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命運


  易語低喃道:"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說著又抓住沙仲的手,帶著期盼問道:"師父,我真的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嗎?"

  沙仲目光一閃,隨即搖了搖頭.

  如陌上前道:"沙長老為何要裝瘋?是因為不願說出辰王母親的下落嗎?"

  沙仲看了看她,對易語問道:"語兒,她是誰?"

  "她是如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親人一般的朋友!"易語看著如陌,這才想起來這密室的初衷,暗暗對自己惱恨不已,連忙對著沙仲問道:"對了,師父,那本毒經,您真的毀了嗎?為什麼啊?"

  沙仲點了點頭,道:"八年前,我深愛的女子,中了一種名為'七日噬骨』之毒,這種毒會在痛夠七日七夜之後七竅流血而死.當時,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本毒經上,可當我取來毒經之後,翻遍了每一頁,才發現根本沒有關於'七日噬骨』之毒的記載.因此,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盡折磨而死去,一時悲怒之下,便將那書,給毀了."他的目光充滿哀痛,如同白日裡低喃著"語衣"時一樣的表情.他裝瘋時的逼真,是來源於他因深愛之人死去而無法接受的絕望.

  聽他說完,如陌心中的感覺竟說不清是悲是喜."你深愛的那個女子,便是白日裡口中所喚的"語衣",南宮曄的母親,對麼?她,當真死了嗎?為何你不直接告訴他,反而要裝瘋賣傻,寧可被他關在此地達八年之久?"

  沙仲站起身,踱了幾步,淒聲道:"這是她的心願,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女知道她已經死了,更不想讓他們為她去尋仇,她只希望他們能好好的活著."

  如陌沉默了,對於她而言,這究竟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若不是他母親的一己私心,她的母親也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而她,應該還是那個快樂幸福的女孩.可她,卻是一位好母親!若南宮曄知道他的母親已經死了,該會多麼難過!

  正在她沉思時,卻聽易語急切的問道:"師父,那你記不記得,那本毒經之中記載的生死蠱的解除方法?"

  沙仲一驚,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你……"他立刻拉起她的手,按上她的脈搏.

  易語忙道:"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沙仲似鬆了一口氣,皺眉道:"你這朋友是什麼人?據我所知,這世上僅存的最後一隻生死蠱蟲,在十年前……"

  "哎呀,師父,您別管那麼多了,您就說,這生死蠱怎麼解吧?"易語著急的打斷他.聽他這口氣,似乎知道似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希望.

  沙仲見她如此急切,便正了正神色,面色凝重道:"中生死蠱者,唯有服用下蠱之人鮮血和著特定百種草藥一起練制而成的解藥,方可存活."

  "那如果下蠱之人已死呢?"

  "中蠱者必活不過三年."

  "啊?!"易語頹然坐到床上,不死心的問道:"難道,真的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了嗎?"見沙仲搖頭,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連忙轉頭看向如陌,視線卻已經模糊.

  如陌淡淡的立在那,安靜的讓人有些害怕,這關係到她的生死,她怎能一點也無動於衷呢?竟然連半點驚詫和恐懼都沒有,彷彿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只能活三年嗎?可她殺了那人已經兩年多了!即使她願意承受每隔一段時日的痛苦掙扎又如何?老天連那樣殘酷的生存機會也不願留給她!

  從密室出來後,如陌與易語立在待月亭裡.

  黑暗中,她們看不清對方的神色,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的深切而濃重的悲哀.

  終是易語先開了口,帶著哽咽的語調,道:"一定還有其它方法可以解你的蠱毒,如陌,你不要灰心,一定還有辦法."如此說,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不願相信如陌的生命僅僅剩下幾個月.

  如陌苦澀一笑,淡淡道:"人生如夢,或許,一切早已注定.易語,你不必對此耿耿於懷.我所面對的,不過是本該屬於我的遲到了十年的死亡."

  "如陌……"易語上前抱住她,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如陌輕拍著她的肩,彷彿即將面臨死亡的是易語而不是她.過了許久方道:"你回去吧,按計劃行事."

  易語猶豫道:"你,當真要這麼做?你真的,想好了嗎?"

  "是的."如陌點頭道:"如果說之前我還有猶豫,那麼現在,我卻是下定了決心.暗閣和雲閣留給你和殘歌,其它的,都給他罷,我想,那應該是他所需要的."

  "你如此為他著想,也許他根本不領情呢?"易語為她不值,總覺得南宮曄並不像她愛他那麼深.

  如陌苦笑著搖頭.短暫的沉默過後,又道:"你若是想帶走沙仲,那便帶走吧."

  "又是為了他嗎?你擔心有朝一日,師父忍不住說了出來,讓他失去最後一絲希望?可師父,他並不願離開."

  如陌道:"易語,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說罷衝她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易語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如陌她,真的只有幾個月的日子了嗎?

  如陌獨自一人緩慢地走在王府的小道上.無邊的黑暗籠罩著整座王府,在這初夏微帶燥熱之氣的夜裡,她卻仿如置身於冰冷的地獄,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突然間無聲地笑了起來,止也止不住,直笑到心都痛了,彷彿要窒息般.

  她終究無法逃脫命運的擺佈,即使練成了百年來無人練就的神功又如何?仍然阻止不了生死蠱帶來的死亡陰影.這一刻,她的努力,她的頑強,竟都失去了意義.也許,她十年前就不應該活下來!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當她下意識地抬頭時,竟已站到了南宮曄的書房門口.

  




第四十二章 交付


  她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推了下門,竟打開了.她一愣,微微皺眉,難道,南宮曄睡覺都不鎖門的嗎?

  忽然釋然一笑,一般的人,誰敢半夜闖他的書房,即使闖了,以他的武功和警覺性,很快便能察覺,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果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即便是鎖了門,也一樣能進得去.

  想到此,舉步進屋.剛踏進一步,裡面便傳來一道冷厲而低沉的聲音,一點也不似初睡醒的樣子."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半夜三更私闖本王的寢室?"

  如陌沒有回答,徑直走了過去.

  南宮曄見是她,微微一愣,道:"陌兒,怎麼是你?這麼晚了,你,怎會過來?"說罷便起身點燈.

  "別點燈!"如陌迅速地阻止了他起身的動作,低啞的聲音道:"這樣,就很好."她,不想讓他見到她此時的面容.

  南宮曄雖然覺得她有些怪異,但也依著她,躺了回去.

  如陌坐在床邊,伸手撫上他俊美的臉龐,越來越多的不捨在心中蔓延!若是在幾個月以前,她或許還能平靜淡然的面對死亡,可是如今,她卻已有了留戀和期望.

  南宮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笑道:"才幾個時辰不見,陌兒就想我了?"他發出低低的笑聲,拉過她冰涼的手,放到唇邊輕吻.

  如陌牽動唇角,輕笑道:"是啊,想你了!"

  南宮曄一愣,他隨意一說,倒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心中竟湧起一陣喜悅.拉著她的手輕輕一拽,她不防,便倒在了他身上.南宮曄笑的更歡,索性半起身將她整個兒抱上床.

  兩人面對面的側躺著,他緊緊摟住她的腰,稍稍一帶,她的身子緊貼著他的,再無一點縫隙.

  她的額頭挨著他的下顎,鼻間的溫熱氣息,盡數噴在他的頸項,撩撥著他的每一個感官.南宮曄身子一震,頓時,鼻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了許多.可又怕嚇著她,只得艱難的壓制著對她產生的強烈渴望.

  此時的如陌只覺得被他擁在懷裡的感覺不只是溫暖,還有一種十年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忽然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以及他的緊繃情緒,雖然她未經情慾卻也明白這代表著什麼.可她卻不能……

  記得卓長老曾經說過,習武之人,中了生死蠱,若與異性發生關係,內力會被蠱蟲吸噬.對於一個練武之人,沒有了內力,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

  可她,如今還有什麼可在乎的呢?不如拋開所有的顧慮,在最後的日子裡,好好地愛他一回.

  "曄……"雖然這並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是這個名字卻早已與他融為了一體.她輕輕喚著,也許,過了今夜,再也沒機會了.

  "嗯."他略帶暗啞的聲音應著.伸手輕輕撥了撥她散落額前的髮絲.

  "曄……"

  "嗯."

  ……

  見她一直喚他,便覺得很不對勁,半撐起身子問道:"怎麼了,陌兒?"

  "沒事,就是想叫你."她仍舊不停地喚他,似乎怎麼也喚不夠.

  沒有人可以瞭解,十年前的那段溫暖的日子,在她無望而彷徨的十年生涯之中充當著什麼樣的角色,她始終記得那時候,他為她上藥時的溫柔和心疼,還有小心翼翼的呵護,雖然不懂為什麼像他這樣冷漠的人會對她如此細心,但她只知那早已成為了她絕望生活中唯一的一絲曙光.所以,他離開的背影,在十年來,從未曾自她的記憶中淡去.當再次來到他身邊,他的冷漠,他的傷害,他認不出她,都為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彷徨和失落,儘管被她刻意的忽略,將所有的感覺皆掩蓋在清冷孤傲的外表之下,但當他認出她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溫情與呵護直擊她內心時,她竟無力抵擋,感情猶如被禁錮千年的靈魂一朝得到釋放,一發而不可收拾.

  南宮曄不厭其煩的應著,聽著她的輕喚,帶著濃濃的愛意與不捨,聲音卻愈來愈低,心底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今晚為何如此反常,還半夜三更跑到他這裡來,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抬起她的頭,湊過頭去吻上她雙唇,一股鹹澀的味道令他一怔,不等她反應,立刻起身點亮了燈,扳過她的身子,看到她絕美的面容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心中一痛,忙捧起她的臉,問道:"陌兒,你這是怎麼了?究竟出了什麼事?告訴我!"那樣堅強的她,在那日他重傷她之時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可是現在,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她淚流滿面?除了心疼,他,更多的卻是驚慌.

  如陌搖了搖頭,露出淺淺一笑,正欲開口.

  卻被南宮曄打斷道:"陌兒,不要對著我露出這樣的笑容,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而我,也只想看到你最真實的一面."對於別人,那淺笑,或許是風情,或許是愉悅,又或許是出於禮貌.而對她,卻僅僅只是用來掩飾傷痛的一種表情.他,不想見到那樣的表情.

  如陌一愣,便斂了笑,道:"曄,不要再問我原因.我,只是想你了!"她望著他深邃的眸子,俊挺的鼻樑,性感魅惑的雙唇,喃喃道:"只是想你,沒別的……"

  說完見南宮曄正待開口,便迅速地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她害怕他追問原因,因為她不想再對他說謊,可又不能告訴他實情.執手漫步夕陽下,比肩佇立霞影中.他們的約定,她不能遵守了!

  突如其來的主動,令南宮曄心中既驚且喜.然而,他等了一會兒,她卻只是覆著他的唇,一動也不動.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做,她只是單純的想堵住他的唇.

  南宮曄失笑,抱著她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在她耳邊魅惑一笑道:"陌兒,讓我來教你."他低低的笑聲,帶著曖昧的氣息輕拂耳畔,直入心底,蕩起絲絲漣漪.

  他時而溫柔,時而狂烈的吻帶著熾熱的氣息,如雨點般落在她光滑細膩的臉龐,鮮艷誘人的唇瓣,優美纖長的頸項,引起她一陣陣顫慄.

  儘管已有了將自己交與他的決心,但是,當衣衫盡褪時,他狂亂的吻一路往下,帶著濃濃的愛意,溫熱的指尖在她細膩光滑的肌膚上來回的摩擦,點燃起一串串的火花……令她繃緊的思緒仿如即將斷裂的琴弦,她有些慌張無措.

  感受到她的緊張,他用魅惑的嗓音,安撫道:"陌兒,別緊張,我會很溫柔.相信我,嗯?"

  她胡亂的點頭,努力的尋找著自己殘存的理智.既然已經決定了,就該放開自己,給他一個不一樣的夜晚,讓他永遠記住她.

  她漸漸放鬆了自己,一聲聲的"曄",從她口中溢出,帶著迷醉和不顧一切的決然.

  他極致的溫柔之下並沒有為她帶來多少疼痛,而那一次次身體與靈魂的交融,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永恆的印記.而她生命中最燦爛的花朵,在這個無月的夜晚,以最妖嬈的姿勢,悄然綻放.

  當她褪去清冷孤絕,展現給他極盡妖嬈魅惑的一面時,而他,卻在她生澀且毫無保留的回應下,感覺到了,她彷彿頻臨絕望的邊緣.絕望?!為何她會絕望?她不是心甘情願將自己交與他的麼?她迷離的眼神,帶著她濃烈的**和渴望,可是,這絕望……為何如此矛盾?!卻又是她此刻最真實的表情.

  南宮曄心中一痛,試圖用更多的愛意抹去她的那抹絕望和哀傷,只是,徒勞!

  當他終於釋放了自己,她聽到他在她耳邊呢喃:"陌兒,我愛你!"

  愛嗎?!那這一切便都值了!

  "曄,我也愛你!"她在心裡默默道,卻沒有說出口.

  南宮曄見她閉上眼睛,想她定是乏了,便在她泛著嫣紅的面頰上再落下一吻,感覺到自己的眼皮竟十分的沉重,不禁搖了搖頭,卻仍擺脫不了這種突然襲來的困意,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擁著她的手臂緊了再緊,終是沉沉睡去.

  如陌緊閉的雙眼,睫毛微微顫動,眼角處,兩行清淚,打濕了烏髮.

  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內力正在逐漸的消逝……

 






第四十三章 揭穿


  南宮曄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見身邊空無一人,唯有一隻銀色髮簪,以及那一抹妖冶的落紅,證明昨夜裡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一場春夢.

  他輕輕搖了搖依然有些沉重的頭,叫了幾聲長風,卻沒有反應,倒是守在門外的青彥聽到他的喚聲,連忙進屋道:"王爺,您醒了?"

  南宮曄皺眉道:"什麼時辰了?怎麼不叫醒本王?"

  青彥連忙恭敬道:"回王爺,已經午時了.上午叫了王爺好幾次,但王爺睡得沉,都沒聽見.青彥擔心王爺的身子,去找了齊先生來,齊先生說,王爺要到午時才會醒,果然這剛到午時,您就醒了!"

  南宮曄心中一驚,眉頭皺得死緊,沉聲道:"去看看如陌小姐可在朝翔苑寢室."

  青彥領命正準備離去,正巧長風和齊澈進了屋.

  長風一臉鄭重神色,低頭道:"王爺,沙仲不見了!待月亭附近的暗衛都同王爺的情況一樣,剛剛才醒來."

  南宮曄深邃的眸光瞬間變得幽暗,思緒有一刻的停滯,幾欲站立不穩,連退兩步,對青彥擺手道:"不用去看了,你先下去罷!"他說完便轉過身,望著床上留下的那一抹紅色,自嘲的笑了起來.

  齊澈將他的異樣看在眼裡,說道:"王爺中了一種罕見的迷香,但這種迷香除了能讓人昏迷數個時辰,並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其它損傷.所以……"他說完往前走了幾步,順著南宮曄的目光望了過去,頓時,身子一震,所有的話都梗在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身子不會損傷,可是,心裡呢?第一次對一個女子付出感情,卻得來了這樣的回報!難道她所表現出來的感情都是假的嗎?她就是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嗎?她和沙仲究竟是什麼關係,竟令她不惜以自己的身體做交換!這,叫他情何以堪!

  他可以接受她帶有目的的接近,也可以接受她刻意的隱瞞,雙重身份的欺騙,可是,他卻無法接受她對他表達出來的感情,僅僅只是為達到某種目的所作出來的偽裝!

  齊澈還在震驚之中,突然,耳邊傳來"砰"地一聲,令他立刻回過身來,向南宮曄看過去.只見他握緊的拳頭,鮮血淋漓,前一刻還完好無缺的雕花木床,此時已化為木屑,在空中翻飛飄揚.不禁心中大駭.

  "王爺!"長風大驚.

  不是早料到如此結局?為何心中還是會痛?雙拳越握越緊,暴起的青筋,染恨的雙眸帶著刻骨的痛意,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他的內心.如此踐踏他的尊嚴和真心,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他,決不能允許!

  "長風,帶朝惜苑的女人過來."長風領命離去,只片刻,回來時,身後跟著一個著白衣與如陌有著同樣面容的女子,她對著南宮曄微微屈膝行禮.

  南宮曄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那女子下顎,厲聲道:"她去了哪裡?快說?"

  女子一愣,問道:"王爺說的是誰?"

  "如陌,本王的王妃,也就是你的主子,本王要知道她的下落!"

  那女子心中一驚,他都知道了!什麼時候知道的,如何發現的?她才正式見過他一次而已,會不會是試探她?想到此,很快鎮定下來,道:"王爺說的妾身聽不懂."

  南宮曄冷哼一聲,道:"雖然這種臉看起來一模一樣,只可惜,你不是她."說著手在她頸項摸索,隨後猛地一扯,一張完全不一樣的面孔呈現出來.

  女子大驚,待閃躲,為時已晚.見被識穿,立刻施展輕功準備離去,卻不想,身還未動,便已被制住,她甚至沒看清南宮曄如何出的手.不禁心中大駭,南宮曄不是只剩下五成功力嗎?以她的武功,她十分肯定,絕不可能在他僅有五成功力的情況下被他一招制住,毫無反擊之力."辰王的功力折損原來是假的?"

  南宮曄勾唇,看似在笑,但眼中卻是透骨的冰涼,冷聲道:"本王功力折損不假,但本王府中有的是上好的有助內力恢復的聖藥."

  "那夜在聖心湖,你為什麼任人……"她說到這兒,就住了口,因為她已經明白了原因,不需要再問.原來,他,早已經懷疑了,所以,一直在試探,可小姐她竟然什麼都為他著想,她真替小姐不值."辰王何時知道,她們是同一人?"

  從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懷疑,這世上,相同的容貌並不罕見,但,眼神,容貌,氣質,性格全部相似卻是不可能,儘管聲音不同,但改變聲音並不難,起初因為鞭痕,他否認過,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便能肯定她們是同一個人.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她身上的鞭痕為何在短短十日便消失無蹤,即使是再好的靈丹妙藥也無法在短期內一點疤痕都不留.

  曾聽說,有一種失傳已久的神功可以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讓身上的傷口癒合,且一點痕跡不留.為了瞭解真相,他百般試探,甚至不惜重傷於她,卻沒想到她竟會是那樣的反應,她堅強的讓他心疼.十年前短暫的相處,七歲的她受傷時明明痛極卻強忍的倔強淚水,總讓他想起為他而死的哥哥最後的那個眼神.所以,他會對她溫柔,會不自覺的想要保護她,也因此尋了她十年.卻沒想到,再見時,她不僅有著多重的身份,還帶著不明的目的和刻意的欺瞞.從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她隱藏的情意,他便以情相誘,本以為她終會沉溺在他為她營造的深情中,從而將她的目的一一道來.

  聖心湖畔的試探,她的眼神,她的身影,他很快便認了出來,而岸邊的臨時替身,即使擁有這一摸一樣的容顏,他也只需一眼便明瞭一切.

  只是,他未想到的是,在那場他為她營造的深情之中,她還未沉溺,他卻已經深陷其中.

  他試圖向她敞開心扉,聽說她一直在尋找沙仲和毒經的下落,便帶她去見了沙仲.然而,她的離開,令他恍然頓悟,她深情的表露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她利用了他的感情,他不能就這麼算了,他要抓她回來,讓她明白,他,不是別人可以利用的人.

  想到這裡,他的心竟痛的無以言喻.最後冷冷道:"本王不止知道她們是同一人.若本王沒猜錯,你應當是魔宮宮主座下四使之一.而如陌,便是魔宮宮主!告訴本王,魔宮總壇,究竟在何處?關於魔宮寶藏的傳言,是真是假?"

  微瀾見他神色明滅不定,愛憐,憤怒,痛恨,來回的交織,猜他是因為小姐的緣故,他對小姐應該是有感情的吧!面對他的問題,她平聲道:"辰王不必問了,我什麼都不會說."

  "哼!你以為,你不說本王便沒法子知道?好,既然你要當忠心的奴才,本王便成全你."南宮曄露出殘酷的笑容,道:"長風,費了她的武功,扔到軍營,充當軍妓."

  微瀾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早就知道南宮曄此人陰狠殘佞,她想過被揭穿身份後,南宮曄會殺她,卻沒想到會是比死更殘酷的折磨.

  "想死嗎?"南宮曄見她臉色大變,快速點了她的穴道,冷冷道:"本王偏要讓你連死也不能,這就是欺騙愚弄本王的下場!"

  齊澈連忙阻止,道:"王爺,這……"

  南宮曄打斷道:"你想為她說情?怎麼,你給她治傷倒治出感情了?換作是別人,本王也樂得成全,她卻不行,但凡欺騙愚弄本王之人,都必須受到懲罰!長風,帶她去罷,沒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帶她離開."

  微瀾心知自己無法逃避淪為軍妓的命運,但她不會尋死,因為她的命不屬於她自己.被拖出門之前,她說道:"辰王,你怎樣對我都沒有關係,我只希望辰王莫要傷害了小姐,她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

  愛他?他冷笑,愛他就不會在知道沙仲是他找回母親的唯一線索之後,無情的將他帶走,全然不顧他的感受!

  齊澈還想說些什麼,卻聽南宮曄道:"你也下去罷."齊澈離去.

  "出來吧."

  南宮曄話音剛落,一個女子的身影突然閃現,恭敬道:"王爺,魔宮寶藏之事已有消息了."

  






第四十四章 入局


  峽谷峻嶺,烏雲蔽日,彷彿耐不住寂寞的黑夜想要提早出現,掩蓋這正在上演的一場血腥畫面.

  不知從何處傳出消息,暗閣閣主拿到息鳴後又得到了正吟,並找到魔宮寶藏,就在京都城郊外的絕情谷.於是,除那夜見識過暗閣閣主以及魔宮宮主神功之人,打消了奪寶之念,仍有許許多多的人被貪念蒙了心智,自不量力的去送死.到了谷中,發現傳言非虛,暗閣之人確實在那裡出現了,而谷底陰暗隱蔽的角落一扇石門半掩,金色的光芒從縫隙裡隱隱折射出來.

  所有人為著這束光芒相互廝殺,沒有了門派,沒有了自己人.一時間,屍骸蔽野,血流成河.

  巫邪站在峽谷高處,望著下面廝殺的人,一個個的倒下.而這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不禁暗笑: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皆愚蠢至極.這樣也好,都死光了,對他才更有利.他陰邪的面容露出暢快的笑意,彷彿他本就是為殺戮而生.直到谷中剩下之人屈指可數,他一揮手,立刻一群黑衣人從高處直飛而下,迅速解決了剩下的眾人.

  這時,石門大開,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從裡面出來,朝著他招了招手,他立刻飛身而下,跟著那人走了進去.

  耀眼的光芒映照出人們眼中貪婪的慾望,跟著巫邪而來的嗜血樓眾人,抵抗不住誘惑,紛紛往四周的金銀珠寶抓去,口中不忘發出一聲聲驚歎.

  往裡深入一些,一個大的場地現了出來,這裡有著比外面更多的金銀珠寶,而場地中央,無數的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看便知是暗閣與魔宮之人.這,便是他要的效果!

  巫邪笑道:"曲長老,不愧為魔宮三大長老之藥仙,做得好!但是,這些人之中為何沒有莫殘歌與魔宮宮主?"

  被稱為曲長老的中年男子面無表情道:"他們在裡面,對付他們自然不能用如此簡單的方法,巫樓主請吧."

  巫邪跟在他身後,看著前面的背影,感覺有些不對勁,忽然腦中一閃,手立刻向前面之人後腦抓了過去,口中道:"你不是曲長老!你是誰?"

  前面的人身子一閃,輕易地躲開他的一擊.

  巫邪心中一驚,能如此輕易躲過他五成功力一擊之人,屈指可數.

  "莫--殘--歌!!"他話音剛落,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令他面色頓變."巫樓主好眼力!"

  巫邪回頭看向帶著蝴蝶面具的黑衣人,看裝扮分明是魔宮宮主,可聲音卻明顯和上次不同.他陰邪的面容再沒有了往日的篤定神色,自感覺到曲長老為人所假扮,他便有了一種不祥之感,果然很快便應驗了.恐怕,曲長老已遭不測,那他所有的計謀,便都成了泡影.

  魔宮宮主道:"巫樓主約的是曲長老嗎?他勾結外人,背叛我魔宮,已被本宮用宮規處置了.本宮知他與巫樓主有約,為不讓你失望,便讓莫閣主臨時充當一下,以免你等不到人而憂心著急.巫樓主,可能體會本宮的一片心意?"她淡淡的語氣,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聽在巫邪的耳中,卻是心驚不已."宮主當真是費心了.不知宮主如何知道曲長老與本座有約?"

  "你兩次三番針對我魔宮,不僅有魔宮秘藥,還妄想以息鳴引正吟,欲奪我魔宮寶藏,若本宮連這點事情也查不出來,就不配做這一宮之主.而曲長老錯就錯在,不該讓你拿清毫醉香對付辰王,因為,清毫醉香之效用,知曉之人屈指可數,如此一來,本宮要想查出是誰勾結外人,便是易如反掌."

  "連清毫醉香之事你也知道?那你如何肯定,給我秘藥之人是曲長老?魔宮秘藥的掌管之人可是卓長老!"

  "掌管秘藥的人是卓長老沒錯,但他一直都是本宮十分信任之人.至於,本宮為何知道清毫醉香之事,你一看便知."說著迅速取下了面具,一張傾城絕色的面容頓時呈現了出來.她淡笑著望著巫邪,眼中的不屑,彷彿在嘲弄世間的一切陰謀.

  巫邪大驚道:"原來是你!"誰能想到神秘莫測被稱之為魔宮妖人的魔宮宮主竟然會是如仙子一般的琴仙如陌!她竟然身負兩大神功,恐怕這天下,已是無人能敵了.他自嘲一笑道:"能敗在你的手裡,也不算太丟臉!"

  如陌淡淡道:"那你便束手就擒吧,曲長老已死,你的人也進不來了,你就不必多費力氣."

  巫邪望了眼已取下人皮面具的莫殘歌,再望向如陌,頹敗之氣頓顯,面上神色變幻不定.為殺南宮曄,奪魔宮寶藏,他精心策劃了數月,還是功敗垂成,他,有何面目回去見她!

  如陌又道:"你以息鳴引正吟,可惜你不知,息鳴正吟其實只是兩把名琴,並不是開啟魔宮寶藏秘密的關鍵,而魔宮寶藏早在兩年前就已在本宮之手,原本,本宮不予理會你故意挑起的血腥之爭,因為那些江湖中人,本宮還不放在眼裡.但你不該三番四次想要辰王的命,所以,本宮必須要除掉你,滅了你嗜血樓,永除後患."說罷,她纖手一揚,倒在地上之人皆一躍而起,將巫邪團團圍住,這些人皆是魔宮死士,其中任何一個都足已稱之為江湖一流高手之稱號.

  莫殘歌聽她說到辰王時,身子一震,她是為了辰王才要滅了嗜血樓?她要做的事情,他從不問及原因,只會想盡辦法為她達成.但這一次,這原因,卻讓他心中升起一種難言的苦澀和悶痛之感.

  巫邪驚訝過後,反笑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寶藏是假,金銀珠寶也是假,那些光澤不過是催命的劇毒.想他一世善於操縱陰謀,而此次,竟也成為了別人盤中的棋子,每一步皆在她意料之中.

  看來是天要亡他!就算沒有這麼多死士,單就如陌一人,他已不是對手,還有一個武林第一高手莫殘歌,他,必死無疑!即使如此,他也要拚上一拚.抽出腰間軟件,與數十名黑衣死士展開搏鬥.他的劍宛如和煦的春風,輕柔的拂過人們的頸項,然而,卻帶著千鈞的氣勢,所到之處,皆有人倒下,停止呼吸.

  如陌一驚,淡漠的面容瞬間浮起狠絕的神色,冷冷道:"煦和神功!!!你,是金國皇族?你的目的不只是辰王,也不只是我魔宮寶藏,你們的目的是--整個封國?!"這才是這起陰謀背後的真正動機.奪了魔宮寶藏,他們便擁有了逐鹿天下的資本.而南宮曄曾以十萬大軍殲敵二十三萬,被譽為"戰神",所以他們千方百計要除掉他,以便將來順利侵佔封國的領土.

  "殘歌,殺-了-他!"為了她的愛人,也為了她的親人,此人,絕不能留.

  她話音落,莫殘歌立刻飛身而上,手中的"烈焰"發出如焰火般的光芒,在巫邪因揭穿身份而分神的瞬間迅速向他攻去.

  十招,僅僅只有十招,巫邪倒下!帶著不甘,帶著憤恨,漸漸渙散的目光游移在不知名的地方,口中喃喃道:"對不起……我…沒有完成對……對你的……承諾……"沒能說完,他已嚥下最後一口氣,圓睜的雙眼,似不能瞑目般.

  對誰的承諾?金國皇帝?想要逐鹿天下,除了皇帝還能有誰!如陌冷笑,在她有限的日子裡,即使失去了武功,她也還是要做點什麼才好.

  看著滿地的屍體,她淡淡道:"走吧."說著便與莫殘歌等人出了這所謂的藏寶之地.

  剛踏出門,迎接她的恢弘而龐大的陣仗,令她停住的腳步,再也挪不動半分.

  這便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設計滅了嗜血樓,等待她的卻是,朝廷的幾萬大軍以及滿山的弓箭!而帶領這軍隊之首領,恰恰是她為之付出一切的愛人.面臨如此龐大的陣仗,即使她未曾失去武功,恐也難以逃脫.

  






第四十五章 籌碼


  南宮曄立在山谷唯一的出口處,與她四目相對,眸光凌厲無比,似要將她粉碎了一般.冷笑道:"魔宮宮主,琴仙如陌,本王的愛妃,你的身份可真不少,你可知,欺騙和愚弄本王的下場?"

  欺騙!愚弄!這便是他對於她全部感情的詮釋?他的眼裡只看得到表面的這些?他可曾用心仔細感受過她的心?

  南宮曄又道:"跟本王回去,本王會考慮放了其他人.否則,不但這些人全都得死,就連魔宮,暗閣,雲閣,通通都會消失,也包括你留在朝惜苑裡的那個女人."

  前夜溫存未褪,今日已翻臉無情.她自嘲一笑,淡淡道:"你,在威脅我!"

  南宮曄目光直視著她,冷冷道:"你沒聽錯!本王是在威脅你,你待如何?"

  莫殘歌大步上前,很自然的將她護在身後,對南宮曄冷聲道:"她不會跟你走."

  如陌望著護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陣酸澀.她早已知曉殘歌為何要留在她身邊,但她裝作不知情,只因她心中早已住進了另一人.而此刻,殘歌並不知她已失去武功,卻仍然不自主的護她在身後,這種潛意識高於理智的行為,才是心底最真實的感情.可是現在,即使殘歌武功再高,也帶不走失去內力的她.

  如陌對著南宮曄淡淡道:"我跟他回去."

  "你……"殘歌經年不變的冷俊面容,充滿了驚訝和疑惑.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被人威脅的人,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因為別人的性命而妥協."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著莫殘歌,輕聲道:"殘歌,易語之於我,是知己,也是親人.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請你幫我照顧她."她早料到南宮曄有可能會來.從南宮曄那晚的試探中,她就已經知道他對一切瞭如指掌,可悲的是,她明知是他刻意的試探,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入了他為她謀定的道路.這也是她為何只帶了莫殘歌來的原因.

  其實,她還是願意相信,南宮曄的心底對她是有著深厚的感情,一如她對他,一邊隱瞞,一邊又期盼,在矛盾中愈陷愈深.

  望著他二人的低語,如陌面上的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南宮曄只覺一股酸澀的苦悶之氣自心底升起,她怎能對他以外的男子露出關懷之情!盈滿怒火的雙眸望著那個十分礙眼的男人,傲聲道:"莫殘歌,你以為有烈焰神功護身,本王便不能奈你何?這五萬人的箭陣,即使是銅牆鐵壁,也一樣能射穿.何況是人!"

  如陌轉頭道:"我跟你回去,讓他們走吧."她說罷抬步向他走去,卻被莫殘歌抓住了手臂.她回頭看他,剛毅冷峻的面容帶著挽留,一貫冷漠低啞的嗓音充滿了感情,道:"你若不願,莫殘歌即使拼了性命,也會保你周全."

  如陌衝他微微一笑,很真誠的望著他,道:"殘歌,自今日起,你我之間的十年約定,一筆勾銷."

  "為什麼?"這是第二次,她說要取消約定.她不知,那約定是他對生活的全部期盼.

  "因為你,為我做的已經太多,多到我承受不起."望著他的冰眸,閃動著受傷的神色,她心有不忍,可她必須如此,因為她留下,他今日必死無疑.她的心,是從何時開始,變得越來越軟了?也罷,將死之人,多為身邊的人做些事情,有什麼不好呢?

  莫殘歌的冰眸中溢滿深情,道:"是我自願的,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報."

  正因為他的不圖回報,才更令她心生不安.他默默的守護與支持,只會令她的心越發的沉重無比.

  莫殘歌又道:"你的身份已揭穿,再回去,他不會善待於你!他不可能,容忍別人的欺騙和利用!"

  "我知道!"她心裡早已有了準備,已是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南宮曄望著抓住如陌手臂的那隻手,目光頓時化為利劍幾欲要將那隻手砍了去,心中酸澀難言,眼中砰發的怒火似乎要將周圍的人燃燒成灰."如陌,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不過來,本王便下令放箭了."

  如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再掃了眼四周,對莫殘歌苦笑道:"殘歌,你好好看看這四周,數萬之箭齊發,你認為,你帶著我,能出得去嗎?你可知,如今的我,已不是那個擁有兩大神功的魔宮宮主.我已失去了內力,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女子.你還有信心,安全地帶我離開嗎?"

  莫殘歌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可置信道:"你,和他……"

  她毫不留情的給他一個確定的信息."是!"

  莫殘歌拉著她手臂的手,慢慢滑下.她愛他,愛到連一身武功都可以捨棄!他還有什麼可期盼的!

  如陌剛走了兩步,身後又傳來莫殘歌低啞的聲音:"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十年之約,我會一直遵守,只要是你的願望,莫殘歌,竭盡所能,為你達成."

  "謝謝你,殘歌."但是她,已經不需要了.只稍微頓了一頓,沒有回頭,徑直朝著南宮曄走了過去.剛走到他面前,南宮曄迅疾出手,握住她皓腕.她的心,頓時涼了個徹底.只因他的指尖,捏住的是她的脈搏.他以為,她還是那個武功高強的魔宮宮主麼?

  南宮曄望著她,眸光複雜中透著冰冷,蒼勁有力的聲音響徹整個絕情谷."放--箭!"

  剎那間,四周的箭皆離弦,如春日細雨般,鋪天蓋地,向著谷中之人席捲而去.

  如陌身子一震,連忙質問道:"你不是說,我跟你回去,就放了他們?堂堂辰王,竟也會是自食其言?"

  南宮曄冷笑道:"本王只說過會考慮放了他們,沒說一定會放."他本想放了,但方纔見他們親密的動作,他便一陣氣悶.莫殘歌看她時,眼神的含義,他再明白不過.他的女人,豈容他人覬覦!

  "你……"望著谷中的眾人一一倒下,唯有莫殘歌還在拚力抵擋.一陣陣的箭雨從四面八方朝他疾馳而去,他烈焰飛速舞動,在週身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堅實護盾,所有的箭在靠近他時皆紛紛落地.只是,如此下去,他的功力遲早要耗盡.

  到那時,便難逃一死.

  她鎮定下來,不能讓殘歌因她而死,那將會成為她一生的遺憾.再望向南宮曄時,淡然的面容滿是堅決."放了他!如果你認為我的欺瞞傷害了你的尊嚴,那麼,只要你放了他,我便隨你回去,任你處置.否則,即便是死,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懲罰!"他不會讓她死,她相信自己的感覺.

  南宮曄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心,疼痛難當.捏著她的手指加了幾分力,凌厲的目光中,幾分震驚,幾分傷痛,還有幾分猶豫的掙扎.叫他如何相信,他愛的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竟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挾,只因他對她有情.她知,除了她的性命,再無任何可能,讓他妥協.望著她美眸中堅定的神色,一字一句如千斤重擔般."你,為了他,竟然用自己的性命要挾本王!你以為,本王會在乎,一個將本王真心放在腳底下踐踏的女人嗎?"他說完用力甩開她的手,望向被箭雨包圍的莫殘歌.

  踐踏他的感情?!他是在說她麼?因為她的離開帶走了沙仲,所以,他便如此恨,覺得她不可原諒?是呵,那是他尋找母親的唯一線索.而她,只考慮到不能讓他知曉他母親已不在人世,卻忽略了,她如此作為,在他的眼中,已形成了背叛的事實.他說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嗎?

  "你真的不在乎嗎?若不在乎,為何明知我的身份,卻要假裝不知?若不在乎,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來試探我對你的感情?若不在乎,你就不會帶著五萬大軍來此,只為讓我同你回去……"

  "夠了!"南宮曄厲聲打斷,她定要將他的心剖開晾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他再無處可藏?而她,明明知道他的心,為何還要背叛他?

  如今,竟然,將他的情,當做是要挾他的籌碼!

  從不曾對誰敞開過心扉,生平第一次,為她!而她回報他的卻是致命的一擊.如此殘忍,他,還要愛嗎?

  "好!很好!將本王的在乎,當成是要挾本王的籌碼.陌兒,你,真的很……殘忍."一次背叛還不夠,還要在他的心裡狠狠地捅上一刀.這,便是他愛的女人!當他盈滿痛意的雙眸轉為堅定的冰冷,出口的話語再沒有絲毫的感情."你說要跟我回府,接受我給你的懲罰.好,到時,不要後悔!"

  僅此一次,他接受她的要挾.從此,他再不會對她柔情以待.他會給她最殘酷的懲罰,讓她跪倒在他的腳下,為她的所作所為向他懺悔.

  今日這筆帳,他會讓她一併償還.他怎能讓她死,她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體會到背叛的痛苦,才能承受他賜予她的懲罰.

 





第四十六章 懲罰


  辰王府,朝翔苑寢室.

  精美的屏風外面多了一張簡單的小榻,那是南宮曄命人為如陌所準備的,他要她看著他夜夜春宵.

  她靜靜的立於屋中,一臉淡漠,她從未想過,他給她的懲罰,竟是……

  南宮曄輕袍加身,斜靠著雕花大床,敞開的領口下露出結實的胸膛,性感的魅惑.懷中摟著一個女子,輕紗蔽體,酥胸半遮半掩極盡性感嫵媚,正是昔日伺候她的丫鬟水月,趴在他的身上有意無意的摩擦,引起他發出陣陣輕笑,唇在她的臉側流轉,溫言輕語調笑,視如陌為透明.

  "月兒,你真是個美人兒,本王從前怎就沒發現."

  水月嬌笑道:"王爺眼中只有辰王妃,哪看到得奴婢呀,但只要王爺喜歡,奴婢願意永遠留在王爺您的身邊伺候王爺."

  南宮曄兩個手指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好.月兒以後不必自稱奴婢,從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月側妃,以後你就是本王的寵妃,可好?"

  語未落,手已經撫上懷中嬌兒的柔軟.

  水月哪兒經得起他的肆意的挑逗,整個身子頓時綿軟無力,雙手緊緊攀附著他的身子,嬌喘不息:"妾身……多謝王爺."

  這就是南宮曄對她的懲罰麼?用他同另外一個女人的親熱來懲罰她的欺騙和背叛!懲罰她為了另一個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如陌好想笑他的幼稚,用如此最愚蠢而低級的方式來傷害她.可是,她,笑不出來,只因這麼愚蠢的方式真的傷到了她.

  即使強迫自己對此不聽,不看,可是那淫耳亂語卻那麼清楚的進入,心真的是……好痛.

  南宮曄,他定是要用此種方式來報復她麼?

  如木偶般側過頭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雨,不知黑夜中的雨與白日可會有不同,她忽然嚮往,若能站在雨裡,是否就聽不見他們的調笑,聽不到他對其他女人吐出的溫言細語,看不到他們火熱糾纏的身軀?

  南宮曄斜眼看她,見她側著頭看著外面,沉聲道:"如陌,不要想著離開本王,否則,本王會不惜一切代價,殺盡天下所有與你有關之人.你可明白?乖乖待在本王身邊,為你所做過的事情贖罪."

  言語時未正臉對這如陌.手在水月身上來回的摩擦,輕笑道:"月兒,你的身子好軟."

  贖罪?她做了什麼需要向他贖罪?!她所做的,不過是為了他.她不需要他能理解,但他也不應如此對待於她!

  水月嬌聲道:"王爺……您取笑妾身!"接著又是一陣嬌喘連連.

  "本王就喜歡你這樣兒,今夜,本王就讓你成為本王的女人."他邊說著邊拿眼角掃向如陌,只見她面色一白,美眸中閃過一絲傷痛.他勾唇殘忍一笑,她也會傷也會痛?但是陌兒,這才剛開始.

  水月媚眼瞟過如陌含羞道:"月兒願意."

  然後慢慢的轉頭看向如陌,小手輕推南宮曄,卻如嬌弱無力的拂過,撒嬌道:"王爺,王妃她在這呢!"

  南宮曄笑對著她,輕快說道:"月兒不喜歡嗎?"

  水月把臉埋入他的懷中,輕輕說道:"只要王爺喜歡,只是擔心王妃……"

  南宮曄冷冷打斷,已有一絲不耐:"擔心什麼?你只管做好本份之事,其它的,自用不了你擔心."

  水月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戾氣,忙應道:"是,妾身謹記王爺教誨."

  南宮曄這才放柔了聲音,笑道:"還不快過來為本王更衣."

  唇勾起邪魅的笑,眼底卻是不變的寒意.他痛,她自然要陪著痛.

  怎麼可以看她一臉的冷淡,在那無動於衷,怒火蔓延在嚴重燃起毀滅的青焰.

  他一個起身,揚手推開水月,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卻聽到那砰然的腳步聲踩在她的心中,不知他又要如何,直覺的恐慌於他眼中瘋狂的火焰.

  卻無法後退一步,他的手就這樣捏住她的手臂一甩,她的身子頓如狂風下的殘花吹起又重重的砸在那雕花大床之上,砸落了一床的明黃色床幔,書畫出一瞬的流水行雲,最終的姿態卻是絕望.

  鋪著柔軟錦被依然在這安靜的房間裡響起撞擊聲響,疼痛從脊椎骨處伸展出來,用力咬住的唇齒,把疼痛忍成只有自己聽到的悶哼,腦中的昏眩,眼中的凌亂銀光.心中卻是那麼的清楚,好痛,身心皆憊就是如此吧!

  南宮曄俯在她前面揮手間,她的衣衫片片飛舞,漸漸裸露的身體下是感覺寒冷的心.

  她大驚,他南宮曄究竟想做什麼?慌忙扯過床幔遮住裸露的身子.怎知,她的動作更是惹惱他,一把扯過床幔,禁錮她的雙臂,不允許她的任何反抗.

  "南宮曄,你究竟想怎麼樣?"雙眼怒視,恐懼掩蓋在最深處,強裝上的鎮定,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冷笑道:"想怎樣?是你說,只要本王放了莫殘歌,你便任本王處置.現在,後悔了?"

  "你……"她未完的話淹沒在他狂肆得虐奪中.狂亂中,是誰咬破了誰的唇,一股血腥味在兩人的交纏的唇齒間肆意蔓延.她拼了命掙扎,卻撼動不了他半分,失去了武功,她竟變得如此無用.

  他的吻一路往下,她為自己漸漸升起的渴望而感到羞愧,卻無法抗拒.她怎能在這種情況下與他……

  南宮曄忽然頓住,雙眼直直看著身下染上粉紅的身子,迷離的水眸,心中卻滿是懊惱.

  水月肆意的挑逗都無法讓他升起一絲慾望,而他的身體,卻在撕扯她的衣衫時就已經有了反應,狂熱的燃起,令原本只想羞辱她,折磨她的動作變成了對她的強烈渴望.他不要,這種無法駕馭的衝動,令他驚恐,怎可以為這樣的她再失控.

  迅疾的離開她的身子,一腳將她踹到床下.拉過呆愣一旁的水月,把被她引起的慾望盡數在水月的身上發洩.

  而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是如陌早已痛到麻木的身體.為何心還沒麻木,一次比一次強烈的撕痛,好似要把她四分五裂.

  他突然停下動作,轉過頭緊盯著如陌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晰的話語如一把鋒利的劍要深深刺進她心底最柔軟的方塊."本王的愛妃,你可看仔細了,多跟月兒學著,以免將來再伺候本王時,還同那夜那般生澀無味."

  他當真是殘忍無情!羞辱她還不夠,還要用如此狠絕的話語傷她的心.讓她親眼看著他與另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歡愛,讓她向另一個女人學習歡愛的技巧?這便是她深愛的男子!

  心,似被強硬的撕裂開來,刻骨的疼痛迅速蔓延……

  生澀無味?!這便是她為之失去武功最終的評價!她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南宮曄,他究竟要將她置於何地?究竟--是誰將誰的真心,放到腳底下無情踐踏?

  她緊攢雙拳,指甲陷入嬌嫩的掌心,潔白染上艷紅,凝結成珠滴滴落下,那是她滴血的心開出的一朵朵孜然綻放的花.再沒有比這更殘酷的懲罰!南宮曄,在用她親手奉上的刀凌遲她放下防備的心,一刀一刀……

  歡愛的糜爛的味道充斥鼻尖,令她只想嘔吐,抓起地上破爛不堪的衣衫套在身上,急步而出,再也無法停留半刻,這是倉惶的逃離.她,最終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雨水砸落在她的臉上和她毫無防備的單薄背脊,澆滅了燃起的**和渴望.

  那響徹天際的雷鳴,為何仍掩蓋不了迴盪在耳邊的低喘和**?天邊耀眼的紫色閃電照亮了半邊天空,卻照不到她暗沉的內心.

  頹然跌坐在地上,忽然間好喜歡這雨,在雨中,沒人能看得到她噴湧而出的眼淚,和她悲憤心碎的無聲哭泣.

  喜歡黑夜,在黑暗中,無人能看穿她傾瀉流轉的脆弱,可以不必用笑容偽裝出快樂.

  握拳的雙手砸在青石磚上,雨水順著她的肌膚在地上宛然成線,血絲交雜是在黑暗中無人看到的絕望姿態,用力仰著頭,雨水沖開她臉上粘著的黑髮,穿過她潔白纖細的玉頸,緊繃的線條拉出她最脆弱的傷痛.張開的唇,形成最悲憤的吶喊姿態,卻無一絲聲響.

  這是無法言語的悲傷,這是鬱結心中的悲痛,這是無聲的孤獨的一人宣洩,這是一出名為情殤的啞劇,卻不知何時才是落幕.

 





第四十七章 微瀾之死(一)


  雨停.清晨的第一束光,照亮天空,如陌只覺得筋疲力盡,緩緩走進屋子.看屏風一側的地上,凌亂散落的衣裳,她眸光微閃,卻再無波瀾.徑直在小榻上躺下,感覺十分的疲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屏風後,南宮曄憑窗而立,眉間緊蹙,星眸暗沉.他以為看著她痛苦,他便會覺得暢快,可床前地上印下的血花,為何讓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她雨中的背影,纖細而單薄,令人心疼,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可他不能,他是南宮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能隨意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他不能如此輕易的原諒她的欺騙和利用,更不能容忍背叛.他永不能忘,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那是對他的感情,最大的侮辱.

  回頭望了一眼雕花大床上熟睡的女子,眼中厭惡頓顯,自行穿好衣裳,步了出去.路過屏風外的小榻時,他頓了頓腳步,那絕美卻滿是疲憊的容顏,吸引著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欲撫平她緊皺的黛眉,卻停在了半空.

  他在做什麼?!合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吐出,然後快步離去.

  如陌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叫她,撐開沉重的眼簾,卻見到沁貞一臉擔憂而焦急的神色.皺眉道:"沁貞,不是交代過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來王府,宮中有事,一律交由卓長老處理."

  沁貞低頭道:"屬下知錯,屬下一時情急,就……"

  "什麼事?既然來了,就說吧."

  沁貞抬頭急切道:"小姐,微瀾不見了!"

  如陌一怔,問道:"她不在朝惜苑?你去看過了?"見沁貞點頭,略微沉吟,冷笑道:"南宮曄為掌控我,竟將微瀾藏了起來?!"他不知道嗎,若她真要走,一個微瀾又如何能阻擋得了她的腳步.

  "我知道她在哪裡."一道嬌柔的嗓音響起.

  如陌朝來聲望去,只見水月一身華裝姍姍而來,清秀的面孔化了濃重的妝容,眉間儘是嫵媚之氣,對著她微微行禮.名義上,如陌是王妃,而她是側妃,並且南宮曄還未正式娶她.

  沁貞連忙問道:"她被關在哪裡?"

  水月只是看著如陌,對於沁貞的問題,仿如未聞.沁貞急了,伸手就去抓水月的手臂,卻被水月一個閃身給避了去.沁貞大驚道:"你會武功?!"她與水月一同伺候過如陌,竟沒發現她會武!

  如陌望著她的眼睛,淡淡道:"嗜血樓左使巫臨月,可不只是會武,且是武林高手."

  水月面色頓變,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道:"因為你接連三日的嗜血魔音,精心為我準備的那碗能讓傷口惡化的藥,以及'無意中』帶我路過的花柳巷,還有在我中了媚毒之後,南宮曄的及時趕到."

  巫臨月心中一驚."你那時就已經知道,為什麼不揭穿?難道那晚的魔音,也是你破的?不對啊,魔音只有擁有三大神功之人才能不受控制,你為什麼不受影響?"

  "若揭穿,如何能查出你背後之人?"如陌掃了一眼佈滿血痕的掌心,狀似隨意道:"你為了南宮曄,背叛了嗜血樓,可惜了巫邪,到死都不能瞑目."

  "你說什麼?"巫臨月睜大眼睛,彷彿不敢置信,立即向她衝了過去想要確認,卻被沁貞攔住,她二人武功相當,巫臨月只好做罷,眼中有著明顯的驚痛,激動道:"你說他死了!怎麼死的?是你殺了他?"他身負煦和神功,怎麼可能會死?!

  如陌並不答她的話,只自顧自道:"聽說巫邪有個妹妹,是你吧!為了他,背叛自己唯一的親人,值得嗎?我很好奇,煦和乃金國振國神功,歷代只傳皇族繼承人,巫邪既不是金國太子,何以習得煦和神功?"據她所知,金國太子好好地待在金國,絕非是巫邪.

  "值不值得?!"他也問過同樣的話.巫臨月目光頓顯茫然,彷彿癡了般.過了許久,方平復過來,望著如陌笑了起來,那笑容竟有些詭異,道:"你想知道那個假的辰王妃在哪?我告訴你.她被王爺廢了武功,扔到軍營做軍妓去了."

  如陌一驚,還未來得及確認,沁貞已經抓住巫臨月的手臂,驚道:"你說的是真的?軍營,哪個軍營,在什麼地方?"

  "北郊的護國軍."

  沁貞回頭看她,期盼道:"小姐……"

  "巫臨月,你說的是可是真的?"

  巫臨月笑道:"不信可以去問依顏,雖然王爺封鎖了消息,但如果是你去問,她一定會說.軍妓可不是好當的,這都第三日了,也不知還活沒活著."

  如陌心中一震,微瀾跟著她已有三年,不只對她忠心耿耿,更是以性命相交.若她真被南宮曄廢了武功,扔到軍營做了軍妓,那她便有著無可推脫的責任.看巫臨月也不似說假,再看沁貞焦急的面容,再不猶豫,帶著沁貞就出了王府,門口侍衛未加阻攔.

  巫臨月望著如陌的背影,目光射出怨毒的神色.口中低喃道:"哥哥,你為了她,真的捨去了性命,你問我值不值,那你的性命,犧牲的可值?不過,你放心,臨月很快就會為你報仇."

  如陌叫了輛馬車,兩人朝著北郊疾馳而去.馬車的顛簸,令她感到頭有些暈眩,眼皮異常沉重,渾身乏力.定是淋了一夜的雨,未得到很好的休息所致.她強打起精神,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便來到一座肅穆莊嚴的軍營門口,裡面傳來激昂而振奮人心的口號.

  沁貞先下了馬車,門口的守衛見來了個女子,便叫道:"你是什麼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離去."

  沁貞道:"我們找三日前送進來的女子."

  "女子?軍營裡只有一種女人,那就是妓,你一個女子,找她們有什麼用?"說完周圍的幾個士兵哈哈大笑.

  沁貞頓時刷紅了臉,惱怒之極,正欲動手,被如陌喝住.那些士兵一看如陌都愣住了.白衣勝雪,長髮輕舞,絕美的臉龐,出塵的氣質,讓人覺得多望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她,莫不是仙女下凡!他們還從沒見過如此美人,不由看癡了.直到沁貞大聲咳嗽,他們才緩過神來.笑著問道:"這位小姐來軍營有何貴幹?"

  沁貞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是來找三日前送進來的女子,你快說,她在哪個營帳?"

  那守衛望著如陌道:"你們還是別找她了,找到也沒用.進了這裡的女人,多半都是出不去的.這位小姐,看你也應當是有身份的人,還是快快離去吧."

  沁貞道:"還算你有點見識,我們家小姐可是……"

  "沁貞!"如陌厲聲打算她,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不必暴露身份.再轉頭對那守衛溫和道:"請問齊先生可在裡面?"護國軍歸南宮曄掌管,齊澈是辰王府幕僚,在護國軍中充當謀士的角色,雖不是每日都來,但也可碰碰運氣.若他在,她便可省了一番功夫.

  見守衛兵點頭,又道:"麻煩通稟一聲,就說是……故人有要事找他."

  那人倒沒再說什麼,便進去稟報了.不一會兒,就見齊澈走了出來,見到她,身子明顯一震.

  如陌先開口道:"齊先生,微瀾……她還好嗎?我想見見她."

  齊澈望著她絕美的面容泛著不似正常的紅潤,腳步虛浮,神情極為疲憊,心底竟隱隱有些疼.面對她的請求,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歷來軍營之中,女子禁入,可他,怎忍心拒絕於她!

  





第四十八章 微瀾之死(二)


  齊澈終還是帶著她進去了.有他的幫忙,尋了幾個地方,得知微瀾被送進來的那夜便讓人給帶走了,說是上頭的命令,讓她去伺候幾位將軍,便再也沒回來.

  如陌心中一驚,一種不安的微妙感覺在心中冰冷的蔓延.直到此刻,這才終於相信了微瀾真的被南宮曄廢了武功,扔到這裡做了軍妓.她的欺瞞當真如此可恨嗎?可恨到要給予與此有關之人比死更殘酷的懲罰.

  在齊澈的命令下,那人帶著他們繞遍整個軍營,最終在最偏僻的後山一角找到了人.

  如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景象……

  那景象比看到南宮曄與巫臨月在床上翻滾糾纏更讓她難以接受.空蕩冰冷的地面,浮腫變形的五官,淤血在唇角流連凝結成線,殘破不堪的衣衫看不出原色也無力掩蓋什麼,原先女人潔白美好的身體,卻是青紫交替,暗紅的血失了水分落在身上,如同陽光在午後穿過枝葉後落下,破碎,斑駁卻無處不在.沒有遮掩的下體,新紅緩慢的覆像舊色……

  慘不忍睹又怎能形容其萬分之一,她無法相信,躺在那的是昔日武功高強的魔宮四使之首?是那個冷靜而堅定的對她說願將性命交付於她的微瀾!

  齊澈撇開了頭,看著腳下的野草,卻無法平靜下來.

  如陌單薄的身子在風中隨著衣擺晃動,沉痛的閉上染上悲傷的雙眸,無法再多看一眼,可這噬骨的痛卻在心中糾結,把她拖到最冰冷的世界.

  "微瀾--"

  沁貞回過神來,帶著哭腔叫著跑過去,脫下外衣罩在微瀾的身上,感覺到她游絲般的氣息,心中有著慶幸,她還活著."是誰做的,我要殺了他!我要把他千刀萬剮……"

  躺在那的人卻只是緩緩睜開迷濛而空洞的雙眼,看到了漸漸走來的如陌,眼中升起一絲光亮,牽了牽唇角,卻任她如何努力,也牽不出一個微笑.她十分費力的想向如陌伸出手,手指顫抖彎曲,卻再無法繼續.微弱的聲音如晚風吹過飄零的落葉,想要努力,卻只能顫抖著斷續綿軟無力訴說:"小姐……微瀾終於等到……您了……"

  如陌握住她瑩白卻滿是傷痕的手,望著她曾經沉靜自信,如今只剩下空洞蒼茫的雙眸.耳邊還聽到那日她說:"屬下願為小姐做任何事,不覺得委屈.微瀾的命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隨時拿去."心中遽然痛了起來,聲音卡在喉嚨裡,半響才柔聲對她道:"微瀾,我來帶你回去了."

  微瀾幾不可見的搖頭道:"能再見到……小姐,微瀾已……已心滿意足."

  "別說話,我們回去,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說."

  "不!小姐,我沒……時間了……"若不是憑著這股信念,她早已經死去,她一直堅持著,只為再見如陌最後一面,完成心願."微瀾有……有一個心願……請小姐……答應……"

  如陌望著她唇邊牽出微笑,眼中不見淚花卻是滿滿的水色,輕輕的點頭:"好,我答應,我答應!"

  "微瀾的命……是…小姐的,微瀾……不想這麼…死,希望小姐能……親自收回……我的性命,這……這是我……最後……的願望……請小姐……成全……"

  如陌身子一震,微瀾的願望,竟然是讓她親手殺了她!這便是她希望的嗎?她是想讓她永遠記住她.她以為,在過去的歲月裡自己的心已經被磨夠狠,夠硬,夠冷,但是還是不夠,她會悲會痛,會在乎真心待她的人.微瀾於她從來都不只是個下屬,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微瀾都能輕易讀懂.三年來,微瀾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為她.即使十年來殺人無數,卻叫她如何對她下得了手?

  可是,微瀾的目光是如此的希翼和渴求,最後的心願麼,她卻只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微瀾只……只想自私一次……小姐……求你……"

  沁貞早已淚流滿面,猛跪在如陌身邊,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卻在如陌的心中響起.

  恭恭敬敬的向如陌磕了一個頭,遞上隨身的劍,帶著執拗的神色,目光堅定道:"沁貞肯請小姐,成全微瀾的最後的心願吧!"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微瀾只是為了完成心願,而沁貞卻是在逼她為微瀾報仇.只有她親手殺了微瀾,今日的一切就會銘刻在她的骨血中,放下再無可能.南宮曄,他為何能如此殘酷,將她逼至如今兩難的境地!

  齊澈過來為她把脈,心中大驚,她已筋脈盡斷,不禁擰眉,即使要費她武功,也不至於用如此狠絕的手段.要想再習武是不可能了,但是保住一條命還是有可能."先帶她回去,還有得救."

  微瀾微微搖頭.如陌從她眼中看到死灰一般的寂然,便明白了她不可能再活下去,也許齊澈能救得了她的身,卻無人能救贖她的心.

  慢慢掉轉頭望向沁貞,她手中的劍,在陽光下閃著寒冷的嗜血光芒,彷彿在渴望著她的執起,進入地上那淒慘絕望女子的身體.

  那把劍在她手中有如千金般的重量,閉上雙眼,心痛到麻木,一片空茫……

  最終,劍刺入肉體的聲音,勾出世間最哀傷的曲調,飛濺的鮮血,成就了這陽光下最絢麗的落紅……

  一滴淚水,晶瑩剔透卻飽含所有的情感,是留戀,是不捨,是心疼,是無力挽救的悲傷……劃過絕美消瘦的面頰,滴落在微瀾漸漸渙散的雙眸.

  "能得…小姐……一滴淚……微瀾此生…無憾……"微瀾唇角最終勾起的竟是那樣幸福和滿足的微笑,彷彿藏起了世間最寶貴的禮物.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見,卻仍然艱難的開口:"如…陌……我……愛……"

  她終是閉上了雙眼,帶著那未完全的愛,和那未能傾訴的遺憾.在這烈日之下,將亙古不化的堅冰,深深的植入了她愛的那名女子的內心最深處.

  如陌緊緊抱住她漸漸冰涼的身體,臉頰貼上懷中之人的額,目光望向遠方,無比的悠遠蒼涼,唇輕顫著低喃:"我知道!微瀾,我一直都知道!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是她,害了她.欠她的,此生卻再無從償還.

  微瀾,因她,而死!死在她的手下,死得如此淒慘而又如此的滿足!

  她說:得小姐一滴淚,此生無憾……

  她說:她愛她!

  如陌貝齒扣著薄唇,深深陷入,悲痛的閉上雙眼,悲傷卻在心中肆意蔓延……

  南宮曄,他的心,究竟有多狠有多殘忍?傷她至此,他可滿意了?

  如果是她的愛,造就了這一切,那麼,她現在收回,是否來得及?是否可以就此停住傷害的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起身,即使動作非常緩慢,卻仍感覺到一陣陳的頭暈目眩,身子就這麼向一邊傾斜倒下.齊澈連忙接住她,隔著衣衫仍能感覺到她肌膚的滾燙,心中一驚,忙覆上她的額,又搭上她的脈,果真是風寒,且已寒氣入體.正欲將她抱起,卻聽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

  "拜見王上,拜見王爺!"

  齊澈頓住,回頭望去,南宮傲與南宮曄正往這邊走來,身後跟著的是營中的各級首領,以及一些將士.不禁暗驚:怎的如此巧合!他不記得南宮曄今日要來軍營!

  南宮曄走近後,看到背對著他的是齊澈,以極為曖昧的姿勢懷抱著一個看不見面容的白衣女子,不禁皺眉.

  南宮傲不以為意的笑道:"齊先生這大白日的就耐不住了,待回了宮,孤多賞幾個美人給你送過來便是."

  這時,跪在地上的沁貞猛地抬頭,望著南宮曄的目光充滿仇恨,似是恨不能立刻將他千刀萬剮,她撿起地上的劍,緊緊握在手中,慢慢起身,風吹過,揚起她的衣擺帶著肅殺的氣息.

  南宮曄一見是她,心中一驚,連忙望向齊澈懷中的女子,難道是她……

  如陌掙扎著從齊澈懷中站了起來,此時此刻,她的眼中除了南宮曄,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她的心裡,滿是昨夜他與那個女人糾纏的身體,以及微瀾臨死前的慘像.她搖晃的身子,走起路來十分艱難,卻仍一步一步腳下虛浮的朝他走了過去.那每一步,艱難而沉重,暗黃的土地她卻只感覺到那濃稠的血液在腳下蔓延出深沉的顏色.

  南宮曄一見她,臉色頓變,真的是她!這女人怎麼回事,竟然跑到軍營裡跟他的屬下鬼混?難道是為了報復他昨夜的懲罰?真是可惡!他才剛開始懲罰她而已,她就已經開始反擊!

  正在他惱怒,欲責問之時,只聽--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甩在他臉上.

  儘管力度並不是很大,但足以令所有人震驚!眾人望著眼前的絕色女子,不敢置信!這世上,竟有人敢扇辰王的耳光……

 





第四十九章 斷情(一)


  南宮曄一時間怔住了,待回神後,整個人被一股羞惱的怒氣燃燒,這女人瘋了嗎?竟敢甩他耳光,還是在軍營之中如此多將領面前,令他威嚴掃地顏面無存!

  南宮傲一改平常的邪魅,龍袍加身,十足的王者風範,尊華頓顯.他銳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沉聲道:"辰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南宮曄在封國的將士面前等同於"神",她竟敢在軍營當眾甩了他耳光,這等同於將封國所有將士的顏面踩在腳底,即使南宮曄饒了她,其他人也不會同意.

  這個女子竟然是辰王的王妃!跟在南宮曄身後的將領們這才反應過來,皆一臉憤憤之色,卻又不敢冒然發作,只得觀察著辰王的反應.

  如陌對南宮傲的問話充耳不聞,她的目光始終盯住南宮曄的眼睛,似痛似怨,似悲似恨.

  南宮曄緊緊捏住她的手,力度之大,甚至清楚的聽到骨骼的卡卡作響,令她毫不懷疑也許下一刻她的手腕就會碎掉,可是,那又如何?她突然想懦弱一次,同微瀾一樣,死在自己愛的人手中,那會是何種滋味.想起微瀾幸福而滿足的模樣,她竟有些羨慕,甚至是嚮往.堅強了十年,十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為活下去而拼盡全力,可結果呢,她神功大成,殺了那個魔鬼,登上了魔宮宮主之位,擁有了富可敵國的寶藏.又如何?仍然要面臨無法逃脫的死亡,仍然會經歷如此刻骨的情殤.

  她只覺得好疲憊,疲憊到令她想要休息,從此一睡不醒.

  南宮曄陰鶩的雙眸瞇起,沉聲道:"你這女人是不是瘋了?竟敢私闖軍營,勾引我軍謀士,躲在這行苟且之事,還敢扇本王耳光,你這是在找死!"

  一揮手,她的身子如斷了的弦,急急的彈出,白色的身影於空中劃過的一瞬,在天地蒼茫間留下一道絕然的傷痕,烈日之下,印在地上的優美而哀傷的深色,終與空中的人兒重疊,揚起的一片塵土,在空中盤旋著,訴說不為人知的隱痛與心酸,最終歸隱成了一地的沒落.

  齊澈與沁貞大驚,慌忙飛奔而去.

  沁貞不可思議的望著她口中湧出的鮮血,她虛弱的身子,仿如遭受過暴風烈雨的破碎花瓣,隨風抖動,奄奄一息.

  "為什麼?"她不明白,小姐神功蓋世,是她眼中的神,是她一生引以為傲的主子,可是,為什麼,她會受傷?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任辰王隨意欺凌,不為微瀾報仇?

  如陌又一口血溢出,笑得淒然.她還活著嗎?南宮曄終究控制了力道,留著她做什麼,繼續折磨,繼續傷害?

  "沁貞,你走吧!我不想……你和微瀾,落得同樣的下場.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自由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沁貞緊握劍柄的手微微顫抖著,幽怨而執拗的目光落在她唇角的鮮紅,堅定道:"在沁貞眼裡,小姐您,永遠是我的主子.若有來生,沁貞也還是會選擇跟著小姐,永不後悔.我不能忍受小姐被人欺負,即使是小姐愛的人,也不行!"說罷決絕的站起身,舉劍便朝南宮曄刺了過去.如陌阻止已是來不及,一口氣沒喘上來,便昏了過去.

  不等南宮曄出手,長風與營中將領已執劍迎上.

  南宮曄怔怔的望著被齊澈慢慢扶起的女子,望著他的掌心貼著她的後背,用內力為她療傷.他萬分疑惑,她為何不反抗,從前為不暴露身份,如今卻又是為何?幸好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否則,他不敢想像……

  為何面對這樣一個女子,他還是要如此心痛.她的欺騙和背叛,他為了另一個男人拿他的感情做籌碼,她與齊澈的曖昧,她給他的耳光,這還不夠嗎?她究竟把他當成是什麼了?他又為何還是會為她而痛?

  片刻之後,齊澈收手,如陌緩緩睜眼,卻在睜開的第一眼看到了沁貞的身子被一劍貫穿.

  接著是第二劍!

  第三劍……

  一劍貫穿心臟還不夠嗎?難道,定是要萬劍穿心?那劍,彷彿貫穿的是她的心臟,痛到無以言喻.先是微瀾,再是沁貞,接下來還會是誰?是她嗎?真希望是她,那樣便不用再繼續承受那一次次加劇的心痛.

  她回頭來看如陌,瀰漫水霧的靈動雙眼,帶著惱恨,帶著無奈,噴湧而出的鮮血,彷彿書畫一副單色的水墨,哀傷卻是從薄紙之上刺出,尖銳的深重.

  一貫清麗的嗓音再無一絲生氣,帶著沉沉的無奈,艱難的張了張口,卻未能發出半點聲音.但她的唇形,卻清楚地傳遞了她想說的話:"小姐……我真…沒……用……"

  砰然倒地,圓睜的雙目,訴說著她的不甘.風揚起的塵沙,帶著血色的殘紅,盤旋在插滿刀劍的身體之上,那無聲的飄動,是為她年輕生命的哀歎.

  如陌掙扎的起身,拖著無比沉重的步伐,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如落在刀鋒之上,痛到想連呼吸一起放棄.

  "您要是再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屬下只好去請易閣主和莫閣主了."

  ……

  "屬下請求小姐,對自己好一些."

  ……

  "在沁貞眼裡,小姐您,永遠是我的主子,若有來生,沁貞也還是會選擇跟著小姐,永不後悔."

  ……

  為什麼她們不怨她不恨她?像她這樣的主子,只會眼睜睜看著她們一個個死去,卻無能為力.

  望著仍插於她身上的利劍,如陌的眸在不斷流淌的鮮血中印出一片猩紅,伸手撫過她的眼,帶著悲慟的嗓音低喃:"若有來生,我願……與你們相見如陌."

  南宮曄望著伏跪在地上的人兒,週身被濃烈的哀傷所籠罩,彷彿排除了整個世界的存在,心中一陣刺痛.如果沒有她的背叛,就不會有如今的一切,他們依舊可以如當初一般,他可以繼續裝作不知她的欺瞞.

  然而,沒有如果,這一切還是發生了.

  正在他思慮間,只見她一個轉身,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揚起一道美麗卻憂傷的飛舞,她手中的長劍帶著沁貞未曾冷卻的鮮血,刺眼的猩紅在陽光下散發著詭異的帶著黑暗氣息的冷光,於劍尖泫然欲墜.

  而她的劍,對準的是--他的喉!

 




第五十章 斷情(二)


  不待南宮曄回神,眾將領們已團團將她圍在中央,十數把劍對準的是她的心臟.

  長風一直在猶豫,她畢竟是辰王妃,是王爺愛的人,因此,不敢輕舉妄動,但若她真的要殺王爺,他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營中士兵將領們才不管她的身份,他們只知辰王是他們心中的戰神,絕不容許有人冒犯.即使是辰王妃也不行.

  齊澈大驚,連忙阻止道:"且慢!"他快步走進被包圍的圈子,對她道:"王妃,你這又是何必!死者已矣,活著的人該更加珍重才是!你如此聰慧,如今怎就看不透?"

  看不透?!正因看得太透,才更加的失望,更加生無可戀.

  "齊先生不必勸她,她不只對王爺不敬,還想傷王爺性命,不配做辰王妃.今日,我絕不能讓她活著走出這軍營."一名俊朗中略帶粗獷的男子堅定道.他是護國軍除南宮曄以外的最高首領,秦征.

  "對王爺不敬,就是不把我們護國軍放在眼裡,我曲戰第一個不答應!"

  "對!我也不答應!"

  ……

  他們都是九年前隨南宮曄一同平亂邊關的將士,在他們的眼中,王上的聖旨也沒有辰王的一句話來得有效.一時間,士兵將領們的激憤之情頓起,似要立刻將她碎屍萬段方能解恨.而她卻仿若未覺,只冷冷地望著南宮曄變幻莫測的表情.

  齊澈見他們情緒愈發的高漲,大有不殺她誓不罷休之勢,心中更加不安,隨即對南宮曄道:"王妃只是心中傷痛,一時冒犯,還望王爺……"

  南宮曄冷冷的打斷道:"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勞齊先生操心!來人,齊澈違反軍令,擅自帶女人進軍營,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帶下去,容後處置."

  "齊澈確實違反了軍令,任憑王爺處置,毫無怨言.但--"齊澈望向如陌黯淡的雙眸,再望了望南宮曄目光中的痛怒交織,頓時,萬千言語只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轉身離去前,留下一句:"但王爺若真的傷了她,終有一日,後悔的……將會是您自己.齊澈,言盡於此!"

  南宮曄心中一震,後悔嗎?那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秦征久等南宮曄的命令不得,便開口道:"請王爺下令."他話音未落,其他將領皆跟著附和.

  南宮曄皺眉道:"都給本王退下!"

  眾將領皆愣,脫口道:"王爺……"

  "退下!"南宮曄望著秦征的目光變得凌厲,冷聲道:"怎麼,你,想抗命?"

  秦征一怔,連忙單腿跪地,低頭恭敬道:"秦征不敢!只是……"

  南宮曄沉聲打斷道:"都退下,此事本王自有主張."

  眾人見南宮曄神色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只得吶吶退下,但目光始終盯住如陌,似生怕一個不注意,她會出手傷了辰王.

  執劍相對,他們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只看到他冷峻的臉孔,其他的卻是那麼的遙遠,如同隔著千萬的薄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身邊眾將領的怒眼,齊澈的勸解,指向於她的利刃她看不到也聽不到.

  直到齊澈被士兵帶下去,直到南宮曄大步上前,而她無法動彈絲毫,他伸出雙指夾住劍尖,稍稍一動,劍掙脫了她的手,帶著星光在地上撞擊出清脆聲響,那一聲金屬聲進入她的世界,輕紗掩去,她的目光輕輕落在劍上,再次感受到失去武功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無能,哀怨的清愁如同滴落水中的**,一點點的糜爛開來,開出名為哀傷的花朵.

  她看不到南宮曄眼中的驚訝和心中的猜測,而南宮曄卻為她從身體裡糜散出來的哀傷心中隱隱牽動,他只能沉聲道:"告訴本王,你把沙仲帶到哪去了?魔宮寶藏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問題她只是沉默,輕輕抬起的雙眼內滿是如墨的深沉,裡面是最濃稠的悲情,有對自己無力的辛酸.

  看著那雙眼,從前的自己希望在那雙冷漠的雙眼內染上情感的色彩,可是如今看到這雙眼內溢出的情感,他的心卻是針刺般疼痛.

  聲音軟下,帶著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傷感:"你,當真想要我的命?在你眼中,連侍女的性命也比我重要!"

  如陌看著他,看著他眼中流露的掙扎,卻只感覺到無比的諷刺,淒涼一笑道:"在你眼中,她們只是侍女,可在我心中,她們卻是真心待我之人.你說愛我,而你的愛,甚至還不及她們萬分之一,你,不配於她們相提並論!"

  她竟說他比不上她們的萬分之一?!"若不是你的背叛……"

  "夠了!"如陌冷冷打斷,嘲諷的笑道:"南宮曄,既然你認定那是背叛,那便是背叛!不錯,我是利用了你,欺騙了你,背叛了你!我所愛的人只是十年前石屋裡的那個少年,而你,只不過是我無趣時逗弄的棋子."

  "你--!!!"南宮曄張著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整個身子僵硬如鐵,每一塊肌肉都透露出對於傷害的憤怒.她,竟然當他是無趣時逗弄的棋子!她的話比她的執劍怒對更讓他難以接受.她,背叛他還不夠,竟然戲耍他至今!!

  如陌昂起頭,消瘦的下巴帶著淒涼的決然揚起,望著他染痛的雙眸,彎起唇角露出殘忍的笑意,傲然道:"如何?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嗎?被我說了出來,你便無法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

  南宮曄,他也會痛呵!走到如今,既然愛無法成全,那便一起走向毀滅吧!

  南宮曄青筋暴起的雙拳,遽然張開,猛地掐住她纖細的頸項.眸中的痛漸漸被滔天的怒掩蓋,不怒反笑道:"你以為本王真的愛你嗎?本王尋你十年,只因你十年前的眼神與他相似罷了.就憑你,也配得到本王的愛?你做夢!"

  好!很好!他的情僅僅是因為一個相似的眼神!這對她而言,比世間的任何一個笑話還要可笑.然而,可笑的卻不是他說的話,而是她的癡,她的傻!

  喉間突如其來的不適,令她出口的話語不再連貫."你,想知道……沙仲的下落?他已經…被我用宮規處置……早已屍骨無存!你,想要……富可敵國的寶藏?若今日……我得以活著走出此地,我便將它……拱手相讓與他國,讓其化作無數的戰馬……踏破你想要守護的領土.讓其化作……千萬把利劍,斬殺……你想要保護的子民!"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利劍穿破他的胸膛.眸中的怒火似要將她一起燃燒成灰,陰鶩的眼神散發著比利刃更寒冷的幽芒."既如此,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他遽然收緊的手,令她漸漸呼吸困難,原本略帶潮紅的面容頓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色.她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絕美的眸光中甚至帶著即將解脫的輕鬆.他心中狠狠一痛,她連死都不在乎,她究竟在乎什麼?!猛地收了手,將她甩了出去,纖細的身子重重砸到地上,揚起一地虛浮的塵土.

  她全身已無一絲力氣.他為什麼要鬆手,直接殺了她不好麼?看著他帶著眾人過來,微微撐起沉重的身體,她抬眸看他,一臉的淡漠.

  還沒來得及疑惑,他冷酷無情的話語已響起--

  "你想死,本王偏不讓你死!"他的唇角掛著殘忍的笑,對身後的士兵道:"這女人賞你們了,就在這兒辦吧!"

  一句話如驚雷般在眾人心頭炸開,眾人面面相覷.望著地上絕美的女子,心中驚喜參半,卻無人敢邁出一步.

  她勉強撐起的身子,因他的殘忍再次頹然倒地.睜大的美眸,空洞中竟映不出一物.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事實,他,竟然將她的身子當成對士兵們的賞賜!

  他說:就在這兒辦吧!

  "哈……"

  "哈哈……"

  "哈哈哈……"

  誰能告訴她,情,究竟能傷人到何等的地步?為何,她的心,還沒有痛到麻木?

  她想放聲大笑,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就這樣無聲的張著唇,彷彿在嘲弄自己的愚蠢.

  秦征連忙上前道:"王爺,不如直接殺了她,她畢竟是您的王妃,這要是傳出去……"

  "拿紙筆來!"南宮曄打斷道.

  不到片刻,便有紙筆奉上.南宮曄執筆急揮,在結尾處遲疑的用力壓下一筆,一封休書已成.

  南宮傲上前握住他的手臂,與他對視.作為旁觀者,南宮傲將一切看在眼裡,他的痛,他的掙扎,他的狂怒,無不為跌倒在地的女子,也只有那名女子才有這樣的本事.不禁擰眉道:"王弟,你可要想好,莫要等將來後悔!"

  南宮曄拿著休書的手幾不可見的顫了幾顫,指尖的用氣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宣紙,望向如陌一臉的漠然,他用力的閉上雙眼,眼簾遮住了他無法掩飾的痛,然而,緊蹙的眉卻洩露了心底的掙扎.一揚手,那紙休書直扔她面頰.

  如陌看也不看一眼,彷彿癡了般,一動不動.她的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看著那些人向她走來,竟然連動一動手指都感覺如此的艱難,頹然閉上了雙眼.

  南宮曄,比她想像的更加殘忍無情!

  微瀾,她就是這樣帶著絕望的心情等待著不堪的凌辱!

  而她,愛不得,求死亦不能!

  當有人碰觸她的身子,她忍不住渾身顫抖,前所未有的羞辱感令她噁心到想吐,卻無力反抗.

  她就那樣眼睜睜望著半空中,飛揚的衣衫劃出哀傷的一筆,絕望在心中無休止蔓延……

  當雪白的誘人呈現眼前,那些人再也顧及不了其它,只恨不能立刻……那骯髒的手覆上她的柔軟,她只是緩緩合上雙眼,任兩行淚,劃過眼角,濕了一地的塵沙.

  "自今日起,就讓我代替你好好珍惜你自己."原來他,就是這般珍惜她的呵?

  "執手漫步夕陽下,比肩佇立霞影中."那是他為她勾畫的美好畫面,如今,以這樣狠絕的姿態,將她打入了比地獄更陰暗的深淵.

  猶記得那一夜纏綿,他在她耳畔深情低喃:"我愛你!"而他的愛,不過是一把穿腸利劍,將她片片凌遲……

  心,被揪緊,再揪緊……

  終是一口血噴出,飛濺的鮮紅,落花般妖嬈刺目,斑斑落在心中.

  "哈哈…"

  "哈哈哈……"

  她終於放聲大笑,那笑聲是如此的無望而悲涼,彷彿要穿透了雲霄.

  那是一個癡心女子向蒼天訴說的對愛情的絕望!

  南宮曄心中湧起一陣恐慌.她明明武功高強,為何不反抗?她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對他無聲的抗議!她在等他的妥協,等他的認輸!看著她的衣衫被剝落,雪白的身體即將呈現,看著那些可惡的手覆上她的柔軟,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飛速凝固.

  "住手!"南宮傲望著那女子絕望的面容,再望向南宮曄焦急的眼神,緊攢的雙拳,青筋暴起,已經頻臨崩潰的邊緣.曄對她的在乎,早已經超越了他自己的估量.於是,他出聲阻止.那些士兵不捨的拿開手,卻沒有起身,皆望向南宮曄.

  南宮傲身旁的侍衛快步上前,手中的劍當胸一橫,厲聲喝道:"你們要反了不成?王上旨意已下,還不速速退下."

  他話音落,士兵們慌忙起身在一旁跪下磕頭認罪.

  南宮曄卻好似鬆了一口氣般.卻聽南宮傲道:"曄,你可還記得那日聖心湖你應的話?"

  南宮曄身子一震,詫異的望著他.

  "你答應等事情了了,便將她送與孤,不會反悔吧!"

  南宮曄望向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女子,眼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平靜,她微弱的氣息,如同黑夜中淡淡褪去的煙火,毫無反抗的走向滅亡.是否只有如此,才能留住她的性命.

  "王兄若喜歡,拿去便是!"

  南宮曄,他說:拿去便是!如陌攏了攏身上僅剩的白色裡衣,撐著地面掙扎著爬起,抓過地上的休書,那笑聲怎麼也止不住,纖細的身子在風中微微顫抖.原來她對他而言,一直都只是一件可以隨時送與他人的物品.

  南宮曄,她深愛的男子.她十年的愛戀,身心的交付,為此失去曾經在她看來重於一切的武功.她設計卻是為他除敵,送與他她的寶藏,可傾盡一身,得到的又是什麼?是他身心的背離,是銘刻骨心的傷痛,親手擰滅她最後一絲光亮……

  情,果然不可信!從前是她,太過愚蠢!才子佳人,比翼雙飛,執手偕老,那只是一種美好的憧憬,自己竟然也去希翼,然而,殘酷的現實卻道出了蒼白的生活.

  也好!就這樣吧!唯有死了心,才不會痛.唯有斷了情,再無從傷害.

  不再愛,也不去恨.

  南宮傲見她似站立不穩,便讓人扶著她,卻被她冷漠的拒絕.烈日之下,她卻無一身的乾爽,而身子卻是沉悶的似乎靈魂已經離開,為何即使被如此傷害,卻還活著.

  她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南宮曄的身前,絕世雙眸如一潭死水般再也不見一絲波瀾,深深望向他的眼,浮出淡然一笑:"南宮曄,我,不恨你,因為無愛……便不會恨!從此,你我之間--再無牽連!即便有朝一日,你放下滿身的驕傲與尊嚴,伏跪在我面前,我如陌,也斷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她說話時,纖細的手舉起那一紙休書,在他驚愕的視線中,指尖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道,將其撕成兩半,再撕成更細的殘片,那紙張發出的聲音宛如心間生出的裂痕,原來心碎的聲音,竟是如此的動聽……

  她張開雙手,帶著墨跡未乾的殘片隨風而散,在空中掙扎著飄舞,最重歸於塵土,和著她殘破的心,一同……被埋葬!

  對望中的兩雙眸,他的眸底是面臨失去的沉痛,而她的眸底卻是沉痛過後如死灰般的寂然.再望他最後一眼,決絕地轉身離去,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晃動,腳下卻是那樣的堅持.地上的影子被拉的細長,如同狂風肆虐後的痕跡,帶著緊繃的殘缺.

  南宮曄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眸光破碎,心中懾然,他已經感覺到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在消逝,卻無法動彈一分,那樣的無能為力.他想要攔住她的腳步,卻找不到可以阻攔的理由.原先衝刺了眾人憤怒的話語,如陌挑高而絕望的笑聲的後山,現在寂靜無聲.

  而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卻始終在他耳邊迴盪.

  她說,無愛,便不會恨!

  只因,恨也是一種感情!

  ……

  她說,從此,再無牽連!即便他放下滿身的驕傲與尊嚴,伏跪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

  終是失去了麼,也許他從來都不曾擁有過.

  "啊----"

  南宮曄張揚著雙手,衣袂在空中翻飛,髮冠四裂,長髮亂舞,塵沙頓起,漫天飛揚,帶著千鈞的力道,穿衫而過,劃破了俊美的臉頰.

  這一聲仰天長嘯,聲震九霄!

  這一場關於愛情的較量,終以兩敗俱傷,慘淡收場.

  





第五十一章 醒來


  初夏的夜晚,隱隱浮現的悶熱之氣,籠罩著整個封國王宮.而王宮最偏僻的一座宮殿裡,一名男子立在床前,凝望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絕色女子,目光中透著深情,而眸底卻是深深的恨意.此人正是莫殘歌.他握刀的手緊了又緊,突然轉身朝門外走去.

  易語連忙攔著他,問道:"殘歌,你去哪?"

  莫殘歌頓住腳步,目光帶著蕭殺之氣,一字一字如寒冰砸在青石板,冷氣蔓延."我去--殺了他!"

  易語望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道:"現在還不行!她都昏迷了三日,又因受傷引發了蠱毒,雖然被你的神功震壓住,但已經過去了一整日,還未醒過來,你這一走,萬一有什麼變化,誰來救她?"

  莫殘歌緊抿著唇,沉聲道:"真想立刻殺了他!"

  "我也想殺了他!"易語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恨恨道:"我曾經說過,若有朝一日,他負了如陌,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讓他為此付出代價!但不是現在."

  莫殘歌轉身又走回床邊,再度凝視那張絕美的面容,目光中悔痛盡染,聲音有些飄渺道:"我真後悔,那日不該放開她的手."

  若不放開,也許他們會受傷,但她的心不會如此絕望,絕望到不願醒來.

  易語卻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還是會放開,因為你,還沒有學會如何去拒絕她."

  莫殘歌身子一震,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但,從此刻起,他會慢慢學會遵從自己的心意.

  易語走到門口翹首張望,口中低語:"齊澈怎麼還沒來,前幾日這個時侯都已經到了的."

  說罷便走到院裡子,正瞧見一個玄青色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她連忙迎了上去,人還未到,聲已先出口:"齊澈,你怎麼才來?為什麼她還不醒?這都一整日了,到底怎麼回事?"

  齊澈望著迎面而來的紫色身影,她的身上灑滿了月光,有一種柔美的味道,與白日裡張揚的美截然不同.不禁心中一動,道:"這……"

  誰知他剛開口,便被易語打斷道:"什麼這那,今天她要再不醒,我饒不了你!卓長老怎麼收了你這麼個沒用的徒弟."

  "你--!"齊澈一愣,對她徹底無語.對於他在醫術方面的造詣,連師父都讚歎不已.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回有人說他無用!不由得氣結,卻也懶得與她計較,便昂著頭,越過她直接進了屋子.

  易語不在意的跟在他身後.只見齊澈掏出一個草藥包,放到如陌鼻下,不一會兒便見如陌黛眉皺了皺,隨後美眸緩緩睜開.

  易語一喜,竟感覺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過去緊緊抱住她."你醒了,如陌.太好了,你昏迷了四日,嚇死我了!"

  如陌初醒,只覺得渾身無力,又被易語這麼壓著,更是連話也說不出來.

  齊澈連忙拉開易語,說道:"她已經幾日未曾進食,現在沒有力氣說話.我已經吩咐廚房備了粥,你去取來."

  "恩."易語點頭,轉身便消失在門外.

  齊澈一愣,她竟然奇異的聽了他的話,並且照做!此等情況,還是頭一次.不禁有些驚訝.

  莫殘歌見如陌醒來,心中終是鬆了一口氣.

  片刻後,易語便端著粥回來,莫殘歌正要去扶起如陌,卻見齊澈已經坐到床邊,將她扶了起來,讓她的身子靠著他的,而他的目光中自然的帶著關懷的神色,彷彿他們是相識多年的朋友.

  易語餵她喝完粥,如陌這才有了點力氣.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眸光黯淡,面上神色卻異常的平靜.淡淡的掃了一眼周圍陌生中略帶奢華的擺設,問道:"這裡是王宮?"

  見易語點頭,她蹙眉道:"你們怎會在這裡?"

  易語道:"我們聽到消息,就來了.這王宮裡高手還真多,不過有殘歌在,他們也拿我們沒轍.後來,南宮傲出現,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同意了讓我們留下來.而且他似乎對我的身世非常感興趣,我懶得理他.要不是因為你昏迷不醒,我跟殘歌早就帶你離開了."

  如陌望著殘歌,衝他淺淺一笑.又轉向齊澈道:"齊澈,我連累你違反軍令,他……"

  齊澈笑道:"因你的病御醫束手無策,所以,我沒來得及體驗一百軍棍,便被召進了王宮."

  一百軍棍,南宮曄夠狠!如陌冷笑.

  莫殘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句話未說,轉身便往外走去.

  易語忙叫道:"殘歌,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如陌黛眉輕蹙,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莫殘歌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也沒有應她的話.只是,握刀的手再次緊了緊,目光中帶著決然,望向遠處.

  只聽易語恨恨道:"我們去殺了南宮曄,他竟敢如此對你,真是該死."

  如陌眸光中一閃而逝的痛意,迅速被掩了去.張了張口,道:"不必去了."

  "你--"易語只當她捨不下南宮曄,當下惱道:"他如此傷你,你還想著他!我不管,我一定要殺了他."

  如陌卻淡淡一笑道:"我不是為他,是為你們.南宮曄身負枯寒神功,雖然殘歌的烈焰可與之匹敵,但辰王府高手如雲,暗衛無數,你們如此冒然前去,難保不會出差錯."

  莫殘歌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如陌清淺的嗓音帶著情緒起伏的波瀾:"易語,殘歌,你們對我而言,是比親人更重要的朋友,我不能……再失去你們!"

  想起微瀾和沁貞的死,依然是揪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握緊的手微微發顫.

  莫殘歌心底一震,他一直以為,自己之於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她才一再的要解除十年之約.原來並非如此!比親人更重要的朋友,他對她而言竟是如此特殊,至此,他已心滿意足.目光中泛起絲絲漣漪,動容道:"我一定會回來!"

  正待啟步,卻聽如陌叫住了他:"殘歌,我不想要他的性命."

  如此傷,卻還是不願傷及他性命麼?莫殘歌手顫了顫,心中一片悲涼.

  轉頭望她,卻見她絕世雙眸無一絲情感,唇微微勾起浮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清淺的嗓音帶著無比的堅定道:"因為我要的,是從心靈上……徹底的擊敗!"

  不愛麼?只因為一個相似的眼神麼?南宮曄,她會讓他知道,他的謊言,是多麼的可笑!

  




第五十二章 背叛(一)

齊澈望著她堅定的神色,不由一歎,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為何相互傷害?

易語道:"這麼說,你要留在這裡,不離開了嗎?"

如陌依舊笑著,眸光卻愈發的冰冷,緩緩啟唇道:"為何要離開?既然他將我送進了王宮,那我便在這王宮好好的活給他看!我要讓他明白,他所賜予的懲罰,最終承受的究竟是我還是他自己!"

易語還想說些什麼,卻聽她又道:"齊澈,我的內力,可有辦法恢復?"

齊澈低眸沉思,半響方道:"生死蠱最怕的是至熱至寒,我那裡練了一些藥,雖然不能為你去除蠱毒,但若以此藥配和至陰至陽之功,要想恢復內力也不難.而至陰至陽之功非烈焰與枯寒莫屬,烈焰就不必說了,莫閣主功力已登化境,自是不會有問題.而當今天下,身負枯寒神功之人,也唯有辰王與王上.王上的功力較辰王略遜一籌,因此,辰王是最合適的人選."

如陌斷然道:"不用他!還有其它方法嗎?"

齊澈站起身,走了幾步,忽然靈光一閃,眸光亮了起來,立即回頭道:"有,寒玉床!天下間至寒之物,無一可與其比擬,若有了寒玉床,待我的藥練成,興許還能延續你的性命!"

易語一聽大喜,不自覺的上前抓住齊澈的手,帶著期盼的神色,急切道:"那如陌就不會死了,是不是?"

齊澈望了望被她抓著的手,半響沒吭聲,易語驚覺自己的失態,慌忙鬆了手,面上一紅,不自然的別過頭去.

莫殘歌見他二人都不做聲,便問道:"那寒玉床在何處?"

齊澈這才回過神來,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只一瞬,便回復如初.說道:"寒玉床為皇家寶物,鮮有人知,據說人死之後放置在此床上,便可永久維持人死去時的模樣.是封國開國之王特意為他最寵愛的妃子打造.曾有人去王陵尋過,卻沒有尋到.我想,有可能就在這王宮之內,至於具體位置,恐怕只有王上與辰王才知曉."

莫殘歌道:"那我便夜探王宮,就不信找不到."

齊澈連忙阻止道:"不可,此事必須經過王上的同意!"

易語皺眉問道:"為何?"

齊澈道:"運功恢復內力期間不得有任何差錯,否則,他二人皆性命難保.即使一切順利,也只能維持一月之期,一月之後需再次重複.況且,若能得到王上的准許,自由使用,對今後蠱毒發作時減少痛苦,也有很大的幫助."

易語卻道:"可是,他能答應嗎?既然是開國之王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他的妃子打造,那床上肯定躺著那個妃子,讓如陌怎麼用啊,難不成要躺在一個死人的身邊不成?"

齊澈道:"只要能恢復內力,對控制蠱毒有幫助!又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以!還不如等我們找到寒玉床,直接搬出宮去."

"不行!寒玉床是用玉與寒冰所打造,需要特定的環境才能存放,見不得陽光."

易語還待開口,卻見如陌微微一笑道:"好了,這事兒,我心裡有底.齊澈,你回去吧,再晚宮門該關了!易語,殘歌,你們也去休息,我有些乏了."

齊澈告辭離去,易語回房休息,莫殘歌卻執意守在門外.如陌見勸說無用,只得隨了他.

頓時,屋子裡寂靜無比.

寒玉床!

南宮傲,無情的帝王,妖一般邪魅的男子!曾對她流露出無盡的興趣!

她安靜的躺在床上,閉上雙目,眼前始終浮現微瀾臨死前的慘狀,揮之不去.

辰王府,書房.

南宮曄陰沉著臉坐在主位上,手中端著青彥剛送上來的一杯茶,一言不發.

長風與秦征垂首立在屋子中央,心中忐忑不安,不敢抬頭望他.

過了半響,南宮曄方沉聲道:"秦征,你的意思是,有人易容成長風的模樣,假傳本王的令,才致使微瀾被辱致死?那他手中可有令牌?"

他雖廢了微瀾武功,送去了軍營,但也讓長風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招她伺候.想不到……

一想起如陌看他的眼神,有痛有怒,有失望有憤恨,那眼神如同刀子一樣時刻剜著他的心.他一定會找出製造這一切的人,讓其付出更慘烈的代價!

秦征稍作猶豫,回道:"回稟王爺,有!"

南宮曄一怔,神色微變,目光望向長風,凌厲中透著異常的冰冷.

長風一驚,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直直地跪下,頭垂的更低,滿眼愧色道:"屬下……該死!請王爺發落!"

他話音落,只聽一聲脆響,玉杯碎,水花飛濺.南宮曄緊握在手中的殘片,和著割破掌心流出的鮮血一起落在地上,碎成更細的殘片,在地上掙扎著跳起再落下.他背過身去,聲音中飽含著壓抑的沉重道:"秦征,你先退下."

秦征望著地上滴落的血跡,一臉擔憂的神色.再望了望長風,欲言又止,終是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屋裡的氣氛沉悶到了極致,長風盯著地上帶血的殘片,目光中儘是掙扎,幾次張口,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南宮曄回身,盯著長風的眼睛,失望之色溢於言表,眸光中帶著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後的傷,沉聲道:"長風,你跟本王多少年了?"

"回王爺,已經……十六年了!"

十六年,共同經歷了多少風雨!十六年,他成為了他最信任的人!想不到,竟也會背叛!南宮曄閉上眼睛,低沉的嗓音竟帶了些傷感:"連你也會背叛本王!真不知,這世間,還有什麼人值得本王去信任!……你下去罷,本王累了."

長風心底一震,卻不是因為南宮曄沒有責罰他,而是這麼多年來,不論遇到多少驚變,不論身處於何種境地,他從未曾說過累或是疲憊.他在別人眼中,始終是高高在上,堅不可摧,可誰又能理解深藏於光輝背後的深深孤寂!朝著南宮曄深深行了一禮後退了出去.

南宮曄望著他的背影,目光晦暗難明.待他離開後,沉聲喝道:"來人--"







第五十三章 背叛(二)


  長風疾步而行,頃刻便到了朝離苑,那是巫臨月新搬進來的住所.他怒氣沖沖直闖巫臨月的寢室,一進屋見巫臨月正坐在梳妝台前對鏡凝視自己的容顏,便大步走過去,質問道:"你那日拿了我的令牌,就是為了讓人扮作我的樣子,去軍營假傳王爺的令?你怎麼能這麼做?你這是陷我於不忠不義!"

  巫臨月這才回頭看他,漫不經心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送到軍營不就是伺候人的嗎,我只是讓她提前履行自己的義務,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長風沒想到她竟會如何回答,沉痛道:"你自己身為女子,更應該懂得這種死法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麼殘忍.當初你慫恿琴姬引王妃去朝憶苑,我就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動她.你傷了她,就是傷了王爺.難道你看不出王爺對她不同嗎?"

  巫臨月蹭的一下站起了起來,神色激動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要如此做.我只遺憾,她為什麼沒死!在那麼多的士兵將領面前,對王爺不敬,還說那種足夠滅她九族的大逆不道的話,竟然還能活著走出去.哼!即使進了王宮,我也不會放過她!她殺了我哥哥,搶走了王爺的心,我要一併討回來,難道有錯嗎?"

  長風道:"如果不是她殺了巫邪,那巫邪遲早也會死在王爺手中,到那時,你要殺了王爺為你哥哥報仇嗎?早在你選擇王爺的同時,便已經放棄了你哥哥,等他死了才說報仇,這只不過是你除掉王妃的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的目的是讓王爺對她死心,可你要有自知之明,就算王爺對她死了心,也絕不可能會愛上你!"

  巫臨月怒瞪著他,大叫道:"我不信!"

  長風道:"你這是自欺欺人,其實你心裡非常明白,王爺寵幸你,封你做側妃,只是為了刺激王妃……"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巫臨月用手摀住耳朵,拚命的搖頭.是的,她很明白,所以她才更加的恨她!為了除掉她,利用了喜歡自己的長風,用這種最危險的方式,將她趕離了他的身邊.突然,她鬆開雙手,跑過來一把抱住長風,哀求道:"長風,你幫幫我!王爺自從那晚過後,就再也沒看過我一眼,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你幫我把他帶過來好不好?求求你幫幫我!我這裡有藥,王爺對你沒有防備,你一定可以輕易完成."

  "你瘋了嗎?"長風用力推開她,不敢相信的望著她滿面淚痕,心痛的同時為她的瘋狂惱恨不已.冷聲道:"我幫不了你!你死心吧,王爺不會再寵幸你.傷害或是背叛王爺的事情,我長風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去做,如果你敢傷害王爺,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這一次的事情我幫你擔了,以後,任何事,都不要再來找我."

  他說完正待轉身,卻聽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恐怕這一次,你也擔不了!"

  長風大驚,連忙回頭,見南宮曄已出現在門口,他面無表情,眸光卻是透骨的冰冷,直射向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的巫臨月.冷冷道:"把她拖出去,廢了武功.送去軍營,微瀾怎麼死的,就讓她怎麼死罷."

  巫臨月頓時雙目圓瞪,幾欲昏厥,淚水簌簌落下,看著走過來的侍衛,瘋狂大叫:"不!!!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為你拋棄了我唯一的親人,為你背叛了家國,為什麼你不愛我?為什麼我只是你懲罰她的一個棋子?我不甘心!我愛你啊……我是那麼的愛你!為什麼……你要如此對待我?"

  到最後已語無倫次,泣不成聲,清麗的面容掛滿了淚痕,微微扭曲,帶著瘋狂和絕望,做最後的反抗.

  南宮曄依舊是面無表情,沉聲道:"怪只怪,你貪心不足,妄圖替代她在本王心目中的位置!想要本王的愛,你是癡人說夢!本王此生唯一愛的只會是她一人!"

  "愛她一人?"巫臨月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是那麼的諷刺而悲涼,淒聲道:"你有愛嗎?你以為你是真的愛她嗎?恐怕你更愛的是自己的尊嚴!如果你愛她,你會當著她的面與我糾纏,讓她在雨中悲傷哭泣?你愛她,會把她賜給軍中將士,讓她任其侮辱?你愛她,會將她拱手讓與王上,讓她承歡他人?哈哈……這可真是好笑!如果這是你愛人的方式,我想她一定恨透了你的愛!"

  可悲的是,即使是這種愛,她依然很想要,卻仍得不到分毫!

  "住口!"她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劍般扎進他的心臟,痛到無以言喻,痛到令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他的愛……當真如此不堪?!

  巫臨月笑的更歡,她絕望,他便也得一起絕望!那一夜,如陌在雨中坐了一夜,南宮曄在窗前站了一夜,而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卻清醒了一夜.她一張一合的唇繼續吐露著尖利的話語,直擊他心底最深處:"她一定不會原諒你,終其一生!你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你王兄身下輾轉承歡!你若愛她,便注定了只能孤獨終老……"

  南宮曄握緊雙拳,青筋暴起,眸中盛滿了掩藏的傷疤被揭開後的極致暴怒,吼道:"你住口!"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提起她的身子,狠力地往一面牆扔去,撞上了一旁的玉器,碎片割在她身上,疼痛無比.

  她仍然瘋狂大叫道:"我偏不!你也會憤怒,會絕望嗎?這……不算什麼!我相信,總有一日,你會比我更痛上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痛到……你連生命都想放棄,仍換不回你想要的.我期待那一刻,雖然我看不到,但蒼天會看到.而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幾十個男人嗎?我會把他們個個都當成是你!哈哈哈……"

  "你--"南宮曄望著她,扭曲的面容帶著瘋狂和毀滅,竟奇跡般的平靜下來.冷聲道:"你真的是瘋了!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帶下去!"

  痛到連生命都想放棄,仍換不會自己所想要的!她惡毒的詛咒,令他的心無來由的不安.

  齊澈也曾說過,若傷了她,終有一日,後悔的將是他自己!

  真的會有那一日嗎?

  南宮曄話音剛落,那些侍衛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一個抖,慌忙架著她離開.在經過長風身邊之時,巫臨月無比哀傷道:"長風,若有來生,我寧願……我愛的人是你!"

  長風身子一震,緊抿雙唇,看著她被帶走的背影,悲由心生.

  頓時,屋裡沉靜下來.過了許久,南宮曄道:"長風,你可會怪本王?"

  長風毫不猶豫的應道:"不會!"

  "為什麼?"

  "因為在長風的心中,王爺永遠排在第一位.就算是我喜歡的女人,也永遠無法超越我對您的忠誠以及十六年風雨同舟的情意!"

  在這間凌亂的屋子裡,兩個男子相互對視.南宮曄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那眼中,只有滿滿的真誠,看不到一絲的虛假和偽裝.

  這時,一個侍衛走近,恭敬道:"王爺,齊先生回府了."

  南宮曄一怔,立即道:"讓他去朝翔苑見本王,立刻!"

 





第五十四章 難懂


  南宮曄疾步回了朝翔苑.

  只片刻後,齊澈便已到了.他對著南宮曄行了禮,立在一旁.

  南宮曄招呼他坐了,讓人奉了茶,便猶豫著開口問道:"她,可醒了?身子如何?"

  齊澈點頭道:"已經醒了,只是身子還很虛弱,需好生調養一些時日,便可康復."

  南宮曄似舒了一口氣,斂了斂神,目光定定的望著齊澈,半響方問道:"齊澈,本王待你如何?"

  齊澈怔了怔,目光回望南宮曄,道:"王爺對齊澈有知遇之恩,齊澈曾承諾過,此生只效忠於王爺."

  南宮曄說了聲好,站起身緩步走到齊澈身旁站定,看著他的眼睛,問道:"那你告訴本王,她的身子可是有舊疾?或是有其它不妥之處?不要告訴本王沒有或是你不知道,本王,要聽實話!"

  齊澈道:"王爺如何知道她的身子不妥?"

  南宮曄目中帶痛,眸光微暗,想起她那日帶著絕望的哀傷表情.沉痛道:"以她的性格,興許會與我賭氣較量,但絕不會放任我將她賞給士兵而毫不反抗."

  想到那日的情形,被剝落的衣裳,碰到她身子的手,他便憤怒的想將那些人全部殺掉,可是,這一切卻是他自己所主導.

  齊澈道:"您何不親自問她呢?"

  南宮曄瞇起鳳眼,閃爍著寒冷的光芒,沉聲道:"怎麼,你不願告訴本王?

  齊澈歎了一口氣,淡淡道:"不是齊澈不願說,而是齊澈曾經答應過她,不會將她的事情透漏出去."

  南宮曄道:"連本王也不能說嗎?"

  齊澈不卑不亢道:"王爺想讓齊澈成為失信之人嗎?"

  南宮曄又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轉身面向窗外的冷月,淡漠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齊澈,本王知你是魔宮長老卓甘的關門弟子,卻從未對你有過半分懷疑,只因本王深知你的個性.即使你幫著她隱瞞身份,本王不曾對你有任何責罰.你該明白,這對於本王而言,已是天大的容忍."

  齊澈臉色微白,也站了起來,垂首道:"多謝王爺對齊澈的信任與寬容,齊澈……慚愧!因齊澈知曉她進府的目的並非王爺,才幫她隱瞞身份."

  南宮曄道:"既然你知道她的目的,想必也知道她與沙仲的關係,她費盡心思尋找沙仲究竟是為了什麼?別告訴本王是因沙仲是魔宮長老,為尋一個下屬,不需要魔宮宮主親自出面.還有,她為何要帶走沙仲?"

  齊澈微微沉吟後方道:"她與沙長老除了宮主與長老的身份,並無其他關係.尋找沙長老是為了一本毒經,而帶走沙長老的原因,齊澈也不清楚."

  南宮曄皺眉道:"毒經?他百毒不侵,要毒經做什麼?"

  齊澈眸光微閃,歉意道:"這個……請王爺恕罪,齊澈……不能說."

  南宮曄望了他一眼,轉身回到方纔的位置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到眼前輕輕轉動,也不再為難他,轉移話題道:"你,很早便認識她了?"

  齊澈平聲道:"不是,她受鞭傷那日,是我們初次見面.但我對她卻非常熟悉,我師父與她關係極好,因此,常跟我提起與她有關之事.久而久之,便會不由自主的關注,成為一種習慣."

  南宮曄把玩茶杯的手,頓了一頓,想到齊澈瞭解她的過去,而他卻一無所知,心中竟不是滋味.便說道:"她從前的事情,說來聽聽."

  齊澈笑道:"王爺想知道,何不讓她親自講給您聽."

  南宮曄丟了他一個白眼,從前因為她的雙重身份較敏感,所以即使他對她的過去很好奇,也不會直接去問.便主動向她敞開心懷,袒露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傷痛,期望能得到她的回應,從此,兩心相印.可惜,她並未如他所願,不但繼續隱瞞身份,還帶走了他尋找母親的唯一線索.想到此,心中一痛,眸光黯淡.

  她,當真殺了沙仲,毀了他尋找母親的最後一絲希望?她怎能如此殘忍!

  齊澈見他半響不語,便回憶道:"她七歲入的魔宮,雖然為人冷淡,不喜與人交談,但本性善良,連一隻螞蟻都不捨得踩死.因她骨骼奇佳,是武學奇才,在三月之內練成普通人需三年方能練成的武功.前魔宮宮主有意栽培,便將初學三月武功的她扔進了百名魔宮死士之中,經過了一日兩夜的拚殺,最終,只剩她一人,從一地的死屍之中爬了出來,像是癡了般望著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嘔吐三日,不曾進食.那一日之後,她便成了前魔宮宮主的義女,在魔宮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正是因為這種特殊造就了她十年的噩夢,遭到了宮中其他人的妒忌,起初被人欺負,她都會隱忍,後來,當她意識到,隱忍只會招來更多人的欺凌,便奮起反抗,欺負她的人,再無人能活過三日.從此,魔宮之人對她的敬畏甚至超越了前魔宮宮主,直到兩年前,她神功初成,親手殺了前魔宮宮主順利登上了那個位置,魔宮眾人皆心甘情願臣服於她,她便成了魔宮幾百年來宮主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子."

  南宮曄靜靜的聽著,齊澈簡單的幾句話,他卻彷彿感受到了她為了活下去,在那一地的死屍之中拚力掙扎.一如他曾經為掌控權力,保護親人,在戰場日夜拚殺,渾身鮮血盡染.功成歸來時,他遭到了奸人暗算以及葉恆的追殺,才遇見了她.

  那一年,他十四歲,她卻才七歲!想必其中的艱辛,不是他人幾句言語能道得清!

  齊澈又道:"她看似堅強,其實內心十分脆弱.外表清冷淡漠,卻極為重情,對每一個真心待她之人都十分在意,只是不善表達.她所有的物品之中,最愛惜的是,陪了她十年的掛著床頭的一幅少年背影圖."

  南宮曄心中一震,握杯的手一抖,頓時,茶水濺了出來,濕了他的掌心,滲進了他的心裡.他在齊澈詫異的目光中翻遍了一旁的書櫃,找出了後花園中她畫的那副背影圖,展開給齊澈看,微顫的聲音問道:"可是這個?"

  齊澈望了眼,驚詫道:"聽師父的描述,巍巍蒼穹,黑衣白馬,長髮飄舞,塵土飛揚.大約就是這個了,但從這幅圖的筆墨來看,應是不久前畫的."

  南宮曄拿著畫的手微微顫了顫,怔怔的望著圖中的背影,心中震撼無比.難怪她在十年之後,還能將十年前他的背影,畫得如斯傳神,原來--竟是如此!那畫中的蕭瑟蒼涼也許並非對他的詮釋,而是,當時她的心境.

  其實,她早已透過這幅畫告訴他,他們曾經相處的日子,而他,卻因為防備之心,對此毫無覺察.也許,她從未刻意瞞過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提醒他,那被風吹落的面紗,不曾掩飾的容貌.陌兒,原來她與他一樣的矛盾,一樣的掙扎.

  十年對著他的背影,那是怎樣的心境和感情?

  南宮曄眸中的痛越來越深,直至籠罩了他全身.陌兒,既愛他,為何又要背叛傷害他?

  他不懂,真的……不懂!

 





第五十五章 流言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外繁茂的枝葉,點點灑在凰舞宮的地面,與房中琳琅滿目的奢華裝飾相映成輝.

  凰舞宮,封國王上新寵居住的宮殿,是這後宮之中最令人嚮往的地方.然而,住進此宮之人變換之快,從未超過一月之期,兩年來無一例外.

  十日前新進駐凰舞宮的女子,傳言說她是名動京都城的聖心琴仙,曾得辰王一時盛寵,但不知何故惹怒了辰王,遂被其一怒之下送去了軍營做了營妓,王上巡視軍營時見其貌美,便帶進了王宮.而這名女子卻是第一位進駐凰舞宮沒有任何冊封,且十日不曾被王上招幸的女子.因此,宮中眾人猜測不斷,流言遍傳.

  此女子正是如陌.

  如陌的身體經過幾日的調養已經康復,殘歌易語都不願離開,擔心她沒了武功在宮中會受人欺負,可暗閣雲閣之中卻也有許多事物急需處理,最終決定,由易語回去,殘歌留在她身邊.

  此時,殘歌守在門外,如陌靠在窗邊,平靜的雙眸望向遠處,似看盡所有,又似什麼都沒看,彷彿世間萬物都不足以令她的目光停留.

  一名新派來名叫芊玉的宮女走近門口對她屈膝行禮道:"小姐,王上有旨,請您過去御花園,有客人探訪."

  如陌目光不移,淡淡道:"可知是什麼客人?"

  芊玉回道:"奴婢不知,只聽說是一個很美很美的男子,像仙一樣,與王上關係非常好.哦,對了,聽說辰王也在."

  南宮曄?!他也在,很好!如陌眸光看似平靜如初,仍舊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話,就說我半個時辰後到."

  芊玉一驚,王上召喚,一刻都不得耽誤,而她,竟然要半個時辰後才到.想起不久前因一個嬪妃晚到了一刻,就被打入冷宮,其身邊的宮女被賜死,不由得面色慘白,慌忙跪下道:"小姐,這怎麼好,王上最討厭別人遲到,要是小姐讓王上等半個時辰,奴婢……奴婢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哦?最討厭別人遲到嗎?"見那丫頭拚命點頭,如陌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回,我一個時辰後到."

  芊玉一聽,差點沒當場暈倒,整個人身子頓時軟了下去,心想自己這回是死定了!

  如陌不看她,轉身坐到梳妝鏡前,在眉尾處細細描繪,不多時,殷紅色帶著頹敗而詭異氣息的落花呈現出來,將絕美脫俗的面容映襯得妖嬈而魅惑.她對鏡勾唇一笑,絕世雙眸砰發出的耀眼光芒,頓時令天地日月的光華也為之黯然失色.只是,那光芒的背後,沉澱的卻是冷冽的死寂.

  自今日起,她將收起所有的傷痛,用僅剩的生命綻放出屬於她獨有的絕世芳華,讓那個男子品嚐到什麼叫痛,什麼叫悔!

  跌坐在地上的芊玉彷彿失了魂般怔怔的望著她燦爛的笑容,一時間,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因她的遲到有可能會危及到她的性命.

  等在外面傳話的德公公久等不到消息,便擅自走了進來,正好望見那個絕美的笑容,也禁不住怔在原地.他在王宮十幾年,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然而,在她的面前,那些堪稱絕色之女子卻顯得如此渺小的不值一提.

  如陌淡淡道:"去稟告王上,我一個時辰後到."

  她清淺的嗓音令德公公回過神來,聽說她一個時辰後到,便驚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在心裡惋歎,如此美人,恃顏而驕,不把王上的旨意放在眼裡,即使今日王上不予怪罪,只怕今後也難在這後宮生存.心裡如此想,嘴上卻還是應了聲回了御花園回話.

  御花園,銀湖碧水,茂林修竹.青石鋪就的地面上,一群舞姬,薄紗蔽體,曼妙舞姿下,春色撩人.

  南宮傲兩旁各坐了一名美女,其中一名著淺藍衣裙,看起來端莊嫻雅.生得精緻秀美,面帶微笑端坐在一旁.此女子是南宮傲寵妃之一,吏部尚書於寬之女於嬛.

  而另一女子則是依在南宮傲的懷中,手有意無意地在他微微敞露的胸前拂過,目光注視著他邪魅的面容,一臉癡迷的神色.此女子正是南宮傲目前最寵愛的妃子,曾被譽為封國第一美人,戶部尚書楊顯之女楊憐.

  她二人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掌管後宮的妍貴妃.

  南宮傲聽了德公公小心翼翼的回話,面色不變,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彷彿那本就在他意料之中.目光望向右手邊神色恍惚的南宮曄,再望向左手邊平靜淡然的冷意瀟,皆不做聲.

  德公公見南宮傲不發一言,邪魅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猜不出他此時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楊憐是前些日子剛從凰舞宮不情不願的搬了出去,對於如陌進駐凰舞宮本就心中不快,雖然南宮傲不曾去寵幸她,但她的存在總歸是令自己不舒服.如今見有這麼個絕佳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便嬌聲道:"喲,她架子可夠大的,竟敢讓王上等她一個時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南宮傲眸光一沉,正待開口,卻聽一個清淺的聲音傳來:"憐妃娘娘說如陌是什麼身份呢?"

  眾人向聲音來源望去,皆怔住,就連舞姬都停下了動作.

  只見一名白衣女子正穿過迂迴曲折的長廊走了過來.身著白色抹胸紅絲線鑲邊,輕透的紗衣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劃出不同的優美弧度,左肩一瓣殷紅落花在輕紗下隱隱呈現,與眉尾落花相映,形成一種完美的妖嬈姿態.然而,她的妖嬈卻又是那樣的不同,帶著無與倫比的脫俗氣質,將美提成為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層次.她漸漸走近,對意瀟微微一笑後朝著南宮傲淺淺的行了一禮,之後,對他勾唇一笑.

  南宮傲如石化了般,他第一次為一個女子失了神.她的笑容明明如仙一般純淨溫和,彷彿能撫平世間的一切災難和不幸,卻又帶著仿如魔一般的妖嬈魅惑,令人明知一切是虛幻,仍不由自主的深深淪陷.而他後宮佳麗三千,因她的這一笑徹底的失色,懷中的女子曾被稱之為封國第一美人,然而,在她的面前,卻是如此的庸俗不堪.

  南宮曄怔怔的望著她,此時的她與在辰王府時的截然不同,令他久久無法回神.她給予南宮傲的那個笑容,令他的心一沉再沉,說不出的壓抑沉重.而她的眸光,始終未投向他,連掃一眼都不曾,彷彿這園子裡從沒有他這個人.

  楊憐回過神來,見南宮傲面有癡迷之色,立刻感受到她即將帶來的威脅,又想到外面關於她的傳言,便挺直了腰板,用鄙夷的眼神望著她,不屑道:"你的身份還用本宮來告訴你嗎?一個棄婦,一名營妓……"

  "啪--!!"

  





第五十六章 帝王情


  她話未說完,一個耳光帶著咧咧風聲重重扇在她嬌媚的面頰,令她脫離了南宮傲的懷抱,摔倒在地,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她錯愕的抬頭,半邊臉立時高高腫起,帶著血絲的痕跡,可見這一掌扇的毫不留情.她望著立在面前的男子,帶著一股蕭殺之氣,彷彿黑暗中的神明,令人無端的感到畏懼.

  這一個耳光,令在場之人皆愣住.

  南宮曄不知何時竟站起了身,望著楊憐的目光中有著無法掩飾的極致憤怒,帶著陰狠的凌厲,似要將她撕成碎片.

  他已經極力封鎖了消息,卻還是被巫臨月傳了出去.

  棄婦營妓四個字,像是昭示著他曾對她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行,提醒著他曾經對她造成的傷害,那是他心底最隱秘的痛,如今親耳聽到,心止不住的痛了起來,像無數的鋼針突然扎進了心尖.他真恨不能立刻殺了那個女人,可那個女人畢竟是他王兄的寵妃.就在他猶豫的一瞬,已有人出手,並且還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人!

  如陌聽見那四個字時,眸光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痛楚,瞬間便恢復如初.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莫殘歌竟會為她扇一個女子的耳光,而那個女子還是王上的寵妃.這真不像是莫殘歌的作風,他向來都是直接用刀解決.

  楊憐縮了縮身子,顫聲問道:"你,你……你是何人?竟敢打本宮?你知道……本宮是誰嗎?"

  莫殘歌一貫冷漠的面容沒有絲毫表情,出口的聲音冷冽無比:"莫-殘-歌!她的護衛!不管你是誰,出口傷她,便得付出代價.若有下次,殺,無,赦!"

  楊憐身子一怔,她不知道莫殘歌是誰,但她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濃濃殺氣.想她楊憐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何時受過這等委屈,懼怕的同時卻也心有不甘道:"我說的是……事實,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阻止得了本宮,卻堵不住天下人悠悠眾口!"

  莫殘歌手一抖,烈焰破鞘而出,直抵她咽喉處,不過半寸的距離.看她面色頓時慘白,他露出嗜血的笑容,冷聲道:"那我便,殺盡天下人!"

  楊憐望著那刀尖閃爍的寒冷光芒,心中驚駭無比,用目光向南宮傲求救,卻發現平常寵她在她耳邊說著甜蜜情話的男子此刻面色不變,彷彿事不關己般,慵懶的斜靠著椅背,悠然自在的品著茶,對著德公公說道:"羿德,這茶口感不錯,是江南進貢來的?你去讓他們多弄些來,孤,喜歡這味道."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最受寵的憐妃挨了打,王上竟還有心情品茶.

  羿德額冒冷汗,忙彎身應道:"遵旨,奴才這就去辦."

  說著便趁機退出這氣氛詭異的御花園.

  南宮傲才將目光轉向地上的楊憐.那楊憐見他望了過來,淚水如泉湧般,流淌在高高腫起的面頰,身子一寸寸慢慢往後挪,無限委屈的顫聲喚道:"王上……"

  南宮傲轉眼望了望南宮曄盛怒的雙眼,鐵青的俊容,以及如陌依然帶笑卻冷如寒冰的美眸,竟勾唇衝她一笑,邪魅至極,仿如偷入塵世的妖孽,只為蠱惑世人心般.漫不經心道:"來人!憐妃恃寵而驕,出言不遜,削去妃銜,拔去舌根,賜住幽梨宮.往後,若再有人亂嚼舌根,一律賜死!"

  幽梨宮,便是冷宮!迄今為止,進了那裡的人沒有一個能活得過一年.

  南宮傲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如同吩咐來人換一杯茶一定簡單.

  楊憐整個人怔在原地,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望著他,連哭泣都已忘記,張大了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最終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立刻被侍衛拖了下去.

  這便是帝王情!坐在另一旁的於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身子微微發抖,望向身旁的帝王,心下一片冰涼,而面上仍極力維持著端莊的笑容,可那笑容卻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南宮傲望著於嬛,平聲道:"嬛兒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若是乏了,就回去歇著,這陣子沒什麼事,就別出來了."

  於嬛一怔,在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中,她就這麼被禁了足.連忙起身行了禮,深深望了如陌一眼才轉身離去.

  南宮傲揮退了舞姬及一干的宮女太監,再看了南宮曄一眼,帶著興味的一笑,向如陌伸出手,邀請道:"愛妃,過來孤這邊坐."

  一句愛妃,令南宮曄心中一痛,手一顫,竟打翻了面前的茶水,濕了他一身.他也曾叫過她愛妃,可如今,她已成為他王兄的妃子,並且是他一手促成.手握成拳,將一腔無法發洩的痛,盡數流瀉於指尖.帶著期盼的眼神望向如陌.她愛的是他,怎可能接受他人,儘管那人是他一直以來拚力相護的王兄.

  如陌對南宮曄的目光仿若不覺,對南宮傲的話語以及伸出的手,也似乎不曾聽見不曾看見般,自顧自地走到冷意瀟身旁坐下.

  一直淡然不語的冷意瀟衝她微微一笑,帶著淡淡的關懷道:"身子可大好了?不是說一個時辰麼,怎的如此快就到了?"

  如陌彎唇笑道:"已好了,意瀟不必掛念.原本是準備一個時辰後到,但又不想讓你久等,所以便趕緊過來了.你最近……夜裡還去聖心湖嗎?再去時帶上我,我喜歡那兒的夜色."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於方纔的笑容,帶著孩子般的天真與單純,甚至還有淺淺的懷念與依賴.

  南宮傲與南宮曄皆愕然,一個人的笑容怎能在瞬間因不同的人變幻得如此徹底?

  冷意瀟笑著說"好."

  他二人相視一笑,淡淡流轉的一種莫名的情感,將其餘的人都隔離開來.

  南宮曄心裡愈加的不是滋味,他總覺得如陌與意瀟之間有著他無法觸摸的東西,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南宮傲沒料到如陌竟無視於他的邀請,絲毫不給他留半點顏面,只得尷尬的收回手.他畢竟是萬承之尊,幾時被人如此怠慢過,尤其還是一名女子.頓時心生惱怒,不禁望了眼南宮曄,又暗自忍下.目光轉向莫殘歌,沉聲道:"莫殘歌,你可知罪?"

 





第五十七章 針鋒相對


  "莫殘歌不知."

  南宮傲面色遽沉,天生的王者氣勢,不怒自威.沉聲道:"不知?!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毆打孤的后妃,絲毫不將孤放在眼裡.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名?藐視王權!論罪要誅九族.即便是孤的愛妃說錯話做錯事,也自有孤親自處置,還輪不到你動手.要知道這裡是王宮,不是江湖,更不是你的暗閣.在這裡,必須遵循宮廷的規矩.否則,身在這宮廷之中,即便你神功蓋世,孤也照樣可以讓你--屍骨無存."

  他將"屍骨無存"四字說的極重,帶著透骨的寒意,讓人不禁心顫.

  然而,莫殘歌卻面色不變,回望他的目光毫無懼色,一字一字冷冷道:"在莫殘歌的眼裡,天下間只有一條規矩,那便是:傷如陌者,死!即使為此需要以性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

  如陌心中一震,這便是莫殘歌對她的情意!僅此一句,勝卻世間無數言語,然而,她的心,卻更加的沉甸.

  南宮曄頓時失了力氣,心有些抽痛.他每每因她而心痛之時,總會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她不過是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不值得他為此而心痛.然而,就在此刻,因這一句話,他忽然覺得自己曾給予如陌的愛,在莫殘歌面前竟如此薄弱的不堪一擊.

  他是真的愛她,想要好好珍惜她,所以當他發現她的背叛,他才如此的難以接受,心痛得想要發瘋.他的痛,不是源於沒了沙仲便尋不到母親的下落,而是源於她的情皆是為達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可是,他的試探,她那夜在雨中所展現出來的痛與無助,卻又是那樣的真實,她無聲的悲泣和絕望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裡.

  南宮傲面色越來越沉,竟有人敢當面向他挑戰!難道他不知道,王權豈是他可以挑釁的?"你竟如此狂妄!來人--"

  如陌望著瞬間便出現在眼前的幾十名王宮暗衛,微微皺眉,僅僅憑這些人對莫殘歌還不會造成威脅,但是,南宮傲的枯寒神功卻不可小覷.況且還有南宮曄在場,他的武功,恐怕不在莫殘歌之下.想到此,便沖南宮傲淺笑道:"王上莫要動怒,殘歌並非藐視王權,他只是見不得旁人說如陌的不是,才一時衝動之下,出手打了您的寵妃,如陌替他向王上陪個不是.此事畢竟是因如陌而起,王上若一定要降罪,應降如陌的罪才是."

  她的話說的在情在理,暗含此事是楊憐有錯在先,若他降了她們的罪,就表示他認同了楊憐的話.

  南宮傲望向她平靜的面容帶著堅決的神色,便皺了皺眉,目光變得晦暗難明,沉吟半響後,揮退了暗衛,端著茶,淺淺地抿了一口,緩緩道:"既然愛妃開了口,孤便給愛妃一個面子.若有下次,孤,定不輕饒!莫殘歌,你可以走了!"

  莫殘歌看了看如陌,對南宮傲道:"請王上恕罪,莫殘歌……還不能走!"

  南宮傲斜睨著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為何?莫非你看上了孤這王宮,也想嘗試下做這王宮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滋味?"

  莫殘歌一驚,即使他再不懂王權也明白南宮傲這話是什麼意思,旋即低眸,不卑不亢道:"莫殘歌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懂得王上所說是何意,但莫殘歌留下不為其它,只為保護如陌,再不會留下她一人,獨自受人欺凌!"

  他說話時,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向南宮曄,透著強烈的憤怒與隱恨.

  任人欺凌?!南宮曄心頭一窒,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軍營那日的情景,眸光微暗,也僅僅只是一瞬便被掩藏.他始終想不明白,她不反抗究竟是何原因?感受到莫殘歌對她的維護以及帶著恨意的眼神,心裡極不舒服,彷彿他是他們共同的敵人般.說道:"她是魔宮宮主,身負兩大神功,天下間,能與之匹敵者,屈指可數.若她願意,便無人可以欺凌,又何須你來保護!"

  兩大神功?!如陌自嘲一笑,即使她不曾為他失去武功,他如此作為,也一樣可以傷她至深.

  莫殘歌望著如陌嘲諷的笑意,眸中一閃而逝的傷,再望向南宮曄,更加的憤怒.他緊抿著唇,握緊烈焰的手,帶著極力忍耐的顫抖,冷冽的蕭殺之氣噴薄而出,似要將人淹沒.

  南宮曄本就對如陌因他而以命相要挾一事,始終耿耿於懷,於是,抬眸與之對視,電光火石之間,是兩個男人無聲的較量.

  莫殘歌握刀的手再次緊了緊,暴起的青筋,昭示著他已達到忍耐的極限.

  南宮曄修長的手指搭上腰間的軟劍,神色鎮定如常,眸底的敵意顯而易見.

  霎時,御花園的氣氛沉到最低點.生死搏鬥,一觸即發.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一聲歎.

  冷意瀟站起身,背手面對著煙霧繚繞的碧湖,朗聲概歎:"本是良辰美景,奈何無人欣賞,打打殺殺,太煞風景.需知,觀一幕雲間景,品一杯雨前茶,聞一曲絕魂音,方是--人生之快慰."

  他淡漠的眸光,似看透了世間一切,彷彿脫出了塵世,如天籟般清朗的嗓音將此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化作虛無.

  南宮傲笑道:"還是意瀟懂得享受生活.清湖煙波雲間景,盈齒餘香雨前茶,但這絕魂音……"

  望了眼莫殘歌再看向如陌.

  如陌淡淡道:"芊玉,取琴來."

  芊玉領命離去,莫殘歌斂了殺氣,退到如陌身後.

  南宮曄垂了手,想起她曾說過的關於琴魂的話語,便道:"本王記得你曾說過,撫琴不為愉悅他人,絕不因任何人想聽便操琴,否則,與琴姬當日之琴音便沒什麼不同.然今日,卻又是為何?難不成你,想讓你的琴音也變成那庸俗之音?"

  如陌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清淺的嗓音淡漠的沒有一絲起伏,彷彿對著的只是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淡淡道:"辰王記得倒是清楚,不過,如陌要如何做,就不勞辰王費心了.辰王有這功夫,還不如回你辰王府,多關心關心你的月側妃來得實際."

  南宮曄隨意道:"巫臨月已經死了."

  如陌一愣,見他說得如此輕鬆,彷彿那本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便嘲諷道:"辰王對於女人,果然是--視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屐.不知巫臨月又是怎麼個死法,是否同樣被扔到了軍營,供你手下的士兵消遣?辰王可有親自觀看,看著自己的女人被一群人糟踐凌辱,你,是否覺得很快意?"

 





第五十八章 逃離


  "你--"南宮曄瞳孔猛地一收,心中一痛,張口卻無語.

  如陌低歎道:"巫臨月,為一個無心之人,背叛自己唯一的親人,落得個如此下場,不知她,可死得瞑目?"

  "你,說本王無心?"南宮曄俊容頓顯憤怒之色,帶著一絲沉痛道:"若本王無心,那也是因本王的心被你踐踏得一絲不剩."

  如陌笑了起來,連整個身子都在顫,眼底卻是冰涼的一片.揚聲道:"辰王太抬舉如陌了.但若有機會,如陌還真想好好踐踏一番,看看辰王的心究竟是用什麼鑄造而成,竟可以如鐵般堅硬."

  她說他的心堅硬?!若堅硬,此時又怎會如此痛?她的冷漠,她的嘲諷,她的言語相刺,無不令他如置冰窟.心痛未平,已本能的反應道:"不會再有機會,本王的心,永遠不會放在一個背叛過本王的女人身上."

  "是嗎?"如陌道:"真是遺憾!不過,辰王的心,如陌一點也不稀罕!既然進了宮,如陌今後便是王上的人,只望王上莫要嫌棄如陌已非清白之身才好!"

  她說著便回眸沖南宮傲微微一笑,帶著溫暖,彷彿要融化世間的一切冰川.

  南宮傲忽然意識到自己將她帶進宮是一種自我毀滅的行為.她這樣的女子,不需刻意做些什麼,僅僅是一個不經意的回眸,便能讓一個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沉陷落.

  南宮曄呼吸一窒,她的話如同千斤重錘敲打在他的心上,生出一絲絲裂痕,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陌笑著朝南宮傲走了過去,挨著他坐下,見他衣襟微敞,便隨意地伸手幫他攏了攏,帶著淡淡的關懷,柔聲道:"小心著涼."

  南宮傲身子一震,望著她的目光帶著探尋.他後宮之中的女人看到他敞開的衣襟,無不琢磨著如何才能挑起他的興趣和慾望,將他帶進自己的寢宮,卻從未有人關心過他的身子會不會因此而受涼.心中泛過一絲暖意,不由自主地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玉指,細膩溫潤的觸感令他心中一蕩,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動.彷彿一個早已死去之人在一瞬間活了過來,欣喜不已.

  如陌任他握著自己的手,看著他眸中遽然砰發出的炙熱,不禁一歎,他也是一個缺少溫暖的人.

  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在這耀眼的光華背後,深藏著的是怎樣的寂寞與孤獨?所以,他才如此珍惜與意瀟之間的情意,即使意瀟三次抗旨,駁了他的顏面,卻仍然不忍心降罪於他.

  想到此,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一絲情感.

  而這一幕落在南宮曄的眼中,彷彿一根長刺,自眼眸一直扎到心底.那緊握的雙手,週身圍繞著的淡淡溫馨,以及情意綿綿的眼神,無不令他想要發狂.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握緊的雙拳在衣袖中微微顫抖,他的心彷彿被拋進了千年的寒潭,凝結成冰.

  然而,他閉上了眼睛,卻只會使他更深切的感受到耳邊傳來的無比清晰的聲音所包含的意義.

  南宮傲似迷失在她的笑容裡,目光中帶著冰川融化後的決堤,微微動情道:"愛妃……"

  如陌拿眼角的餘光掃向南宮曄,見他雙眸緊閉,不由得暗自冷笑.南宮曄,這就受不了了嗎?這與他給予她的痛,不過是千萬分之一還不到.

  想到此,便笑著柔聲打斷道:"這個稱呼我不喜歡,因為王上的愛妃,實在太多.如陌只想做獨一無二的那個."

  南宮傲笑道:"也對,你與她們不同,怎能用同一個稱呼.那往後,孤喚你陌兒,你也喚孤的名字,這後宮佳麗三千,直喚孤名者,獨你一人!"

  如陌溫柔地笑道:"不!凝兒,這才是我的名字."

  南宮傲一愣,隨即帶著微微的欣喜,彷彿面對忽然之間從天而降的寶貝,小心翼翼地喚道:"凝兒."

  如陌回應道:"傲."

  她帶著暖意的清淺聲音落在南宮傲的心上,似一隻異常柔軟的手從他心尖輕輕拂過,帶起一絲絲漣漪.南宮傲心中一動,手不自覺的撫上她絕美的容顏,卻聽一聲驚天怒吼傳來:"夠了--"

  一個是他的王兄,另一個是他愛的女人,竟當著他的面如此的情意綿綿.她這是在報復他!報復那一夜他與巫臨月的交纏,報復他一紙休書將她賞賜給士兵,報復他將她拱手送與他人!可她為何不想一想她的背叛為他帶來的傷害究竟有多深?

  南宮曄再忍不下去,遽然睜開的雙目,盛滿了痛和怒.當怒吼已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因她而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暗暗惱恨不已.仍不斷起伏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南宮傲看著他眼中的痛楚,心底一震,迅速放開如陌的手.他在做什麼?竟然忘記了帶她進宮的初衷!她是曄深愛的人,他怎能對她動情!不由得懊惱地站起身,歉意喚道:"曄……"

  如陌仿如未覺,只緩緩起身,望著南宮傲萬分疑惑道:"傲,王弟他,這是怎麼了?"

  "不准你這麼稱呼本王!"南宮曄猛地掀翻面前的石桌,杯水肆意地潑在青石鋪就的地面,精緻的點心四散開來,彷彿找不到要歸去的方向般隨地滾動著.

  她叫他……王弟?!哈哈,王弟!他笑了起來,俊美的面容帶著說不出的複雜與悲哀,糾結的眉心訴說著強制的忍耐,眸中怒焰狂熾,最終化作冰冷的話語衝口而出:"你沒有資格這麼稱呼本王,以封國王室的規矩,只有王后才會是本王的王嫂.而你……什麼都不是!"

  對,她什麼都不是!所以他不需要為此而痛,可心底的恐慌卻還是不停的在蔓延.閉上眼,平了喘息,便拂袖離去,速度之快,彷彿是一種逃離.在這裡他無法再待下去,哪怕是短短一瞬,他也不能確定是否會因一時衝動再次傷了她.

  不禁苦笑,想不到他南宮曄竟然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刻.

  他一直相信他的王兄不會動他的女人,所以,才能夠那樣的坦然相對.但是,他忽略了,那個女人不是旁人.她是如陌!她若想要讓一個人愛上,天下間,有誰能拒絕?

  如陌望著他的背影,依舊笑得燦爛無比.

  王后麼?呵,好,就王后!

  




第五十九章 坦承


  南宮曄離開後,冷意瀟也告辭離開.

  整個御花園,除莫殘歌及隱在暗處的暗衛,只剩下如陌與南宮傲二人.

  南宮傲望著她的目光陰晴不定,時柔時利,出口的聲音本是疑問卻又是帶著十分的肯定道:"你,利用了孤!"

  如陌不語.轉眼細細打量他與南宮曄略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只是他相較於南宮曄,更多了幾分邪肆的味道.不由得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撫著他的臉龐,細細描繪著他邪美的面部輪廓,有如女子般細緻的肌膚,觸感溫潤.望著他眸中平息慍怒之後,掀起了不知名的波瀾,她勾唇一笑極盡妖嬈,曼聲道:"是!"

  南宮傲一怔,她竟然說:是.如此毫不掩飾的坦白承認,她利用了他!而他竟一時失了反應,只心中泛起幾分酸澀,還有幾分惱怒.他,一國之主的尊嚴,無人可以褻瀆!然而,望著她的笑容,他卻無法怪罪於她."為什麼是孤?"

  如陌依然笑道:"因為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你,才最能傷到他."

  她說的沒錯,他方纔的行為,已經傷到曄了.南宮傲心中一痛,眸中怒意漸深,雙手緊緊扣住她消瘦的肩,沉聲道:"你,竟是這樣一個殘忍無情的女子!你為何要告訴孤?你以為如此孤還會隨意的任你利用孤來傷害他嗎?"

  殘忍?!她遠遠不及南宮曄!無情,是她正在努力的方向.如陌忍住肩膀傳來的不適,笑得更加肆意而張揚.

  南宮傲擰眉道:"你究竟想如何?看他痛苦,你真的會快樂?"

  她笑而不語,目光透過他,帶著茫然飄浮著,不知落在何處.

  南宮傲望著她漂浮的笑容,問道:"你,不是說不恨他嗎?"

  如陌幽聲道:"不恨,並不代表就能容忍他對我的殘忍絕情."

  情,若到極致,殤,便會入骨.痛到絕望,如何才能做到完全不恨?

  她還是在笑,笑得很輕很柔很脆弱,彷彿一陣風吹過都會令它無端碎裂開來."你可曾嘗試過,眼睜睜看著你所在意之人以最不堪的方式在你面前死去,卻無能為力?然而,你卻不能為她報仇,只因,操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恰恰是你最深愛之人!"

  南宮傲心底一震,腦海中瞬間浮現王弟被父王下令五馬分屍的情景,慘不忍睹.看著母后身懷六甲,痛不欲生最終昏倒在他身旁,他是那樣的無力而恐懼.從此,那一幕成為了纏繞他多年的噩夢,以至於,父王死的時候,他竟然沒有任何感覺.雖然情形不同,卻又有著相似之處.只是,沒想到一個下屬在她心目中竟佔有如此重的份量,那一定是一個不一樣的下屬吧!

  她仍然笑著,繼續道:"你可曾嘗試過,你的愛人當著你的面與她人纏綿,教你纏綿時的技巧?"

  "你可曾聽到過心碎的聲音,哀傷而絕美,很動聽……"

  "你可知,當我被他賞賜給那些士兵時,心裡是何種滋味兒?身為一名女子,縱使我如何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也斷然無法忍受,我為之付出一切的愛人將我的身子作為賞賜一般賜予了一群男人,如同丟棄一件毫無用處的廢物般再轉送與你.這種感覺,你可知?不,你不知,因為你不曾愛過,所以你,不懂!"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何要對他說這些,是因為壓抑的太久,還是因為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說自己的痛才不會有負擔?她只覺此時自己的情緒似乎有些微的激動,然,面上的神色卻仍舊不變.

  南宮傲怔怔的望著她,她的話明明讓人感覺得到她有多痛,然而,那種痛,究竟要被掩藏得有多深,才能在說著痛的時候,仍然能夠笑得如此燦爛無波?

  他的心竟隨著她的笑容,生出一絲多年不曾有過的疼,細微卻尖銳得不容忽視.不自覺的柔了聲,道:"走吧,孤送你回凰舞宮."

  如陌斂了笑,微微搖頭,淡淡拒絕道:"不必了.王上政務繁忙,如陌豈敢勞駕."

  說罷,彷彿方纔的一切皆不存在般,優雅地轉身離去,帶走了滿園的風華.

  過了許久,南宮傲的目光依舊望著如陌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如陌剛回到凰舞宮,便有許多人在門外鬼鬼祟祟,應是各宮之主聽說了早晨之事,派人來打探消息.如陌吩咐芊玉,無論是誰,一律不准放進來.

  寢宮中,如陌剛剛坐下,眼前黑影一閃,一名女子便出現在眼前,對她行禮後,喚道:"小姐."

  如陌見來人是她座下四使僅剩的二使之一婉離,便問道:"婉離,你怎麼來了?可是魔宮有事發生?"

  婉離恭敬的回道:"回小姐,前些日子魔宮之中混進了一些外人,現已查清其身份皆為王室暗衛,因牽涉到辰王,所以卓長老讓婉離來請示小姐,如何處理這些人?"

  如陌面色不改,淡淡道:"放了吧,不必理會.他想要什麼,我很清楚,但任他翻遍魔宮,也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南宮曄,他做夢也想不到,他想要的東西究竟在何處!如陌嘲諷一笑.

  婉離應了,似還想說什麼,卻是欲言又止.

  如陌道:"有話就說吧."

  婉離低眸道:"卓長老讓屬下請示小姐,微瀾和沁貞的位置,是否……再選兩人替上?"

  提到微瀾和沁貞,如陌眸光一暗,隨即斷然道:"不了.她們的位置,誰也替不了.往後,你與鸞韻二人多費些心便是."

  婉離乍聽她這麼一說,微微一愣,片刻之後,面帶感激之色,目中含淚道:"屬下替微瀾沁貞謝謝小姐.有小姐這句話,她們泉下有知,也定是感激涕零."

  如陌輕歎道:"是我對不住她們.婉離,微瀾與沁貞的死,你與鸞韻也很難過吧!畢竟你們四人曾經是患難與共的姐妹,你們一定很想為她們報仇,對不對?"

  婉離一怔,沒有立即答話,短暫的沉默過後,忽然在她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抬眸時,已是一片堅定之色,說道:"小姐,屬下不敢撒謊,屬下確實很想殺了辰王為她們報仇.但如果殺了辰王會令小姐難過,那麼,屬下不但不會如此做,反而會在他有危難之時出手相助,因為,在我們四人的心目中,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及小姐您來得重要."

  她的話令如陌心頭一酸,輕聲道:"你們為何不怨我?若不是我的任性和執著,她們便不會死得……如此淒慘不堪."

  婉離含淚道:"如果沒有小姐,我們四人早在三年前便已經死了.屬下此生活著只為小姐,若能為小姐而死,屬下會覺得那是一種榮幸,至於如何死法,又有什麼關係呢?所以小姐不必為此耿耿於懷,屬下相信,微瀾與沁貞也不希望小姐為此傷懷."

  如陌心中一顫,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柔聲道:"婉離,你記住,從此刻起,你活著不為他人,只為你自己.我是救過你們,但我不需要你們拿命來還.若真是為我,那便好好保護自己,我,再不願面對你們任何一個人的死,你明白了嗎?"

  看著如陌眼中的痛,婉離心底一震,她眼中的如陌,清冷孤傲,即使天塌地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而此時,她眼中竟然有著深刻的痛意,是為了微瀾和沁貞嗎?原來小姐如此在乎她們!她用力點頭道:"屬下明白,屬下一定會好好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能為小姐辦事."

  如陌有些動容,衝她微微一笑,方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殘歌在這裡守著我,暗閣雲閣的事情易語一人恐有些吃力,你多幫著她點.好了,去罷."

  婉離應道:"是.小姐多保重!"

  婉離剛離開不久,芊玉便急匆匆進屋稟報道:"小姐,藍修儀與琳婕妤來訪,被莫侍衛擋在門外,現在正在大發脾氣.您要不要見一見?"

  




第六十章 妃聚(一)


  藍修儀,左都尉藍立之女.琳婕妤,太守嚴山之女,藍修儀的表姐.來此定是為打聽上午之事,如陌無意與這後宮嬪妃周旋,便淡淡道:"就說我今日早晨受了驚嚇,身子不爽,不適合見客.若有人硬要闖,便告訴殘歌,下手輕點,能不出人命最好."

  "啊?"芊玉沒料到她竟然是這樣的反應,不由得驚訝出聲,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才應了聲轉身出去.

  如陌掃了眼她的背影,坐到窗前輕輕撫摸著正吟之弦.易語知她喜在夜裡撫琴傾瀉自己的情緒,便著人送了來.她目光望向窗外,陽光明媚,綠柳成蔭.耳邊隱隱傳來一個女子惱怒的聲音:"你一個小小的侍衛,竟敢阻攔本修儀,你活膩啦?給本修儀拿下他."

  她話音落,如陌便聽到接連的重物砸到地上的聲音,之後便回歸平靜.

  過了一會兒,芊玉再次來稟報:"小姐,燕昭儀來訪!"

  如陌淡淡道:"不見.再有人來,但凡是後宮嬪妃,不論是誰,一律照方纔的話回了便是."

  如此過了十日,南宮傲不曾來過凰舞宮,而凰舞宮新主子極度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傳言再度傳開,後宮嬪妃們聚在一起,這便成了她們的話題.一個個皆一臉憤色,從暗地裡咒怨到明著責罵.聽著凰舞宮的下人們背地裡議論,如陌冷笑,她並非不懂後宮生存規則,只是她意不在後宮,即使留在後宮,那也絕不是她行事的準則.若她們不招惹她便罷,若存心挑釁,她也不會手軟.

  如陌坐在院中悠閒地品著茶,見莫殘歌黑著一張臉,便笑道:"殘歌,幸好有你,不然,我哪來的這清閒日子過."

  這十日來凰舞宮的嬪妃換了一波又一波,從一開始的打探消息,到後來的看熱鬧,令莫殘歌煩不勝煩.若不是顧及如陌要留在王宮,且需要寒玉床來恢復武功,他早就不客氣了.正待開口,卻又見芊玉匆匆進屋,道:"小姐,鳳儀宮每月一次的茶會,後宮主子們都到齊了,妍貴妃著人來邀請小姐赴會."

  妍貴妃,翌國皇帝最疼愛的女兒,自南宮傲登上王位至今,後宮妃位最高之女子,她代表著封翌兩國的情誼,用來遏制金國蠢蠢欲動的野心.目前形勢,三國鼎立,封國位處中央,若無完全準備,一旦與其中一國開戰,其他國趁虛而入,便是幾面受敵.因此,南宮傲給予翌國公主後宮最高權力,並賜住本應是王后才能入住的鳳儀宮,表示與翌國交好的誠意.

  如陌端著茶杯送至唇邊,輕輕啜了一口,再緩緩放下,動作優雅至極.淡淡道:"不去."

  所謂的後宮茶會,不過是一群無聊的女人為了維護表面的一團和氣所做出的表現.虛偽!

  芊玉見她拒絕,連忙勸道:"小姐,妍貴妃可是後宮掌權之人啊,您就這麼拒絕,怕是不好.妍貴妃此人手段狠辣,您還是去一趟吧,大不了等時候差不多了,再稱身子不適告辭回來."

  如陌扶著茶杯的手頓了一頓,瞅著芊玉,目光深諳難懂,直瞅到芊玉心中忐忑不安才收回目光,沉吟半響後起身道:"去走一趟也好,這裡待著也怪無趣的."

  說罷便帶著殘歌和芊玉往鳳儀宮而去.

  飛簷碧瓦,朱梁畫棟.鳳儀宮前院數十名美人依席而坐,遠遠望去,仿如春日裡百花競相爭艷,美不勝收.

  坐於首位的女子身著華衣,刺有鳳翔圖案,昭示其主人的超然地位,發鬃高綰,金釵步搖,眉如新月,雙目秋波流轉,舉手間,端莊威儀中風情盡顯.此女子正是目前的後宮之主,身負盛寵的妍貴妃.她面帶微笑,聽著眾妃對凰舞宮新主子的評論,不動聲色.

  下首的一名身著藍衣的美貌女子見她無動於衷,便忿忿道:"貴妃姐姐,凰舞宮的那位也太狂傲了,不理我們眾姐妹也就罷了,竟然進了宮這麼些日子也不來給姐姐您請安,完全沒把您放在眼裡,今兒要是來了,您可得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長長規矩."

  這便是第一日被如陌拒之門外的藍修儀,如花之容滿是憤慨之色,義正言辭間,彷彿真是為妍貴妃不平似的.

  另一名粉衣女子立刻接道:"是啊,貴妃姐姐,您可是這後宮之主,可不能讓她再這麼囂張下去了,這還沒冊封呢,要是將來有朝一日冊封個妃位什麼的,那還得了."

  又一名女子道:"說來也奇怪啊,她入住凰舞宮都有二十日了,王上既不寵幸她,也沒有任何冊封,你們說咱們王上到底是怎麼想的?要說王上喜歡她吧,也不會連個面兒都不見,要說不喜歡吧,又怎麼會讓她住到凰舞宮,還任她私自養著個侍衛……"

  "聽說那侍衛武功高強,不好惹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說是侍衛,搞不好私底下……"一陣咬耳,眾妃嘩然大笑.

  頓時,下面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議論聲愈演愈烈.

  藍修儀面色鄙夷道:"聽說她琴彈得好,那些才子送了個什麼'聖心琴仙』的名號給她,當初辰王就因此才迷上她的,咱們王上也喜歡聽琴,八成就是因為這個帶她進的王宮,要不然,一個營妓,王上才不會……"

  琳婕妤慌忙掩著她的口,阻止道:"快別說了,王上已經下令,再提這個,要處死的."

  藍修儀拉開她的手,不以為然道:"怕什麼,那都是表面的,背地裡誰阻得了,依我看,王上就是因為她的身子不乾淨,所以才不願寵幸她."

  妍貴妃始終一言不發,含笑聽著,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屑.

  挨著妍貴妃右手旁的女子,身著玫紅色紗衣,面若銀盤,腰若扶柳,紅唇帶笑,一雙勾人桃花目微微上挑,極盡嫵媚之態.

  她拿眼角瞄了瞄不動聲色的妍貴妃,宛然一笑,狀似不經意道:"依本宮看,興許王上是準備立她為後也說不定呢.傳言說,她即使蒙著面紗都能傾國傾城.這往後,可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此語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妍貴妃笑容一僵,心中瞬間已閃過無數個念頭.她升貴妃之位已半年有餘,從前最有力的對手史嬋已因史家獨子牽連入了冷宮,楊憐現如今也進了冷宮,唯一剩下的強勁對手便是身旁這位陵王的義女,封號眉妃,為南宮傲寵妃之一,協助她共同管理後宮.因此,對眉妃說的話便十分上心.王后之位,她勢在必得,若有威脅,她會扼殺在搖籃之中.想到此,眸光頓時閃過一絲凌厲之色.

  藍修儀諂媚道:"就算她傾國傾城,也比不上貴妃姐姐的一個腳趾,更何況她沒有身份,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野女人,身子又不乾淨……"

  "藍妹妹!"妍貴妃打斷她,目光往眉妃瞄了一眼,對藍修儀低斥道:"王上的旨意,妹妹們可莫要忘了,雖說只是眾位姐妹話話家常,那也得小心禍從口出,到時可別說本宮不幫你."

  藍修儀會意,連忙道:"貴妃姐姐教訓的是,藍瑩知錯了."

  到此,院子裡的氣氛一下冷了許多,眾妃們各自喝著茶,不敢再隨便亂說話.誰也沒料到這些話盡數落到院牆一角被繁茂枝葉遮掩的兩人耳中.

  如陌手握成拳,冷笑睇望院中的眾人,眸中一片冰冷.對身後的莫殘歌道:"下去吧,我倒要看看,她們準備如何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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