這才轉身,微微蹙眉,不解道:"你要寒玉床做什麼?那床寒氣太重,只能用來保存已死之人的軀體,致使其容顏永久不變.並且那床也無法挪走."

如陌道:"我不需要挪走,只是借用,我需要它幫助我恢復內力."

南宮傲一愣,隨即道:"你,失去內力了?難怪你那日……"原來如此,並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根本沒有能力反抗.可惜,曄並不知她失去了武功,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孤聽說,曄受傷的那晚,是你出現並救了他."

如陌自嘲地笑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救,只是那時,我明知他是試探,卻還是沒忍住."

南宮傲眸光一暗,又問道:"你的內力,是如何失去的?"

如陌垂下的眸,閃過一絲痛意,苦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南宮傲見她不語,也不再追問,折回身,坐到床邊,盯住她垂下的眼眸,目光灼灼,邪笑又回到他的俊容上,道:"既然是交易,那麼,說說你的籌碼,孤,要衡量下這場交易是否值得考慮."

如陌抬眸道:"我以魔宮宮主的身份,應你三件事.只要別太過分就好."

南宮傲微一挑眉,道:"何為過分?若他日,你武功恢復之後,不論孤提出何種要求,你都說過分呢?到那時,孤即使想要反悔也遲了."

如陌嘴角一抽,他以為誰都和他一樣,說過的話想收回就收回麼,沒見過他這樣的帝王!"王上儘管放心,如陌身為一宮之主,這點信譽還是有的.只要不動搖魔宮根本,如陌自會遵守承諾."

南宮傲眸光一轉,微微沉吟,隨後魅唇一勾,突然湊了臉來,溫熱的鼻息盡數噴在她的臉上,緊緊盯著她的雙眸,低沉的嗓音道:"只有不動搖魔宮根本,便什麼都行?"

如陌身子不自然地往後挪了挪,方道:"是."

南宮傲對她的後退似有些不悅,便有迫近了幾分,唇轉到她耳邊,魅惑道:"好,這是你說的.孤用三件事只換一個條件,那便是你的真心,你可能應?"

如陌身子微微一震,連忙偏過頭去,眸中儘是空洞的苦澀,垂眸道:"這不可能."

南宮傲道:"為何不可能?才剛剛說完,這麼快便反悔,還談何信譽?"

如陌抬眸望進他的眼裡,出口的聲音異常的平靜,道:"如陌已無心,王上向一個無心之人討要真心,不覺得可笑麼?如陌沒有的東西,你叫我如何給你?"

南宮傲身子一震,她說已無心!是真的無心還是心給了別人?望著她平靜的面容,淡漠的眼神,心驀地一緊,她的傷掩藏的太深,深到他如何望也望不到痕跡.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麼,能留住她的人似乎也不錯."那好吧,故也不為難你.孤的第一個條件:沒有孤的允許,不准離開王宮,也不准離開孤的身邊.這條件不過分吧?"

如陌微微沉思,她的生命不過是剩下幾個月的時日,答應他又何妨."好,我答應.下一個."

南宮傲眸中帶著欣喜,像是一個向父母討要糖吃的孩子得償所願般,又道:"第二,孤要魔宮寶藏."

如陌忽然抬眸,銳利的眸光直視著他,沉聲道:"王上太貪心了."

南宮傲彷彿早就預料到似的,沒有驚訝,沒有不悅,這淡淡問道:"你不同意?"

如陌忽而一笑道:"當然不同意.你很清楚魔宮寶藏能為你帶來什麼,封國的安定,甚至是天下.而我僅僅是借用寒玉床,對你並無損失,你卻要魔宮寶藏,不覺得太過分嗎?不過,你若真想要,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南宮傲眸光一亮,隨即問道:"你有何條件?"

如陌沒有立即回答,只將身子再次撐起了些,往後挪了挪,靠住床欄,方道:"我要你的王后之位,要與你並肩臨朝,與你一同享有你的天下.我要南宮曄每日向我朝拜,喚我王嫂.這……便是我的條件."

南宮傲臉色狠狠一變,刷的一下站起身,僵硬的立著,目光陰晴不定,帶著惱怒脫口而出,道:"不可能!!你還是要利用我,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放過曄?我不會再被你利用,這次絕不會!"即使拋去他與曄之間的兄弟感情,他還是一個帝王,他又身為帝王的尊嚴,豈能隨意被她利用!更何況,她要的不只是王后之位,還要與他並肩臨朝,她是不是瘋了?他竟沒看出她有野心!他像是在對自己宣誓般,然而,那句堅定的話語在他說來卻又是如此的無力.

如陌淺淺一笑,伸手撫上她他美的臉部輪廓,笑道:"是麼?可我卻覺得未必.傲,你拒絕不了我,不是嗎?即使今日你可以拒絕,但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便會主動來找我,到那時,我會增加籌碼,你,可別後悔!"

南宮傲一怔,她憑什麼如此肯定?就因為他對她的感情?她錯了,縱使他愛她,也絕不會再因她而傷害曄,那是他無法容忍的行為.已經錯過,如何能一錯再錯!想到此,便堅定道:"凝兒,這一次,孤一定不會輸給你!"

如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我們拭目以待吧."

南宮傲眸光閃了閃,便轉過頭不再看她的眼睛,邪美的面容沒有表情,道:"孤下朝後會帶你去放置寒玉床的地方,你也記住你答應孤的條件."說罷再不回頭,大步離去.

如陌望著他堅毅的背影消失在微微發白的天色中,帶著蕭瑟的孤寂,一時竟分不清心中的感覺究竟是憂是喜.終於,要恢復武功了麼?

如陌躺在床上,閉上雙目,卻仍然毫無睡意.眼前浮現南宮曄那沉痛的眸子,散發的悲憤氣息.他,知道痛了麼?

隨著氣候的變化,天也俞發亮的早了.月未落,天已漸明,彷彿不甘心就此隱去般,苦作掙扎.灰白的天空似披上了一層慘淡的愁霧,漫無邊際,籠罩了整座皇宮,承載著無數繁複的心思,在這夏日初現的炎悶之氣中漸漸瀰漫著傷感的氣息,使人心情極度沉悶.

此時離早朝還有小半個時辰,南宮傲邁著沉重的步伐,往龍隱殿慢步行去,在必經之路的長廊盡頭,一個黑色的孤寂身影,帶著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蒼涼,沒有了往日朝堂上的睿智威嚴,沒有了曾經戰場中的霸氣沖天,只是一個為情所困因情而傷的平常男子.他的眉間在一夜間染上了無盡的滄桑,雙眸是哀痛過後的寂然,唇色慘白,面容消瘦,僅僅是一夜間,他(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似已不再是他.

這一夜的等待,讓他最後的一線希望宣告破滅.每一刻的煎熬,是時間穿透了他的身體,刻下了永久的烙印.他安靜地等待著他的王兄出現,告訴他這只是一場虛假的她為報復他而做的戲,而他,唯一看戲的人中途退場,那麼演戲的他們便也會散場,讓一切落幕.

然而,東方發白時,他是否還能繼續欺騙自己?他愛著的兩個人,一同將他拋棄,他的生命突然找不到存在的意義.他還剩下什麼?權利,不過是他為保護自己愛的人,用鮮血和生命堆積出來的東西.那日在軍營,他的行為,他不懂,難道他的王兄也不懂嗎?

作為三軍統帥,他的威信是一個國家穩固的根本,尤其是如今局勢緊張的時期.在無數將士的面前,她給他的耳光是觸犯了他在將士們心目中有如神袛般的威嚴,她激烈的言辭更是帶著反叛的意味,那是誅九族的罪狀,她的執劍怒對激怒了一干的將士們,若不是顧及她身為辰王妃的身份,恐怕他們早已蜂擁而上,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若由他放走了她,那麼他今後將如何服眾,如何向將士們交代,所以,他不得不用如此殘忍的手段逼她自行離開.當他望著她無力地躺在地上,絕望的雙眸湧出的淚水,她的心情,無人可以體會.當她的衣衫被撕裂時,他的心也變得絕望,他開始恨,恨她的認命,恨她的不反抗,她是那樣堅強而不服輸的人,在倚春樓時表現出的堅毅為何到了軍營便找不到一點痕跡?以她的武功,即使受了風寒,也不至於如此不濟!看著那些士兵的手伸向她,那是多麼的憤怒,卻又無法發洩,只能強耐.他感覺自己即將崩潰,當忍耐已達極限時,南宮傲先他一步阻止了事態的蔓延,那一刻,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也只有南宮傲的身份才可以將他從軍營中帶走,而他,只能留下善後,安撫軍中的將士.然而,他卻沒想到的是,他竟因此陷入了如今這令他絕望的局面.

誰能體會她決絕的話語落到他心頭的重量?誰能明瞭他無數個夜裡無法入睡的淒涼?

南宮曄望著前方緩步行來的南宮傲,心潮起伏.他曾為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在朝堂上與人爭權,在邊關浴血奮戰,誅亂臣叛黨,終將他送上了這至高無上的寶座.以為從此兄弟二人攜手,便可掌控天下人,不再受人擺佈,不再會有傷害.然而,世事難料,掌控得了天下,卻掌控不了那名女子,更掌控不了自己早已沉淪的心.

望著南宮傲凌亂的衣衫,散亂的髮絲以及疲憊的神情,無一不在證明這一夜所發生的一切,是多麼的真實.而這一夜對他而言,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到超越了他二十多年來的生命.喉間的話語,像一根長刺被緊緊地卡在喉嚨,無法出口.當南宮傲終於來到他面前時,他發現無論說什麼都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孤獨的身軀是沉寂的表情,露出慘然的一笑,帶著決絕的悲憤,忽然掉頭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南宮傲一怔,曄竟然一直在這裡等待,他以為他已經離開.望著他轉身便走的身影,不禁心中一痛,慌忙叫住他:"曄……我……"

南宮曄的身影頓了一頓,卻並不轉身.他倒想聽聽他的王兄會如何向他解釋.若他當初帶她進宮是為了解除他的困境,那麼這一晚,他又該如何自圓其說?呵!想到此,他冷笑出聲.

南宮傲聽著他的冷笑,竟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能說什麼呢?說他拒絕不了她所以傷害了他,請求她的原諒?"對不起"三個字,除了會在他本已傷了的心上再捅上一刀別無他用.他曾聽過許多為女人而反目成仇的朋友或兄弟,他為此嗤笑不已.如今,他可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他再次啟步離去,黑色的衣衫隨著他的步伐,揚起再落下,風吹過他的烏髮,根根髮絲隨風張揚著飄飛,如被拉扯著的疼痛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將他們之間二十多年來的手足之情撕裂的面目全非.

南宮傲無力道:"曄,該上朝了,你要去哪?"

沒有回應,也沒有半分的停頓,那個黑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帶走了他最後的溫暖.

是他錯了嗎?他明知那一日,曄已經忍不住要阻止了,而他為了保住曄在軍中的威信,先他一步阻止,將她要了來,帶進了王宮.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可是,為什麼他卻不感到後悔?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如此選擇,因為,曄是將士們心中的神,是封國穩固的根本,封國可以沒有她這個王上,卻不能沒有如國之守護神一般的辰王.

南宮曄出了王宮,神情木然地走在宮外的道路上,心像是被侵入了千年的寒潭般冰涼徹骨.當他路過繁華的街市,看著一早就開始忙碌的百姓們,有的是夫妻二人,有的是父子,他們簡樸的著裝,瘦削的身板,臉上洋溢著快樂和幸福的笑容,帶著對新的一天的憧憬.那是一種簡單的幸福,是如此的平實而珍貴,是他兒時最嚮往的,如今卻注定了終生不可得.

巫臨月的詛咒如此惡毒.他開始後悔了,後悔為何在知道她的背叛後不能像知道她雙重身份的利用是那樣包容她,給她機會,若再給她一次機會,也許他們之間便不會走到今日的地步.若他不是一時之怒為控制她將微瀾扔去了軍營,便不會被巫臨月鑽了空子,若沒有巫臨月在身邊,她便不會知道微瀾的下落,也不會去軍營,發生後面的一切.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他後悔給她的懲罰,讓她親眼目睹他與另一個女人的纏綿,再用言語刺傷.那時的她,是多麼的絕望和痛恨!果然,只有親身體會了才能明白其中的萬般感受.

如今,說什麼都遲了.

回到辰王府時,天已大亮,府中亂作一團,上上下下的人皆在四處尋找他的身影,看到他出現時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卻是驚訝地張大嘴巴.那個滿面傷痛的男子真的是他們冷漠殘酷的王爺嗎?那空洞呆滯的目光映不出一物,虛浮的腳步只是機械地挪動,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令他們如神一般堅毅的主子在一夜之間彷彿變了一個人?

所有人皆是滿腹疑問,卻無人敢問出聲.

青彥迎上來,小心翼翼試探道:"王爺,這上朝的時辰……"

不等他說完,便收到長風發出的警告眼神,連忙住了口,退到一旁.長風遣散了眾人,對南宮曄道:"王爺,進屋歇息會兒吧."

南宮曄彷彿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般,徑直入了書房.只聽"砰"的一聲,門被用力摔上,將他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

清晨的曙光透過窗柩照在明黃的床幔,卻照不到他的心,炎悶的氣候,他卻只覺得透骨的寒意直襲心底,令他止不住顫了身子,坐到曾留下過她的氣息的床上,無限悵痛.

輕輕撫摸著她曾躺過的地方,動作無比的溫柔,口中低喃:"陌兒,陌兒……我真的失去你了嗎?若我不在乎你的背叛,不在乎昨夜你與他發生的一切,是否,你也可以原諒我曾帶給你的傷害?"

順著那個位置躺了下去,彷彿能感受到她早已散去的氣息,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這一躺竟是七日.

辰王府的人已亂成一鍋粥,眾人紛紛猜測那一晚究竟出了什麼事,卻一直沒有答案.長風心急如焚,齊澈也毫無辦法,如果是身體的病痛,他還可以幫他,可若是心裡的傷,他只能搖頭歎息.

誰也進不了那間屋子,只要靠近便會被震飛,過了兩日,便無人敢靠近了.

直到七日後,一聲歎息,一句低沉的話語傳到他耳中:"逃避,不像南宮曄的性子."

這句話,有如一聲驚雷,他驀地坐起.這聲音,如此熟悉……

他皺眉沉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沙仲--"他果然是裝瘋!







第六十八章

南宮曄立刻衝出屋子,七日七夜不曾進食,腳步有些虛浮,他卻管不了那麼多,當打開門的時候,烈日當空,強烈的光線令他感到不適,但他只是微微蹙眉,連以袖遮擋一下都不屑為之.放眼望去,只有守在門口的青彥,園子裡的侍衛及鞠痿著身子掃地的下人,再無其它人影.園中的眾人見他出來,立刻露出喜色.

青彥喜悅道:"王爺,您終於出來了,屬下這就去為您準備膳食."說罷不等他應允便飛快往膳房而去.

南宮曄並未阻止,只問門口的侍衛道:"方才說話之人,你們可見著了?"

那侍衛愣了下,面有疑問之色,連忙應道:"回王爺,您出來之前,屬下不曾聽到有人說話."

南宮曄一怔,對方的傳密之功竟已達巔峰,連他都分不出來!根據聲音判斷,沙仲應當就在這附近.不禁眉頭緊皺,正思索間,長風和齊澈接到消息趕來,見到他,欣喜不已.

不等他們開口,南宮曄沉聲吩咐道:"長風,你可想過,你找遍了所有地方,唯獨漏過了這王府.而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從此刻起,府中之人,一律不准出入.給本王仔細的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過.一定要把沙仲給本王找出來.本王就不信,他能上天遁地."

聽著他語氣種的霸氣與冷厲,長風心中一喜,這才是辰王.對於突然在府中尋找沙仲,心中雖有疑惑,但既然王爺說他在這王府,必定是事出有因.也不多問,只連忙領了命,做了詳細的安排,才帶著一眾侍衛開始細細地搜尋,一草一木皆不放過.

青彥端來了膳食,南宮曄簡單用了一些,便讓撤了去.此時,他根本沒心情進食,他只想盡快找到沙仲,只要找到他,便能弄清楚陌兒帶走他的原因.

齊澈望著南宮曄幾日來憔悴不少的面容,幾次欲言又止.

南宮曄看在眼裡,面無表情道:"有話就說."

齊澈這才猶豫著道:"王爺,究竟發生了何事?那晚……您進宮了?"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南宮曄眸光瞬間暗淡,隱忍的痛意在眸中流轉,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半晌後帶著從未有過的迷茫,道:"齊澈,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本王似乎越來越不瞭解她了.明明是她背叛本王在先,本王才傷了她,可如今,她卻用如此殘忍的方式來報復本王."

齊澈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何事,但聽他如此說,倒也猜到一些.遂道:"王爺,您對她還不夠用心,所以才不會瞭解.當有朝一日,您真正懂得了一個人的背影如何能成為另一個人十年的慰藉之時,您便明白了她對您的心思."

南宮曄擰眉道:"你如何得知本王沒用心,本王也尋了她十年,儘管她離開了那間石屋,音訊全無,但本王從未放棄過.而她出現之時,卻是帶著目的而來,欺騙利用本王的感情,本王雖然有憤怒,卻並未因此歸罪於她,反而給她機會,向她敞開心懷,可她回報本王的是什麼?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齊澈道:"齊澈不知她帶走沙仲的原因,但齊澈認為,她必然是有苦衷,也許並非王爺所認為的背叛,王爺不應當在事情還未查清之前貿然傷害她.並且,您帶給她的傷害,遠遠超乎了您的想像.在魔宮那樣的地方成長,每一份真情都異常難得,所以能留在她身邊的人對她來講,應當不只是下屬,更像是親人,也因此,微瀾與沁貞的死,更傷了她的心.畢竟,看著親人或是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去無力挽回的痛苦,是外人無法體會的."

南宮曄心底一震,看著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卻無能為力,那曾是他心底永遠的痛.難道他也為她製造了這種痛嗎?即使如此,也是因她而起."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她都不該帶走沙仲,若她不知沙仲對於本王的重要,那本王還可以理解,可偏偏是在她十分清楚的情況之下.如此行為,本王怎能不恨不怒.至少,她也應該向本王坦誠原因,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

齊澈見他明明目中有痛有悔,嘴上卻仍然如此堅持,暗歎一聲,他並不是不愛,只是不懂得如何去愛罷了,他在傷她的同時,也許自己的痛並不比她少,但是,他的性格卻不允許自己妥協,即使明知道那樣會為自己帶來更多的痛."王爺要求她坦誠,那麼,王爺您自己可曾坦誠過,若無多次的試探與猜疑,你又怎能肯定她魔宮宮主的身份,以及確定如陌與辰王妃是同一人."

他的話令南宮曄一時怔愣,是這樣嗎?是他不過坦誠?但這也是因為她先對他隱瞞,他才不得不如此.

齊澈繼續道:"對於您而言,寵著她,為她做一些您從前根本不會做的事,這是愛一個人的表現,但僅僅是這些,並不能完全稱之為愛.愛一個人,應給予她信任,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在她身旁,用自己全部的能力保護她,給她溫暖.當她的喜怒哀樂凌駕於自己的一切情緒之上,當您為她的一個笑容甘願捨去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那便是真正的愛.愛有時能讓一個人為成全愛人而甘願放開她的手,只因不願阻擋她尋找幸福的腳步."

他說的有些動情,南宮曄一怔,難道齊澈……

愛真的應當如此嗎?若這才是愛,那豈不是失了自己?

齊澈接著道:"王爺曾為她付出的與她為王爺您付出的相比,您對她的愛更顯得狹隘.因為您的愛,建立在她必須要遵守您的意志,不得有任何違背,這種愛,浮於表面,被尊嚴凌駕了感情."

南宮曄微微一愣,蹙眉道:"尊嚴凌駕了感情?齊澈,不要裝作你很瞭解本王."男人的尊嚴本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他很小的時候,被父王其它的兒子欺負,打得遍體鱗傷,弱小的身子歪躺在地上爬不起來時,父王用鄙夷的目光望著他,說道:"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就是死,也要站著死,如此才不會失了男兒的尊嚴."望著欺負他的人嘲諷著大笑,他強撐著身子,不去看印在地上的殷紅血跡,立在了他們面前.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了父王眼中對他的讚歎.

後來進了軍營,他從最低層的士兵開始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十四歲邊關危急,正值冷將軍因妻子和女兒的失蹤心灰意冷,辭了將軍之職,面對封國十萬大軍對二十三萬的敵軍,無人敢領兵出征,是他站了出來,最終以最少的犧牲取得了最大的勝利.這一切除了軍事謀略,便是源於他果決狠辣的手段,在軍中樹立的無人能及的威嚴及它如神般不可冒犯的尊嚴.

但是為陌兒,他已做出了許多讓步,難道這還不夠?齊澈卻說與陌兒對他的付出相比他的愛狹隘,陌兒的付出……南宮曄忽然一怔,眸光一閃,緊盯著齊澈道:"她為本王的付出?齊澈,你究竟知道些什麼,若是為她好,你更應該告訴本王!"

齊澈望了一眼被南宮曄扔在一旁地上的關於生死蠱的筆錄,歎了一口氣,道:"王爺何必為難齊澈,其實答案,就在王爺身邊.齊澈該煉藥了,請容齊澈先行退下."說完便轉身離去.

又過了幾日,長風帶著人把王府整個翻了個遍,卻依然找不到沙仲的身影,王府中所有人也都被盤查了不下三遍,更是增加了無數暗衛,任他武功高強,出入時也定能被發現.

莫非沙仲那日說完話便走了?這不大可能,他當時還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就在園子附近.既然這種辦法不成,那便換一個.想到此便令長風停止了明查.

而此時,辰王多日不曾入宮上朝,令朝野震動,猜測紛紛.從前由他處理的政務如今皆被擱置,辰王有心退出朝堂的留言傳遍了京都城大街小巷,在軍營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頓時,人心浮動,軍心不穩.

辰王府門前來來往往的華麗馬車,是一波接一波的王公大臣們及軍中將領,卻無一人得以進入府中,就連秦征也被拒在門外.

如此情形又持續了半月之久,此間唯一得以進入辰王府的便是封國王上,也僅僅待了一個時辰,出府時帶著微怒,拂袖離去,令人震驚!眾人皆知王上與辰王的感情之深,甚至超越了江山,偶爾在政見上有所不同,也從未因此紅過臉.

至此,京都城中人心惶惶,漸趨混亂之勢.

夏日的午後,烈陽折射的光線成為凰舞宮主要的風景,青翠的柳枝在風中輕靈的擺動,宮牆一角的蒼天古樹在青石磚上投下大片的陰影,締造了凰舞宮園中最為涼爽的地帶.

如陌面色平靜的坐在古樹下一方玉製案幾前,碧綠的幽芒在不小心透過枝葉灑下的一點陽光中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代表著此玉是何等的珍貴,然而卻不是用來觀賞,而是做了茶几用來盛放棋盤.白玉製作的棋盤上,是一盤殘局.黑子和白子在她如玉般蔥瑩的指尖透著冰涼的氣息,左手和右手的較量,是兩個分離的自己,是她曾經孤獨寂寞時用來打發時間的遊戲.

南宮傲實現了他的承諾,帶她去了防止寒玉床的地方,那是王宮最隱秘的地下密室.利用齊澈留給她的克制生死蠱的藥配合殘歌的烈焰神功,首次恢復內力,十日一次,共三次才完全恢復.殘歌功力受損,只怕沒個半月是沒法恢復了,於是,她便讓莫殘歌回了暗閣.

這一月來,除眉妃之外,再無嬪妃敢來打攪她.卻有人在暗地裡弄了些小動作,只膳食裡便有三次查出有毒,夜裡的迷煙及刺客也不少,可她們仍然不死心,不厭其煩的屢次嘗試著.刺客曾被殘歌處理後扔到了南宮傲的面前.南宮傲第一次聽說後震怒非常,下令徹查,然而,至今無果.

如陌冷笑,這種在明顯不過的刺殺還需查麼,誰都知道這背後的指使之人是那一心想致她於死地的翌國公主.幾次嘗試失敗之後,見南宮傲反應並不激烈,便更加的肆無忌憚.對付這個不把後宮生存規則放在眼裡的如陌,便也拋棄了一貫遵循的法則,直接從宮外僱傭殺手,將暗中的手段昇華為明目張膽的刺殺.南宮傲知那女人奈何不了如陌,便睜隻眼閉只眼,他目前還不願失去這枚於他十分有利的棋子.

"如陌妹妹,今日好興致啊,獨自一人在此下棋."一道嬌媚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一聽便知是眉妃.她走近了些,又笑道:"柳眉沒打擾妹妹的雅興吧?"

如陌頭也不抬,拈著棋子的手往一旁隨意的指了指,淡淡一笑道:"不妨事,坐."

她的淡然,眉妃這一月來早已習慣,就是對王上,她也是如此,便不往心裡去,走到一旁坐了.平常過來總是說著後宮的大事小事,唧唧喳喳個沒完,今日見如陌神情十分認真,自己與自己下棋竟也下得如此投入,不免驚奇.卻也不打擾她,只帶著笑微微地看著.

過了一會兒,南宮傲也來了,他已經習慣每日傍晚來凰舞宮小坐,與她下棋,品茶,聊天.但今日下朝後他心緒有些不寧,等不到傍晚,便過來了.見眉妃在,微微一愣,遂想起她近來與眉妃走得十分近,頓時,邪美的面容沉了幾分,望著如陌的目光中帶著詢問,如陌仿如未覺.眉妃連忙起身行禮.

南宮傲只掃了她一眼,便徑直走向如陌,在對面坐了.望了望棋局,白子被困已成敗勢,便笑道:"凝兒想下棋可叫人跟孤說一聲,孤陪你便是,那用得著自個兒跟自個兒下棋,這多無趣."

如陌緩緩抬眸瞥了他一眼,將左手間的白子落下,南宮傲正想說那位置不可,但話未出口已然發現,那看似自尋死路的一棋,竟然救活了整盤殘局.她的棋藝正如在辰王府時,他預料的那般精湛,除曄以外,他想不出還有誰能同她相提並論.若不是發生了那些事情,她與曄真的很想配.曄冷冽霸氣中有著無與倫比的睿智,有將天下盡掌握在手的氣勢與實力.如陌是聰慧而通透,彷彿世間的一切皆逃不過她的眼睛.然而,他們同樣有著睥睨天下的氣質,令他這個一國之君只能站在他們的身後默默地仰望著他們與日月並齊的耀目光華.

如陌落下一子後微微直了身子,將右手指間的黑子往玉盤隨手一丟,穩穩地落入盤中,棋子間的碰撞,發出清亮悅耳的聲音,似要衝散著夏日炎熱中的沉悶之氣.清淺的嗓音道:"與王上下棋才叫無趣,你每次都輸.和自己下棋才更有挑戰,永遠也分不出勝負,若有一日,左手戰勝了右手或是右手戰勝了左手,那便是,戰勝了自己."

她從來都是如此,直白的話語不給他留半分情面,即使此刻,眉妃就在旁邊,她也毫不顧忌.因此,他來凰舞宮都只是獨自一人,不帶侍衛及奴才.想到此,南宮傲不禁苦笑,從一開始的惱怒到尷尬到如今的習慣,他身為帝王的尊嚴在她的面前早已不見了蹤影.她想戰勝自己?她一直在矛盾中苦苦掙扎,即便是如此通透的人兒,也無法在徹底的絕望之中完全做到無愛無恨.也許,正是如此,才讓這個如仙般的女子多了一絲凡人的真實味道.然而,戰勝自己,談何容易!

南宮傲斂了笑,露出極為無辜的表情,不滿道:"凝兒,孤百忙之中抽空來陪你,你還要奚落孤,這是何道理?"

一旁的眉妃幾時見過南宮傲的這副模樣,一個帝王帶著無辜和委屈的神情,像個孩子.不禁愕然,她是聰明人,回過神後忙掉過頭去,裝作看不到也聽不到.

如陌淡淡道:"那往後,王上別來凰舞宮了,否則,耽誤了國事,如陌可擔當不起,如陌還不想做禍國妖姬."

南宮傲面容一僵,暗歎自己可真是自掘墳墓,在她面前,他對於女人無往不利的邪魅笑容失去了作用,她油鹽不進,任他百般討好,她只淡然以對,彷彿脫出塵事,觀賞一場只有他一人的獨角戲,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令他有些沮喪.自她恢復武功,他連她衣袍的一角也碰不到,想耍耍無賴都不行,他不禁想,借寒玉床給她是不是錯了?

就在他思慮間,如陌優雅地站起身,想眉妃走去,淺淺一笑道:"眉妃來如陌這裡多次,如陌還未曾好好招待過,真是對不住,正巧今日,易語從宮外讓人捎了些點心來,眉妃也進屋來嘗嘗."說罷自顧自地往屋裡走去,眉妃望著南宮傲面色沉了幾分,稍作猶豫還是跟了上去.

南宮傲就這樣被扔在了一旁,哭笑不得.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心中突地一下,她一向不屑於同後宮嬪妃來往,為何獨獨對眉妃如此特別?心中頓生警覺,也跟著進了屋.

銀盤中的點心,小小的各式各樣的形狀,帶著橙黃的色澤,令人想吃卻又不捨得吃下去.如陌招呼眉妃坐了,兩人品著點心,飲著茶,悠閒自在.

南宮傲坐在一旁,面色極為難看.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未被忽視的如此徹底過,心中不是滋味,卻又不好發作,只得暗自忍耐.見眉妃一個勁的說好吃,便皺眉不悅道:"瞧你們這吃相,不知道的還以為孤虧待了你們,這王宮什麼樣的點心沒有,還要從宮外捎來?"

眉妃笑道:"吃慣了御膳房的點心,偶爾嘗嘗不一樣的味道,感覺很不錯.王上,您也嘗嘗."

南宮傲不屑的別過頭去,對於他而言,再好的點心也比不過母后親手做的清荷酥,那曾經是他們兄弟三人的最愛.

如陌想著前幾天不知打哪兒來的貓,偷吃了她的點心發出的哀鳴,心中一冷.雖然他百毒不侵,但也不能如此縱容害她之人過於的猖狂當她軟弱好欺.唇邊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淡淡的笑意掩不住眸底的冷色,道:"如陌這點心自是比不了王宮裡的,因為,宮裡的點心不止味道好,還能要了人的命."

南宮傲與眉妃皆一愣,南宮傲臉色愈發的難看,他並不是不知,只是那女人仗著自己的身份,拒不承認,還無視他的警告.他若拿出證據,便必須得懲辦她,可如今的形式內憂外患不容他如此做.只好從御膳房著手,而那女人見沒機會下手,便雇了殺手,這一來他反倒是不擔心了,以如陌的武功定不會有差錯.

這些事情在後宮已是人盡皆知,眉妃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見氣氛有些僵硬,便笑道:"王上,您嘗嘗吧,這味道真的很好呢."說著便捻了一塊送到南宮傲的唇邊,南宮傲正待拒絕,卻被充盈鼻尖誘人的香甜之氣吸引,不自覺的張口咬了下去,頓時,整個人怔住.

這味道……香滑的口感,甜而不膩,酥脆表皮下的鬆軟,帶著淡淡的似有似無的輕鹹,薄荷的清涼之氣縈繞著舌尖,在這炎炎夏日,彷彿注入心底的清甜.他不敢置信地將眉妃手中被他咬剩的一半快速放進了口中,唯恐被人搶走了一般,再細細的咀嚼.他眉間皺起再舒展開來,那樣熟悉的味道,喚起了隱藏在心底多年的柔軟,盤中的點心不一樣的形狀,卻是如此相似的味道,獨特而讓人難以忘懷.

他謔地站起,打翻了一旁的茶杯,水花飛濺,是地上星星點點的潮濕,玉杯落地,散開的碎片,仿如開敗的白蓮,南宮傲幾步並做一步,迅疾地來到如陌面前,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彷彿要捏碎似的,失了平常的冷靜,急切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意,問道:"這點心……是誰做的?"






第六十九章

如陌見他竟如此激動,有些詫異,似有什麼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迅速地抓也抓不住.細細審視著他帶著期盼而又緊張的複雜表情,微帶疑惑蹙眉道:"易語做的."

南宮傲一怔,眸光遽然亮了起來,眼前浮現那個擅闖王宮的紫色身影,在得知如陌受傷昏迷後燃燒著憤怒的眸子,掩不住較好面容散發的明媚光彩,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完全怔住,那張印象中萬分熟悉的面孔令他毫無條件的應允了她們留在了王宮,派人查探了她的身世,得到的消息除了證明她是早已死去的一對貧農夫婦的女兒之外別無所獲,令他失望不已.如今,這相同味道的點心,卻振奮了他的心,連忙問道:"你可知她做這點心的手藝,是跟誰學的?"

如陌淡淡地掃了眼被他攢得生疼的肩膀,黛眉微蹙.南宮傲這才會意,連忙放鬆了力道,卻並未鬆開,只衝她歉意一笑.如陌道:"聽易語說,她七歲之前,沙仲常給她送去這種味道的點心,說是他母親為她做的,代表著她母親對她的愛和思念.沙仲失蹤後,她懷念傾注了母親對他的感情的點心,便照著記憶中的味道,嘗試著做了兩年才成功."

南宮傲心底一震,邪美面容上的神色在欣喜與失落中變幻著,彷彿不敢相信般確認道:"這是……真的?"

如陌點頭的同時,心中的感覺也愈加的清晰起來,這點心是易語的母親獨有的味道,卻能令南宮傲如此激動,其中必有關聯.想起南宮曄曾說過他有一個妹妹,剛出生幾日便失了蹤,而辰王府密室中兩次見到沙仲時他的種種表現,他看易語的複雜眼神,溢於言表的疼愛之情,他口中癡喚的南宮曄母親的名字,語衣,語衣……易語……驀地心底一驚,難道易語是……她不禁心中暗沉,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測的一般,那麼,她是該為易語高興還是該替她難過?

南宮傲浸染在自己的思緒當中,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只忽然鬆開扶在她肩膀的手,轉頭對著院子裡大聲喚道:"西雷."語氣中帶著急切的威嚴.話音剛落,屋子中央立刻閃現出那日軍營中橫刀怒喝的男子,正是南宮傲的貼身暗衛西雷.面部的剛硬線條帶著恭敬的神色對南宮傲行禮道:"王上請吩咐."

南宮傲道:"你親自去一趟雲閣,請易閣主進宮,以如陌小姐的名義.記住,是請,不是抓,要對她客氣些,進宮之後帶她來齊雲殿見孤."

如陌一怔,想不到南宮傲如此急切,看來他與南宮曄同樣在十幾年間期盼著親人的相聚.生在王室,經歷了各種陰謀算計,卻還能如此看重親情,不知是好是壞?然而,他們也僅僅是看重一母同胞的親情,在登上王位的誅殺叛黨的過程中,他們曾毫不留情的處死了近二十個王子和公主,以各種罪名,杜絕了爭奪王位的可能,有可見他們是何等的無情.也許,這這能說明他們對自己的母親有著超凡的感情.

望著南宮傲篤定的眼神,似乎已十分確定了易語的身份.她出聲阻止道:"等等.僅憑一盤點心,王上如何能如此確定?即便我們的猜測是事實,也應從長計議."

南宮傲一愣,她竟然從他的情緒中已看出了端倪,擰眉望她,道:"你知孤招她進宮所為何事?"

如陌回視道:"如陌已猜到一二."

南宮傲緊緊盯著她的雙眸,目光明滅不定,這個女子太聰明,聰明的讓他覺得有些可怕.沉默了片刻後對西雷一擺手,西雷便帶著他的指令,立即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一旁的眉妃目睹這短暫的一幕,心中疑惑重重,卻只是安靜地立在一旁,識相的做個木頭人.

如陌見他不聽勸阻,一意孤行,不禁暗歎一口氣,無奈道:"王上不想知道如陌為何阻止嗎?"

南宮傲微微沉吟後,方道:"孤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後牽起她柔若無骨的手,帶著她往外行去.

他溫潤的手掌有著細細的薄汗,帶著黏黏的濕意印上她的掌心.如陌並未掙脫,只隨著她急切的腳步行走著.還未行至凰舞宮門口,一道尖細的聲音帶著囂張的氣焰從外面傳來:"你這大膽的奴才,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可是妍貴妃,還不快讓開!"

一道男聲應道:"貴妃娘娘恕罪,屬下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子吩咐了,不見後宮嬪妃."

一名女子道:"不見後宮嬪妃?那眉妃算什麼?她能進得,本宮就進不得了?本宮是這後宮之主,這後宮之中,還沒有什麼地方是本宮進不去的.給本宮讓開!"

如陌面色如波,只唇角一抹冷笑浮現,轉頭望向南宮傲,只見他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迅即之速,難以捕捉.

二人來到門口,正好看到妍貴妃精緻的面容佈滿盛怒,見門口的守衛毫不鬆動,便厲聲吩咐道:"把這不長眼的奴才給本宮拖下去,閹了."

那守衛身子一抖,連忙跪下求饒.妍貴妃示意他們動手,卻聽一道威嚴的聲音道:"愛妃這是在做什麼?"

妍貴妃聽到聲音一驚,抬頭望著他們相牽的手,眸光中怨毒之色盡顯,隨即被掩了去,換上嬌媚卻虛弱的笑容,軟了身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那還有方纔的半點氣焰.他身後的一眾奴才見南宮傲忽然出現,一臉不悅,連忙伏跪在地,身子微微發抖.

妍貴妃迎上前去,將整個身子貼在南宮傲的胸前,嬌軟的聲音道:"王上,這些個奴才越來越不把臣妾放在眼裡了,您可得好好懲治他們,不然,臣妾今後在眾姐妹面前,那還有威信可言."王宮的侍衛是由侍衛統領管轄安排於各宮,按理後宮嬪妃並無生殺大權.

南宮傲斜睨著她無限委屈的神情,用略帶失望的語氣道:"愛妃可知孤為何將鳳儀宮賜予你?鳳儀,代表母儀天下,不僅需要寬厚的胸懷,更要有過人的氣度和胸襟,而不是整日裡閒來無事與一個奴才為難.若愛妃厭倦了鳳儀宮,想換換地方,孤倒不介意成全愛妃,也省得為難了你."

這句話聽似輕巧,實則極重.妍貴妃心下大驚,精心修飾的面容驀地一白,慌忙離開他的身子,委屈道:"王上……臣妾不是……她正欲辯解,卻見南宮傲臉色瞬間又沉了幾分,隱有發怒的預兆.連忙雙膝跪地,不甘地認錯:"臣妾知錯,請王上恕罪."

南宮傲見她嬌柔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意,頓了一頓,伸手扶了她起來,道:"孤還有事要辦,愛妃回鳳儀宮好好反省反省,今後不止要管好你自己,也要約束好你鳳儀宮的奴才.如是連這幾個奴才都管不好,如何管理後宮眾多的嬪妃?"

妍貴妃剔透咬著唇,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是聽說南宮傲來了凰舞宮,才帶著人過來,誰想會是這般情形,南宮傲平常都是順著她,不論她的行為是否過分,他都不曾說過重話,今日卻不知怎麼回事.望了一眼他仍牽著如陌的手,心中難受得緊,眸中的怨毒神色如利器般射向如陌白皙纖細的皓腕,似要將其割斷般.

南宮傲見她愣著不走,不悅道:"愛妃還有事?"

妍貴妃一怔,連忙斂了目光,換上甜膩的笑容,對南宮傲道:"王上,臣妾今日收到父王的來信,王上可要瞧瞧?"

南宮傲眸光一冷,道:"翌王的信近來倒是頻繁的很,愛妃身為後宮之主,當明白這後宮的規矩,嬪妃不可私自與外界聯絡.你雖是翌國的公主,但如今已是我封國的貴妃,卻屢屢私自與翌國頻繁的書信來往,可有將孤放在眼裡?"

妍貴妃又是一驚,心中暗暗疑惑.今日王上這是怎麼了?她與父王之間的傳信,王上一直都是知道的,從未曾怪罪過,今日卻是處處挑她的不是,定是如陌在背後挑唆,否則,以王上對她的寵愛,怎會捨得如此責備於她.想到此,對如陌的怨恨更深了一層.低聲道:"王上恕罪,臣妾……臣妾會告知父王,叫她今後來信先送與王上過目."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濕了香腮,叫人好不憐惜.

南宮傲面現不忍之色,鬆了如陌的手,托起妍貴妃圓潤的下顎,眼中漸生憐惜.妍貴妃見此心中的委屈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嚶嚶啜泣起來,顧不得周圍的眾人,撲倒在南宮傲的懷裡,斷斷續續道:"王上……您…是不是……討厭臣妾了?"

南宮傲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放柔了聲音:"胡說,孤就是說了你兩句,瞧把你委屈的.好了,孤還有事要忙,晚些去鳳儀宮陪你.嗯?"

說罷輕輕推開她,妍貴妃抬起梨花帶雨的面容,見南宮傲雖然在溫柔地對她笑,但是一副急著離開的模樣,又是帶著如陌一起,心想,肯定不是什麼正事.

南宮傲對她身後的下人道:"送你們的主子回宮."說罷起步就走,不再理會她.

然而,剛走了不到兩步,身後便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立刻有人驚叫道:"貴妃娘娘--"

耐著性子轉身一看,妍貴妃白著一張臉,昏倒在地.她帶來的宮人驚慌失措地跑過去圍在她身邊搖著她的身子哭了起來.

南宮傲皺眉喝道:"還不去請御醫,楞著做什麼,一群廢物."說罷耐著性子回身將她抱了起來就近進了凰舞宮偏殿.

此時,被他們倆扔在一旁的眉妃正準備離去,卻見南宮傲抱著妍貴妃快步走來,疑惑之餘,便也留了下來.不一會,御醫匆匆趕到,速度之快,叫人驚訝不已.

如陌冷眼看著這一幕,冷然的笑意帶著嘲諷的味道.這御醫來得倒是真快,怕是早在半路上等著了吧.

御醫到了之後,也不耽誤,立刻為妍貴妃診了脈,隨即面現驚喜之色,對南宮傲行跪禮道:"恭喜王上,賀喜王上,貴妃娘娘已孕有龍嗣.恐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加之貴妃娘娘身子較為虛弱,放導致昏厥.只要善加調養,保持心情愉悅,便能平安誕下龍子."

南宮傲一折,將眸中砰發的凌厲之氣,瞬間斂了去.妍貴妃此時醒了過來,正好聽到御醫的話,震驚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欲從椅榻上坐起身來,南宮傲忙過去扶了她,笑著責備:"愛妃怎麼如此不小心,有了身子還亂跑,萬一傷了孤的兒子,孤可不饒你.好了,快回鳳儀宮歇著去,孤有正事要辦,晚上去你哪兒,嗯?"

妍貴妃以為自己有了身孕,南宮傲定會歡喜地送她回鳳儀宮,再哄著她陪著她,卻沒想到他還是要帶著如陌不知去何處,頓時心中更是委屈,眼淚又流了出來.

南宮傲見她又哭,心中頓時煩躁起來,面上已有了一絲不耐.掃了一眼立在一旁面色微變的眉妃,心中一動,拍了拍妍貴妃嬌嫩的手臂,再幫她拭淚,用無比溫柔的聲音道:"哭什麼,有了孩子該高興才是,若是孤的兒子出生之後像你一樣是個愛哭鬼,還怎麼做我封國的太子."

一句話驚了滿屋子的人,南宮傲登上王位兩年有餘,嬪妃無數,得過兩子,眾大臣曾數次提及立太子之事,皆被南宮傲以王子年幼為由而拖延,如今妍貴妃才診出有孕,便承諾立為太子,怎不叫人震驚!

如陌見妍貴妃怔楞後是狂喜的表情,早已停止了哭泣,撲到南宮傲的懷裡,帶著無比幸福的笑容.不禁露出一絲淡淡的諷笑,真是個愚蠢而可憐的女人.

妍貴妃得了這個承諾,自是興高采烈地帶著眾人回了鳳儀宮.眉妃帶著一貫的笑容告辭離去.

南宮傲望著她們的背影,眸光驟冷,面色暗沉.

如陌笑道:"你就不擔心,這孩子真的生了下來?到時,看你如何兌現承諾!"

南宮傲收了目光,又換上一臉的邪魅,肯定道:"她生不下來!"

如陌道:"這可說不好,萬一……"

南宮傲打斷道:"沒有萬一.即使她們不行,也還有孤."他的語氣決絕而冰冷.

如陌一怔,只得暗自感歎,這便是一個帝王!為了皇權的穩固,可以毫不留情地殺死自己的孩子,無一絲愧疚之色.她對著妍貴妃離去的方向,淡淡道:"都說帝王薄情,這哪裡是薄情,這是無情."

南宮傲微微一愣,望著她彷彿脫離了塵世,如九天仙子站在高處俯瞰蒼生,感歎世間的悲涼.不由得心中一緊,面色瞬間轉柔,不自覺的朝著她走了過去,欲伸手撫上她絕美的似不真實的面容,如陌身形微微一動,輕靈地閃了去.

南宮傲的手頓在半空,眸子瞬間暗淡了幾分,望著她的目光中溢滿了情愫,溫柔的聲音帶著無邊的暢想:"若有朝一日,凝兒願意孕育孤的子嗣,孤一定封他為太子,將他當成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貝呵護疼愛……"

如陌打破他沉浸在幻想中的思緒,斷然道:"不會有那一日."她的孩子?!她此生注定不會有孩子,即便有朝一日,她可以擁有孩子,她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孩子困在這個陰謀密佈的宮廷之中.

南宮傲聽著她如此決然的話語,在這炎熱的午後,整個人如同被浸入了冰冷的雪谷,寒氣透頂.她拒絕得如此乾脆,連一點想像的空間也不屑於留給他.垂眸掩下那一抹不易覺察的傷,思緒飄蕩.

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如陌方道:"你方才要帶我去哪裡?"

南宮傲這才猛然想起原本是要去齊雲殿的,竟被那個女人給攪忘了,真是該死,不禁在心中暗咒.隨後道:"跟我來."說罷啟步先走了出去,如陌稍作猶豫,便跟上了他.

齊雲殿為南宮傲專屬的休憩之所,位處於宏偉莊嚴的龍隱殿之後,是一處休閒之地.殿前一池碧葉盛著點點白色的花朵,泛著聖潔的光澤,清澈的水中淺淺游動的魚兒,偶然的俏皮濺起的水滴在光滑的殘葉,滾動著,如晶瑩剔透的淚珠劃過女子美麗的芙顏,帶著殘缺的哀傷.

諾大的殿堂,並不一般休息之地所應有的擺設,沉悶的腳步聲在這空寂的大殿迴響,入耳之中格外的清晰,直透人心.陽光透過緊閉的窗,層層遮擋下只剩下微弱的幽芒,為這空寂的殿堂增加了一絲詭異而悲涼的氣息.

南宮傲一直走到盡頭,燃了燭,如陌這才發現整個殿堂的四周牆壁皆用白色而厚實的簾子遮擋著,不留一點縫隙.南宮傲帶她來這裡,究竟是何用意?她不禁生出一絲好奇,那隱藏在白簾的背後到底是怎樣的情景?手隨心動,輕輕掀開簾子的一角,當即怔住.

而此時,南宮傲將屋裡所有的白簾全部拉開,映入眼簾的是滿牆懸掛的藍衣美婦圖,至少也有上百幅.同一個女子,或憑窗而立,或端莊雅坐,或撫琴吟唱,或低眸沉思,不同的姿勢,不同的表情,卻宣洩流轉著相同的緒,欲語還休.

每一幅畫像皆栩栩如生,如一個真實的女子在她面前展現的每一面.看得出,作畫之人在每一幅畫上都傾注了很深的感情.

如陌脫口而出:"易語--"

不!不是易語!易語沒有這樣哀絕的表情.易語會因她生死蠱發作而心痛得想要代替她痛,會因南宮曄傷她而憤怒到恨不得立刻殺了他,但她更多的時候,是明媚而開朗的.而這畫中的女子卻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她對命運的無奈與悲涼.她定是與易語有著相同面容的封國前王后,也就是南宮曄的母親.沙仲曾說過,易語與她母親長得很像.那麼,這便是最好的證明了!

南宮傲走上前去,手輕輕撫摸著畫上女子的面頰,帶著濃濃的感情與懷念,幽聲道:"她,是孤的母后.而這些圖畫,是小時候我們兄弟三人躲在窗外聽母后撫琴時,曄為母后畫下的.每三日一副,整整一年,畫了一百多幅."他眸中帶著對往日溫暖的懷念,週身散發著無法掩飾的傷感,迅速地瀰漫,僅僅籠罩了整間屋子.

南宮曄竟也有如此用心的時候!如陌心中一痛,為何別人的母親對於子女而言都是一個溫暖的存在,而她卻……

忽然轉眸望著南宮傲,神情十分認真道:"南宮傲,這件事情,請暫時不要讓易語知道!我會慢慢和她說."

南宮傲一愣,皺眉不解道:"為何?"他與曄找了王妹十多年,如今終於找到,為何要隱瞞?

如陌低眸,沙仲之所以說易語的母親去了很遠的地方,便是想要給她留一絲希望,並且因為她的事情,易語對南宮曄恨之入骨,加之她向來提到王室便嗤之以鼻,除去因母親不在時的悲傷,也定然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身份.但這些,她可要讓南宮傲知曉?

南宮傲見她不做聲,又道:"給孤一個理由."

如陌輕歎一口氣道:"因為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快樂,我不想……看到她悲傷."

南宮傲眉頭緊鎖,驀地緊緊攢住她的雙臂,不悅道:"找到自己的親人,對她而言怎會是悲傷?莫非,做孤的王妹封國的公主是一件令人非常沮喪的事情?"

如陌一愣,是呵,找到了親人,本該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然而,中間卻又有如此多的因緣矛盾在裡頭.她張了張唇,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去替易語做決定,那麼,就讓她的哥哥決定好了.

於是,她緩緩開口道:"南宮傲,你的母親……她死了!"





第七十章

如陌話音剛落,明顯感覺到南宮傲身子猛地一震,如妖孽般的眸子透出一股子凌厲之氣,彷彿如陌詛咒了他信奉的神明般,不敢置信.然而,當他觸碰到如陌異常認真的表情時,心遽沉.抓住她雙臂的手輕輕顫抖著,雙眸漸漸黯淡了光澤,張開的唇,扮相才發出聲音:"你……聽誰說的?"

如陌道:"沙仲."

沙仲?!南宮傲一愣,隨後道:"沙仲不是瘋了嗎?一個瘋子說的話如何能當真?"

如陌道:"他沒有瘋.你母親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是讓你們一直以為她還活著.沙仲為了兌現與你母親的承諾,才裝瘋至今."

原來沙仲一直是裝的,他竟沒有看出來!這麼說來,母后真的死了嗎?這怎麼可能!母后對他們意味著兒時所有溫暖的想念,她怎麼能死呢?南宮傲最後的一線希望落空,頹然放下雙臂,失神的往後倒退著,一個不穩,竟跌坐在地,發出悶悶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沉重的令人窒息.

"母后……是怎麼死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悲痛,問得很艱難.這些年他和曄一直堅信母后還活著,如今,這噩耗來得如此突然,令他毫無防備.

如陌道:"她中了一種名為'七日噬骨'之毒."

七日噬骨?!他聽說過,那是天下間最陰狠的劇毒,中毒之人會在痛過七日七夜之後七竅流血而死,無解.

不!他的母后怎能是這樣殘酷的死法!是誰這麼痛恨他的母后,竟然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致她於死地."是誰……是誰下的毒?我要將他碎屍萬段,我要讓他比中七日噬骨之毒更痛苦百倍.告訴我!究竟是誰?"

他悲憤的聲音帶著凜冽的寒意,雙拳緊攢,直擊地面,情緒異常激動,帶恨的雙眸之中是狂織的怒焰,似要毀滅一切般,若此時害死她母親的兇手就在他的面前,如陌相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撕成千萬段.

她沒有立即回答,待他發洩過自己的情緒後漸漸平靜下來時,方道:"不知,沙仲並未告訴如陌."

南宮傲道:"那你可知沙仲的下落?"

如陌搖頭道:"易語自辰王府密室帶走沙仲後的第二日早晨,沙仲便自行離開,不知去了何處."

南宮傲有些洩氣,無盡的失望情緒籠罩在他的周圍,雙手撐地,目光沒有焦距的在地面游移,不知該落向何處,沮喪的茫然表情,彷彿長期以來堅定的信念在一瞬間倒塌.

如陌望著眼前這個時而威嚴,時而邪魅,時而無情的帝王,此刻卻剝落了堅硬的外殼,流露出極致脆弱的一面.由心底散發出的濃濃憂傷,充斥了整座殿堂.她緩步走過去在他面前跪坐,望著他發紅的眼眶,心生不忍.在王宮中長大的人,沒有父親的疼愛,母親便代表著一切.而那個女子,能讓自己的兒子在權力的鬥爭面前依然保持著對至親之人的守護,這樣的母親,定也是非同一般.因瞭解自己在子女心中的位置,便留下那樣一個心願.

如陌暗暗感歎.她想要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輕輕喚道:"傲."

南宮傲的目光漸漸移上她的臉龐,望進她的眸子,從那裡,他看到了同情與悲哀.頓時,心似被什麼猛地擊中,顫了顫,冷聲道:"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

如陌一怔,他是帝王,即便是在此刻,他仍然有身為帝王的底線,不允許被同情.

南宮傲眸光在她絕美的面容上流轉,若換做是曄,她的目光和表情,會是心疼而不會是同情吧?曄?沙仲?!他忽然一怔,似恍然大悟道:"這便是曄所以為的背叛的真相?!因為你瞭解曄對母后的感情,不願讓他知曉母后的死訊,所以才讓易語將沙仲帶離了密室,是不是?"

如陌眸光一閃,深藏在某一角落的如絲般的痛忽然被牽動,她深吸一口氣,將頭偏向一旁.

南宮傲心底一震,她的表情,她的沉默,她絕世雙眸一閃而逝的傷,已經清楚無誤地告訴了他答案.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眸子,忽然笑了,笑得嘲諷而淒涼,出口的話語帶著前所未有的哀傷和幽怨,道:"你愛他竟已如此之深,為保護他,寧願被他誤解,獨自背負背叛的罪名.而對於我,你因顧及易語的感受,毫不猶豫的告訴我這一殘酷的事實,你害怕他們知曉母后的死訊而悲傷,那麼,你可曾想過,那也是我的母后,是我最愛的至親之人,我……也會悲,也會痛!"

他悲痛的雙眸不僅僅是因為他母后的死訊,更是因為如陌對他沒有半點的在意,儘管他一直明瞭她留在他身邊的原因,但他仍然會失落,會受傷,會無法接受.

如陌低了眸,她為讓他先保守這個秘密,卻忽視了因此將帶給他的傷害.自從她進入王宮之後,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她幾次利用他,而他卻依然遷就和縱容著她,這對於一個帝王而言,是極其的不易.然而,她心已死,再無任何能力給予他想要的回應.歉意地開口:"傲,對……"

"不要說對不起."她話才出口便被他打斷.低沉媚惑的嗓音帶著微微的自嘲,道:"你無需道歉,入宮本就不是你所願,而你,也從未隱瞞過你留在我身邊的目地,是我明知你不會對我產生感情,卻仍然無法自制的愛上了你.所以,不是你的錯."她是利用了他,但她利用得如此坦然,從未有一絲一毫的遮掩.

望著南宮傲邪美的面容滿是傷感,如陌一怔,這個無情的帝王終是被她傷了麼?她從未想過要刻意地去傷害誰,她只是每次在面對南宮曄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便那麼做了."傲……"她剛剛喚出聲,驀地被他擁進了懷裡,突然而來的撞擊使她感到胸口傳來一陣悶悶的生疼,微微蹙眉,抬手欲推開他,卻忽然頓住,那頸間傳來的溫熱的濕意,令她身子微微一震,南宮傲他竟然……!

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與普通人一樣有著喜怒哀樂,只是他的情緒需要掩藏的更深.而此刻,他在她面前流露的軟弱,是因為她給他的情傷,還是他母親的死訊帶來的衝擊,又或者只是因為壓抑得太久單純的需要發洩?

在這樣的脆弱面前,她抬起的雙手終是不忍心將他推開,而改為擁抱住他,然後放鬆了僵硬的身子,將頭靠在他堅實有力的肩膀.既然不能給他愛,那麼她能做的,便是在他需要安慰的時候,不去推開.

南宮傲感受到懷中人兒的擁抱,以及無聲的安慰,便將她圈得更緊,緊到令她險些透不過氣來.

異常寂靜的殿堂,充斥著極度哀傷的氣息,與四周牆壁上藍衣女子的表情融為了一體.燃燒的蠟燭,滴下了無數的紅淚,落於燭台上在時間的流逝中凝固.

南宮傲漸漸平靜下來,埋在她頸間的頭微微抬起,在她耳邊深情地喚道:"凝兒."

她輕輕應道:"恩."

南宮傲再次將手臂緊了緊,似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之中才罷休.帶著卑微的乞求道:"能不能……將你的愛分一點給我,就一點,便好."

愛?!她還有愛嗎?她的愛,在另一男子身上,已全部用完.此生,再無愛可予人.她輕輕推開他,對上他帶著希冀的期盼眼神,無限歉意道:"傲,我……"

"不要說."他慌忙伸手摀住她的唇,僅僅是一個歉意的眼神,他便已明瞭她即將出口的話語,他,不想聽!再次擁住了她的身子,魅惑的嗓音帶著傷感的語調,在她耳旁道:"凝兒,不用說出來……我明白.你還記得我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吧,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離開王宮.即使不愛,也要留在我身邊."

如陌心中頓感酸澀難言,緩緩閉上雙目,輕聲道:"我會遵守承諾."

南宮傲唇邊露出滿意的微笑,道:"凝兒,謝謝你!有你陪著我,今後,我不會再寂寞.明天早朝,我會宣佈立你為後,只是,並肩臨朝,現在還不行,凝兒願意多給我一些時日嗎?"

如陌震驚地推開他,望著他認真的眸子,心中一片震撼!她說並肩臨朝,只是為了打消他對魔宮寶藏的念想,想不到他……竟然當真了!歷來王朝的統治,是不允許後宮女子的干預,別說是並肩臨朝,即使只是偶爾的參政,也是不被允許的.而他,這個睿智的年輕帝王,竟然甘願為她打破祖宗的規矩.他瘋了嗎?此時,她的心裡,竟說不清是何種滋味."傲,你明知……"

南宮傲不等她說完,便打斷道:"我知道."

如陌的目光在他臉上來回的巡視著,最後對上他堅定的雙眸,問道:"為什麼?你不怕(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眾叛親離?"且不說並肩臨朝,單就封她為後,只怕也是阻礙重重.翌國的盤算,想必南宮傲也是清楚的,若封了她,翌國定會施壓,朝中大臣也必然會反對,而南宮曄,更不必說.

南宮傲笑意愈深,捧著她柔若無骨的手,輕柔而小心翼翼的模樣,唯恐一不小心便碎了般,望向她的雙眸,道:"凝兒想要的,孤,傾盡江山為你拿來.縱使眾叛親離又如何?"

他如妖孽般的眸子溢滿著濃濃的深情,令如陌不敢回視,連忙別開眼,望向緊閉的窗子,心中頓時亂了幾分.並肩臨朝,並非她想要的,她對朝政從無興趣.

南宮傲伸手撫上她的臉龐,細細的摩擦,俊容浮上平常得邪魅笑意,勾唇道:"凝兒,可有一點感動?待孤真的眾叛親離了,凝兒可別丟下孤不管,不然,孤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如陌拍開他的手,望著他半真半假的神色,頓覺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沉重無比.明知她是利用他,為何還要自欺欺人?想到此,她殘忍的開口道:"你猜辰王聽說你即將立我為後的消息時,會是何種表情,是驚?是痛?還是不敢置信?你猜他可會恨你?或者更恨我!"

南宮傲的手頓時僵住,眸中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沉默片刻後站了起身,走到畫像前,伸手撫摸著畫中人帶著憂傷的臉龐,濃郁的傷感再次蔓延開來,幽聲道:"凝兒,你當真如此恨他嗎?你因為愛他,所以帶走了沙仲,不讓他知道母后的死訊.你不想他為母后的死而傷心,但是,你可曾想過,對他而言,或許,你看似的背叛帶給他的傷害,遠遠超越了母后的死訊為他帶來的悲痛."

如陌心頭一震,會嗎?她帶走沙仲的行為帶給他的傷害會比她想要掩蓋的傷害來得更加的深刻?她,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今,一切已鑄成,再想已無任何意義.她驀地閉上雙目,眼前便閃過他與巫臨月交纏的景象,微瀾殘敗不堪的身軀,沁貞臨死前不甘的眸子以及他絕情的話語.心驀地一緊,是心底最隱秘的傷疤被揭開的淋漓,痛到幾欲窒息.

南宮傲仍然面對著畫像中的女子,不曾轉身.又道:"微瀾被糟蹋並非曄所願,他只是為牽制你,讓微瀾在那裡待一陣子,吩咐了不准人動她.卻不料巫臨月讓人扮作長風的模樣假穿了曄的命令,才有了你看到的一幕."

"巫臨月?!你說微瀾的死是巫臨月指使的?"如陌大驚,竟然是巫臨月!她想起那日巫臨月"好心"的告訴她微瀾的下落,原來如此!她握緊了雙拳,絕美的雙眸充斥著滔天的憤怒和恨意.卻聽南宮傲道:"是.所以,曄賜予了她與微瀾同樣的死法."

如陌忽然笑了,她的笑聲迴盪在這空寂的殿堂,複雜而哀傷,許久才漸漸停歇,當絕世雙眸恢復了清冷淡然,她冷聲道:"那又如何?若不是他廢了微瀾的武功將她扔到軍營,巫臨月又怎會有機可乘?軍營,那是他管轄的地方,微瀾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死在了那裡,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不論他以何種方式處死了巫臨月,都不能抵消他應當為此承當的罪責!"

南宮傲望著她堅定而倔強的神色,歎道:"她們真的對你如此重要嗎?"

如陌道:"是.她們之於我,如易語之於你."

南宮傲一怔,竟是如親人一般麼?!若如此,那麼,曄若想得到她的原諒,此生只怕是無望.靜靜的望著她恢復一貫淡漠的面容,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殿外傳來一聲稟報:"王上,易閣主到."

如陌與南宮傲皆一怔,對望了一眼,身形一動,朝相反的方向掠起,只眨眼的功夫,四面牆壁的白簾已被放下,擋住了那滿牆的畫像.

易語不等西雷通報完便大步進了殿,帶著江湖女子的豪氣,沒有半點的嬌柔做作,嬌顏上漾著明媚的笑意,無視南宮傲的存在,快步朝如陌走去,笑道:"這麼急著找我來,是不是想我了?"

原本大殿裡沉寂的氣氛因她的笑容,也變得輕快而明朗.如陌輕笑道:"是啊,有些日子不見,想你了."

易語眉開眼笑道:"那我以後多來陪陪你.正好殘歌也回了暗閣,以後我就輕鬆多了."

南宮傲自易語進殿後,目光一直落在她與母后相似的臉龐,心中有些激動,卻要生生地掩藏住.如陌說的對,她現在很快樂,不應當讓悲愁染上她的笑顏.並且,那是母后的心願,他應當遵循才是.

易語環視了一周,空曠的大殿沒有任何物件擺設,只四面牆壁上掛著白簾,格外顯眼,不由得好奇道:"這簾子背後是什麼?我瞧瞧."說著就要去掀簾子,南宮傲心中一慌,卻見如陌迅速地拉過她的手,笑道:"沒什麼好瞧的.這大殿修建年頭久,牆壁有些脫落,沒來得及修補,王上怕人看到,影響他一國之君的體面,便命人掛了簾子遮了去."

易語哦了一聲,聽如陌這麼一說,也就沒了興趣.看了眼南宮傲,彷彿這才發現他的存在般,卻沒有一般女子見到他是該有的表情,只是隨口問道:"王上這些日子沒欺負如陌吧?"她的語氣像是朋友之間的招呼,與帝王而言是不敬,但在南宮傲聽來,卻只覺異常的親切.

南宮傲笑道:"當然沒有,孤怎麼捨得欺負凝兒呢.凝兒,你說是不是?"他說著便望向如陌,邪魅的笑容蕩漾著如春日般的溫暖.

"凝兒,你叫如陌凝兒?"易語一驚,睜大了雙眸.如陌的過去,這麼多年來,只有她一人知曉.如今,怎會告訴一個不相干的人呢?難道如陌假戲真做了不成?不行,南宮傲是個帝王,後宮佳麗三千,他比南宮曄更不適合如陌,這回,她一定要阻止.連忙看向如陌,問道:"如陌,你跟他……"

如陌不等她說完,便輕輕搖了搖頭,道:"不過是一個名字,怎麼叫又有什麼要緊."

南宮傲見她二人話裡有話,似乎這名字有什麼來歷,便蹙了眉,心知問了她們也不會說,便知趣的不去問.

易語看了看南宮傲,對如陌道:"聽殘歌說,他的妃子欺負你了,是哪個,我去收拾她."

定是易語纏著殘歌問宮中的事情,不然,以殘歌的性子,定不會主動告訴她.如陌笑道:"我是那麼好欺負的人嗎?"

易語豪氣的笑道:"那倒是,誰敢欺負你,我跟她拼了."

如陌衝她笑了笑,帶著一絲苦澀,黯淡了眸子.這天底下,除了他,無人能傷她.

易語見她苦笑,知她定是想到了南宮曄,心中頓時充滿了憤怒,也不考慮身在何處,更不在意身邊還有個南宮傲,恨恨道:"那個南宮曄,若不是你攔著,我跟殘歌早就把他給殺了,為你報仇,也為微瀾跟沁貞償命.千萬別讓我碰到他,不談,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忍住."

南宮傲心中一驚,果真如如陌所言,易語竟如此恨曄!若有朝一日,他們兩人碰到一起,後果……不堪設想.

如陌一怔,立刻握上易語的手,望著她的眼眸,用非常認真的表情,道:"易語,不可!你答應我,不論在何種情形下,你都不要與他動手."

易語見她如此認真,微微一愣,隨後有些生氣道:"你還放不下?他如此對你,害死了微瀾和沁貞,他這樣的人,就該碎屍萬段!你怎還能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如陌道:"我在乎的不是他,而是你!"

易語道:"你怕我打不過他?那我不與他硬拚就是."

如陌知她執拗起來,也是一根筋,誰也勸不了,心中頓覺不安.若易語真的傷了他的性命,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無論多麼恨南宮曄,也定然會十分痛苦.她怎能讓易語為她而做出令自己後悔終生的舉動.便無奈的歎道:"不行,你不螚傷他.易語,你就當我還放不下他,若他死了,那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也沒了."

易語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十分生氣,立刻抽回手,背過身去.

南宮傲感激地望向如陌,儘管易語生氣,但經她這麼一說,她定不會再對曄動手.否則,兄妹相殘,那是母后曾經說過的最不願看到的景象,而他亦不願看到.

如陌回他一笑,轉到易語的面前,為岔開話題,半開玩笑道:"最近可去見過齊澈了?"她初入王宮,甦醒後的那一日便看出易語與齊澈之間淡淡的微妙關係.對於他們倆,如陌是期待的,所以偶爾點一點易語,以免因看不清自己的心而錯過.齊澈是個不錯的男子,她在魔宮時,卓長老常跟她提及他最得意的關門弟子,因此,對於齊澈的品性,她一直都很清楚.

易語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曾偷偷潛入過辰王府一兩次,見到齊澈廢寢忘食的研製生死蠱解藥,他認真的表情給外的吸引人,令她怦然心動.但她摸不清他的心思,所以每次只在暗中觀察,不曾露面.聽如陌這麼一問,面上不禁一紅,道:"我見他做什麼?"

如陌見她少有的羞惱表情,不禁莞爾一笑,道:"齊澈是個不錯的男子,易語,你要好好珍惜."

南宮傲見此,便明瞭易語的心思,立即道:"你喜歡齊澈?孤為你賜婚如何?"

如陌見南宮傲溫柔的表情帶著想要成全自己妹妹心願的迫切,心中一動,曾經,她的哥哥有著比南宮傲更加溫柔寵溺的表情,只要是她的心願,哥哥便會毫無條件的為她達成.

易語卻白了他一眼,道:"不需要.我可不想我將來的夫君娶我是因為迫不得已,我要他心甘情願.如陌,我們走,不理他."說罷挽了如陌便出了齊雲殿.也許是因為南宮傲在她面前沒有任何帝王的架子,令她完全沒有把他當成是一個國家的君主來看待的意識,反倒多了些親切感,似乎冥冥之中早已熟識了一般,若他不是她最痛恨的那個人的哥哥,或許她會願意多與他打交道.

南宮傲望著她們漸漸消失的背影,對外叫道:"西雷."

西雷立刻出現在面前,恭敬行了一禮.

南宮傲面色平靜無波道:"明日一早,孤會宣佈,一月後立如陌為後,屆時,眾大臣必去辰王府,你秘密跟隨,若他們進得去辰王府便罷,若進不去,你便想法子將此消息透漏給長風."







第七十一章

第二日,辰王府門前,一輛輛精緻華麗的馬車在夏日的陽光下,閃耀著奢華的色彩,朝服未褪的眾臣在守衛進去通報的等待中,焦躁的來回走動,不時的用帕子 擦拭著額角滲出的薄汗.

今日的早朝,南宮傲宣佈了將立如陌為後,引起了滿朝的轟動.在眾文武大臣們的反對中,他毅然的堅持著,最後一聲退朝宣告了他對此事的決心.

散朝後,眾大臣在陵王的建議下,一同來到了辰王府,期待著辰王能入宮勸阻王上,收回這一時心血來潮的決定.是的,對他們來講,封如陌為後便是心血來潮 ,一時被迷惑了心智.歷來的王后人選都必須是有身份的女子,而眾人皆知,如陌不但沒有尊貴的身份,還曾經是辰王丟棄的女人,怎配做一國之後?

在眾人義正言辭的爭論背後,誰又會不明白對方的心思!他們的女兒十之八九都在後宮為妃,誰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坐上這王后的寶座,以鞏固壯大自己在朝中 的地位.

辰王府內,南宮曄佇立窗前,俊美的面容,沒有一絲表情.聽著青彥的稟告,毫無反應.

青彥忍不住抬頭去看,只能看到王爺側容,他總覺得,這一個多月來,王爺似乎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見他神思游移,似根本沒聽見 他的稟告.只得重複道:"稟王爺,各位大人求見."

南宮曄這才轉頭掃了他一眼,漠然道:"不見."

青彥領命退下.

南宮曄走到桌案前,鋪開紙張,執筆輕瞄.是一個女子的決然轉身,絕美的面容帶著倔強的悲涼,本應聚集世間一切光彩的雙眸卻是如死水般空洞而絕望,唇角 溢出的一絲鮮紅,妖嬈刺目,灼痛了他的眼睛.他久久的凝視著這刻於他腦海中的單薄身影,俊美無儔的容染上悲淒的神色,目光中悔痛之意漸濃,右手邊是高高堆 砌的畫卷.這一個月來,每日一副,皆是那名女子的身影.他只要閉上眼睛,她便會浮現於眼前,如空氣般,在他的世界中,無處不在,任他如何努力,也揮之不去 !原來這個女子,在他的心裡,早已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對著畫中女子,柔聲低喃:"陌兒,對不起!請原諒我."用手輕輕摩擦著畫中女子的臉龐及烏髮,目中溢滿深情與歉意.他承認,他後悔了!儘管承認得很不 容易,但他卻又不得不承認.

要如何才能令她原諒他,回到他身邊?

陌兒,他已經知道錯了!請不要再懲罰他!他可以不在意她與王兄發生的一切,不在乎她殘忍的報復.只求她能原諒他,回到他身邊!可是他卻不敢進宮面對她 ,她的漠視,她的冰冷,她與王兄的曖昧,無時無刻不在刺痛他的心.

風,帶著夏日的炎悶之氣,撩起了他的髮絲,也撩起了桌上畫像的一角.南宮曄隨手抄起一樣東西,壓上畫角,而他抄起的正是齊澈給他的關於生死蠱的筆錄, 被風掀開,遮擋了他的視線,令他煩悶的皺起眉,欲將那本筆錄扔出去,卻在半空中又頓住.

腦中浮現齊澈別有深意的眼神,齊澈不是多事之人,從不做沒有意義的事,那麼,在他拒絕之後,再次堅持給他這本破爛不堪的筆錄是否隱有它意?

耐著性子翻開,第一頁,介紹生死蠱的來歷以及中蠱者發作時的痛苦.

第二頁,生死蠱如何植入人體以及如何以下蠱之人的鮮血配置解藥的詳細說明,他大致掠過,翻過第三頁,上半段寫的是生死蠱培植時的艱難.

南宮曄對這些本就不感興趣,頓覺枯燥無味,正欲放下,卻被魔宮二字吸引,仔細一看,生死蠱最後一隻蠱竟絕於十年前的魔宮.

他再次耐著性子看下去,下面的內容看了一會兒並無什麼特別,只是當看到第四頁的內容時,他心中一驚.

中蠱之人,其體百毒不侵.

可助人抵抗外界對其意志的侵襲.

練武之人中此蠱不可與異性合體,否則,內力將被蠱蟲吸噬,功力盡失.

若無下蠱之人的鮮血配藥,中蠱之人則活不過三年……

他只覺心中遽然一緊,像是被人生生攢住了似的,腦海中迅速劃過一些片段.落花之舞中碎心之毒,只昏迷片刻後安然無恙,嗜血魔音可蠱惑眾人卻唯獨對她不 起作用,還有那一夜,她生澀卻毫無保留的響應時,彷彿帶著絕望的哀傷.那日軍營,她手中握著的劍輕易被他打落在地時無力而自嘲的表情……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吻合,令他長久以來無法解釋的疑惑在?那間全部解開,那麼,她……

他腦中轟的一聲,騰地站起身,雙手劇烈的顫抖著,無法再繼續看下去,任那本筆錄掉落在地.

儘管如此,他仍然難以置信.

若她真的身中生死蠱,那她是以何種心情將自己的身子交給了他?而他卻用巫臨月來懲罰她,說她生澀無味!

他的眼前滿是她傷痛的表情.她如此絕望,在軍營眾將士面前,言語相激,分明是一心求死.她這樣驕傲的女子,是什麼樣的痛令她絕望到一心求死?

為何當時他不曾想到她並非不願反抗,而是無力反抗?

這便是齊澈給他這本筆錄的原因吧!

南宮曄突然閉上眼睛,俊美的面容滿是悔痛的神色,眉間呈現著如刀刻般的痕跡.用手撫上胸口,那裡似被人用繩子勒緊,跳動得艱難而緩慢.

他不想再這樣無端的猜測,必須馬上進宮,向她確認是否屬實.若果真如此,那麼,他該用何種面目去面對於她?該用什麼方法去挽回曾經犯下的過錯?她利用 王兄將他曾賜予她的懲罰交還於他,也不為過.

想到此,他一刻也不能等,對著外面大聲道:"青彥,立刻備車,本王要入宮."

說著已快速地掠到門口,正碰上長風進屋.長風望著他,欲言又止.

南宮曄不耐道:"有事回來再說."說罷便錯身而過,然而,身後長風的話卻令他生生的頓住了腳步,再也挪不動半分.

"王上今日早朝宣旨,一月後立如陌小姐為後."

他僵硬著身子,一時竟無法反應.王兄他,竟然要立陌兒為後?這……不可能!王兄明知他對陌兒的感情,他怎能如此待他?他不信!"是誰無事亂嚼舌根子?找 死!"

長風望著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帶著深深地痛意,雖不忍心,卻還是說了出來."王爺,是真的!這也是眾位大人今日來王府見您的原因."

南宮曄身子一晃,似站立不穩般,踉蹌著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長風如此說,那便不會有假了.可是,叫他如何接受?

陌兒,他的陌兒!

不行,他不允許,陌兒是他的!他絕不能讓她成為他的王嫂!絕不!他要帶她離開王宮,取得她的原諒,實現曾經他們共同許下的美好願望.

下定決心後,來不及等青彥備車,便施展輕功急切地往王宮方向掠去.

凰舞宮,如陌依舊是古樹孤影,清風為伴,自己與自己下棋,悠閒地模樣,完全沒有即將為後的應有的表現.

早朝之後,即將立她為後的旨意已傳達於後宮的每個角落.在沉悶的後宮掀起了軒然大波,鳳儀宮的主子去了御書房門前哭鬧了半日,卻連南宮傲的面也見不著 .南宮傲似鐵了心般,任她懷著身子在這烈日之下跪著,不予響應.凰舞宮門前熱鬧非凡,門口因後宮嬪妃愈聚愈多,侍衛也增加了兩倍.

芊玉邁著細碎的宮步,向她行禮道:"小姐,眉妃求見."

如陌淡淡道:"今日,誰都不見."

芊玉微微驚訝,眸光閃了閃,並未立刻退下,反道:"小姐,眉妃娘娘是真心道賀,與其它妃嬪主子不同,您這麼將她拒之門外,恐不合適."

如陌抬眸斜睨著她,面無表情,卻目光犀利,冷冷道:"你怎知她是真心道賀,而不是抱著別樣的目的與我交好?你說將她拒之門外不合適,那要怎樣才算合適 ?我這個主子,讓你當可合適?"

芊玉一愣,連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逾距了,請小姐恕罪."她面色隱有不安,卻並無慌張的神色,不似一般宮女的膽小怕事.

如陌淡淡道:"下去罷,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入這個園子,包括你."

芊玉低頭應著退下.

如陌的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棋盤,參天的古樹擋住了炎炎烈日,灑下一片陰涼的角落,微風拂過她美麗的面容,彷彿不願離開般,久久纏繞著,帶著一絲涼爽的 味道,其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氣息,令她眸光微微一變,卻是不動聲色,繼續著與自己的較量.

南宮曄直接翻牆入院,大步朝她走來,見她獨自下棋,微微一怔,這便是她在王宮的生活嗎?用與自己下棋的方式打發無聊的日子,若她喜歡下棋,他可以陪她 .

南宮曄用飽含著感情與滄桑的聲音,急切的喚道:"陌兒."

如陌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淡淡道:"辰王大駕光臨凰舞宮,不知有何貴幹?"

她淡漠的相對,令南宮曄心中不是滋味,道:"陌兒,你……"

如陌冷冷的打斷道:"請辰王喚我如陌."

南宮曄一愣,眸中一痛,連陌兒這個名字也不讓喚了嗎?可他偏要喚,這個名字是獨屬他的.他仍然固執的喚她:"陌兒."

如陌只當聽不見,專注於眼下的棋局.卻聽南宮曄道:"跟我走,我帶你離開王宮,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實現我們未完成的心願."

自由自在?!心不自由,身自由又有何用?更何況,她身也不自由.如陌唇角勾起,卻是冷冷的笑意,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冰冷的眸光緊盯著南宮曄俊 美的面容,笑道:"辰王要帶如陌離開?去哪?再過一月,如陌將是這封國的王后,為何要離開?對了,如陌有今日,還應當感謝辰王的賜予.這條路,是辰王替如 陌選的,那麼,辰王便應當替如陌高興才是."

南宮曄望著她嘲諷的笑容,聽著她冰冷的話語,心中沉痛,是的,是他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局面,可他後悔了,想挽回,不行嗎?

"陌兒,你當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他也是迫不得已,當時形勢所逼.為保全她的性命,他只得如此.伸手想要擁她,然而,手還未碰及她的衣衫,她身 形微微一動,飄逸的身姿清靈如仙,眨眼之間,已立於他的身後.

南宮曄一驚,她沒有失去武功!如此說來,她並未中生死蠱了?他忽然覺得沉甸的心霎那間輕鬆了許多,這一路,他都在想,若她身中生死蠱,即使她背叛在先 ,那他的行為,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幸好,不是.

如陌冷厲的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向他,似要穿透他的身體,將他剖將開來.帶著諷刺的笑意,道:"那如何才是辰王想要的結局?要如陌在受到無盡的傷害和屈辱 後,仍然對你舊情難忘,死心塌地?南宮曄,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是你親筆寫下了休書,無情的將我賜給了一眾士兵,再將我當成了禮物送給了你的王兄.如今 ,你還期待著什麼樣的結局?"

她犀利的言辭,將他原本想要請求原諒的話語生生的堵在了喉嚨,再也吐不出一個字.心中劇痛,要怎樣告訴她,將她送給王兄只是權宜之計,在她冰冷的目光 中,他所有的解釋都只會顯得蒼白無力,因傷害,已然造成.

南宮曄道:"你真的稀罕王后之位?你只是以此來報復我對你的傷害罷了!你不是熱衷於權勢的人,為報復我,將自己終生困於這不屬於你的後宮,你認為值得 嗎?"

如陌笑道:"你如何知曉我不熱衷於權勢,你以為你很瞭解我嗎?我不只要做這封國的王后,不久的將來,我還要與南宮傲並肩臨朝,到時,我要你伏跪在我的 腳下,叫我一聲王嫂."

南宮曄身子一震,眸光痛意愈深,她竟然要與王兄並肩臨朝!為報復他,她真的是不擇手段!"你想毀了封國嗎?"

如陌揚唇道:"有何不可?"

南宮曄眉間成線,出中的聲音,沉重無比,道:"你……當真恨我至此?要用整個蒼生為代價?"

如陌笑意愈濃,卻也愈加冰冷,道:"恨?!南宮曄,你錯了,我並不恨你,因為恨你,只會浪費我的感情.而我,只想看到你的狼狽,然後用你的痛苦,祭奠 微瀾與沁貞的在天亡靈.至於蒼生,不在我關心的範疇之內."她並無想過要毀掉封國,或是禍亂蒼生.她只是在不自覺中自動選擇最能刺傷他的方式.

那兩個女子在她的心目中,當真如此重要?!南宮曄道:"不過是兩個下屬,你若需要,我可以送你很多個,保證每一個人都對你中心耿耿."

他說得如此輕巧,像他這樣不懂得體會他人用心的人,如何能懂她與微瀾沁貞之間的情意.她真為長風以及忠於他的下屬們由衷的感到悲哀.冷冷道:"與你說 話,簡直是在浪費我的生命.辰王請便吧."說罷輕靈地轉身欲離去.

南宮曄一個閃身擋在她的身前,迅疾的速度,令如陌不由得退了兩步,以免直接撞在他胸前.冷眸凝望著他.

南宮曄面對她漠然的冰冷,心中寒意蔓延,令他異常懷念她曾經的溫暖,以及曾經有過的甜蜜時光.真的回不去了嗎?他不甘心!"陌兒,你還記得我們曾經說 過的話嗎?執手漫步夕陽下,比肩佇立霞影中,你說待我們身上的傷痊癒後,我為你撫琴,你為我起舞,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那刻是多麼美好.你,忘了嗎?"

如陌如一汪寒潭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痛意,瞬間消失,了無痕跡.微微一笑道:"當然記得.也難為辰王還記得如此清楚,這樣美好的情景,如陌終有 一日會實現.但不論是與如陌執手之人,又或是如陌為之起舞之人,他可能會是天下間的任何一個男子,卻永遠不可能是你--南宮曄."她一字一字,將最後兩句話 說得清晰無比.

南宮曄心頭狠狠一痛,幾欲站立不穩.她怎能在這樣溫柔的笑意中,說著如此冰冷決絕的話語.她說永遠不會是他,那會是誰?

不!不可能是別人,只能是他!想到另一個男子會代替他實現他們當初對未來的美好勾畫,他心痛難當.情緒頓時激動起來,往前跨出一大步,出手快如閃電般 ,緊緊抓住她纖細的雙臂,望著她盛著笑意的眸子,低沉的嗓音帶著宣誓般的警告道:"別的男子,你想都不要想.與你執手之人,只能是我!若是旁人,我會釘了 他,無論他是誰,即使是我的王兄,我也……"他忽然頓住,為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震驚非常.

如陌感受著他的激動與憤怒,挑眉笑望他,問道:"你怎麼樣?也殺了他?"

"我……"第一次,他為自己的殺念,感到無比的羞愧,他竟然為了眼前這個女子,動了殺害與他相依為命多年的王兄,他身邊唯一的親人.性感的雙唇驀的失了 顏色,張了張,輕顫著,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母后曾經說過,若有朝一日,他們兄弟手足相殘,不論出於何種原因,都將是她身為母親最大的悲哀與不幸.即使她 死了,也會死不瞑目,在天的亡靈永遠無法得到安息.所以,若是他的王兄,他不能!

為什麼會是他的王兄?他寧願是別人,那樣,他便可以毫不猶豫的將那人驅離她的身邊,甚至是殺掉.

忽然感到很無力.頹然閉上雙目,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他無意識自心底散發的哀傷氣息,令他俊美而略顯憔悴的容顏沾染上無奈的悲涼.

如陌只冷眼相望,面色平靜無波.

若是以前,也許她會繼續逼問,但此時,她卻不想因她而造成他們兄弟的手足相殘.他是易語的兄長,儘管易語憎恨他,但天生的血緣親情,總能在一個人的生 命中佔有極其重要的份量,而易語對親情的渴望,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看他此時無力的痛苦表情,她相信,他寧願自己一直痛,也不會為她殺自己的王兄.那麼,就讓他痛吧.

感受著他抓住她雙臂的手,已漸漸鬆開滑下,帶著微微的顫動,那緊閉的雙眸曾飽含著她對這個世間一切美好的想像,使得她在十年之間只對著一個背影,充滿 了懷念與憧憬.然而,夢,終究是結束了,帶著淋漓的傷口,噴濺的鮮血,以最慘烈的決絕姿態,落下了帷幕.而她的報復,在此時此刻,是否還存在著意義?他的 痛苦,是否能換來她對於死去之人片刻的愧疚之感的平息?

南宮曄睜開的雙眸失去了光澤,出口的聲音帶著一絲乞求的味道."陌兒,停止你的報復吧,不要再利用王兄.這只是我們之間的恩怨,為何要牽連無辜?"

他是在求她麼?驕傲如他,竟也會放下尊嚴,乞求她放過他的王兄!然而,這,遠遠還不夠!

"你廢掉微瀾的武功,將她扔去軍營時,你可曾想過她的無辜?她是那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卻是以這種最不堪的方式,死得如此的淒慘!她對於我如同親人一般 ,而你,南--宮--曄,是你……使我成為了殺害自己親人的儈子手.令我日夜寢食難安."

她的情緒有些微的激動,出口的話語帶著微微的顫意以及隱忍的強烈憤怒,眸中隱隱浮現一層水霧,卻被強壓住,那倔強的眼神,帶著冰冷的質問.

南宮曄望著這樣的她,竟一時語塞,他沒想到,微瀾對她竟如此重要.微瀾的死,儘管是巫臨月背著他所為,但他卻有著無法推脫的責任.可是這也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她先背叛,他怎麼如此."我承認,微瀾的死,我有責任.可是陌兒,是你傷我在先,你無法想像你帶走沙仲時,我心裡的感受.為什麼要在我對你敞開心 扉之後,狠狠地對著我的胸口捅上一刀?我真的無法理解,你明明愛我,為什麼又要如此殘忍的傷害我?"

如陌心微微一顫,南宮傲說的是對的,可是那又如何,即使她帶走沙仲是錯的,她也無法接受南宮曄隨之而來的懲罰方式,以及因他而帶來的兩條性命的消逝.

南宮曄見她面色似有鬆軟,便滿懷期望道:"陌兒,我們扯平了.我原諒你的背叛,原諒你利用王兄對我的報復,也原諒你與王兄那一夜發生的一切.請你也原 諒我曾帶給你的傷害.我們重新開始,可好?"

如陌身子一震,原諒?!呵,她有什麼需要他原諒的.重新開始?!自微瀾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們再無可能.她望著他帶著希翼的雙眸重新煥發著期盼的光 彩,冰冷的聲音帶著臘月間凜冽的寒意,直襲他心頭,決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原諒,而你,今生也絕不可能得到我的諒解.除非……"

他因她的話漸漸暗沉的心,在聽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急切的問道:"除非什麼?"

如陌冰冷而無情的打碎了他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道:"除非,微瀾與沁貞能夠完好無缺的活過來.你,可以做到嗎?既然不能,那便永遠別再期翼能得到我的 原諒."

她竟如此決絕.在他沉浮於黑暗中,她為他點燃一絲希望的火燭,卻在他為之欣喜對未來充滿了期盼時,殘忍的將其掐滅,任他回歸無邊的黑暗,獨自彷徨.

南宮曄終於垂下了雙手,雙眸黯淡無一絲光澤,望著她決絕而堅硬的冷凝,若他放下驕傲與尊嚴仍然無法換回她已逝的愛情,那麼,他選擇阻止她繼續對王兄的 利用和傷害,保護他曾用無數生命為王兄換來的江山."你當真執意如此?"

如陌回復淡然的面容帶著無比的堅定,道:"是."

俊美無儔的面容,在短暫的一瞬,變幻著複雜難言的神色,既然得到了最終的答案,是否,他也該果斷的作出決定?

深深吸了一口氣,痛到窒息,閉上眸子,再睜開時,掩藏了哀傷,披上了冷酷而堅硬的外殼,道:"既如此,那便休怪本王不念舊情.本王決不允許一個將本王 兄弟二人玩弄於鼓掌的女子成為我封國的一國之母.想要本王對你屈膝跪拜,叫你王嫂,那是癡人說夢.你想與王兄並肩臨朝,除非踏著本王的屍體,否則,絕無可 能."

這才是南宮曄,那個習慣將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高高在上的辰王,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讓世間的一切皆匍匐在他的腳下.冷厲的眸光宣洩著他的決心,最後 再望了她一眼,決然轉身,往御書房而去.冷硬的線條在這炎熱的夏日留下了一串串無奈而悲哀的符號.

如陌望著他的背影,面無表情.她倒要看看他將採取何種行動去阻止她登上後位.

一步錯,而步步錯.兩個曾經相愛的人,終是相互傷害.






第七十二章

七月的天氣本該是異常的炎熱,但因接連三日的雷雨,氣溫降低了許多.御花園,琪花碧草,翠柏修竹,在雨水沖刷過後更顯得清新無比,傲然挺立,一派欣欣 向榮的景象.

南宮傲在此設宴,宴請上月科舉中金榜題名的仕子,約有幾十人,而這幾十人當中,唯有一人,未參加考試,由朝中官員舉薦,以一篇國策論震驚朝野,博得南 宮傲賞識,任三品翰林學士之職.一上來便封了如此高品銜,在封國建立以來,前所未有,因比,格外受人矚目.

此刻,他端坐於眾仕子位最前的位置.面如冠玉,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貴族公子的氣質隱隱散發而出,在眾仕子中如鶴立雞群,令人無法不去注意.他濕潤如玉 ,待人謙和有禮,讓人想挑也挑不出半點錯處.此人正是排名第三的京都城風流名仕"予舒公子"古予舒,刑部尚書之子.

聽聞他從前無意仕途,因此才不參加科舉考試,卻不知為何在五日前讓其父代為獻上國策論,才有了今日的翰林學士之位.

朝中文武大臣皆到齊,唯有辰王,遲遲未到.自七日前辰王入宮,再返回辰王府時,臉色極其陰沉,手上帶著刮傷的痕跡,衣衫也有幾處破損,似是為與人大打 出手而留下的證據.之後的接連三日,仍然不曾上朝,卻每日親臨軍營,與軍中眾將領們秘密議事.甚至有消息傳出,辰王密謀造反,欲推翻當今的王上,自己登基 為王.

至此,京都城上到朝堂,下至百姓,皆人心惶惶.頭兩日有許多固執的大臣立誓要長跪於龍翔殿前,以死相諫.最終在南宮傲的不理不睬中不了了之.之後仍不 死心,每日依舊上折子勸諫.近兩日南宮傲直接免了他們的折子,令他們不禁搖頭歎息.甚至有人稱:妲己現世,封國危矣!

南宮傲坐於主位,一身明黃龍袍,在陽光隱約的折射下,發出耀目的光彩,邪美的面容,沒有太多的表情,目光犀利,帶著屬於帝王的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開場慣有的場面話之後,便是眾人的行禮跪拜,高呼"我主英明,王上萬歲".

席間,南宮傲令古予舒就近而坐,與他相談甚歡,其態極為親和.下面的眾臣與仕子也皆三三兩兩邊欣賞曲樂舞姿,邊說說笑笑,席間氣氛極好.

古予舒觀望著舞姬們柔軟的腰肢輕靈的舞動,腦海中卻是落花中那如仙女子的傾世之舞,與她相比,這些舞姬的舞姿無疑如跳樑小丑般無法入他的眼.

南宮傲見他索然無味的表情,便問道:"予舒感覺這舞跳得如何?"

古予舒溫和的笑道:"王上可要聽實話?"

南宮傲挑眉道:"講."

古予舒道:"此舞雖美,但與另一人的舞姿相比,卻不值一提.而這世間,也無第二人能舞出那般絕世之姿."

還有人的舞姿更甚此舞?這舞姬個個都是萬中選一的出色舞者,今被古予舒這麼一說,南宮傲頓時起了興趣,道:"予舒指的是誰?"

古予舒目現癡色,神色回到了那一日,她飄逸而絕美的身姿在落花中翩然舞動,傾盡了世間的風華."乍入霓裳遍,逞盈盈,漸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趨蓮步, 進退奇容千遍,算何止,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斷腸.正是您即將封為王后的女子."

南宮傲一愣,雙目眸微瞇,她還擁有出色的舞姿?他竟不知!他未來的王后會跳舞的事實,竟需要他從另一名男子口中得知,這令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臉色也 難看了許多.聲音沉了幾分,道:"予舒從何處得見?當時,還有誰在?孤,竟不知她會舞."

古予舒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連忙道:"臣也只在千色園見過一次,那日,辰王與意瀟公子也在場,只是,一舞未盡,遭人暗算,受傷昏迷.此後,予舒再不曾 見過她."

受傷昏迷?雖然明知已經過去了,南宮傲卻仍不由心中一緊.聽聞南宮曄當時在場,想起史家之事,便有些明瞭.對於古予舒見過她舞姿的不快也沖淡了.

流暢的樂聲帶著歡快的節奏,飄揚在席間的每個角落.

南宮傲舉杯笑對眾仕子,邪魅的嗓音在此時變得雄渾有力,盡顯帝王威儀,道:"這是孤命人新排的曲子,特地為迎接愛卿們而準備,代表孤,對你們無比的重 視.你們,是自萬千人之中脫穎而出的驕子,每一個人,都是我國之棟樑,望愛卿們為國為民謀福祉,莫要辜負孤對你們的殷殷期望!"

眾仕子心中一陣激盪,帶著感恩的心情叩謝隆恩.

再次落坐,卻聽側位的一個將軍豪聲道:"聽聞咱未來的王后,以琴聲聞名,有"聖心琴仙"之美稱,彈奏出的琴音一定比這樂聲好聽.王上何不讓咱們未來的王后 彈奏一曲,更能體現王上您的重視和恩澤."此人名曲戰,護國軍中四品將軍.

此話一出,眾人額冒冷汗.這不是明著說她出身低賤嗎?

陵王笑道:"曲將軍此言差矣,王后貴為一國之母,身份尊貴,怎能為我等操琴.聽聞王后姿容絕世,傾國傾城,王上,不如請王后來此赴宴,讓臣等一睹風采 ,也好了卻臣等微薄的心願."陵王,現年三十有五,看上去卻與南宮傲相差不大,面容俊秀,一雙眸子看似溫和,卻暗藏精光.

眾仕子大多曾在聖心湖見過如陌一面,聽過她的琴音,對其甚是仰慕,卻一直無以得見其容顏,因此聽陵王如此一說,皆露出期盼之色.

南宮傲面無表情,端著玉杯,沉吟半響後方道:"羿德,去請妍貴妃與未來的王后娘娘來此赴宴."

羿德領命離去後,坐於曲戰旁的另一武將道:"陵王這一聲王后,稱呼得未免過早,還沒舉行立後大典,充其量也就是未來的王后."軍營之中的將領們因那一日 如陌對辰王的不敬,便對她非常反感,甚至一度想要她的性命,又怎能接受她成為他們的王后.

陵王正欲再度開口,卻聽一道沉悶而冷硬的聲音傳來:"誰說她是未來的王后?"

眾人一驚,向來聲望去,只見南宮曄身著繡有四角龍的黑色朝服,金絲線鑲邊,華貴中威嚴盡顯,玉冠束髮,襯得面容愈發的俊美無儔,穩健的步代帶著簌簌的 風聲,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自始至終不但未向南宮傲行禮,甚至都不曾看他一眼.

眾人心中一驚,看來傳言非虛,王上與辰王二人之間的關係,竟已僵到如此地步.瞄了眼南宮傲毫無表情的面容,猶豫著是否要向南宮曄行禮,見秦征等武將皆 起了身,便也跟著起身欲招呼行禮.南宮曄陰沉著面容,對他們一擺手,道:"不必了."說完落了座,掃了一眼園中的眾人,冷聲道:"本王的王嫂,封國的王后,不 是誰都可以做的.王后人選,請王兄重新考慮."

冷硬的語調,任誰都能聽出,他不是請求,更不是勸諫,而是肯定的通告.眾臣們面色各異,卻都有著震驚之色.儘管辰王與王上一向感情深厚,但畢竟王上是 一國之君,如此強硬的反對,可稱為大逆不道.

南宮傲面色不變,往椅背靠了靠,將手中的玉杯端至眼前仔細的端詳,轉同幾轉,眾人屏息凝神時,卻見他突然鬆開手,只聽"啪"地一聲脆響,玉杯落地,在青 石磚上開出了破碎的花朵.頓時,眾人身子一顫,垂首斂目,不敢望向王上與辰王二人,生怕一個不慎,成為他們矛盾的犧牲品.

園中的氣氛寂靜而詭異,微風中,竹枝輕輕搖曳之聲清晰可聞.

半響後,南宮傲凝眸望向南宮曄,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沉聲道:"孤意已定.孤不只要立她為後,將來,還要與她並肩臨朝."

一語驚起千層浪,這一駭人的消息,令眾臣半響沒反應過來,皆不敢置信的望向他們的王上.與一個女子並肩臨朝?聞所未聞.

陵王激動道:"王上這是要毀了祖宗留下的江山嗎?歷來女子不干政,沒有身份地位的女子立為王后,已是違背了祖規,如今間還要與她並肩臨朝,這,萬萬不 可!"說著便跪了下去,眾臣們反應過來皆應和跪下.唯有古予舒與南宮曄二人還端坐席中.

南宮傲等他們都說完,方道:並肩臨朝之事,以後再議,但這王后之位,孤,意已決.愛卿們不必再說."眾臣見他一臉堅決,仍跪地不起,更加的反對立如陌 為後.

南宮曄面色愈加陰沉,望著他的眸光銳利非常,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警告,道:"王兄一意孤行,臣弟決不會坐視不理,封國百餘年的基業豈能就此毀去.因 此,臣弟定當竭盡所能,阻止王兄這一瘋狂的行為."

說罷起身,拂袖離去.曲戰見南宮曄離開,便也跟著起身,卻被秦征拉住,對他搖了搖頭,曲戰再次跪下,望向南宮傲的目光帶著不滿的神色,悶悶的哼了聲. 陵王用眼角掃了他們一眼,精光暗藏.

南宮傲面前,宮人們早已為他換上玉杯,倒了茶,他悠閒地品著,對跪了一地的眾臣們仿如未見,面色依然平靜如常,對南宮曄的離去似乎毫不在意.望了一旁 仍然端坐著神色不變的古予舒,眉間幾不可見的皺了皺,問道:"予舒為何不隨他們一起反對?"

古予舒朗聲道:"臣並不認為王上的決定有何不妥,相反,如陌小姐蕙質蘭心,姿容絕世,為世間女子之罕見,臣以為,我封國萬民應當為擁有這樣一位王后而 慶幸."

南宮傲犀利的目光審視著他,他無比認真的表情在說到如陌時帶著對天人般的尊重仰慕的神色,南宮傲似乎明白了他獻上那卷國策論的原因.

眾人皆知古予舒並非阿諛奉承之人,卻為他對立如陌為後一事的看法,感到非常的驚訝.目光皆望向同樣跪著的刑部尚書古甫,帶著疑問與責備之色.

古甫面上微惱,斥道:"你懂什麼,一國之母豈是憑著一副好相貌便能決定的?還不快過來跪下!"

古予舒身未動,只道:"父親大人,非是予舒要逆父親之意,只是,如今,你我同朝為官,又身在王宮,有王上在此,予舒自不能事事遵循父親的意思,況且, 此事,予舒句句屬實.王上乃當世明君,所做的決定自不會有錯,做臣子的應當遵循才是.而不是像父親這般,一味死守那些莫須有的老舊規矩."

"你……"古甫被他這麼一說,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在王上面前,卻又無法辯駁,只得狠狠地瞪著古予舒.

南宮傲對他倒是多了一絲欣賞,他需要的正是這種不拘於老舊規矩的有才之士.

古甫還待再說些什麼,卻見一名滿身華貴之氣的美麗女子在眾多宮人的擁簇下乘鳳儀仗張揚而來,彷彿在昭顯她尊貴的地位.一身金鳳華服,與南宮傲明黃龍袍 相得映彰,發鬃高綰,精緻華美的步搖,隨著她腰肢的擺動搖曳生輝,將一張精心描繪的嬌美面容更襯得美艷絕倫,貴不可言.在宮女的輕扶下柳腰輕擺,婀娜多姿 ,端莊的笑容帶著嫵媚的風情,向南宮傲欠身行禮.

南宮傲扶了她,牽起她的手讓她坐到他左邊的位置.

眾人皆知妍貴妃是翌國的公主,卻無人見過她的姿容.今日一見,皆被她吸引了目光,不禁暗暗驚歎.一些大臣們暗中疑惑,有這樣的美貌女子在王上身邊,王 上怎還會被其它女子迷惑?莫非那女子比這妍貴妃還要美不成?

古予舒從始到終對妍貴妃的到來除行了一禮之外,未多看一眼,在他眼中,這世間女子無人能及他心中女子的萬分之一,儘管他從未見過她的容顏,但僅僅是她 出塵的氣質,絕世的舞姿以及不經意的一個回眸,即使有著最平凡的容貌,也足夠傾國傾城.

陵王讚歎道:"貴妃真不愧為一國之公主,姿容禮儀皆可稱之為世間女子之典範.王上好福氣,也只有貴妃這樣擁有雍容華貴氣質的女子才有資格坐在王上的身 邊."

南宮傲不置可否,只望著妍貴妃笑,也不叫他們起身.

其它大臣也附和著,其意思不外科是妍貴妃身份尊貴,姿容絕麗,端莊嫻雅,這樣的女子才配做一國之母.明褒她暗貶即將被封為王后的女子,極盡之能事.

然而,這一切稱讚或是暗貶皆在那個如仙般女子到來的一刻,呀然而止.






第七十三章

那不帶一絲凡塵俗氣,邁著輕靈的步子,姍姍而來如仙般的女子,她……是誰?

一身白衣勝雪,月色輕紗,在她行走間飛揚飄舞,如墨髮絲,一半用晶瑩剔透的碧玉簪隨意的挽起,另一半披瀉於香肩,偶爾被風撩起了幾縷在白皙纖細的頸項,輕撫纏繞.

她,膚如凝脂,眉如青黛,絕美的面容,是超脫塵世般的淡然.美眸流轉,攬盡了世間的光華,與清冷融為了一體,詮釋了另一種美的極致.

她,無一身華美衣裝,也無半支金步搖,沒有婀娜的體態,更無撫媚的風情,但她舉手投足間,與生俱來的絕世風華盡顯,那凡塵的俗物在她面前,只會是一種無言的褻瀆.

風過,青絲飄揚,如九天仙子誤入凡塵,隨時會騰空飛去般.

誰能看著她清澈的絕世雙眸,說她是妲己再世?在她高貴如仙的氣質面前,誰能說她出神低賤?

她,是這世間所有女子羨慕與嫉妒的根源,是這世間所有男子無法消解的劫難!

幾十雙眼睛皆癡了般,忘記了身在何處,更忘記了自己堅持的立場,饒是曲戰秦征等見過她的人也禁不住看呆了,這一刻,與軍營中的無力與狼狽,是如此的截然不同.似世間的一切,皆在她手中.遙望的目光,彷彿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眾生般,將凡塵的一切,瞭然於胸.

古予舒自如陌出現的那一刻,感覺到自己的心異樣的疼,她絕美的面容超出了他對於美的一切想像,然而,這些日子以來,他所聽聞的關於她的一切消息,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全部證實.那一身的耀目光華背後掩藏著空洞的寂然,那是一種情殤帶來的絕望和悲哀.

她如他所料,並非真正的想坐上王后的位置,她,或許只是在絕望的邊緣為自己尋找著最後的一點慰籍.然而,她卻不知,如此只會傷人傷己,或許她知曉,但她無力改變.

南宮傲見眾人遲遲回不了神,便輕咳一聲,眾人這才如夢方醒,卻仍然無法將目光從那名仙一般的女子身上移開.

妍貴妃眸光中充滿著妒忌和毀滅的光芒,她本是天之驕子,但在這名女子的面前,她彷彿連她腳底的一粒塵沙也不如,她翌國公主的高貴身份,她身為封國的貴妃娘娘,後宮之主,卻在她淡漠的神情中,被人徹底的忽視遺忘,變得什麼也不是!

如陌並未走向南宮傲行禮,對妍貴妃更是看也不看,只是在見到古予舒時,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而這輕輕的一笑,卻令古予舒欣喜不已,遂癡癡凝望.她,還記得他,這便足夠.

她緩步走到跪地的眾人面前,淡淡的掃視了一眼,清淡的聲音如林間的山泉流淌過眾人的心田,卻又如凜冽的寒風刮過耳畔,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道,"眾位大人這是做什麼?還未行封後大典,便以如此濃重的儀式迎接如陌,倒叫如陌受寵若驚了."說罷輕笑出聲.

跪地的眾人皆愕然,仕子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只朝中老臣面色遽然變得難看,他們一大把年紀,被一個小女子如此嘲弄,卻又不好反駁,只是漲紅了臉,不做聲.

如陌看了看,又笑道:"莫非眾位大人並非迎接如陌?那麼,這麼大的陣仗,又是為何?難不成,是在勸諫王上遠離狐媚女子,收回封後的旨意?有意思,如陌正想聽一聽眾位大人的高論,不如,就從此刻開始吧."

眾人一怔,沒料到這女子一出現竟是這種表現,彷彿對於他們勸諫王上更改封後旨意毫不在乎,或者是,她對王上非常有把握?一時間,眾人皆愣住,一句話也不說.抬頭望去,只見她目光犀利,似乎只需一眼,便能將他們的心思,看得通透而徹底.竟連忙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第一次,他們在一個女子的面前,不自覺的落了下風,心中暗惱.

南宮傲向她伸手,無限寵溺的笑道:"凝兒,別鬧,過來孤這裡坐."

如陌這回倒是沒博了他的面子,走過去將柔若無骨的纖指放到他溫潤的掌心,被他帶著在他右手旁坐下.而她的下方位置坐著的正是古予舒.

南宮傲這才對跪著的眾人道:"好了,既然孤的王后已到,愛卿們也都平身入席吧."這話說得,彷彿不讓他們起身就是為他們跪著迎接這名女子似的.頓時,一些老臣的心裡對這名女子更是不滿.

眾人起身落座.陵王笑道:"難怪王上這回鐵了心,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立如陌小姐為後,原來如陌小姐,竟是如此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令我封國最為優秀與高貴的兩名男子傾心,甚至不惜為小姐反目."

如陌微微抬眸,見他外邊溫文儒雅,眸中卻精光暗藏,對他明褒暗貶之話語,不置可否,勾唇嫣然一笑,令世間顏色盡失.只聽她道:"陵王過獎,如陌若由此能耐,倒覺是榮幸了.傲,你說呢?"儘管南宮傲已多次見過她的笑容,但免不了愣神,其它人更不必說.當眾人回神後,方想起她對南宮傲直呼其名,不禁訝異,若私下裡也就罷了,偏偏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南宮傲扶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了拍,開懷笑道:"若凝兒希望,那孤便成全你又如何?"

眾人一怔,王上當真要為此女子與辰王反目,置江山社稷於不顧?辰王手握重權,在朝堂威信頗高,只怕……封國要變天了!

如陌笑道:"傲想讓如陌被世人稱作妲己嗎?"

南宮傲笑道:"凝兒若是妲己,孤願意做一回紂王."

一旁的妍貴妃見他倆人一副旁若無人的親密模樣,似是完全將她忘到九霄雲外,不悅的喚道:"王上,她是妲己,您是紂王,那臣妾又是什麼?臣妾腹中的孩子又算什麼?"

南宮傲回頭望了她一眼,隨口道:"你是孤的貴妃.怎麼,貴妃當膩了?你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你希望讓他是什麼?"

妍貴妃面色一變,正欲開口,卻聽底下一位大臣有些憤憤之色,道:"王上乃當世明主,怎可自比昏庸無道的紂王!"

南宮傲笑道:"孤並不認為紂王昏庸,相反,孤倒認為他是個少有的癡情男子,能為心愛的女子拋卻河山,這於愛情而言,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孤以為,後世之人,當敬仰稱頌才是."

眾大臣們震驚的望著他,張唇皆無語.這人真的是他們的王上嗎?他自登位以來,廣納善言,施仁政.為萬民敬仰,事事以江山社稷為重,今日,竟說出如此荒唐的一番話,令人難以置信.

妍貴妃更是面色鐵青,胸口急劇的起伏,昭示著忍耐已達極限,謔地站起,怒道:"既然王上如此崇敬那個亡國之君,為一個女子連大好江山也不顧,那又何須臣妾的父王屯兵二十萬於金國邊關以做牽制,還不如直接讓金國打進這金都城來得痛快……"

"啪--!!!"

她話音未落,南宮傲募地轉身,揚手一個耳光,狠狠甩在她精緻的臉龐.

妍貴妃不妨,頓時,身子失了重心,重重地跌倒在地,面頰的如雪肌膚上五指痕跡清晰可見,帶著點點劃破的血絲,半邊臉立時高高腫起.可見這一掌的力度.她用手捂著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南宮傲.這還是那個疼她寵她在她耳邊說著甜蜜情話的男子嗎?

在她腹中懷有他的骨肉之時,他,竟然毫不憐惜地打了她?!

眼淚蓄滿眼眶,如斷線的珠子,一滴滴落到面前的青石板,帶著無限委屈,泣道:"你……打我?我長這麼大,父王從未捨得打我一下.我要告訴我父王,叫他不要再幫你."

南宮傲帶著怒意的冰冷聲音道:"賤人!竟敢威脅孤!你以為沒有翌國的牽制,金國便能攻打得進我封國的城池?哼!我封國邊關有幾十萬鐵血男兒駐守,城池固若金湯,他金國休息踏入封國的領土一步."

妍貴妃停止了哭泣,目光帶著怨憤的神色,不由得冷笑道:"僅憑金國是不容易,但若我父王與金國連手呢,你還敢說,封國的城池固若金湯嗎?"

眾人一驚,看來這妍貴妃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單是一個辰王,最多不過是封國易主,於他們,於封國民生,並無太大的妨礙.但若是金翌兩國連手攻打封國,只怕封國真的要完了.況且,如今王上與辰王關係已僵,不可能合力抗敵,如此一來,封國滅亡,只是早晚之事,到那時,他們這些人都將成為亡國奴,他們的妻兒便可能會遭人凌辱,想到此,看向如陌的眼神再也沒了驚艷之色,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怨憤.

陵王心中一驚,連忙道:"貴妃切勿動怒,王上一直以來對貴妃的寵愛,天下皆知.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因這一時之氣,便毀了貴妃與王上的情意.況且,貴妃身懷龍種,若生下王子,便是我封國未來的王上,貴妃娘娘可要想清楚啊!"

南宮傲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望著陵王道:"王叔的消息倒是靈通,連貴妃有孕這等小事都瞭如指掌,可見王叔對孤的關懷之情已達無微不至的地步."

陵王面色微微一變,乾笑了兩聲,道:"臣只是無意中聽眉妃提了那麼一下,王上切勿多想."

南宮傲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費心思,不再看他,轉頭望向仍伏在地上的妍貴妃,沉聲道:"孤最恨被人威脅,若你還想讓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便老老實實的待著,別妄生事端,否則,別怪孤心狠."

此時的妍貴妃哪還有半點出入御花園的高貴端莊,只見她面容猙獰扭曲,目射怨毒之色,道:"你如此無情,我為何還要生下你的孩子?"

南宮傲雙眼微瞇,笑道:"哦?你不想生?那好,孤現在就成全你.來人--"

眾臣一驚,見事態發展越發的嚴重,連忙跪地勸道:"王上,使不得!王上三思啊!"

妍貴妃面目慘白如灰,沒料到他竟然真的如此絕情,頓時,如瘋了般,大聲叫道:"你乾脆把我殺了吧.我父王一個月收不到我的消息,便會得知我已出事,到時,金翌兩國連手,看你如何抵擋."

南宮傲目光陰翳,雙拳微攢,冷哼一聲,道:"你當孤真的怕了?別說是金翌兩國,即使天下皆反孤,孤亦不會皺一下眉頭."

"真是作孽呀!"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臣自跪地的眾人中憤憤起身,面色悲愴,高舉雙臂道:"先王啊!您睜開眼睛看看吧,這就是您為封國百年社稷挑選的繼承人,您可能瞑目啊?"

南宮傲斜視著他,面色更沉了幾分,冷笑道:"看來吳太師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那麼,孤提醒你好了,若不是當年的冷將軍如今的靖國侯多次鼎力相護,孤的太子之位不知被廢了幾十次,早已性命不保,那還有今日在這御花園裡聽你們講這廢話.哦,對了,當年吳太師也是極力主張廢孤的太子之位,只可惜,一直未能如願."

吳太師臉色一白,頓了頓,道:"老臣當年也是迫不得已.王上如今既然登上了王位,更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分江山才是,尤其能為身份低賤的妖女所惑,枉顧社稷."

南宮傲瞄了如陌一眼,只見她面無表情,絲毫不在意,便道:"吳太師若再出言辱我未來王后,休怪孤翻臉無情."

吳太師一臉羞憤道:"若要老臣叫這妖女做王后,還不如直接殺了老臣."

南宮傲目光據冷,沉聲道:"既然你想死,那孤便成全你.來人--"話音剛落,便有侍衛上前應話.

南宮傲道:"帶吳太師去遠一點的地方,別污了孤的眼睛和耳朵.若是讓孤聽見一丁點的聲音,孤,摘了你們的腦袋."

侍衛打了個抖,連忙應了,去拖吳太師.

這一著,令眾人心中一驚,吳太師乃三朝元老,雖不是南宮傲的老師,卻是先王的老師,就這麼,說殺就殺了?!

立刻有人勸阻道:"王上息怒啊!吳太師乃……"

然而,不等他說完,南宮傲冷冷的掃了一眼,帶著警告的意味道:"有求情者,一同處死.孤今日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想活命的,就閉上你們的嘴.活膩了的,儘管站出來,孤,不介意多殺幾個."

吳太師沒料到南宮傲竟然真的會殺他,頓時氣的渾身發顫,花白的鬍鬚根根直立.被拖下去時,口中仍不忘喊道:"作孽呀!你看這昏君!一女侍二夫,為世所不容,妖顏禍國,天必譴之!天必……"不等他說完,一個侍衛拿了布巾塞進他嘴裡,只發出"唔唔……"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吳太師的話打在眾人的心頭,沉甸甸的.眾人面上皆有著對於這個在短短數日由英明睿智的年輕帝王變成一個為美色所惑視人名如草芥的昏庸之君失望不已,皆暗自歎氣.

低沉的氣氛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在人們的心頭無限的蔓延開來,沉重而無奈.

這時,又有一人站起,自眾人之中走出,筆直的跪到南宮傲面前,直視著他,平聲道:"臣請賜死."

此人與吳太師不同,他面色倨傲冷硬,卻帶著一股子正氣.

南宮傲看也不看他一眼,隨口問道:"常御史這是為何?"

常御史面色平靜道:"臣不願親眼見到我封國走向滅亡,更不願親眼見到英明睿智的王上毀在一個女子的手中,儘管這名女子,她美若天仙,但在萬民與蒼生面前,美人永遠都只會是犧牲品.而您的這一行為,不僅會毀了您自己,也將會是您愛的女子背上紅顏禍水的罪名,最終成為眾矢之的,難有好下場."

南宮傲面色變了一變,卻見如陌站起身,面無表情的緩步走到常御史跟前,低眸望著他,道:"御史大人怎如此肯定我封國會滅亡?又如何肯定王上會毀在我的手裡?你們怎能對王上如此沒有信心!且不說王上如何,若如陌願意,助王上平定萬里江山又有何難?"

常御史這才抬頭看向眼前絕美的女子,她的眼眸中飽含著自信的光芒,彷彿她才是站在最高處傲視蒼穹的那個人,在她眼中,天下萬物,似乎都渺小的不值一提.不由道:"你一個弱女子,有何本事助我王平定萬里江山?"

眾人的目光皆帶著一絲疑惑與嘲諷之色,看這美麗高傲的女子究竟有何種資本竟然這等大言不慚.

南宮傲眸光遽亮,唇邊含著一抹興味的笑意,似是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表現.

如陌緩緩走到已起身帶著滿滿怨恨怒瞪著她的妍貴妃面前,淡淡一笑道:"貴妃方才說,只要你與翌王一月未有書信來往,翌王便會與金國連手攻打我封國?"

妍貴妃高抬著下巴,傲聲道:"不錯."

如陌唇角勾起,笑道:"可是,據如陌所知,翌國表明雖是翌王掌權,可實際上大部分的兵力皆被他的幾個兒子也就是你的哥哥們說分化,目前,只怕他已是自顧不暇,又何來的精力顧著貴妃你的處境?"

妍貴妃面色驚變,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說完立刻用手摀住自己的唇,卻為時已晚.

如陌依舊波瀾不驚地笑道:"我不只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的那些哥哥們因你的母親而對你恨之入骨,若是此時,翌王突然暴斃,你認為翌國還有可能與金國連手嗎?只怕是到時候,你的那些哥哥們爭奪王位都來不及.待他們平息內部之爭,定也會元氣大傷,是否有實力一爭天下,還是未知之數."

"你胡說,我父王好好的怎會暴斃?"妍貴妃說完立刻睜大雙眼,驚駭的望著她,見她面色平靜淡然,漸漸平息下來,傲聲道:"你……想殺我父王?那也得有實力才行.我翌國王宮高手如雲,豈是誰想進便能進的去的,儘是混入了王宮,以我父王高強的武藝,你也殺不了他."

如陌只望著她,笑而不語,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再不屑於她辯駁.

南宮傲雙眼微瞇,望向如陌的目光有些複雜,似若有所思.這些隱秘的消息,連他都知道得不甚詳細,而她不僅將這些消息掌握得十分清楚,且對當今的局勢更是瞭如指掌,更讓他心驚的是,這些也許還不是她真正的本事.

常御史面色微變,僅僅是短短的幾句話,便表明了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若她還具有除去翌王的能力,那麼,這個女子便是驚世駭俗.看她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篤定神情,似乎真的是只要她願意,天下便盡在掌中.

他忽然覺得這女子深不可測,在她的面前,他們這些被稱之為國之棟樑之人皆渺小如浮土塵沙.

陵王心中一驚,不禁多看了如陌兩眼,目光犀利,帶著審視的意味.

眾大臣,面色各異,暗自對這名如天仙般的女子盡情揣測著.

曲戰站起來,望著她不屑道:"你以為僅憑這點消息和隨意的猜測就能平定天下?可笑至極!我問你,你說殺了翌王,翌國便會大亂,那你可有本事殺掉他?如果沒有這本事,那就是放屁.天下,是在戰場上士兵們用鮮血和頭顱堆積出來的,只有我們王爺那樣驍勇善戰的英雄,才有資格說'平定天下'這四個字,你一個女人,還是躲在被窩裡生孩子吧."說完他便大笑出聲,後面的一些武將也都跟著笑起來.

曲戰身後的一名武將也站起來,附和道:"對!沒有我們在戰場上以命相拼,哪來的江山安定!女人,也就是暖暖被窩生個孩子,還能有什麼用處?膽子小得看到蟑螂都會尖叫,有什麼資格說平定天下?這是對我們男人莫大的侮辱……"

然而,他話未說完,便瞪大了眼睛,滿是驚恐的神色,張開的嘴半響都合不攏.






第七十四章

那是什麼?速度如此之快?

他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力道,衝著他的雙眼,迅即而來,在他未來得及反應時,停在他雙眼前,離他瞪大的眼珠不到半寸的距離.就那樣停在半空,既不前進,也不落下.令他剩下的話語卡在喉嚨,半個字也吐不出.驚懼的目光望向突然襲來的暗器,竟只是兩隻細細的竹籤!

透過竹籤的邊緣,看到的是遠遠的那個女子張開的手心,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制著.彷彿只要他再發出一絲聲音,那竹籤便會毫不猶豫的扎進他的瞳孔,令他再也看不見世間的萬千之色.

他怎能不驚恐!不單是他,在場所有人皆為這瞬間的變化而驚呆了.

尤其是自認為武功高強的曲戰秦征等人,他們甚至沒看清那女子何時抬起的手,如何發出的暗器,而那兩隻細細的竹籤帶著強勁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嘯著擦過他們的耳畔,繞到後面那名說話的武將眼前,在最緊要的關頭,停住.

那是一種警告,對於自大的男子蔑視天下女子的警告.而她的警告,確實受到了很好的效果.

隔空操物蠲罕見,竟還能如此的控制自如,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樣一個年輕女子,竟有著如此深厚的內力!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如陌生平最恨的便是他人的肆意取笑,看不起女人嗎?她會讓他們知道,女人不知是能生孩子,還可以隨意操縱他們的生死,並且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在的權勢.望著他們詫異而驚懼的目光,她冷冷的勾唇,募地收了力道,那兩隻竹籤沒有了依附,立刻向地上落去,在青石板發出的輕響,傳遞到眾人的耳中,竟無比的清晰.

那名武將憋住的一口氣終於重重的吐出,暗道,好險,差一點成了瞎子.

正當眾人送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見她忽然抬頭,向天空望去,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令人禁不住心中發顫.

一群白鴿飛過,淨白的顏色與蔚藍的天空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極為賞心悅目.然而,這道風景僅僅存在了不到片刻.只見那白衣如仙的女子纖手一揚,輕巧而優美的動作,(16k手機站..)卻帶著一股千鈞的力道,掃向一旁的竹林.所到之處的翠竹頂端皆被齊齊屑斷,卻無一片落葉如塵.

眾人屏息凝神,望著那如被利器削斷的竹枝齊齊懸在半空,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懸了起來.

如陌面無表情,冷冷掃了一眼眾人,纖手再往上那麼一台,頓時,那些纖細的竹枝,似被人操控了一般,竟齊齊向天空飛去,迅速的速度在風中劃過的聲音如利器破空般震人心弦.眨眼之間,那群正在飛行的白鴿連半點聲音也無,便已隨著碧色的竹枝如破敗的枯葉般速速墜落在眾人的眼前,驚得眾人不自覺的往後退去.

如陌望向空中僅剩的一隻,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濃,蔥玉般的指尖輕點玉杯之水,往空中看似輕柔地一彈,那水珠彷彿被注入了生命般,在空中發出五彩的光澤,不等眾人驚歎,那唯一的白鴿似被擊中,迅速的墜落.

一滴水,也能成為襲擊的暗器?!且如此精準好無錯漏!

又見她微微縱身一躍,竟翩然飛起,凌空的姿勢仿如騰雲駕霧般輕鬆自然.風帶著雨後的潮濕及夏日微微的急躁之氣,揚起她的如墨青絲,在空中輕揚飛舞,那月色的輕紗,隨風飄搖擺動,輕靈飄逸的身姿宛若九天仙子的歸去.南宮傲心中募地一緊,想要伸手去拉住她.

卻見她停在半空,攤開掌心,拖住那只墜落的白鴿.旋轉的身影令勝雪的白衣揚起一圈圈美麗的弧線,飄飄然落地.這短暫的片刻,只起落之間,已是一場華麗的視覺盛宴,一場不屬於凡塵俗世的絕美舞姿,然而,僅僅是片刻,眾人驚艷的目光立刻變得驚駭無比.

那如仙般女子掌心托起的白鴿在叢瑩指間,被一股似有似無的氣體纏繞,以他們看得見的速度,慢慢的,化為了一攤血水,滴滴落入青石磚,開出無數妖冶而美麗的花朵,濺入青石磚的縫隙,消失不見.那雪白的羽毛,化為灰燼,隨風四處飄飛,於他們的呼吸間,無處不在.

而她白皙嬌嫩的掌心以及蔥瑩的玉指間卻並未沾染上半點的血跡污點,她看起來依舊無比的清澈純淨,美的不帶一絲凡塵的氣息,只那雙絕世雙眸忽然噴發出的光彩,極盡了妖嬈魅惑,勾人心魄.她唇邊揚起的那抹笑容,帶著刻骨的寒意,震懾人心.

是驚艷過後的震撼,震撼後再次驚艷.驚的是那如仙般絕美的身姿容顏,震的是那世間幾乎無人能及的蓋世神功,以及那將世間的一切皆不放在眼中的孤傲.她,果然有足夠的資本,傲視蒼穹.

這樣的女子,誰能吸引她的眸光,哪怕是短暫的一刻?她前行的腳步,最終將為誰停留?

古予舒望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沒有驚訝,只有癡迷的神色.原來她武功如此之高,何須他這微薄的力量,但是,他還是願意,哪怕是能幫上她一絲一毫,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幸運.即使幫不上忙,至少也能多看她幾眼,這邊足夠.

南宮傲震驚得許久不曾回神,這便是古予舒說的舞姿麼?不,這僅僅只是一個縱身而已,可這個縱身起落之間便已如此之美,那麼她的舞姿,又該是何等的絕世傾城?而她的武功更令他震撼,聽曄提過魔宮宮主神功蓋世,卻沒想到竟然已達如此境界,她還這麼年輕,內力卻已然深不可測,那迅疾無影的身法,那竹枝齊齊扎進的白鴿的雙眼,令身負當世三大神功之一的他望塵莫及,也許只有曄和莫殘歌才可以與她不分高下.

他終於明白為何曄在軍營要逼她離開,若她那時並未失去武功,那麼,要離開軍營,只是輕而易舉之事.軍中的將士,連她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曲戰秦征等人更是心中一片震撼.她……真的是那個無助而絕望的女子嗎?為何如此的截然不同!似完全變了一個人.忽然想起那日她離開後,王爺的那一聲仰天長嘯,帶著悲痛與無奈,令他們十分的疑惑不解,如今,似乎明白了一些.

這樣的女子,與王爺具有同樣的藐視天下的氣勢,談笑間可殺人於無形.在讓他們心目中,這世間的女子無人可與王爺相配,但眼前的女子,高雅如仙,卻又妖冶如魔,生生遮掩了一旁的王上身為一國之主的耀目光芒.若是她.令他們的王爺陷入了感情的囚籠,也並不奇怪.

如陌緩步走到面色慘白早已癱倒在地的妍貴妃,只見她瞪大了眼睛,如白日裡見到了鬼怪似的,滿眼驚恐的神色,唇微微顫抖著.

如陌緩緩蹲下,微微一笑道:"貴妃認為如陌可有出去翌王的本事?"

妍貴妃身子一顫,輕輕往後挪了挪,緊咬著唇,似要哭出聲來.如陌笑容頓斂,驀地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冷冷道:"若不想翌王死,便安安分分地做你的貴妃.既然懷有身孕,當好好休息,往後,你的書信,如陌為你代筆好了,也省的貴妃費神."

說罷對旁邊嚇得身子直抖的宮女吩咐道:"扶著貴妃回鳳儀宮歇息,請個御醫去瞧瞧,別動了胎氣."她淡漠的嗓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儼然一國之後的風範.卻忽然令人覺得,這一過之後的地位,也只會委屈了她.

隨妍貴妃來的宮人唯唯諾諾的應著,連忙扶了她匆匆離開.眾人望著張揚而來狼狽而去的妍貴妃,不禁心中一歎,遇上這名女子,注定了她的悲哀.

如陌轉身,望向曲戰等人,眸光銳利,道:"幾位將軍,還認為女人只能暖被窩生孩子?"

曲戰等人垂了目,一聲不吭.

如陌走回南宮傲身旁坐下,望了眼仍跪著一臉震驚的常御史,再掃視眾人,淡笑道:"各位大人以為,如陌可有成為這一國之後的資格?"

古予舒站起身,走到中央一繚衣擺,筆直跪下,對如陌拜道:"臣拜見王后千歲千千歲!恭喜王上即將娶得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為妻."

眾人愣了一愣,仕子們也都跟著伏拜.只一些老臣們,仍撐著面子,心中不安之感愈發的重了起來,如此女子,才貌雙絕,又有這一身神功,按說當世封國之福,其實不然,若她無野心還好,若有野心,以王上對她的寵愛之情,封國定會不保,那他們這些老臣,如何對得起先王的托付?可是,又無力阻止,只得暗自歎氣.

南宮傲對著如陌笑道:"凝兒,聽予舒講,你的舞姿當世無人能及,何時也讓孤見識見識?"

如陌微微一愣,隨即淡淡道:"如陌陋姿,不敢污了王上的眼."

南宮傲眸光一暗,只瞬間便恢復如初.指著一地的白鴿,對一旁的弈德道:"這些鴿子正好用來晚宴招待各位愛卿們,你命人拿去御膳房,叫他們做成全鴿席,不得有重複."

弈德連忙應了,招呼人把鴿子全部拿走.

如陌端起玉杯欲飲,卻聽一人過來向南宮傲稟報道:"王上,靖國侯求見."

她一怔,握杯的手微微一顫,杯中之水溢出,濕了她的掌心.黛眉微蹙,雙眼莫名的有些乾澀,帶笑的唇再也牽不出一絲弧度來.

南宮傲微愣了一下,隨後面現喜悅,忙道:"快請,愛卿們也都起來吧."

眾人心中驚訝,冷遲自十年前娶了長公主之後,便辭去將軍之職,被封為靖國侯,自願推出朝堂.王上曾多次去請,皆無功而返.他這次主動入宮,所為何事?

如陌垂眸定定的望著手中的玉杯,思緒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是的,很遠……遠到令人幾乎要以為那是前生之事.

"爹爹,您說過,我們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人,要一直快樂的生活,可是,娘才剛走兩日,您便要娶公主做您的妻子?那娘回來時怎麼辦?爹爹不要嫣兒,哥哥還有娘了嗎?"

"嫣兒是爹爹最疼愛的心肝寶貝,爹爹怎麼會不要你呢?爹爹很愛你娘,也愛哥哥,可是爹爹必須得娶公主,王命難違.往後,你們要叫她二娘……"

"不要!!!嫣兒只有一個娘,爹爹不要娶公主,好不好?爹爹,爹爹……"

那一年,七歲的她抬起頭,仰望著心目中高大的猶如神一般的父親,緊緊拉著他的衣袖,是那樣無助的懇求著.然而,一直疼她入骨的父親第一次對她發了脾氣.那一日,自她記事起,第一次痛哭出聲,在哥哥的懷中哭了整整一日,而哥哥溫暖的懷抱,卻怎麼也暖不熱她微涼的心.

那一夜,漫天的飛雪,覆蓋了整個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彷彿在提前預示著她即將面臨的不幸遭遇.她固執的在父親門前跪了整整一夜,悲傷的淚水,在凍得通紅的臉龐凝結成冰.哥哥只暗自歎氣,望著她的目光充滿了無奈和哀傷,見勸不動,便也跟著她跪了一夜.她瘦小的身子終於抵擋不住臘月間寒氣的侵襲,足足昏迷了七個日夜,醒來時,她第一次從哥哥清雅如仙的面容上看到了無比的緊張,欣喜與激動交織的複雜神色,哥哥緊緊抱住她嬌小的身軀,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在她耳邊喃喃道:"嫣兒,你嚇著哥哥了."

她回抱著哥哥,心中無限悲哀,她不明白,那樣愛她的父親,為何突然間像是變了一個人.在之後的一個月裡,竟然對她漠不關心,彷彿她只是一個陌生人,直到那個公主進門.

"臣參見王上."

那熟悉中的聲音喚回了她久遠的思緒,蒙上一層薄霧的眸子立時變得清明,再緩緩抬起望向曾萬分熟悉的男子.心中驀地一驚,仍就是俊美的面容,卻刻上了歲月的痕跡,消瘦而憔悴,帶著歷經百年的滄桑表情,眸中的深切絕望和悲痛,被表面的平靜所掩蓋.沒有了記憶中煥發的神采,只有渾身散發的似淡似濃的頭骨悲涼.

原來,這一場變故,悲哀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南宮傲免了他的禮,賜了座.笑道:"靖國侯怎想起孤了,平常請也請不來,今日來的正好.長公主的身子可有好轉?"

靖國侯入了座,看也沒看他身邊的如陌一眼,只道:"公主還是老樣子,多謝王上關心.臣今日覲見,是為了王后一事而來."

南宮傲臉色立刻變了一變,沉聲道:"若是立後一事,靖國侯不必說了.此時,孤意已決."

靖國侯冷漠的面容有些微的變色,他沒料到,南宮傲的態度竟如此的堅決."聽說王上為此與辰王生了嫌隙?目前,金國屯兵邊關,對我封國虎視眈眈,雖有翌國牽制,但我封國一旦內亂,只怕會生變故.臣雖退出朝堂,但曾對先王有過承諾,如今局勢,臣也不能不管不問."

南宮傲隨口道:"靖國侯想如何管如何問?"

靖國侯道:"事情已鬧到如此地步,取消封後大典,還需將破壞王上和辰王感情的女子做個處置.若王上實在喜歡她,留著她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但須得送去廟堂,終生不得還俗,如此方能平息因她而引起的國之動盪."

如陌心一顫,握杯的手遽然緊了緊,目光中一絲痛意一閃而逝.他竟然要她出家,終生不得還俗!呵……果然是好主意!她不禁冷笑.

南宮傲似感受到她的異樣,忙轉頭望了一眼,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卻發現她整個人繃得緊緊是,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不禁暗自奇怪,之前吳太師罵她妖女,也沒見她有半分動怒,這會兒怎麼如此在意了?按下疑惑,道:"靖國侯,孤說過,此時孤意已決,不必再說."

靖國侯面色遽然變得嚴厲,彷彿一個長輩面對待不爭氣的晚輩般,道:"王上,立後乃國之大事,豈能兒戲?如此一意孤行,怎堪當江山社稷之大任?"

南宮傲雙眼微瞇,不悅道:"王后是孤的妻子,孤願意立誰便立誰!"

靖國侯神情嚴肅道:"王上不同於普通人,您的妻子,是一國之母,是要母儀天下,臣聽過一些關於此女的傳言,且不說她出身低賤,還曾與辰王有過糾纏,已是不潔之身,此等女子怎配為一國之後……"

"砰--!"

如陌驀地起身,動作之猛,竟掀翻了面前的方桌,手習慣性的緊攢,玉杯在她手心已然成了數瓣,杯中之水噴溢而出,濺在她勝雪的白衣之上,破碎的殘片深深扎進了柔嫩的掌心,殷紅的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被風揚起的月色輕紗上印下斑斑痕跡,刺目驚心.

出身低賤?!哈……她的父親竟然說她出身低賤!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潔之身?那曾經說她是這個世上最純潔最美麗的天使之人,如今,卻說她是不潔之身!他有什麼資格,如此說她?天下人,誰都可以,唯他們不行!

靖國侯這才將目光轉到她身上,霎時,身子一震,不是因為那女子的面容美的令人窒息,而是她帶給他幾分莫名的熟悉感覺,似曾相識.那眸中傾瀉的無法掩飾的傷痛,令他的手微微一顫,他的話對於一個女子而言,確實是重了些,但為了封國的江山,他也只能如此.

南宮傲看到她手心滴落的鮮血,連忙拉過她的手,強制掰開她被鮮血染紅的手指,那一片片深深嵌入掌心的碎片,彷彿割在他的心上,令他的心驀地一痛,抬頭詫異的望著她,見她眸中流瀉的情緒,驚訝道:"凝兒,你……"

如陌甩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息欺負不定的胸口,用力的勾唇一笑,極盡諷刺,異常冰冷的聲音道:"如陌請問靖國侯,什麼叫出身低賤?如何才不算是低賤?而靖國侯你,又如何得知如陌是否出身低賤?您有是否知曉,如陌的父母究竟是何許人?"

靖國侯在她銳利如刀的目光之下,怔了一怔,微微皺眉,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子竟也有這般強勢銳利的目光,不禁有些訝異,被她如此逼問,心中頓覺不快.回視著他,同樣冷聲道:"出身低賤便是出身低賤,哪裡有那麼多的問題?若你是有身份人家的女兒,又如何會淪為琴妓?"

她曾被人稱為琴仙,後被巫臨月散佈謠言稱她被辰王拋棄,流落軍營淪為妓,因此,被人稱為琴妓.

"琴妓?!"她的父親竟然稱她為琴妓?還說好人家的女兒,便不會淪為琴妓?

"哈哈……"她不禁大笑出聲,那本應清欠淡漠的嗓音,帶著無限的悲哀,響徹在整個御花園.

南宮傲心中一緊,這樣的笑聲,令他想起了那日的軍營,她也是這樣大笑,笑到淚水溢滿了眼眶,笑到了絕望.他正想對靖國侯發怒,卻又聽她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如陌再請問靖國侯,何為有身份人家的女兒?靖國侯可算是有身份之人?而靖國侯您的女兒可算得上是出身高貴?若可以選擇,您猜,您的女兒是願意擁有高貴的身份,還是寧願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家,過著最平淡的生活."

她倨傲的昂著下巴,看著他眼中閃現的痛苦,再轉為憤怒,彷彿她提到他的女兒便是對他女兒莫大的侮辱.蹭的站起,沉聲道:"本侯的女兒自然出身高貴,豈是你這種低賤之人可比."

如陌唇邊的笑容愈深卻愈加的冰冷和諷刺,道:"你說如陌是不潔之身,那您的女兒又是什麼?"

靖國侯一聽這話,雙眸遽然陰冷,殺意頓顯.南宮傲不自覺的往如陌身前站了站,竟一時忘記如陌才展示過的高絕武功.

靖國侯微微斂了寫殺氣,卻怒氣極盛,口不擇言,道:"本侯的女兒是這個世上最美好最純潔的女子,不像你這沒教養的低賤女子,難怪被人拋棄……"

"靖國侯!"南宮傲厲聲喝道:"您是長輩,怎可如此與一個晚輩事實計較,句句爭鋒,不覺得有失您的身份嗎?"

靖國侯頓時一愣,他今日這是怎麼了?已經十年不曾有過情緒,今日卻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挑起了怒火.

那一聲沒教養的低見女子,難怪被人拋棄!令她深埋心底的傷口狠狠地被擊中.

先是父親,再是母親,如今又是南宮曄,他們曾經都是她最愛的人,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給予她致命的一擊.

她走到靖國侯的面前,倔強的目光緊緊盯住他,抬高下巴,傲然道:"你們愈是反對,我便愈要坐上這王后之位,我要讓你們瞧瞧,我一個身份低賤有著不潔之身的女子,如何在這宮廷之中,翻雲覆雨,掌管天下人的命運!要誰生,誰便生,要誰死,那他便只能是死!這便是我--如陌!誰與我作對,便有如此桌."

只見她滿是鮮血的掌心對準旁邊的方桌,暗中凝聚真氣,稍一用力,那桌子"砰"的一聲,木屑飄揚,殘木斷肢帶著強有力的氣勢,飛散開來.

眾人皆驚,連忙用手抱頭,以免被傷到.然而,那破碎的殘木彷彿長了眼睛般,帶著疾風繞過眾人的耳畔,狠狠釘入周圍的亭欄.

靖國侯一驚,沒想到她竟然會武,還是個絕頂高手,能夠如此自如的操控脫離掌心的外物,即使是他,恐怕也很難做到.這樣的女子做了王后,只怕封國真的危矣!為了先王對他最後的囑托,他,定要拚力阻止她登上後位.

如陌冷冷掃視了眾人一眼,不再言語,決然的轉身,迅速離去.

她動了真氣,又怒氣攻心,早已感覺到喉頭的腥甜,強制忍耐.快速的掠出了御花園,往鳳舞宮而去.

雙眼水汽迷濛,令她視線模糊,腦子異常混亂,令她無法辨清方向,胸口急劇起伏,險些揣不上氣來.頓下身子,她找了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慢慢蹲下,雙手摀住臉龐,掌心的血腥之氣縈繞著鼻間,她卻毫不在意.此時的心,異常的疼痛.

那不是別人,那是她的父親,曾經在她的世界,如天神一般的存在,疼她入骨,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即使她只是不小心跌上一跤,也會令他心痛不已.

可是,那已經成為過去,在十年前,親情的溫暖於她的生命,早已終結.經歷了如此多的傷害與磨難,為何她仍然無法做到真正的淡然?在乎的,終究還是在乎.

忽然,感覺到似有人靠近,帶著淡淡的熟悉氣息.輕輕抬頭,透過迷濛的水霧,隱約瞧見,一個身著白衣衫,俊雅如仙的飄逸身影,正朝著她緩步而來.







第七十五章

是他嗎?哥哥,她的哥哥,那個疼她護她永遠將她放在第一位的哥哥!

淚水止也止不住,在絕美的臉龐肆意的流淌,彷彿要將沉寂多年的悲傷徹底宣洩.

她,可不可以軟弱一回?可不可以任性一次?可不可以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

她,真的好懷念……好懷念那個溫暖的懷抱!哥哥……

冷意瀟聽說父親進了宮,便料到父親是為反對封她為後而來,他瞭解父親的性格,擔心父親做出過分的事,連忙跟著進了宮,剛到御花園便遠遠見到她急速掠過的身影,便跟了過來.誰知,竟然見到這個堅強的女子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同於那晚酒後倔強強忍的淚光,而是完全無法自制的無聲悲泣.

望著她尋了這個偏僻的角落,淡薄的身子緊貼著牆壁,緩緩滑下,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摀住臉龐.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如此悲傷?她看似堅強,內心卻異常脆弱,表明的淡然也只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就如同他一般.

他慢慢朝她走了過去,彷彿怕驚擾了她似的,腳步輕而緩慢.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個女子竟然流著淚朝他奔了過來,緊緊抱著他,如同抱住她最後的對於溫暖的希冀和渴望,帶著萬般的懷念.已多年不曾與人如此親近的他,自然下的反應便是想要推開她,但是那抬起的雙手,為何卻又改變了初衷,只想要緊緊擁住他,安慰她?

溫熱的淚水透過他的衣衫,濕了他的肌膚,令他的心柔軟成一團.記得多年前,他的嫣兒也是這般,在第一次受了父親的責?之後,遠遠地衝進他的懷抱,哭的天昏地暗,從那以後,他再也沒見過嫣兒的眼淚,即使在那懸崖之上,她站在神情冰冷的母親身旁,帶著滿身的傷,也仍然是昂著頭倔強得強忍住,不讓淚水沖出眼眶.

扶上她輕顫的雙肩,口中無意識的喚出:"嫣兒……"

那異常輕柔的充滿感情的呼喚似是對她,卻又不像是對她.如陌心狠狠一顫,不自覺的抱緊了他,臉龐更加貼近他寬闊結實的胸膛.閉上雙眼,卻無法遏制愈加洶湧的淚水將他月白的衣衫染上大片的潮濕.

他感覺到她了嗎?即使她不說,即使他只是無意識下的低喃,也只能說明,他,感覺到她了!

自他身上散發的濃濃悲傷,與她的融為了一體.她的哥哥,他們的悲,他們的傷,從來都是如此的相似.若說,被母親親手推下懸崖的她如此絕望,那麼,親眼看著最疼愛的妹妹被最敬愛的母親推下懸崖的他,又該是何等的悲涼?以至於在後來的日子裡封存了自己的感情,成就了淡然如仙的性情.

輕輕爬著她的肩膀,無聲的安撫著她受傷的心靈,沒有追問她為何傷心哭泣,也沒有出聲安慰,因為,他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容納她片刻的軟弱和悲傷.這個女子總是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疼她牽掛她,想要靠近關懷她.

是因為他們是同類人嗎?還是因為她總是不經意間喚起他對嫣兒的記憶?

沉浸在各自思緒中的兩人,沒有注意到身後遠遠凝望著他們的另一名男子,邪魅的面容帶著異常驚訝的神色,怔怔的站在那,目光複雜難言.

南宮傲自靖國侯入了御花園便感覺到她的變化,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對於她的性情,他不敢說十分,至少也有七分.她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面對他人的嘲諷鄙夷,她向來都是以笑來面對,用事實讓人閉嘴.但靖國侯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能牽動她埋藏在心底的情緒,這令他萬分疑惑,感受到她的悲傷,他便扔下眾人,隨了她出來,想不到竟然會見到她衝進冷意瀟懷中的一幕.

那一幕,震得他久久無法回神.

以他的性格,怎麼會輕易的在人前流露悲傷,更遑論在人懷中哭泣,除非……那人對她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要麼是愛人,要麼是親人,要麼是多年患難與共的朋友.意瀟,究竟屬於哪一種?不喜歡他人碰觸的意瀟竟也沒有拒絕她的擁抱!兩個如仙的身影相擁的場面,竟如此的和諧而自然.

南宮傲擰眉沉思,面色的神色不停的轉換,目光閃爍不定,死在腦海中不斷的搜尋著什麼,一個又一個的片段,閃過.

她愛的是曄,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她與意瀟之間總是流露出一種自然的默契,淡淡的,卻又令人無法忽視.靖國侯,冷意瀟,如陌.他們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聯繫?

忽然想起曄前些日子對他說過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靖國侯的父親與女兒並非回了鄉下,他的女兒被他的妻子當作是報復他的工具推下了懸崖,導致他萬念俱灰,退出了朝堂,有因此意瀟發誓永生不入朝為官.

如陌……凝兒……

正在他沉思間,一個侍衛滿頭大汗而來,顯然是為了尋他跑了許多個地方.參拜道:"拜見王上!"

如陌與冷意瀟心中一驚,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她竟沒發現他人的靠近,立刻離開冷意瀟的懷抱,一揚袖,將面上殘留的淚水迅速地拭去,深吸一口氣,斂了情緒,很快便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和淡然.冷意瀟也斂了思緒,轉身望向南宮傲.

南宮傲對於侍衛的到來,非常的不悅,沉聲問道:"什麼事?"

那侍衛道:"靖國侯府來人報,長公主甍."

南宮傲一驚,這長公主是陵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眾多王親裡待他們還算不錯的長輩,從前與母后關係甚好,與母后合謀設計,最終達成所願嫁得靖國侯,卻常年纏綿病榻,聽說是身體虛弱,無大礙.方纔他問靖國侯時,靖國侯稱長公主還是老樣子,怎麼說去就去了.想到此,便望了眼朝他走來的如陌二人,見他們面色冷淡如常,便對那侍衛問道:"靖國侯可回府了?陵王有何反應?"

侍衛應到:"靖國侯已回府,陵王稱長公主忽然甍逝,定有蹊蹺,也帶著人去了靖國侯府,許多大臣們也都跟著去了."

南宮傲道:"哦?他們速度倒是快.看來孤也得走一趟了,凝兒,你可要隨孤一同去?"

如陌見冷意瀟微微蹙眉,面上似有疑惑,微微沉吟道:"好."

靖國侯府,門前白燈高懸,府內白綢招展,一片愁雲慘霧般.公主靈柩前,靖國侯一身素服,面色冷漠入常,並無悲淒之色.

陵王扶著靈柩,一臉悲痛欲絕的模樣,悲呼道:"王妹啊,你還這麼年輕,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母妃去得早,王兄只剩你一個親人,你也這麼走了,留下王兄孤零零的一個人,怎麼忍心??"說著以袖拭面,卻並不見有眼淚的痕跡.

"王叔此言差矣,孤不是你的親人了嗎?"話音落,南宮傲與如陌冷意瀟三人便進了堂.

眾人連忙行禮跪拜,靖國侯見冷意瀟和如陌一道,似乎很自然也很熟悉的模樣,便皺了眉,有些不悅.

南宮傲令眾人起了身,陵王卻不起,只淒哀道:"王上自然是臣的親人,但長公主是臣的胞妹,母妃去世前留下遺命,叫臣一定要好好照顧王妹,臣這些年來忙於政務,對王妹疏於照顧,如今,她這一去,臣不禁悲從中來,臣是感無顏面對王妹,無顏面對早已死去的母妃啊."

南宮傲面上也染上幾分悲色,親手扶了他起來,勸慰道:"王叔的心情,孤明白,長公主這一去,孤,也非常難過.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更當好好保重自己,方對得起故去的人."

陵王這才平復了些,謝了恩,立在一旁,目光時不時的向門外看去.

南宮傲見靖國侯面上的神色無一絲異色,似乎這突然死去的人與他毫無干係,彷彿他只是不得不從現在這裡.不由暗歎一口氣,即使當初迎娶長公主非他所願,造成了他家庭的不幸,但事情已過去這麼多年,如今,長公主與母后都已不在,這場恩怨也該消除了.想到此,便道:"靖國侯,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長公主是長輩之中,孤較為敬重之人,這喪事還是辦的隆重些,所有的費用,由孤來擔."

靖國侯面色不變,只淡淡的應了聲,不拒絕也沒有謝恩.

如陌與冷意瀟站到一旁,望向靈柩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終於……死了嗎?!她費盡心機所得,也不過是十年獨守空房以及著一具冰冷的棺木.

自進府以後,一路行來,曾經熟悉的景致,在腦海中劃過一幕幕深藏於記憶中的畫面,遙遠卻異常熟悉.這間府邸,曾是她所有快樂和幸福的來源,承載了她兒時所有的夢想與期盼.然而,當年一別,十年後再次回來時,這府中卻再也沒有了當年的溫馨與快樂,只剩下盲目蕭瑟的蒼涼之感,不是來自懸掛的白綢,也不是府中房屋景致的破敗,而是整座府邸長久以來凝聚的一種氣息,那是一種感覺,一種無以言說的來自心底的隱秘感受.

正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時,一名婢女端著一個白瓷碗,衝破侍衛的阻攔,快步走進靈堂,撲通一聲跪在南宮傲面前,雙手捧著的小半碗墨黑色藥汁在她急速的動作之下,蕩漾在碗邊,卻並未蕩出.只見她大聲哭泣道:"王上,公主她死的好冤枉?,您一定要為公主做主,不然,公主一定會死不瞑目."

眾人一驚,莫非長公主的死真有蹊蹺?

南宮傲臉色頓時一變,轉頭看了眼靖國侯,見他臉上依舊平靜淡漠,便對那婢女道:"你是長公主的貼身婢女蓮兒?"

那婢女連連點頭道:"回王上話,奴婢是蓮兒.公主她死的好冤,這是早晨靖國侯親自端來的湯藥,說是喝了它能讓公主的身子很快好起來.公主嫌苦只喝了半碗,但喝完不到半刻就嚥了氣……公主……苦命的公主……"她說罷大聲的哭起來,有些尖銳的哭聲在這白綢遍佈的靈堂,形成一種異常詫異的氣氛,令人毛骨悚然.

堂內一片嘩然,謀害公主可是大罪,要處死的.這靖國侯好大的膽子啊!

如陌與冷意瀟一震,望向蓮兒的目光冷厲如刀,那蓮兒似感覺到了,哭泣的聲音竟頓了一頓,然後又繼續.而靖國侯面色仍舊毫無變化,望著那碗藥,神色淡漠,並為辯駁.

南宮傲正待開口問哈,卻見陵王忽然情緒變得非常激動,道:"靖國侯,你竟敢毒害本王的王妹!我就說嘛,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去了呢,想不到你竟如此之大膽!王上,您可得為王妹做主啊!謀害王室中人,斷不能輕易放過.否則,我封國王室的顏面何存?"

南宮傲睇了他一眼,沒有立即開口,只擰眉沉吟片刻後,問道:"靖國侯,早晨你可是送藥給了長公主?"

靖國侯道:"送了."

南宮傲面色一變,又道:"是蓮兒手中的這碗嗎?"

靖國侯道:"是!"

南宮傲道:"為何毒害公主?"

靖國侯抬頭望著他,平聲道:"臣是送了藥過去,但不會要公主的命.所以,臣不知道公主為何會突然亡故."他是很想讓她死,但不會蠢到用這種方式.

陵王憤憤道:"藥是你命人煎的,又是你親自端過去,你不知誰知?臣請王上治靖國侯謀害長公主之大罪,以慰長公主在天之靈."

南宮傲斜視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王叔急什麼?既然靖國侯說這碗藥並無問題,孤又怎能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草草定罪."

陵王一愣,見南宮傲似有意偏袒靖國侯,此時若不在今日當著眾大臣的面證實了,一旦拖延,恐怕後事難料,倒時再想找機會就難了.想到此,便對南宮傲道:"這個容易,只要驗一驗這碗藥有沒有毒不就成了?正巧臣身邊有一人對毒較為精通,可以讓他來查驗一下."說罷對身後望了一眼,便有一名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與侍衛一般打扮的男子走上前來,朝著幾人簡單行禮.陵王道:"你去看看那碗藥可有毒."

如陌眉間一跳,那男子……似乎在哪裡見過,身形動作給她的感覺都非常熟悉,卻又說不上來.只那張平凡無奇的臉比較陌生.她的感覺向來不會錯,這人,她一定見過.

只見那男子端過蓮兒手中的藥,仔細觀察,再舉到鼻下聞了聞,之後還給了蓮兒,沙啞著聲音道:"此毒名為斷魂,中此毒者活不過半個時辰."

"這……"眾人皆是大驚失色.

如陌眸光一厲,她一聽便知,這男子的聲音是刻意變過的,雖然聽著陌生,但仍然覺得熟悉,此人,究竟是誰?

陵王逼問道:"靖國侯還有何話說?長公主與婢女蓮兒平常不與外界接觸,不可能得罪誰,一定是靖國侯記恨當年王嫂強下懿旨,讓你娶了王妹,令你夫人帶著女兒棄你而去,所以才下此毒手."

靖國侯眸光遽然一冷,但面色依然平靜道:"本侯連斷魂是什麼都不知,又何來的斷魂之毒?陵王對我侯府之事,倒是打聽的十分清楚,想得也很周全,連驗毒之人都已事先備好."

陵王目光閃了閃,佯裝輕咳,隨後道:"長公主是本王的王妹,自然要多關注一些."說罷頓了頓,轉身一繚衣擺,對南宮傲跪下,伏身道:"王上,此事已十分清楚,請王上下旨治靖國侯的罪."

南宮傲望了眼靖國侯,再望向神色淡然的冷意瀟,道:"王叔,僅憑你的一個侍衛便確定此藥有斷魂之毒,便定靖國侯的罪,恐難以令人信服.不如,此時暫緩,待長公主入土為安後,詳細審查,在做定奪."

陵王道:"若不能查清真相,還王妹一個公道,即使入土也不能安息.王上若信不過臣帶來之人,那臣請王上指派御醫來為王妹檢查遺體,看看王妹是否因中斷魂之毒而喪命."

事情發展到此地步,大家都已明白,那碗藥必是有毒的,否則,陵王不可能如此堅持.南宮傲頗為為難的望著靖國侯,歎了口氣,便叫了弈德,令他回宮傳御醫.

靖國侯與冷意瀟驀地一變,冷意瀟正欲站出來,卻被如陌拉住.他疑惑的回頭望她,卻見她衝他淺淺一笑,似乎在說她有辦法,讓他不必擔心.

如陌緩步走到靈堂中央,對南宮傲笑道:"如陌對毒倒是有些研究,若傲信得過,不妨就讓如陌為大家證實此藥究竟是否有毒."說罷也不等南宮傲給回應,便從蓮兒手中端過那碗藥,仔細的端詳後,也放到鼻子下聞了一聞.隨後別有深意的笑道:"這不過是一碗普通的湯藥而已,陵王帶來的這名精通毒藥的侍衛,卻硬要說是有斷魂之毒.如陌不禁要想,究竟是陵王你的侍衛冒充懂毒之人欺騙了你,還是陵王你有心安排了這齣戲背後別有目的?"

她言辭銳利,直擊要害,輕易將人們的思緒引到了陵王的居心上,畢竟人人皆知,陵王與長公主感情並不深厚,而今日卻表現的如此激烈,不得不讓人起疑心.

陵王面色一變,瞧見他帶來的那名男子眸中精光一閃,暗中對陵王使了個眼色,陵王沉聲道:"本王是為長公主鳴冤,也是維護王室尊嚴,雖說您是未來王后,但此事非同小可,豈能信口開河?王上,為讓眾人信服,還是請御醫來查驗王妹的遺體吧!"

靖國侯目光複雜的望向如陌,不明白不久前他們還在王宮還是針鋒相對,此時她卻在幫他開拓罪名,那碗藥,他十分肯定是有毒的,雖不確定是不是陵王做的,但一定與他脫不了干係.若單獨針對這碗藥還好,若是請御醫檢查長公主的遺體,那麼多年來長公主纏綿病榻的真相必然會被揭開,到時,即使證明了這碗藥與他無關,他也逃脫不了罪責.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他退出朝堂多年,與陵王素無冤仇,這陵王為何要如此陷害他,甚至不惜自己妹妹的性命為代價?而那碗藥,定是在他送藥離開之後,有人潛入公主的園子,暗中做了手腳.

南宮傲心裡其實也是非常明白的,靖國侯迎娶長公主的真正原因,他比誰都明白,而靖國侯心裡又恨也是應該.雖然能理解,但若在如此多的大臣面前證明他是毒害公主的兇手,只怕自己想幫他也幫不了.見如陌站出來,他有些心安,以她的性子,定是有把握才站出來.於是,不理會陵王的請求,目光直望如陌.

如陌淡漠的掃了眼眾人,不緊不慢道:"何必那麼麻煩.請御醫一來一回,不知又得耽誤多少工夫.王上政務繁忙,沒那麼多時間可耗.要想證明這碗藥是否有毒,很簡單,從這裡跳一人喝下去,不就清楚了嗎?王上覺得這個辦法如何?既簡單,也省事."

眾人一驚,見如陌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視,連忙往後退,生怕被挑中.

陵王聽她如此說,覺得這方法不錯,便看向南宮傲.

南宮傲一愣嘴角牽了牽,竟哭笑不得,他以為她有什麼好辦法呢,竟然是要人試毒,難道她不知道那碗藥是有毒的嗎?還是她為方纔的神情耿耿於懷,想借此機會剷除靖國侯?以她對意瀟的態度,應當不如此做.那她這麼說又是為何?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冷意瀟不解的望向她,卻見她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便立在原地,靜待接下來的發展.

靖國侯面色微變,不由得冷笑,原來她並非是幫他,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致他於死地,還要拉上一人陪葬.以人試毒,這女子心地竟如此歹毒,她若做了封國的王后,其後果……然而,不等他設想下去,接下來的一幕,令他多年來不曾打破的平靜面容驀地驚變,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名絕美的女子.她,竟然……






第七十六章

不只是靖國侯不敢相信,在場的所有人皆被怔住!

只見她勾唇牽出一個極美的笑容,雙手捧著碗,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仰首將被稱為具有斷魂劇毒的小半碗藥盡數飲下,勝雪的衣袖隨著她優美的動作一起一落間,完美至極.

苦澀的味道充滿了她的口腔,順著她的喉間直下,進入腹中,她清楚的感覺到腹中的蠕動,似在吸取著什麼.父親縱然令她很恨,但她仍然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而無動於衷,更何況,她不出面,哥哥也不會坐視不理,一旦御醫查驗遺體,那麼多年來的慢性毒藥致使她纏綿病榻的事實,定會大白於天下,到時,只怕她想救也救不了,謀害公主的大罪,也許還會連累到最疼愛她的哥哥.

"凝兒……"南宮傲大駭,怎麼也料不到她竟然會突然以身試藥,頓時目現驚恐,面色大變.

"如陌……"冷意瀟如仙之容大驚失色,這便是她讓他安心的法子嗎?

所謂關心則亂,兩個絕頂聰明的男子,在這一刻皆失了平常的判斷,他們忘了,以如陌的聰慧,又怎會不知那碗藥必然是有毒的,她既敢飲,那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確定自己不會中毒.

兩道驚慌的聲音響起,兩道頎長的身影不約而同的向她掠去,欲搶她手中的碗,她身形微微一動,轉眼已退到門口,定下身子時,那握在左手中的碗,已是空空如也,令人倒吸一口氣.她暗自凝聚真氣,那碗便如之前的那只白鴿一般,化作了灰,飄揚於空.

"凝兒你……"

"我無事."如陌嫣然一笑道:"如陌說過了,這藥根本無毒.眾人皆知,我與靖國侯非親非故,且方才發生過爭執,如此並非想要幫助誰,我只是不喜歡自己的能力被人質疑,僅此而已."

南宮傲與冷意瀟見她一副悠閒淡然的模樣,似完全沒把斷魂之毒放在眼中,方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以他的性情,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定是有辦法能克制那種毒吧,想到此,二人對望一眼,皆自嘲一笑,沒想到如他們這般鎮定自若之人,也會有這等驚慌失措的一刻.

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向陵王及他身邊的那名男子.

陵王面色鐵青,凌厲的目光直射向那名男子,見那名男子牽了牽唇角,面上卻不著一絲的笑意,沙啞的聲音笑道:"如陌小姐果然高明,連最後的證據那只碗也給毀了.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麼,因為,這世上有一種人--百毒不侵.現在,想要證明長公主是否中毒而亡,只能查驗遺體."

陵王連忙對南宮傲道:"王上,臣請求,派御醫查驗長公主遺體."

如陌眸光遽厲,這世上知她百毒不侵之人,少之又少.看來這名男子她不只見過,應當還很熟悉.當下便笑道:"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閣下……身份特殊見不得人?"

那名男子目中精光一閃,迅速斂去.如陌身形一動,轉眼間已到了那男子面前,芊芊玉手朝著男子的面部抓去.那男子似是早有防備,舉手相擋,與她一擊之後,借力閃身,便佔到了陵王的的身後,似不願與她正面動手,以防洩漏他的武功來歷.

如陌雙眼瞇起,想不到陵王身邊竟有這等絕頂高手,雖然她只用了一成功力,但那名男子明顯也擋得輕巧,身法相當之快,出乎她的意料.這名男子,究竟是何來路?

陵王慌忙起身,含怒道:"如陌小姐想幹什麼?這光天化日之下,當著王上與眾臣的面,想要殺人滅口不成?"

如陌冷笑道:"此人身份詭秘,武功高強,如陌倒想問問陵王,不論進宮還是來此,您身邊都帶著這麼高高手,意欲何為?"

陵王面色陰沉,冷聲道:"最近京都城不太平,本王也不果是收個武功高點的侍衛,隨身保護本王的安全,有何不妥》倒是你,還沒被封為王后呢,已經如此囂張,雖說君臣有別,但怎麼說本王也是長輩,就連王上也得叫本王一聲王叔,而你,一個出生低微的卑賤女子,竟一再的對本王出言挑釁!原本本王對於你為後並無意見,可這麼一看,你不僅是出身低賤,不懂禮義廉恥,還目無尊長,這樣的女子如何配為我封國一國之母!"

如陌斜睨著他,目帶不屑,似毫不將他的惡語放在心上,反而輕笑道:"配與不配,可不是陵王說了算的,除非他日,陵王起兵,取王上而代之,那時,陵王再來說如陌配與不配罷."

眾人大駭,震驚的望著她,這女子當真是驚世駭俗,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在王上面前竟然還能說得如此輕鬆自然,不禁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齊齊看向一旁不動聲色的王上,大氣也不敢出.

陵王心底一震,目光閃爍,連忙看了眼南宮傲,見他面無表情,似根本沒聽見似的,便佯裝咳了兩聲,方斥道:"本王向來忠心耿耿,可鑒日月.你這妖女,休得在此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如陌道:"妖女?呵,這稱呼不錯.不過……"她勾唇一笑,極盡妖嬈,帶著一絲詭異魅惑的氣息,在陵王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別人不知,如陌可是清楚得很,你那義女眉妃的身份……"

她突然住了口,笑看陵王神色驚變,望著她的目光殺意聚盛,而她卻面色波瀾不驚,彷彿她只是與他說了個玩笑一般.

一旁的靖國侯,心中疑惑不已,看她對於陵王的惡語似並不放在眼中,可以說是毫不在意,可之前在王宮時,她為何會異常激動,似乎他說她出身低賤觸犯了神明般,那般驚痛,那般難以忍受.甚至不自覺傷了自己而不自知.

陵王身後的那名男子抬起手,不經意的碰了下陵王,那陵王立刻回了神,忙斂了殺意,想起這次的主要目的,便又對南宮傲道:"臣請王上,指派御醫前來查驗遺體,還長公主一個公道,以慰長公主在天之靈."

眾人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怎麼這話題突然又轉回到長公主身上了?

南宮傲邪魅的面容遽然變冷,目光凌厲,成桌的聲音不怒自威,道:"王叔還沒鬧夠嗎?長公主人已不在,身為她的親人,冒犯遺體,驚擾亡靈,令她無法得到安息,王叔於心何忍?還是真如凝兒所說,王叔執意如此確是別有他意?"

陵王一陣心驚,竟不敢再看南宮傲的眼睛,連忙低眸道:"臣不敢."

南宮傲冷冷一笑,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往後,誰也不准再提,都散了吧."

陵王還想說什麼,卻見南宮傲看他的目光更加的冷厲,只得住了口,不甘的行禮離去.走出靈堂時,他明確的感受到身後不只一道歷光,如刀子般似要將他穿透.禁不住身子一抖,快步離去.

眾人也都快速散去,靈堂中只剩下靖國侯,南宮傲,冷意瀟與如陌四人.

南宮傲臉色恢復如常,對如陌笑道:"凝兒,你方才附在陵王耳邊說什麼了,竟令他神色大變,說出來,讓孤也聽聽."

如陌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什麼."

南宮傲一愣,他就這麼乾脆的拒絕,一點情面也不留.不由得無奈的歎口氣,對靖國侯道:"靖國侯,你可是欠了凝兒一個天大的人情,準備怎麼還啊?"

靖國侯微微一怔,帶著滄桑的俊美面容有些微的不自然,道:"臣非常感謝如陌校級幫助微臣洗冤之情."

南宮傲望著他笑了笑,那笑容帶著一絲冰冷,似是隱有他意,轉身走了兩步,方緩緩道:"不只是洗冤這麼簡單吧?長公主在出嫁前,身子可一直好得很.靖國侯是聰明人,有些話,孤認為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靖國侯一驚,明白他的意思,他定是想讓他支持立如陌為後,但是他不能,即使拋去身份不論,但就因她令王上與辰王反目,也絕非封國之福.想了想,道:"臣感激如陌小姐的救命之恩……"

如陌冷冷打斷道:"你不需要感謝我,我說過,我並不是幫你,我只是不喜歡自己的能力被質疑."

靖國侯面色微變,他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開口向她道謝,她竟然如此乾脆的不買他的賬,頓時,心中有些窩火,卻又無法發作,冷峻的面容不由的微微漲紅.

冷意瀟如仙的面容帶著擔憂的神色,問道:"如陌,你真的無事嗎?那藥……"

如陌笑道:"那藥中確實含有斷魂之毒."

冷意瀟不自覺的握住她的手,忙問道:"那你……"

如陌回握住他的手,修長的手指,溫熱的掌心,如女子般光滑的肌膚,一如十年前的觸感,令她的心變得異常的柔軟.笑道:"意瀟放心,我無事,那點毒還奈何不了我.你記得那日千色園受傷的事麼,碎心之毒,無藥可解,可我不是還好好的嗎?方纔那名那子說,這世間有一種人--百毒不侵,我便是他說的那種人."說罷微微一笑,帶著一絲狡黠.

她的笑容令靖國侯心中一動,說不清的熟悉感蔓延在心間,見意瀟對她如此緊張,心中頓覺不安,這麼多年,他識人無數,卻看不透眼前這名年輕的美麗女子.她武功高強,百毒不侵,氣質高雅脫俗,容貌傾國傾城,只可惜出身低賤,又與辰王有過瓜葛,否則,封她為後也不是不可.想起之前與他針鋒相對,方才卻又以身試藥,為他脫罪,雖然她說百毒不侵,但僅憑他極力反對立她為後這一點,她就應該落井下石,盼他出事才對,為何反而要助他脫罪?甚至不願承認是在幫他,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沒事就好."南宮傲看著他們相握的手,臉色微沉,不悅卻柔聲道:"凝兒,往後不可再這麼胡來."

如陌知他是真的擔心,便真心的衝他微微一笑.

冷意瀟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想到她即將被封為後,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他認為如陌這樣的女子不屬於王宮這般陰暗的地方,她應該是自由的,沒有任何羈絆,不應處於是非中央.為人所道."如陌,你……真的想做王后嗎?那是你的理想嗎?"

是嗎?那是她想要的嗎?她忽然有些迷茫.

冷意瀟見她茫然的目光望向遠處,又道:"若不是,那麼,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的願望?她竟不知道,自己的願望,從何時起,她丟失了自己?

曾經的願望,一家人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曾經的願望,得一個兩心相印愛他如生命的夫君,一生不離不棄,做一對神仙眷侶.

曾經的願望,解了生死蠱,與那個在她最為絕望之時給了她溫暖和希望的男子相互溫暖,永生相依.

然而,那些都已經成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所以,在她短暫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生命裡,她不想再有願望,因為願望,永遠只是美好的幻想,一旦破碎,便會跌入地獄的深淵.

她清淺的嗓音有些飄渺道:"我,沒有願望."

冷意瀟一怔,深深地望著她道:"那就和我一起走遍天涯,撫琴弄曲,看盡天下風景,可好?"

走遍天涯,撫琴弄曲,看盡天下風景!和她的哥哥一起,那是多美的情景,可是……

南宮傲見如陌面露嚮往的神色,頓時,心中一震,她竟然動搖了!面色一沉,冷聲道:"意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竟然當著孤的面,引誘孤未來的王后與你一起私奔!拋去孤的身份不說,但就孤一直當你是朋友和兄弟,你又怎能如此作為?"

冷意瀟淡然的面色微微一變,他只顧著她了,沒有考慮到傲的感受,是啊,傲是他的朋友,也是兄弟,他的如此作為,卻是不應該,但他,希望她不要活得那麼累.望著南宮傲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絲歉意,道:"傲,她不屬於王宮."

南宮傲冷冷道:"就像她說陵王的,配不配為後是孤說了算,而屬不屬於王宮,是她說了算.凝兒,是你說要做我的王后,如今我為了你,不惜與曄決裂,又與滿朝文武對立,甚至與天下作對,拿江山做賭注,在這個時候,你會棄孤而去嗎?你當真鐵石心腸,想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目光沉痛,邪美的面容帶著對她的期盼,令她心中微痛.她竟然心動了,對於哥哥的描述,她生出了一絲嚮往,可她忘了,她早已失去了幸福快樂的資格.她答應過不會離開南宮傲,他為了成全她的報復,做到了如此地步,她又怎能棄他而去.況且,若她放不下對微瀾沁貞的歉疚,放不下心中的執拗,那麼,天下風景在她的眼中也會是一片灰白的景象.而哥哥應當有屬於他自己的幸福,不應該將注意力和感情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望著南宮傲的愈發黯淡的眸子,她淺淺一笑道:"傲,你放心,我會履行承諾."

南宮傲似是鬆了一口氣,見冷意瀟目光中一閃而逝的失落,卻也高興不起來.

冷意瀟道:"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帶你去府中四處走走吧."

如陌點頭笑道:"好.我要去你的意瀟閣."

冷意瀟一愣,微微詫異道:"你怎知我住的地方叫意瀟閣?"

如陌一怔,眸光一閃,笑道:"因為你叫意瀟,所以你住的地方就是意瀟閣."

如此簡單的解釋,看似極其合理,然而,背後的原因,又有幾人能猜透?

南宮傲看著兩個如仙的身影旁若無人般自然的牽著手,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們之間總是那樣親近而自然,自然到令他無法去嫉妒,卻又忍不住會羨慕.轉頭見靖國侯緊皺的眉頭,面上有擔憂和不解的神色,便道:"靖國侯也陪孤去瞧瞧吧,孤還未去過意瀟閣呢."說罷便率先走了出去,靖國侯跟上.

出了靈堂,穿過一個迴廊,往後院行去.路邊的一草一木,都是一段回憶.在那棵參天的古樹上,她曾經為就一隻受傷的鳥兒,從上面摔下來昏迷了一天一夜,害哥哥被父親責罰跪了三日,只因為哥哥當時不在她身邊.

"意瀟閣"三字映入眼簾時,如陌的心驀地一緊,那帶著飄逸隨性之風卻顯得稚氣的三個大字,是那樣的醒目,觸動她的心,喚醒她塵封的久遠記憶.

"哥哥,你快看,這'意瀟閣'三個字可像是哥哥寫得?嫣兒花了好多心思呢,是送給哥哥的生辰禮物,哥哥喜歡不喜歡?"七歲的她為了模仿哥哥的字跡,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每日練習.

哥哥寵溺的揉著她的發,溫柔的笑道:"嗯,很像,嫣兒的禮物哥哥最喜歡了,哥哥把它做成牌匾掛在門口好不好?"

她開心的笑起來,目光晶亮晶亮的."好啊,那要一直掛著,等嫣兒以後寫了比這更漂亮的字才許換下來."

"好!哥哥都依你."

……

冷意瀟見她停住腳步,面上佈滿懷念與憂傷的神色,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如陌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平了平心緒,淺笑道:"牌匾該換了,這三個字帶著未脫的稚氣,配不上你."

冷意瀟望著那個已經有些發舊的牌匾,目光中充滿了懷念,輕輕搖頭道:"對我來說,這三個字是世間最美好的字,它代表著一個妹妹對他的哥哥的全部感情,是我最為珍惜的物品之一,我永遠也不會換下它."

他如仙般的面容充滿了哀傷,如陌別開臉,目光正對之處,是緊挨著的意瀟閣的一個敞開的園子,那園中一角,兩棵樹之間掛著一個鞦韆,扶手之處,儘是花籐纏繞,風吹過,輕靈的前後搖擺,令整個院子給人感覺十分的悠然而閒適.

如陌不自覺的往那個院子走去,那院子正方的木架門上懸掛著"凝嫣閣"的牌匾,與"意瀟閣"三字的筆風如出一轍,卻明顯比那"意瀟閣"三個字看起來要成熟了許多.這才是哥哥的字,比南宮曄書房裡掛著的那一幅要好,這富有感情的書寫筆風,更顯得生動了許多.

她步伐緩慢的走到那架被古樹包圍被花籐纏繞的鞦韆旁,輕輕觸摸著,彷彿在觸摸久遠的記憶.記得春天的時候,這裡是百花環伺,美不勝收.因為她喜歡,所以父親幫她綁了鞦韆,母親為她在周圍種滿了花,哥哥替她綁了花籐.

十年已過,景物依舊在,面目已全非.

她轉過身子,不由自主的走進屋去.金絲楠木桌椅潔淨得沒有一絲灰塵浮土,似乎這屋子裡一直有人居住似的,乾淨而整潔,屋子的擺設與十年前一般無二.

寢居內的牆壁上掛著一幅足有一人高的畫像,一個約六七歲帶著滿身靈氣的女孩蕩在百花環繞的鞦韆之上,被風揚起的長髮在空中飄舞,張揚著快樂的心情.雙眸晶亮如暗夜的星辰,面上洋溢著燦爛而幸福的笑容,生生的掩蓋了周圍的百花呈現出來的妖嬈之姿.她的手輕輕撫上那女孩稚嫩卻美麗的臉龐,心中酸澀之極,那毫無防備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那曾經屬於她的一切,她的快樂,她的幸福,早已離她而去,變得遙遠不可觸及.

水霧再次浮現眼眶,她生生的別開頭,不敢再看下去.

緋紅的輕紗圍在床的四周,在夏日的微風中,飄搖擺動,彷彿女子的曼妙舞姿訴說著一個女孩旖旎的夢想.床上的錦被,是母親親手繡得唯一一副江南煙雨圖.這屋裡每添置一樣物品,皆是父母和哥哥親手所做,從不假手於人.他們說,那是他們對她的愛.而她,是他們的天使,是他們一切幸福的來源.

她如玉的指尖滑過屋子裡的每一樣物品,帶著深刻的懷念和不捨.當目光落到妝台之上擺放得很整齊大小不一卻個個精緻的十幾個木盒時,她心底一震,緩步走了過去.精緻的木盒被打磨光滑的表面,刻著暗花,栩栩如生彷彿正在努力的盛放.輕輕打開,每一個木盒裡面都放著一個木簪,各不相同的形狀,但每一個都非常的漂亮.她不喜歡金銀珠寶,她喜歡的只有父親親手做的一切有關於木製的玩意.

"娘頭上的木簪好漂亮,嫣兒好喜歡,爹爹偏心,都不給嫣兒做髮簪,嫣兒以後不理爹爹了."

父親望著撅著小嘴的她,心軟成一團,連忙哄著她:"爹的寶貝兒喲,快別生氣,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只給嫣兒做髮簪,還給嫣兒做一個裝髮簪的漂亮木盒,好不好?哎喲,我的寶貝女兒!"

她立刻眉開眼笑的抱著父親,在他的俊臉上使勁親上一口,狡黠的笑著:"真的嗎?就知道爹爹最疼嫣兒了,那……嫣兒每年都要一個,木盒也要."

父親愛憐的捏了捏她的俏鼻,滿口應道:"好,好,好.別說是一個了,只要我的嫣兒喜歡,多少個都行."這個在別人眼中的冷面將軍,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時,母親和哥哥總是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女,笑得幸福而滿足.

冷意瀟一直站在門口,望著她輕顫的手撫過屋子裡的每一樣物品,帶著那樣濃烈的感情,緊咬著唇,眼中抑制的水霧,無不昭示這她正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麼,那渾身散發出來的極致的哀傷和懷念,令他的心止不住的顫抖.

是她嗎?若不是她,他是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會對這裡的一切如此的熟悉和感傷,只有她才知道這裡的每一樣物品都飽含著那樣深刻的意義.

若是她,那麼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

他曾希望當年被母親推下懸崖的人是他,因為死的那個人不會再痛苦,而活著的人卻要一年又一年飽受思念和悲痛的煎熬.如果,親眼見著妹妹被母親推下懸崖的他已如此悲涼,那麼,被最敬愛的母親親手推下懸崖的妹妹,她又該是何等的悲痛欲絕?也許,在她活下來的那一刻,才是命運對她殘忍的開始.

冷意瀟張了張口,但那一聲"嫣兒",卻卡在喉嚨裡,無法發出聲音.

要她承認自己的身份,承認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傷害,那對她,也許是一種殘忍.

猶記得那一夜,聖心湖,她對自己名字的解釋:如陌,再見如陌路.

原來,竟是如此!

南宮傲與靖國侯到來之時,靖國侯看到如陌手中捧著臉色遽變,勃然大怒:"你在做什麼,誰讓你懂我女兒的東西?"說罷快步走過去,在眾人都未來得及反應時,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木盒,大力的將她往一旁推去.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如陌完全喪失了反應,只覺身子一個不穩,向一旁的桌子重重的磕了下去.在冷意瀟與南宮傲兩人的驚呼聲中,只聽"砰--"的一聲,額頭與桌角的猛烈撞擊傳來的劇痛,令她的頭一陣眩暈,幾欲昏厥.

毫無防備下的傷痛更令人難以承受.






七十七章

冷意瀟驚慌的掠到她身邊,忙扶住她的身子,溫熱的鮮紅液體自額角流出,在她光潔的臉頰橫行,他的手顫抖著撫上她的臉,聲音也跟著顫了起來."你……怎麼樣?"

如陌先前眸中浮現的水霧盡數散去,眼神變得十分的清明,勾出一抹冷笑,推開冷意瀟的攙扶,緩緩站起身,冷冷的望著那一排整齊的精緻木盒,笑得無比諷刺.

南宮傲站在她身旁,面容陰沉,望著靖國侯的目光異常冷冽,一字一字,厲聲道:"靖國侯是不是太過分了?凝兒方纔還救過你的命,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為了一個木盒,竟然傷了她!"

靖國侯回頭望向如陌,見她額角鮮血直流,目光倔強,笑容諷刺,不禁心中一緊,這個眼神怎得如此熟悉,彷彿跟了他許多年似的.他只是緊張那個木盒,隨手一推,沒想到竟跌得如此嚴重,以她的身手,應當可以閃開,不至於磕到頭.

拋開疑惑,目光再次轉到自己手中的木盒,聲音冷漠道:"這木盒對別人不算什麼,但它是我送給女兒的禮物,誰也不許碰,即使是救過我的命也不行."

南宮傲目光一凜,正待開口,卻聽如陌笑道"女兒?誰說靖國侯的女兒?是她媽?"她纖細的手指著牆壁上的那幅畫像,笑得淒涼,道:"如果是她,那麼,靖國侯往後不必再做這些個無用的東西,因為她,不會再稀罕."

靖國侯面色一變,怒道:"你知道什麼?我的嫣兒最喜歡的便是我做的這些玩意,她每次收到都會很開心,她怎會不稀罕?"

如陌諷笑道:"是嗎?可是,人死都死了,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靖國侯身子一震,似被擊中了要害,眉頭緊鎖,目光沉痛,無力的反駁道:"誰說我的嫣兒死了,才自欺欺人罷了.

放下手中的木盒,緩步挪到那副畫像前,抬手撫上女孩洋溢著快樂的晶亮眸子,冷漠而滄桑的面容盡顯寵溺和慈愛.他的嫣兒,如此聰慧善良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死?

南宮傲目光觸及那幅畫時,心中一驚,整個人怔愣當場,脫口問道:"這畫中女孩是誰?"

靖國侯聲音無比溫柔道:"是我的嫣兒,我的寶貝女兒,是如精靈般聰慧美麗的女孩,是能給人帶來幸福快樂的天使.她叫凝嫣,她母親說,是凝聚時間靈氣於嫣然一笑間.她很善良,善良到不忍心見一隻螞蟻死去.她總是帶著甜甜的笑容,一副幸福快樂的模樣……"

此時的他,不是曾經的冷面將軍,也不是王宮中極力反對立她為後的靖國侯,他只是一個父親,一個在女兒面前無比慈愛的父親,帶著對女兒的驕傲和自豪.

如陌心中一痛,狠狠轉過頭去,不再看畫中女孩甜蜜幸福的笑意,冷冷的打斷道:"那又怎樣?太過幸福快樂……並不好,因為,那只會令她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變得更加的倉惶和絕望."

靖國侯一怔,驚詫的望著她.她的話如刀子一般劃在他的心上,耳邊迴響起嫣兒落入懸崖的那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那樣的倉惶和不敢置信.撫在畫中女孩臉龐的手急劇的顫抖著,驚痛的目光,落回到畫中女子的笑容之上,淚光浮現,帶著心痛的聲音,喃喃喚道:"嫣兒……是這樣嗎?"

倉惶和絕望?!這便是她落下懸崖那一刻的心情?也許這樣的形容遠遠不夠吧!冷意瀟異常心疼的看著她倔強的眸子,伸手握了握她在這七月間仍冰涼如水的指尖.

南宮傲望了望畫中女孩,再看向如陌強忍的悲傷情緒,所有的疑惑在這一瞬間全部解開.那笑靨如花滿身靈氣的女孩……不正是十年前的懸崖底下那個清冷淡漠的女孩嗎?一個被母親當作是報復父親之棋子的女孩,她心裡,會有多痛呢?經歷了遽變,兩張相同的面孔,是如此截然不同的表情.

難怪她在靖國侯說她出身低賤時,如此激動到難以接受!難怪她會到撲倒意瀟懷裡傷心的哭泣!南宮傲望著她的目光,滿是心疼,還有一絲愧疚,因為這一切,起源於她的母后.

看如陌似乎並不打算主動挑明身份,而靖國侯也沒有認出她,如此下去,只怕他父女二人,徒然的相互刺傷.想到此,便道:"早就聽說靖國侯愛女如命,今日孤才真正的相信.既然靖國侯如此思念令千金,不如今後就把凝兒當成是你的女兒……"

不等他說完,靖國侯凌厲的目光直射而來,帶著憤怒的神色,彷彿南宮傲讓他把如陌當成自己的女兒是對他女兒的侮辱和褻瀆.只聽他冷冷道:"王上雖是一國之君,但有些話也不可隨意亂說.我的女兒只有嫣兒一個,她是那麼聰慧,那麼善良,那麼快樂,在這個世上,誰也代替不了.更何況是她這樣的女子."他的視線掃向如陌,極為不屑的模樣.

如陌目光寒涼,唇角帶笑,出口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浮不定,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幽聲道:"我這樣的女子?靖國侯以為, 如陌是什麼樣的女子?呵……善良?那是因為她沒有面臨殘酷的生死抉擇.當一個善良的人立在血腥中央,面對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時,她是否還能單純善良,任人宰割?"

眼角的餘光見到靖國侯身子微微一顫,她深吸了一口氣,極力抑制眼中的薄霧,令其變得清澈明朗,卻徒勞無功.唇角笑意更深,繼續道:"快樂?那是源於她從未曾經經歷過刻骨的悲傷和絕望.當一個快樂的人被至親的人拋棄,被當做是復仇的工具,毫不留情地推下萬丈懸崖時,她是否還會幸福快樂,笑靨如花?當歷經九死一生後,她該為劫後餘生感到慶幸,還是該為永生無法癒合的心殤而感到悲涼?"

"你……?"靖國侯震驚的瞪著雙目,心中驚駭無比,她,是誰?怎會知道這些?難道她認識嫣兒嗎?微顫著聲音問道:"你……怎會知道?"

冷意瀟只覺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緊,那尖利的指甲似地=扎破了他的皮膚,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只因,心更痛.殘酷的生死抉擇,任人宰割,九死一生,這些都令他無法去思考其它.感覺到她的身子都在顫,她的指尖力度隨之加大. 他心中愈發的痛了起來,她平常就是這樣掐著自己的手心,以圖用身體的疼痛來緩解心裡的悲痛嗎?嫣兒……她究竟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如陌太高了下巴,再次深吸一口氣,冷笑道:"我當然知道.我還親眼見證了她所有的苦難,見證了她這十年來所有的悲慘生活.你所說的善良,早已被她拋棄,在她被扔進百名死士中央時,鮮血在她手中蔓延,染紅了她的雙眼,令她明白了,善良除了會帶給她死亡之外,什麼也做不了.而你所說的快樂,早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被遺失在這個府中你的門前,掩蓋在皚皚白雪之下,被冬日凜冽的寒風凍結.還有……聰慧,就是因為她的聰慧,因為她與生俱來超越常人的領悟力一級被稱為骨骼奇佳,是練武的器材,所以被一個魔鬼當成是練武的工具.為了不讓這個工具成為刺殺他的利器,那個魔鬼以自己的血和著這世界上最可怕的蠱蟲灌入她的口,然後……吞入腹中."

屋裡的三人皆是滿臉震驚,滿眼痛意,緊張的望著她,卻無一人開口.他們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該問些什麼.因為,那一切已經,而她還在他們的面前.

靖國侯更是緊鎖眉頭,渾身顫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竟令他一時無法做出反應,她所說的一切,她無法掩飾的傷痛表情,在她的笑容背後,顯得那樣的哀痛而悲絕.若不是親身體會,誰會有這樣深刻的感情宣洩?若不是親身體會,她又怎會為其痛而痛,為其悲而傷?又怎會因那跪於雪中的一夜,如此怨,如此的耿耿於懷?那是他唯一一次狠了心,但誰能知道,他在陪著他們兄妹兩的那一夜,心裡有多苦有多痛?若不是沒有辦法,若不是為了不讓她受到傷害,他又怎會答應娶那個公主,背叛心言.若知道心言會如此很絕,他絕對不會妥協,即使她們用嫣兒的性命相要挾,他也決不答應.

緊緊盯著他的眼界,感受著她的父親目光中愈發深沉的痛意,她加大了唇角的弧度,笑意更甚,卻愈加冰冷.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知道,什麼生死蠱嗎?生死蠱,就是--求生不得,求斯不能!當一個人在遭受萬蟻嗜心之痛,掙扎在生死邊緣時,卻被人當作是無聊之時打發時間的玩具,供人觀賞取樂.你以為,在這種情況下活過來的人,她,還會善良,還會幸福快樂嗎?"

原來她,竟是這麼活過來的!!那個魔鬼是誰?誰會這麼狠心對一個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孩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冷意瀟用另一隻顫抖的手撫上她的面龐,她眼中強忍的迷濛水霧,令他心疼,然而,唇邊的冰冷笑容,卻更讓他的心被揪緊生硬的疼.這麼多年來,他以為他是這個世上最悲哀的人,但與她相比,他的痛又算得了什麼!嫣兒,要怎樣才能讓她不再痛,要怎麼做,才能幫我找回幸福和快樂?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便是她這十年來的全部感受!

晶瑩的淚水終於抑制的滑下了眼眶,帶著微褪的溫熱,流淌在唇邊,鹹澀的滋味在唇舌間蔓延.她猛然轉身,衣袂在空中揚起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無一絲聲響的屋子裡敲擊著幾人的心,是尖銳的利器劃過心間的感覺痛到無以喻.

"嫣兒……"帶著顫意的聲音終於溢出靖國侯張著許久的顫抖雙唇.只見他滄桑的俊美面容淚痕滿佈,這個曾經馳騁沙場從無敗仗的冷面將軍,這個十年來除了冷漠淡然沒有別的任何表情的中年男子,終於在得知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還活著的時候淚流滿面.

如陌卻冷笑一聲,淡淡道:"那個善良美好的冷凝嫣已經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雙手沾滿血腥,帶著滿腔怨恨,被江湖人稱為妖女卻又聞風喪膽的魔宮宮主--如陌,再見如陌路的如陌.一個沒有教養的低賤女子,一個被稱之為禍國妖女的不潔之人.歷來紅顏禍水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靖國侯還是離我遠一些的好,以免將來,被如陌連累."

驚痛的雙眸充滿了自責與懊悔.那個被他口口聲聲稱之為出身低賤的女兒,竟是他疼愛如生命的寶貝女兒.

他的嫣兒,她,活著!還做了魔宮的宮主.可是他卻沒認出來,他應該能認出來的,那是他的女兒啊,他最疼愛的寶貝,他怎麼會認不出來呢?如今細看之下,那側臉的優美輪廓,與心言多麼的相像.她的眸子與小時候一般清澈,只是那眼中曾經的燦爛光芒被傷痛後的清冷淡漠所取代.而他對於她的記憶卻停留在十年前對她的理解,快樂似天使,皎潔若明月.所以,他認不出來.

她竟然遭受了如此的苦痛,不!是非人的折磨.而他這個父親,卻在她如此艱難的活下來,指責她不夠善良,稱她為琴妓,說她是不潔之身,是沒有教養的低賤女子!他……可還有資格,稱之為一個父親!

望著她單薄的身影,渾身散發著的悲涼氣息,她所說過的話一一在耳邊迴盪.身子遽然一顫,只覺得心口越來越痛,有腥甜入口,他強嚥了咽,撫著胸口,艱難地走上前,拉著她一隻手臂,忍痛問道:"你說的那個魔鬼是誰?告訴爹爹,爹爹將他碎屍萬段."

如陌冷漠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恨意道:"不必了, 你以為如今的我還是十年前的我嗎?早在兩年前,我神功初成之日,便已將他碎屍萬段,連半點骨灰也不曾留下."

"那你的蠱毒……"搓骨揚灰?!能令他的嫣兒如此作為,那個人,該是多麼的可恨!一個人的本性從來不會變,即使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難,他也仍然相信,他的嫣兒內心還是善良的,只是她學會了怎樣保護自己.

如陌冷冷的打斷他的話,道:"我的死活,不需你操心."說罷便甩開她的手,快步出了門.

靖國侯悔痛之下急怒攻心,只覺眼前一黑,便向一旁栽了下去.

"爹……"冷意瀟欲追如陌的腳步連忙停下,回身去接靖國侯軟倒的身子,驚喚道:"爹,你怎麼了?"

雙目緊閉,任冷意瀟怎麼喚也沒反應.一縷鮮血順著緊閉的唇角溢出,滑過耳旁,將冷意瀟月白的衣衫染成觸目的殷紅,卻仍然不停地繼續暈染,彷彿永無止境般.南宮傲一驚,連忙對外面喚道:"西雷,速速回傳御醫,要快!"

西雷連忙應了,迅速消失在靖國侯府.

院中的如陌聽到冷意瀟的驚呼,頓住腳步,僵直著身子,心中複雜非常.既已請了御醫,應當不會有事.她啟步向靖國侯府外掠去,感覺到南宮傲跟著她,便在府外停住了身子.

南宮傲停在她身後,雙手欲扶上她的肩,而她卻忽然轉身面向他,再往後大步退去.

南宮傲輕輕的歎口氣,心疼的柔聲道:"凝兒,沒想到你竟受了這許多苦.但靖國侯,你也不能全怪他."

如陌冷冷一笑,道:"不怪他?那我該怪誰?你的母親嗎?"

南宮傲一怔,張了張唇,竟無語.是他的母后一手製造了這一切,用王權逼迫不成,便用靖國侯最疼愛的女兒性命相要挾,面對王權,一個忠於朝廷的將軍,若做不到背叛,便只能選擇承受.可那是他的母后,也是他最愛的人,他不會去評判什麼.

如陌再次冷聲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別跟著我,晚些我自會回宮."說罷便迅速啟步離去.

雨後的陽谷灑在道路的兩旁,透過蔥鬱的樹木印在地上是斑駁的殘影.彷彿心中的淚痕,印記深刻卻無法捕捉.她疾奔的腳步漸漸停歇,在偏僻的小道上緩慢的行走,整個身子沉重的彷彿背負著千金重擔般,疲憊得令她感覺到連睜著眼睛都是一種負擔.

過於濃烈的感情,不論是愛恨癡怨,被埋藏在心底深處,終是蠢蠢欲動,不甘就此被淹沒,在每個觸動的瞬間,奔流而出,提醒著她它的存在.若從未擁有過,也許就不會如此痛苦,不會如此渴望溫暖,如此懷念幸福的感覺.

她並不打算讓他們知道這一切,然而,面對父親口口聲聲的善良與快樂,她,終是無法再壓制心頭的怨痛,那曾承受的一切,壓在她的心頭太久,太久……好想放下一切,放下所有的情感,不論是愛,還是恨,又或是怨,甚至是愧疚與虧欠,可是她,放不下.她,終極摯愛一介俗世凡人,永遠也無法真正的超越塵世,終其一生,逃脫不了感情的羈絆.

忽然,一陣熟悉的痛感襲上心頭,腹中的蠕動,似在努力的吸取著什麼,強烈的抽痛令她倒吸一口涼氣,眼前一陣眩暈,身子頓時失去了力氣,連忙靠上旁邊的樹木,竭力穩住即將軟倒的身子.

痛……好痛……這是為什麼?上月以寒玉床壓制過一次,這才不到半月.

她雙手使勁的按住腹部,期待能減輕一些痛苦,然而,這一次卻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純粹而尖銳的痛感,彷彿異常重要的身體裡的一部分,被一點點從體內抽離,然後被那可恨的東西吸取.一輪又一輪的襲擊,令她禁不住眼前一黑,無法支撐的向地上滑去.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倒在這裡,她不要--聽天由命!

靠著頑強的意志勉強撐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的看到不遠處轉出的身影,那穩健有力的腳步聲仔這寂靜的小道上發出沉門的響聲沿著地面傳進她的耳中,震得生疼.那上好錦緞的黑色衣袍,被風掀起的一角,在空中張揚著飛舞,在身後眾人當中,訴說著他無上的威嚴以及無與倫比的絕對氣勢.

他冷酷無一絲表情的俊美絕倫的面容在觸及到軟倒在地的她時,瞬間佈滿了驚慌之色,張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的喚道:"陌兒……"

她終於閉上雙目,徹底的失去意識之前,感受到他狂奔而來的身影,迅疾而慌張.

是他!也好.她可以放心的休息一下.

這條路是辰王府去軍營的近道,南宮曄身後跟秦征曲戰等人,正欲去往軍營議事.卻看到她雙手抵腹,眉頭緊鎖,一條殷紅已凝固的血跡自額角延伸往下,在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艷美面容之上刺目驚心,勝雪的白色衣襟上點點猩紅,軟倒的身軀無力地滑向冰冷的地面.

南宮曄只覺心被揪緊,慌忙向她奔去,抱起她完全癱軟的無力嬌軀,顫聲喚道:"陌兒,陌兒……"

見她毫無反應,頓覺恐慌,一時間,竟失去了慣有的冷靜,眼中流瀉著濃濃的焦急之色,竟忘了他該立刻回府找齊澈,而不是在這裡徒然地搖晃著她較弱的身子.

"陌兒,你怎麼了?"

"快醒醒,陌兒……醒醒……"

身後的眾人似被石化了般,震驚地望著他們心目中如神一般高大,一向鎮定自若彷彿天塌下來也不能令他現出一絲驚慌之色的王爺,在這名女子昏迷倒下之時,竟然……方寸大亂.

秦征先反應過來,忙道:"王爺先別急,齊先生應當有辦法."

一語驚醒夢中人,南宮曄立刻冷靜下來,該死的,他竟忘了!這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他人的提醒.再不做猶豫,扔下一句:"調兵之事,改日再議"後抱著她便飛奔回府.

剛剛將她放在書房的創傷,長風便帶著齊澈匆匆而來,將外面的熱風席捲進屋.

"齊澈,快看看陌兒究竟怎麼回事?"

齊澈搭上她的脈,眉頭緊皺,只瞬間,臉上勃然大變,怔怔地回頭望向南宮曄,目光異常複雜.

南宮曄心中一驚,連忙問道:"她怎麼了?"

齊澈轉過頭,望著床上面色蒼白仍在昏迷中的女子,心中有些疼,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老天為何就不肯善待她,給她一線生機?

南宮曄見他不語,頓時急躁起來,一把抓住齊澈的衣領,怒聲道:"她到底怎麼了,快說!"

齊澈這才沉沉德歎了一口氣道:"她,有身孕了."






第七十八章

"什麼?"南宮曄驚訝的張著唇,不自覺反問出聲,鬆開了齊澈的衣領,步伐不穩的往後退了兩步.

身孕?!她……有了身孕!他早該相信那一夜他們是真的發生了,卻仍然一廂情願的選擇自欺欺人,心存僥倖.他從何時起變得如此的懦弱了?為什麼每次面對與她有關之事,他都會選擇逃避?這,從來都不是他南宮曄的作風.

心在抽痛著,面上的表情既驚且痛.目光從她絕美的面容緩緩移到她平坦的小腹,那裡面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那個小生命在將她與王兄的生命緊緊牽連在一起的同時,也宣判了他感情的死刑,注定了他的未來,只能是孤獨終老.

如果……如果那是他和陌兒的孩子,那該多好!他和陌兒的……這個想法令他的心沒來由的忽然一震,也許,也許……是他的呢?

帶著期盼的目光看向齊澈,卻發現他正望著如陌出神,帶著心疼和無奈的表情,不禁心一沉,不再暗自揣測,直接問道:"齊澈,這孩子……幾個月了?"

齊澈回神,見他目中帶痛卻又存著一絲僥倖,便明瞭他的心思.想想如陌如今的境況,不禁歎了一口氣,竟沒有答話.

南宮曄見他歎氣,又不答話,眼中的希冀之色漸漸破裂開來,心,沉了又沉,似站立不穩般扶了床欄,捶眸,黯淡了神色.

他不該有希望的,因為希望,破碎之後,只會令人更加的絕望.

一旁的長風件南宮曄情緒低落,渾身散發著悲哀的氣息,彷彿遺失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而齊澈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便輕輕碰了碰齊澈,道:"王爺問你話呢."

齊澈抬頭看了眼南宮曄,微微一怔,他竟然自這個高高在上行事雷利果決的辰王俊美絕倫的面容上,看到了一種名為悔痛的表情,沉重而深厚.他終於,後悔了嗎?若他知道這個孩子即將面臨的殘酷命運,那他,又當如何?

正待啟口,卻聽南宮曄沉痛的嗓音道:"不必說了."

轉身,沉重的步伐在地面拖出長長的聲響,悶悶的,如同他此時的心,無法呼吸的沉悶窒痛.在他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齊澈平淡卻肯定的話語:"已兩月有餘."

他前行的腳步立刻頓住,一時間竟未曾反應過來.

齊澈說……兩月有餘?!那麼,這個孩子……是他的!

募地,一陣狂喜充斥心頭,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轉身看著齊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充斥心頭,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轉身看著齊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是怒.這該死的齊澈,問了半晌遲遲不說,還唉聲歎氣.他以為

……

還好,不!是幸好,幸好是他的!

飛快的行至床前,坐在她的身邊,伸手撫上她美麗的臉龐,動作輕柔之極,似是怕驚醒了一個沉睡的仙子,將會離他而去般,小心翼翼.眸光遽亮,如燦爛的星辰,性感的雙唇一時間不知是該張還是該合,只唇角愈來愈深的笑意瀰漫,使他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更加的生動迷人.

長風愣住,跟了王爺十六年,還是第一次從他的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即使是曾經勝仗歸來,他也不曾煥發過這般動人的神采.這是失而復得的欣喜,是對未來美好的無限憧憬.

齊澈眉頭緊皺,喚道:"王爺……"剛喚完,便見到南宮曄回頭,他眼中無法掩飾的狂熾的欣喜之色,令齊澈接下來的語言全部梗在了喉嚨,無法吐出.

南宮曄笑望他道:"齊澈,謝謝!"謝謝他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不為孩子本身,而是因為那個孩子讓他與陌兒之間有了牽繫,令他的生命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燭火.

轉眸望向如陌的臉龐,看著額角猙獰的傷口,心口一痛.聽說她和王兄一起去了靖國侯府,怎會一個人出現在那裡,還受了傷!這傷是怎麼來的?是誰膽敢傷了她?若不是正好碰上他經過,她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昏倒在那偏僻的小道上,該有多危險!

命人打來了溫水仔細的幫她清理傷口.對一旁的齊澈道:"開幾幅藥,幫她調理下身子,不管多珍貴的藥材,本王都會想辦法弄到."

齊澈目光望向窗外,有淡淡的傷感,出口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只怕是什麼藥也無用."

南宮曄只顧著手上輕柔的動作,整個人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欣喜當中,並未注意齊澈的異樣.只隨口問了聲:"你說什麼?"

齊澈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沒什麼,我這就去準備.她可能需要到夜裡或是明日早晨才會醒轉,在醒轉之前會有一段時期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這時期,王爺最好別離開她身邊."

南宮曄微微蹙眉,道:"怎麼需要這麼久?她的身子,是不是還有其它問題?"

齊澈似沒聽到他的話,只低眸道:"我去準備藥了."說罷便轉身往外走去.

南宮曄望著齊澈離去時被傷感籠罩的背影,一種強烈的不安在他心中蔓延,究竟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不論是什麼,這個孩子,他一定要保住,保住了孩子,才能保住他與她的未來和希望.

望向她緊閉的雙眼,那雙美眸在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時,會有何種神色呢?會和他一樣欣喜若狂嗎?伸手撫上她平坦的小腹,那裡孕育著他的孩子,將會是他與她生命的延續.唇邊蕩漾的笑容,一半是歡喜,一邊是憂愁.口中輕輕呢喃.

"陌兒,陌兒……有了孩子,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傷害你,我用自己的生命向你保住."

"陌兒……陌兒……"

他俯下身抱住她單薄的嬌軀,性感的唇輕輕的落在她嫣紅的唇瓣,好柔軟的觸感.令他的心,軟作一團.輕輕握起她柔若無骨的纖細指尖,放到自己的俊容之上輕輕摩擦,眸中溢出的深情,似要將她淹沒般,異常濃烈而哀傷.

如海的夜色中,月光靜謐如水,輕柔的灑在辰王府的每一個角落,溫柔的顏色,如同他此刻的情,濃郁而深沉.

南宮曄側躺在她的身旁,一手摟著她的纖腰,望著她的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之下,柔和靜美.而他性感的雙唇在這美麗的夜裡,張合間,訴說著他甜蜜的愛戀一級對未來的美好勾畫.

"陌兒,有你在身邊的感覺,真好!待我為王兄盡完這最後的責任,我們一起隱居山林,一家三口過著最逍遙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忘記那些不好的記憶,欠你的,我願用我的一生來償還."

"陌兒,沒有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對不起,從前的我不明白,原來愛一個人,可以超越自己的尊嚴."

……他就這麼在她身邊不停的說著,彷彿要將這許多日子以來憋在心裡的話全部說完.

忽然感覺到她似乎有些不安,眉心漸漸糾結起來,面色發白,光潔的額頭有細細的汗滲出,胸口起伏不定,唇微微張著,似是想要喊叫卻又叫不出聲,痛苦異常.

他心中一慌,忙伸手捧著她的臉,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在她耳旁輕柔卻又帶著焦急的語調,喚道:"陌兒,你怎麼了?陌兒……"

她面上的表情愈發的痛苦糾結,眼簾抖動,似是拚命的想睜開眼睛卻又睜不開,睫毛輕顫,整個身子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南宮曄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力量,安撫她睡夢中極度不安的情緒,卻發現她手指冰涼,毫無一絲一毫的溫度.頓時慌了神,對著外面叫道:"來人,來人--"

他忘了,在夜裡,他的書房附近一向不留人伺候的,所以根本無人能聽見他的喚聲.

"陌兒,你到底是怎麼了?做惡夢了嗎?別怕,有我在."

"我是曄,是那個石屋裡的少年.你還記得嗎?"

"我的陌兒……"

見她面色愈發的蒼白,額頭的汗水滴落在雪白的錦緞,暈出淡淡的潮濕之色,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慌,一急之下,也未曾多加考慮,扶起她的身子,盤腿坐在她的身後,雙手貼著她的背心,試圖以內力平息她體內的躁動不安.原本這既不符合常理的舉動,卻奇跡般的令她漸漸平靜了許多.

感受到她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躁動不安的情緒也慢慢平息.他稍稍鬆了一口氣,放平她的身子,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平她依舊糾結的眉心,在她耳邊呢喃道:"陌兒,你嚇到我了.我以為這天間再無任何人任何事,能令我感到恐慌,但自從你出現之後,這一切都已不同.只要是與你有關之事,無不牽動我的情緒我的心."

"自從我的生命開始了代替的旅程,我便學會了拋棄一切情感,唯一的責任便是代替他完成他的心願,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護我們共同的親人.在這十八年來,我不知道什麼是愛,直到你的再次出現.你令我體驗了愛一個人的心情,那種患得患失的對於愛情的嚮往和恐懼,令我長時間的處於緊張與防備的狀態,以至於在遭受到打擊之後,便傷人傷己."

他的目光望向半開的窗外,一貫強硬的氣勢在這個孤寂的夜裡,心愛的女子面前,化為了繞指柔,帶著哀傷的情緒,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邊,有著飄渺之感.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之中的他沒有發現面前的女子微微顫動的眼簾.

"我曾經憎恨過除母后以外的所有女人,因為她們美麗而柔弱的外表之下總是深藏著一顆黑暗的心,毒如蛇蠍.所以,對於那些投懷送抱的大臣之女,我嗤之以鼻,甚至毫不留情的斬殺,從無一絲的愧疚之情.但是你,你的到來,打亂我所有對於女子的全部定義,你擁有這世間女子無人能及的美貌與才華,你的琴音令我感覺到這世間的感情可以如此的純粹,你面對一個背影十年的執著,令我震撼到心痛.你看似淡漠無情,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懂得情的珍貴,你渴望溫暖,但是我,卻只帶給你傷害."

"陌兒,我是真的愛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不,我不能錯過你……"

"太晚了.南宮曄,我們,已經錯過了."如陌輕輕睜開的雙目,清澈的眸光是早已醒來的清明之感.南宮曄,他懂了嗎?可惜,遲了."我對你的情,早在你毫不留情的傷害我之時,全部耗盡.我的愛,已隨著微瀾和沁貞的死去而消逝,我的心,在你無情的踐踏中,早已不復完整,永無修復的可能."

"陌兒,我……"南宮曄的喜悅之情字她清醒之中還未回神,便已被她冰冷絕情的話語擊得粉碎.望著她淡漠的表情,除了無力的喚著她的名字,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忽然,眸中一亮,孩子,還有孩子!他無比失落的心情在想到這唯一的希望之時,面容遽然煥發了神采,摟緊她的腰,喜悅之情再次浮現,看著她的目光異常的認真,道:"陌兒,你……有了我的孩子.你的腹中,是我的骨肉.所以,不要拒絕我."

"什麼--"如陌心底一震,募地起身,由於動作太猛,只聽"砰--"的一聲,額頭相撞,眼前金光閃耀.南宮曄情況還好,但如陌因遭受了之前的痛苦折磨,加上半夢半醒之間的折騰,身子本就虛弱,這才剛剛醒轉,自然經受不住,只覺一陣眩暈襲來,立刻倒回床上,差點昏過去.

南宮曄一驚,忙揉著她光潔的額頭,眼中掩飾不住的慌亂,口中卻笑道:"陌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和我一樣欣喜若狂,但也不能太過激勵,萬一傷著腹中的胎兒,那可麻煩了."

如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心中煩亂無比.孩子,她竟然壞了他的孩子,在這個時候!

她唇邊浮現一抹苦笑,老天啊,真會跟她開玩笑!可是心中,為何除了苦澀,還會有一絲欣喜?孩子,她的孩子……有了孩子,是否她壓抑的濃烈感情便有了寄托和依靠.但是,為什麼?命運要待她如此的殘忍不公?

望著南宮曄喜悅的表情,連眸光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似乎他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幸福就在眼前般.她側眸,望向房梁,用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情緒,幽聲道:"南宮曄,不要對我的孩子寄予任何希望,因為他,永遠不能為你帶來你所想要的一切,包括我已逝的情感."

南宮曄以為她只是不願原諒他,便擁緊了她的身子,湊過臉,對上她的雙目,將不安的情緒掩蓋在歡喜的表情之下,似懲罰般在她面頰下用力的一吻,認真道:"陌兒,不准這麼說.我們的孩子,他是我們愛的見證,也是我們生命的延續,不是為了達到我的某種目的而存在的產物.我對他寄予希望,是因為,他將我們的命運緊緊牽連在一起,令我們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所以,他是我的希望,是我,全部的希望.你可不可以,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再給我一個機會?"

她抗拒他的觸碰,想要推開他伏在她之上的身子,儘管他控制了身子,儘管他控制了身子的重量,但她卻不想與他保持如此曖昧的姿勢.然後,無力的疲憊感,令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撼動他半分,反而放在他肩膀的雙手,令他們的姿勢看起來更加的給人無限暢想的空間.

對上他的眸子,她清淡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口中喃喃道:"機會……我也想給你機會,可是誰又給我過機會?南宮曄,你注定了會失望……"

話音未落,剩下的話語被他性感的雙唇堵住,消失在喉嚨.她一驚,見推不動他,連忙偏頭想避開,卻被他用手固定住.懊悔地睜大了眼睛,憤怒地瞪著他.卻見他燦若星辰的眸子緊閉,烏髮滑落枕畔,柔和的燈光之下,在他俊美的面容落下絲絲陰影.

他趁她走神,撬開貝齒,長驅直入,與她靈舌糾纏,久違的悸動充斥了他的全身,在他的胸膛跳躍著.是了,就是這種感覺,令他想要瘋狂的感覺,只有她,才能給他.

"陌兒."

"陌兒……"

含糊不清的聲音自他口中溢出,帶著深沉的愛意以及懷念,縈繞在她的耳畔.令她的心微微一顫,想起那一夜,她的瘋狂,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喚,訴說著她無盡的愛戀.

南宮曄,他的愛,來得太晚,晚到她,只剩下滿腔的怨恨和絕望.

她的心已經冰涼,多深的愛,也不能使其變得溫暖.

得不得她的回應,他的吻,由狂肆熱烈漸漸變得哀傷而無望,終於無力的放開了她,卻見她冷漠的面容浮出一絲淡淡的紅暈,帶著些微不自然的神情,禁不住心中一喜.溢滿濃情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最後鎖住她的雙眼,柔聲道:"陌兒,你對我還有感覺,你騙不了你自己."

如陌別開頭,他卻不讓,非要她對著他的視線.如陌眸光一冷,忽然彎唇牽出一個笑容,帶著淡淡的冰冷和嘲諷,微微抬高下巴,魅聲道:"那又如何?我對南宮傲也有感覺,不,是很有感覺,比你給我的感覺更加強烈.如何?"

"你……"南宮曄的身子整個僵住,眸中的深情瞬間被怨痛所取代,眼前浮現那晚她與王兄的纏綿,她一聲聲帶著迷亂的呼喚.熟悉的痛,令他幾欲窒息,他抬起頭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努力地平復著那愈來愈深的痛感.

自作孽,奈何!

"陌兒,能不能不要這麼殘忍?如果讓我痛苦可以讓你感到快樂,那麼,我願意承受!"南宮曄忍痛道.即使心被割裂又如何?即使她日日在那被割裂的傷口上撒鹽……又如何?只要能留她在身邊!

如陌一怔,這也能容忍麼?驕傲如他,尊貴如他,強勢如他,如今竟也懂得了退讓!但是,晚了.壓在身上的重量依然存在,而他的俊容再次在她眼前放大,那殷紅性感的雙唇即將落在她唇上之前,她連忙別開眼,道:"我渴了."

南宮曄一愣,望著她不自然的神情,低低的笑出聲,用磁性的聲音道:"我這就給你倒水,等我一下."說罷快速的在她唇上輕啄,然後一個翻身躍起.

她只覺渾身輕鬆了許多,連忙起身,卻感覺到一陣眩暈,每次承受過這種蝕骨之痛,她都會變得如此無力,渾身的武功也使不出來.還沒來得及下床,他已端著水坐到了面前,遞到她手中,然後身子一晃,優雅地往她旁邊斜躺了下去,手肘抵床,將頭部撐起,側對她.

如陌掃了他一眼,舉杯便飲,初醒之後,她的嗓子確實需要清水的滋潤.清甜的味道剛剛入喉,卻見他溫柔地笑道:"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拿給你.不想喝水的話,別的……也可以……"他的語氣很曖昧,眼神透露一絲渴望.

"噗--!!!"

一口水盡數噴出,全落到了南宮曄俊美的臉龐之上,彷彿剛剛淋了一場雨般,打濕了髮絲,無數的水珠自他臉上輕輕地滑落.而她端著杯子的手一顫,一個不穩,被子便掉在了床上,一杯水全部潑在雪白的單子上,立刻暈開大片的潮濕,一直延伸到他躺著的地方.

南宮曄一愣,一雙鳳眼睜大,望著她面上一紅,連忙用手摀住唇,遮掩方纔的失態,懊惱的表情一覽無餘.

他不但不惱,反而唇邊的笑意愈甚,變得更加的邪魅.輕笑出聲,帶著歡悅道:"能見到陌兒的這種表情,真是難得!"

如陌瞪了他一眼,立刻轉頭望向別處,心中惱恨,卻又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南宮曄捻起床上的杯子,放在眼前輕輕轉動著,目光卻透過那個杯子望向她優美的側臉,帶著淡淡的無奈道:"陌兒,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令你回心轉意?"頓了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忽然眸光一轉,緊盯著她的表情,再次勾唇邪笑道:"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如陌一愣,回頭望他,面上一片驚訝之色.

卻見他著了一件黑色錦緞裡衣,腰間的帶子鬆鬆的繫著,她噴出的那口水將他面上的髮絲凝成一縷縷與俊美絕倫的面容之上未乾的水跡相呼應,形成一幅剛剛出浴的情景.

他用手撐著頭,衣袖滑下,露出健美的手臂,修長的手指在散落的烏髮間隱去了一半,使得露出的另一半在柔和的燈光之下散發著柔美的光澤,帶著流暢的屬於男子的柔韌卻充滿力量的線條.寬鬆的領口微微敞開著,露出大半個結實而寬闊的胸膛,和著唇角的邪笑,在這個寂靜的夜裡散發著無盡的魅惑,竟比南宮傲那個妖孽般的男子更加的蠱惑人心.

這……真的是南宮曄?堂堂辰王爺居然也會用起美男計?

南宮曄看著她睜大的美眸,驚訝的神色帶著一絲懷疑,便笑得更歡,伸手摟這她的腰,在她未來得及反映之前,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精準的控制了力道,不讓她受到太大的衝擊,以免傷到她腹中的孩子,對著她絕美的臉便是一陣狂吻.邊吻邊低聲道:"陌兒,你是我的,是我的……"

如陌在突如其來的衝擊中愣了愣,恍惚道:"你……若這不是辰王府,我真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化作你的模樣故意捉弄我."

南宮曄抬起頭,效益瀰漫的眸子緊緊鎖住她的雙眼,笑道:"如假包換,你要不要……驗證一下?"

說罷便將手伸向她的胸前的柔軟,如陌一驚,頭腦立時清醒,一股怒氣直衝心間,沉聲道:"南宮曄,如果還想要你的孩子,你就繼續試試看."

南宮曄一震,連忙住了手,面上笑意頓斂,抿了抿唇,俯身緊緊抱住她的身子,再無任何動作.

過了片刻,他在她耳邊輕輕歎了一聲,帶著無奈和悲傷,輕聲道:"陌兒,你又威脅我,偏偏我,就是容易受你的威脅.那一次,你拿自己的性命相要挾,為了救莫殘歌,你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嗎?我愛你啊,你怎麼這麼殘忍!如今,你又拿孩子威脅我,其實無此必要,我只是逗逗你而已,不會真做什麼.別說是如今你懷有身孕,即使沒有身孕,我也不會再強迫於你,我要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你!而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命,你……明白嗎?

頓了頓,又道:"當齊澈說你有了身孕之時,我以為是王兄的孩子,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我不在乎孩子是誰的,我只是害怕,孩子會將你完全帶離了我的身邊,從此我們之間只能是毫無牽連.我害怕……是的,我真的害怕,那是我在遇見你之前,從未有過的情緒."

如陌緩緩地閉上眼睛,聽他在她的耳邊訴說著從未表露過的心情和愛戀,那深刻的無奈與悲涼充斥的她的內心,為何他要在她癡戀十年後被傷到無法再愛時,才明白她對他的重要,才懂得了愛.然而,她的愛,卻已不在.

再睜開雙眼時,已是平靜無波.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南宮曄,不必再說了.這一切,都已經失去了意義,你的愛,我已不再需要.而我淡淡愛,你也不可能再擁有.我腹中的孩子,不論他是否能來到這個世上,他也只是我的孩子,與你沒有半點關係.讓開吧,我要回宮了,南宮傲此時一定四處尋我."

南宮曄身子一震,抱著她的手卻緊了緊,無聲的抗拒道."明日一早,我會進宮同他說.你就安心的留在王府養胎,平安的將孩子生下來,然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會用我的餘生,接受你給予我的任何懲罰,心甘情願.若實在不愛,那就用折磨我的方式,來發洩你心中的怨恨,無論是身還是心."

苦澀的滋味蔓延在心頭,無論是他還是她,都無力再抵抗.面對那樣的情傷,愛著的人痛,愛過的人也同樣會痛.

南宮曄,他竟也會愛得如此卑微?但是,南宮曄,她真的不需要了.所以,對不起!

伸出一隻手撫上他埋在她頸間的臉,輕柔的摩擦著,感受到他的身子明顯一震,然後狂喜的抬頭,對上她溢滿柔情的雙眸,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張了張唇,似是怕驚動了什麼,出口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陌兒……你……"

"噓!"她如玉的指尖按上他性感的唇瓣.另一隻手攀上他的肩,溫柔的對著他笑了起來,瓦解了他所有的疑惑.

帶著不敢置信的欣喜覆上她柔軟的唇瓣,而她漸漸恢復力氣的手指慢慢滑過他的頸項,往下延伸……






第七十九章

僅僅是一個親吻,她一個溫柔的眼神,便足已令他瘋狂到無法自控,陌兒,他的陌兒,終於肯給他機會了嗎?這一次,他會用生命去珍惜,好好愛她和他們的孩子.

第一次,他感激幸運之神的眷顧,給了他這樣一個美好的令他無法不愛的女子,給了他重新獲得幸福的機會.帶著無比激動的心情,用他所有的感情親吻著她,霸道卻又不失溫柔,他只想通過這個吻,告訴她,他的心情.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忘情的親吻中,以為他又獲得了重新愛她的機會時,募地,身子一僵,竟無法再動彈半分.

他的心,在?那間,完全失去了感知.自雲間跌落於地的感覺,竟是如此的無力,彷彿永遠也沉不到底.陌兒,她終究只是給了他一個美好的幻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點住了穴道,在自己深愛的女子手中.只因他,對她沒有防備.

印在他遽然睜大卻又並非完全出乎意料的瞳孔中,是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帶著嘲諷與冰冷.

時辰已差不多,如陌至覺漸漸恢復了力氣,眸光遽冷,對著他僵硬的身子,望著他眼中迸發的濃烈的痛與失落,唇邊浮起的淡淡的自嘲,俊美面容之上糾結的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她轉過頭不看他,吸了一口氣,伸手將他往外一推.

"砰--"是硬物砸落在地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裡發出的震響,帶來了冗長的回音,落在人的心頭格外的沉重.

如陌起身,倔強的目光卻再也不曾看過他一眼,只背對著他立著,片刻後,淡漠道:"南宮曄,你以為,說幾句動聽的甜言蜜語,我便會感激涕零投懷送抱!你依然是這樣的可笑!即便是我懷了你的孩子,又怎樣?這個孩子,他,只不過是我曾經愚蠢的證明.而你,不只是傷害了我,還欠了我兩條你永遠無法償還的性命."說罷,她再不做猶豫,迅速的啟步離去.

他感受著自己僵硬的身子與地面撞擊時發出的的痛感,心中悲涼如水.

為什麼不再痛一些?至少要痛到他無法思考,才能暫時阻止心底蔓延的悲傷和絕望.為什麼每次面對她,他都會失去應有的判斷能力,如同一個傻瓜!

即使如此卑微,也換不來她的一個回眸嗎?在她的眼裡,他真心的傾訴,僅僅只是為了得到她原諒的一種手段,而她,對此,不屑一顧.

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之中, 他,徒然閉上了雙目,任眼底的潮濕蔓延,直至心間.

她如此決絕,毫不留一絲餘地.但他南宮曄想要的,無論有多難,卻從來都不會輕言放棄.他不信,她真的完全不在意那個孩子.

如陌出了朝翔苑,走在辰王府僻靜的小道上.幽冷的月光,籠罩著這座曾經帶給她許多美好與傷痛記憶的王府,這裡的每一條路都曾留下過屬於他們的印記,如今再行來,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無法言說.

朝禾苑依然亮著燈,如陌快步行去,見齊澈立在院子中央,清朗的面容帶了些憂愁,抬頭對月,似在沉思.

如陌淺笑道:"在等我嗎?"

齊澈收回目光,對她微笑道:"是,我聊到你一定會來.進屋說罷."

乾淨而整潔的屋子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只幾樣常用的傢俱皆是上好的木料製成,顯示出主人在這府中不同於一般人的地位和待遇.物品擺放井井有條,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藥材氣味,卻並不難聞.

兩人都落了座,如陌直接問道:"齊澈,我腹中的孩子……可能保住?"

齊澈望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方道:"你應該知道,這個孩子,留下她會要了你的命.生死蠱會吸噬胎兒的精氣以壯大自身,這便是你這一次昏迷的原因.且不說蠱蟲的能力變強之後,寒玉床能不能延續你的性命不說,單說這孩子,即使能夠生下來,不說死胎也會是一個癡兒,一切正常的幾率,小之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如陌只知道中生死蠱之女子不能懷孕生子,卻不知道如此嚴重,頓時,心中有些荒涼.不禁低喃:"難道我也要做這親手殺害自己孩子的儈子手嗎?"

即使還未出生,但也是一個生命,那時她的孩子啊,她怎麼下得了手.她是這樣渴望溫情的人,若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不去管他的父親是誰,可以讓她毫無顧忌的去疼愛呵護,將她所有的感情全部傾注在孩子的身上,該多好!那樣,她的生命便有了新的意義,而不是現在這般,在怨艾和愧疚中迷茫,看不到出路.

齊澈見她目露悲慼之色,有些心疼,雖不忍,卻又不得不提醒她."這個孩子,你要盡快做決斷,若實在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

要一個母親親自動手殺死自己腹中的孩子,確實很殘忍,所以,他願意做殺她孩子的兇手,至少能讓她心裡的怨有一個寄托.這是他,身為朋友唯一為她做的.

如陌知啊是為她好,但她不能,她再怎麼下不了手,也不能讓齊澈代勞,因為那樣只會令他與南宮曄之間反目,即使將來南宮曄知道了一切,相信也還是會對他有怨,她的不幸,絕不會讓關心她的人去承擔責任.

她彎唇微微一笑道:"謝謝你,齊澈!我自己可以的,我一定可以.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這是我此生唯一擁有的孩子,我想多感受一下他."儘管現在還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至少,在心裡可以感受,一個母親的心情.

她的笑總是比眼淚讓人感傷.那麼美麗的笑容,卻如此淒涼.齊澈轉了眸,不忍再看."別拖時間長了,你知道,多存在一天,對你,便多一份危險."

如陌低眸,苦笑道:"我知道."

齊澈又道:"你……真的要做王后嗎?若不是你的蠱毒需要王宮的寒玉床,我會勸你離開王宮,那個地方不適合你.如果你這麼做是為了讓王爺痛苦,那麼,如陌,還是放下吧."

如陌苦澀一笑道:"放下?!談何容易!我真的很想放下,但我無法戰勝自己,所以我……方不下."

齊澈歎了一口氣,帶著淡淡的無奈道:"我知道,你放不下的,不是王爺的休書,不是那些士兵們對你的褻瀆,也不是王爺將你拱手送與王上.你太重情,這樣不好,即使有的情,很珍貴,但它仍然會傷到你.所以,你最放不下的,其實是微瀾的死.你無法接受她因為你對愛情的執著而遭受到那樣慘烈的凌辱,你忘不了是你親手將劍扎進她的心臟,你更忘了她們對你無怨無悔的情誼和跟隨,即便是死,仍然可以死得如此滿足……"

"別說了……齊澈,不要再說了……"她站起身,激動地阻止那令她的心愈來愈痛的話語,但她無法否認他說的都是事實."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我忘不了,也放不下,所以我每夜豆子那樣的夢魔之中度過,我害怕閉上眼睛,因為我的心……不放過我."

齊澈也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清瘦的肩,歎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作為一個旁觀者,都無法忘記那一幕,更何況是你.她們都是很好的女子,很可惜.但是,你不能將所有的責任推到王爺的身上,這對他不公平,其實,他也很痛苦.雖然他傷害了你,但你不得不承認,他是愛你的.他為你,已經在逐漸改變,努力地學會怎樣去愛一個人.你可以不原諒他,但利用王上來刺傷他,導致他們兄弟反目,這不只是會傷害到王爺,也傷害了無辜的王上,而你自己,也並不快樂……"我知道.一開始,我並未想到這麼許多.因為無法殺掉南宮曄為她們報仇,所以我只能讓他痛,以為這樣,便會減輕我對她們的愧疚,但是,南宮傲的情,卻令我又多了一份愧疚之感,如今的我,留下或是離開,對他都只會是傷害.我果真是作繭自縛,這對我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不論是南宮傲或是南宮曄,他們對彼此的重視,我認為無人能撼動他們的手足情誼."

齊澈道:"這點缺確實令人感到意外.連最敏感的王權在他們兄弟感情的面前都不值一提,卻為了你……唉,情之一字,到底是無人能看破.只希望,莫要因此使國家處於動亂,置萬民於水火."

如陌淡淡道:"你放心,我還不至於,為了我個人的私怨,以一個國家為代價."

齊澈欣慰的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你對每一個真心待你的人都會以十倍的真誠相響應,這是我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的,王上如此待你,你必不會讓他終生悔痛."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正待告辭離去,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無數人的腳步踏在青石板發出的聲響,以及隱隱的呵斥.皺了皺眉,兩人連忙出了屋子,不禁一驚,只見無數的火光映紅了半邊的天空,將整座辰王府照得亮如白晝.






第八十章

未來的王后失蹤一日,王上心急如焚,派禁衛軍在城內大肆搜查,鬧得整個京都城雞犬不寧,直到半夜時分查到未來的王后被困於辰王府.王上大怒,親自前往辰王府要人,與辰王再次發生爭執,激烈異常.這便是如陌回宮第二日開始,京都城最為熱門的話題.

如陌斜靠在椅榻上,捻了一塊易語剛帶進宮的點心放到口中,細細的品味,聽易語說著宮外流傳的關於她和南宮傲以及南宮曄的傳言,目光直盯著南宮傲,漫不經心道:"我怎麼不知你們有發生過激烈的爭執?傳言果然不可信."

那日,她與齊澈出了朝禾菀,見到王府中一排排的禁衛軍,整齊而肅穆,便知道是南宮傲到了.兩個人連忙去了朝翔菀,她阻止了齊澈前行的腳步,通過半開的窗戶看見屋裡的情景,幽暗的燈光下,南宮傲與南宮曄神情異常嚴肅,目光晦暗難明,在書房中相對而立.

南宮曄的聲音沉重中帶著一絲商討的意味,道:"我們停止吧.我不能再讓她留在王宮,那個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絕不可以冒險,雖然她武功高強,但那些暗中的手段防不勝防,如果你對她真的有情,就放她離開."

南宮傲面色較為複雜,隱隱中含有一絲掙扎,沉聲道:"這話真不像是出自你的口中,你說停止便能停止得了嗎?前幾日自邊關暗中撤回的三萬精兵,以及近來京都城暗中潛入的不明之人,你我心知肚明,這意味著什麼?如今的局勢既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依你我目前所處的位置……曄,現在說停止,來不及了."說罷便乾脆利落的轉身,沒有一絲猶豫,只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的目光,那道目光,悲?帶痛,令南宮傲不自覺的心中一緊,想起曾經曄為他所付出的一切,長歎了一口氣,道:"我會好好照顧她,把那個孩子當成是我自己的骨肉."

跨出房門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低沉的幾聲笑,輕微而飄渺,帶著無奈和蒼涼的味道,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更加容易滲入人的心底,帶來一種說不出的苦澀之感.

南宮傲只微微頓了頓腳步,沒有多做停留,帶著如陌便回了王宮,為了安全起見,她的飲食起居已安排了可信之人專門負責.

此時,南宮傲正慵散的倚在她身旁,一邊品著點心,一邊笑道:"這傳言嘛,自然是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比如孤心急如焚派禁衛軍在城內大肆搜查,這可是千真萬確的."

如陌微微一笑道:"讓王上操心了,是如陌的不是.易語,外頭的傳言恐怕還不止這些吧?都說來聽聽."

易語湊過來,坐到她身旁,想了想,道:"恩……原話是這樣的:近來護國軍日夜操練,比以前更加勤勉,似是在為一場大戰而做準備.王上為了一名來歷不明的女子置家國民生與不顧,斬殺忠臣,夜半擾民,已遭到許多人士的暗中唾?,有不少人,甚至支持辰王奪位."

易語說到此,頓了頓,斜眼看向南宮傲,卻見他面上毫無一絲異色,彷彿這些事情與他無關似的,甚至唇邊還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禁有些疑惑,又接著道:"朝中大臣人心分裂.現已分成三派,一派以秦征為首的武將支持辰王,反對立如陌為後,呼聲較高.一派以凌王為首的老臣,保持中立,兩面都不得罪.另一派以古給舒為首的新晉仕子支持王上立後,只是實力較弱,但奇怪的是,退出朝堂達十年之久原本強烈反對立後的靖國侯突然改變立場,成為擁立新後的強有力的支持,令人疑惑不解……"

如陌暗自沉吟,那凌王為何是中立而不是跟南宮曄一同反對立後?這倒是奇怪了!他看她的目光分明有殺意,而他身後的那名身份可疑的男子即使提醒了他.那名男子究竟是什麼人?

正在她沉思間,易語忽然問道:"如陌,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了?不然,怎會突然改變立場?"

對於她突然改變的話題,如陌一愣,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一痛,眸光微暗,點了點頭,微微蹙眉道:"他……不是還躺在床上嗎?"

南宮傲接道:"雖然人還躺在床上,但他讓人放了話,說是誰敢出言辱你,便是和他靖國侯作對.雖然早已退出朝堂,但畢竟曾在朝多年,有著顯赫的功績,在朝中老臣的面前聲望頗高,在軍中,也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除了辰王,將士們最服的便是當年的冷將軍."

易語不屑的撇了撇嘴,嗤笑道:"那又怎樣?他以為這麼做,就能贖罪了?就能抵消如陌這麼多年來承受的痛苦?哼!"

如陌低眸,沒有說話.已經三日了,意瀟沒進宮來看她,務必是他的病情比較嚴重.

南宮傲看著如陌,歎了口氣,有些憂心道:"御醫回話稱他多年來鬱結在心,這一次急怒攻心,若不能解開心結,便難以痊癒.只怕……"

如陌抬眸,不自覺的洩露了心中的擔憂,問道:"只怕什麼?"

南宮傲拉過她一隻手握住,笑了笑,道:"只怕.往後會落下病根,留下個心疾的毛病,再想治就難了.凝兒,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是在乎他的,否則,你那日便不會如此激動.去看看他吧."

如陌迅速的收回手,偏過頭不看他,緊抿紅唇,目光倔強.若不是當年的一切,她又何至於受了那麼多的罪,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生死蠱令她痛不欲生也就罷了,現在連她的孩子都得她親手殺死,這……叫她如何原諒?"你叫御醫給他帶句話,若心存愧疚,就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能贖罪."

她到底還是心軟.南宮傲望著她,有些心疼.

這時,羿德來報:"王上,黎丞相帶著他的千金黎妃兒求見."

南宮傲皺眉道:"黎妃兒?就是那個傳聞中京都城第一才女的黎妃兒?帶她進(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宮來做什麼?"

易語諷刺道:"還能做什麼,帶著自己的女兒來,當然是給你做妃子的.這黎丞相臉皮還真夠厚的,直接送人進宮."

如陌笑道:"定是因為王上對如陌的專寵,令大臣們著急了,所以才想到這麼一出好計謀,讓一位頗負盛名的才女來分擔一些王上的寵愛."說著便對羿德吩咐道:"讓他們來這兒吧,我也想瞧瞧這京都城第一才女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羿德領命去傳話,不一會兒,便帶著一個身穿一品朝服的中年男子與一個年輕的白衣女子進了凰舞宮.

那名男子自然是黎丞相,如陌是見過的,只是在御花園那日,他一直沒出聲,雖身為領頭大臣,卻處處隨眾,既不當出頭鳥,也不逆眾而行.不知南宮傲何以選了這樣一個不出眾之人坐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或許他覺得這種人永遠不敢有叛逆之心吧.

走在黎丞相身旁的女子,一襲月白色長裙及地,一半青絲盤起,只得一枚精緻的銀簪做裝點,卻並不顯得太素,反而有一種華而不浮之感.膚白如雪,一雙美眸原本靈氣四溢,此時卻黯淡無光澤,眉間隱隱有憂愁浮動,在精緻的五官與窈窕的身材帶來的美感之外還有著幾分脫俗的味道.只是,她看起來,步伐沉重,似戴有千金腳銬般行走艱難,彷彿前面等待她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萬丈深淵.

如陌看到她的面容時,微微一怔,竟是她!那夜與聖心湖精緻畫舫中翹首以盼的美貌女子,她便是第一才女!她鍾情之人應是意瀟才是,那晚看意瀟的眼神,由意瀟出現時的歡喜到意瀟溫柔的牽著她的手時的絕望,如陌看在眼中,今日的進宮,看她的神情,想必不是她心之所願.

"微臣攜女妃兒拜見王上!"

南宮傲坐正了身子,隨和的笑道:"愛卿免禮.黎愛卿之千金乃我京都城第一才女,光看這相貌也是萬中選一的,愛卿藏得倒是緊.賜座."

黎丞相客套了兩句,便謝了恩起身落座.對如陌似乎沒看見似的,連個招呼也不打.

黎妃兒面無表情,木然的隨著她父親行禮落座.

黎丞相望著南宮傲,面色恭敬,帶笑道:"小女妃兒已是二八年華,仰慕王上已久,相思成疾,她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能一瞻王上的絕世風采.微臣愛女心切,不得以才帶她進宮擾駕,還請王上恕罪."

易語暗道,這黎丞相可真會睜眼說瞎話這也叫仰慕,那天下人豈不都仰慕南宮傲了?

南宮傲看了眼黎妃兒無表情甚至是冷漠的面容,暗自冷笑,但見她氣質不俗,與凝兒倒是有幾分相像,便勾唇笑道:"哦?若果真如此,那黎小姐便留在宮中與凝兒做個伴兒,反正孤這後宮大得很,也不多這一兩個人."說罷便轉頭望著如陌,問道:"凝兒,你說可好?"

黎丞相見南宮傲肯留黎妃兒在宮中,頓時,面現喜色,又有些擔憂的望向如陌,生怕她阻擾似的.

如陌見黎妃兒聽了南宮傲的話,立刻臉色煞白,微微低吟後,方道:"妃兒小姐可認得我?"

黎妃兒自進屋之後一直是垂眸看著腳下,這會兒聽到她說話才抬頭望她,心中一震,這女子……美得令人難以形容,然而,令她震撼的並非如陌絕美的面容,而是她如仙般的高貴氣質,她以為,這世間有此絕世風華,清雅出塵的僅有那男子一人,但眼前的女子除此之外更多了幾分靈氣,在這名女子的面前,她引以為傲的一切竟令她無端的感到自慚形穢.對上如陌的眼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想不起來.

如陌見她沉思不解,便笑道:"那日聖心湖,妃兒小姐畫舫上一副好字,令我記憶猶新.只當時情況特殊,未能與小姐一敘,頗為遺憾."

黎妃兒想了想,那日在聖心湖,她一心等他,目光只望著他會出現的岸邊,對周圍的人或事,並未多加留意.不過,這樣的女子若真是見過,應當是過目不忘的.忽然,一個面帶輕紗風華絕世的白衣女子在腦海中浮現,心中一驚,莫非是她?對了,她想起來了,那晚湖中有人喚"琴仙如陌",是她,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被稱之為仙.雖然她曾對此嗤之以鼻,以為只有那個男子才能配仙之一字,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名稱也許還不足以表達眼前這位女子的氣質.

但一想到他……黎妃兒驀地站起身,木然的面容竟帶著一絲焦急之色,神情變得有些激動,忙問道:"你是那夜與他牽著手的白衣蒙面女子?你便是琴仙如陌!你為什麼會在這宮裡?你入了宮,那……他怎麼辦?"

"他?"南宮傲微微皺眉,轉頭望著如陌道:"他,是誰?"

如陌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並未答話,只看著黎妃兒道:"我與他並非妃兒小姐想像的那種關係,我只想問妃兒小姐,可是自願進宮?"

黎妃兒一愣,不是那種關係?可是他們是那樣的親近,她從未見他用那樣充滿感情的眼神看過誰.可是,琴仙如陌,之前也聽說過她與辰王有著很深的關係,難道,真的是她理解錯了?

面對如陌提出的問題,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能說自己不是自願的嗎?即使說了又能改變什麼呢?她的命運,從來都不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儘管她曾經用死亡來做抗爭.但,一切徒勞.張了張口,正待答話.卻聽如陌微微一笑道:"妃兒小姐可要想清楚了,這關係到你的一聲,只有這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想好了再回答."

其實,誰都能看出那女子不是資源進宮,但若是她不說,如陌即使想幫她也幫不了,那麼,這樣一個女子便只能在寂寂深宮孤獨終老,未免有些可惜.

易語旁若無人的吃著點心,此刻聽如陌這麼一說,似是有心幫她,便道:"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被逼著進宮,什麼仰慕已久,還不都是為了送她進宮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黎丞相面色一變,見她的妝扮既不像嬪妃也不像是宮女,一時也摸不準她的身份,只得強忍怒意,謙和的笑問道:"請問這位小姐是?"

如陌笑道:"她是我在宮外的一個朋友,說話比較直,黎丞相莫怪."

黎丞相一聽,紫衣女子只是和如陌一樣,是沒有身份的低賤女子,但這樣的女子竟也不將他這個朝中一品大員放在眼中,還是在王上的面前,直指他欺騙君主,心中頓時覺得窩火.但如陌如此一說,他反倒不好發作.只是看她的目光充滿了不屑和鄙夷.

易語瞥了他一眼,見他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她,心中冷哼一聲,不屑道:"我就是一個江湖女子,入不了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的眼.但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王公大臣們虛偽的嘴臉,表面一套,背地裡又是另一套,還將自己的女兒當成是陞官發財或是鞏固權勢的棋子,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畜生還知道保護自己的孩子.要我說呀,做你們的女兒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說罷還同情的看了黎妃兒一眼.

黎妃兒見這名直性子的紫衣美貌女子,雖是一身江湖人的豪氣,但仍然隱隱有一種高貴氣質似乎與生俱來,想也應當不是平常人.衝她感激的一笑,雖然罵得難聽了點,但卻是說出了她心中所想.若可以選擇,她寧願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只求能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貧困些也沒有關係,至少能感受道親人之間的溫暖.而不是像這般,連親情是什麼都不知道.父親妻妾成群,母親在她三歲時便被父親新娶進門的妾室給害死了,而她淪為下人,日日遭人毒打,還被趕出家門,知道他的出現,改變了她的命運.

黎丞相臉色極其難看,見她越說越換,心中更是惱火,想他一國之相,何時被人如此虛偽是吧,那他今日便不虛偽一次,管不了那許多,蹭得一下站起身,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斥道:"你懂什麼?你一個身份低賤的江湖女子,也敢在這裡胡說八道.本相一生閱人無數,還從未見過你這等無禮小輩,真是沒有教養,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麼教導你的.像你這等粗俗的野丫頭,也只有青樓娼婦才能教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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