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他的聲音至此嘎然而止.

瞪大的瞳孔中印著的是冰冷的劍氣,抵在咽喉處的劍尖已劃破了肌膚,殷紅的鮮血順著喉結慢慢往下流淌,在衣襟處暈出一片血花.大顆的冷汗打到朝服上,發出"滴答"的揚眉聲響,顫抖的聲音說不出一句流暢的完整話語:"你,你,你``````想幹什麼?"

她分明在吃點心,手中何時多了一把劍?如此迅即,令他想退一步也不能.

易語明亮的雙眸聚滿怒意,透著寒意的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照著黎丞相的驚惶和恐懼,她冷哼一聲,極盡嘲諷與鄙夷,然後一字一字,冷冷道:"你這匹夫,竟敢辱?我的母親!你活得不耐煩了嗎?我想幹什麼?你不是說我是身份低賤的江湖女子嗎?今日,本閣主就讓你瞧瞧,什麼是江湖女子我要讓你知道,人活在這世上,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抵住咽喉的劍尖再次深入一分,利刃劃破肌膚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夏日烈陽當空的午後,清晰傳遞到每個人的耳中.

喉間更加深入的痛感以及死亡的迫近,令黎丞相面如土色.他怎麼也料不到,這個毫無身份的江湖女子竟大膽至此,敢在王宮之中明目張膽的刺殺朝中一品大員,並且是在王上的面前是,而更令他料不到的是,如陌與王上眼看著這一幕,竟然無人阻止她瘋狂的行為.

面對眼前持劍的女子散發出的駭人怒氣,他禁不住身子發抖.當目光觸及如陌,只見她若無其事的品著茶,姿勢優雅如仙,偶爾投過來的一個眼神冰冷異常,比起那日御花園化鴿為灰的神情更加的冰冷諷刺.

他連忙移開目光,但當他對上南宮傲的目光時,心中突地一下,身子晃了一晃,幾乎站立不穩.他為官多年,對王上的脾性還是瞭解一些的,但,此時,他卻糊塗了.即使是當年葉恆謀反將其困於王宮之時,也從未見過王上露出這等陰冷憤恨的表情!只見他異常冷厲的眸光微微瞇志,邪美的面容帶著極致的盛怒,渾身散發著陰森的詭異氣息,彷彿自己觸犯了他心目中的神明般,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他究竟說了什麼,竟觸怒到王上?即使王上對這名紫衣女子有意,也不至於如此生氣啊!

此時,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他完了!他一生行事小心,為官謹慎,從來都知道如何才能保全自身,但這一刻,他清楚的意識到,被怒火燃燒了理智的時候,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挑釁了不該挑釁的人.而那名女子究竟是何種身份?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女子身上,強忍懼意,顫著聲音問道:"你,你敢``````殺害朝廷命官?"

黎妃兒已經被這瞬間的突變驚得張大了嘴巴,雖然他非常恨自己的父親,但從未想過要他死.面對這樣的局面,她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如陌,卻見她似有置身事外之感,毫無一絲阻止這意,便望向南宮傲,與她的父親一樣,被南宮傲散發出的陰冷盛怒之氣駭住.便明瞭今日能不能救自己的父親,就看眼前的紫衣女子.

定了定心神,用萬分真誠的語調對易語道:"姑娘請手下留情,我父親出言辱了姑娘的母親,是我父親的錯,妃兒先代父親向姑娘陪個不是."說罷彎腰行了個大禮.

易語雖然在之前有同情她,但是她不會因為這個女子而輕易放了辱?她母親的人.

見易語冷冷的望著她,毫無一絲放人的意思.黎妃兒面帶哀傷,出口的嗓音充滿了感情,道:"母親對於孩子的意義,是神聖不可侵犯訴,這點我非常明白,尤其對於我這樣從小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而言,母親是天.所以,我非常理解姑娘此時的感受,就像我每次聽到別人辱?我的母親時的心情,痛恨非常."說到這裡,她看了她父親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怨.

黎丞相的心一顫,他從來都沒有在乎過這個女兒和她的母親,對於當年別人對她的迫害,他置之不理,任自己的女兒被趕出家門.直到她滿身傷痕在昏迷不醒中被京都城第一名仕的"意瀟公子"親自送回府,他才正視了這個女兒,發現她相貌不俗,若好好培養,將來也許能對他有所幫助.所以在她醒後,應她的要求為她花大價錢請了最好的先生,才使得她成為了京都城第一才女.唯獨她要習武這一條,他強烈反對,因為習了武,他便無法再掌控.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一直都恨他,但沒想到今日卻要將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對於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而言,母親是天!南宮傲心中微微一動.再望向黎妃兒的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

如陌微微蹙眉,這黎妃兒當真聰明,雖然不如南宮傲和易語的關係,但僅南宮傲的神情便能看出即使是易語放過了她父親,南宮傲也不會放過.所以,這句話分明是說給南宮傲聽得.觸動他的心事,希望他能夠手下留情.

易語是個真性情的女子.恩怨分明,見她面上的神情也不似假的,再望向她的目光便柔和許多.

黎妃兒繼續道:"我的母親在我三歲之時就已離我而去,儘管父親不疼我,但他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與姑娘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從姑娘的言行也能看出,姑娘你心地良善,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定也能理解妃兒的心情.我不敢奢求姑娘恕我父親,只懇請姑娘留他一條性命."

她心知今日若想讓他的父親全身而退,似乎不大可能,所以只求能饒了他性命.她言辭懇切,神情悲傷,令人無法拒絕.

易語收回劍,恨恨的看著黎出洋相,冷聲道:"你真不配做她的父親."

當黎丞相心中暗暗慶幸撿回一條命之時,那冰冷的劍氣再次將他纏繞,在他的面容以及頭頂飛揚,紫色的身影有如風影一般快速地繞了他一周,最後停在他面前,望著他的目光嘲諷中帶著消除的怒意,冰冷的劍尖直抵堅硬的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令人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

黎丞相身子一陣戰慄,下一刻,他驚恐的瞪大雙眼,望向半空中飛舞的黑色髮絲緩緩地在他眼前飄落,一截一截,在他的周圍,鋪了薄薄一層,卻正好掩去了地面的顏色,極為均勻.他驚慌的服手摸向自己的頭,觸手間,是大片滑膩的頭皮,再向上面摸去,淺短的鬍子,濃黑的眉,一根不剩.

他面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白,下巴不停的抖動.她竟然在這轉眼之間剃光了他的頭髮,鬍子以及眉毛,這`````簡直是一咱侮辱.顫抖著手,指著易語,帶著滿腔的憤怒,卻又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得恨聲道:"你,你,你這妖女``````士可殺,不可辱."

"哦?這麼說來,愛卿你更願意選擇死咯?"南宮傲直到此時才開口,因為他要等易語先發洩夠了.此時的他,唇邊勾起了一抹笑意,盡散了憤怒之氣,但眼中毫不掩飾的殘酷,更令黎丞相心中的懼意陡升.

黎妃兒一驚,連忙在南宮傲面前跪下,懇求道:"請王上饒我父親一命!"

南宮傲掃了她一眼,道:"饒他一命?可以!來人---"片刻便有帶刀侍衛進來聽命.南宮傲冷漠的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道:"傳孤旨意,黎丞相出言不遜,欺君犯上,即刻拖去刑房,掌嘴,五下!拔去舌根,免去丞相之職,查沒家產,即日搬出丞相府,不得有誤."

黎丞相與黎妃兒頓時皆癱倒在地,雖然能保住命,但這人結果,實在是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加殘忍.

黎丞相被拖到門外之時,不甘心的喊道:"臣幾十年為國鞠躬盡瘁同,王上卻只為一名身份低賤的江湖女子,如此對待微臣`````心有不甘,請王上``````給臣一個明白."

"鞠躬盡瘁?就你!孤卻只知你居官斂財,一到緊要關頭,為保已命,事事縮在他人背後,如此丞相,要來何用?你想要一個明白,好,今日,孤便給你一個明白."

說著便冷笑著行到他的跟前,彎腰在他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低沉似帶著催命符咒般的嗓音道:"你知道你口中身份低賤的江湖女子是誰嗎?"見他茫然地搖了搖頭,便一字一字道:"她,便是孤與辰王苦苦尋了十幾年的王妹,我封國的公主."

黎丞相身子一震,整個人完全失去了力氣.

原來如此!他罵為青樓娼婦的人竟然是先王的王后,僅憑這一點,已足夠讓他人頭落地.誰人不知,王上與辰王對先王后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而他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

易語望了眼黎妃兒離去時無限悲傷的眸子,想著自己的不明身世,有些黯然.再看了看南宮傲,感覺他的表現非常的奇怪.便疑惑的問道:"為什麼你不阻止我,反而要幫我?他可是一國的丞相,因為我而這樣對他,似乎不太正常."

南宮傲笑了笑,帶著溫柔和寵溺,道:"你是凝兒的姐妹,凝兒即將嫁孤為後,往各你便是孤的妹妹.誰若是敢欺負你,孤定不會放過他,不論他是誰."

他的語氣如此的堅定,令易語微微一證,總覺得不是這麼簡單,但心底仍然升起一絲溫暖.她自小缺少親情,在這十幾年之中,只有師父和如陌能給她這種溫暖,但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每每面對之時,總會生出一種無來由的親近感,很自然.對著南宮傲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道:"雖然我不確定你這麼做的原因,但我,謝謝你!"

南宮傲從腰間掏出一枚金色令牌遞給她,:"這塊令牌你收好,以後不用再翻牆了.孤會詔告天下,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封國的馨樂公主南宮易語."

如承知南宮傲想盡快讓她恢復王姓,但這樣也未免太急躁了些,以易語的性格斷不會隨意讓人為她加注姓氏.

果然,易語拿著那塊沉甸甸的金牌,皺眉道:"免了!我不做公主,也不姓南宮."

南宮傲一愣,問道:"做公主不好嗎?"

易語抬高下巴,道:"我不想跟南宮曄扯上關係."

南宮傲微微一怔,沒想到竟是這麼個原因!不由得歎了口氣.最後商議的結果,易語被封為馨樂公主,不用貫注南宮姓氏,也不肜認南宮曄做哥哥.

南宮傲望著她明媚的面容,心中默默道:"母后,我終於認回了王妹,儘管她目前還不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但總有一日,她會明白並接受.請母后安息吧,我會好好照顧她."

晚上,三人一起用了膳,氣氛溫馨而歡快.膳後,易語回了去閣,南宮傲也回了御書房.整個凰舞宮只剩下如陌一人在屋裡徘徊.

夏日的夜晚,風帶著無法疏解的燥熱之氣,自窗外吹吹來,無端的為人增添了幾分煩悶之感.

如陌斜靠在軟榻上,雙手放在小腹之上,已經是第三日,她是否該下決定了?這個孩子,終究也自己無緣.將頭重重的往後靠去,昂首望向房梁,眼中卻是一片空洞之色.她真的不明白,一個未曾成型的孩子都能讓她如此紐結與不捨,而她的母親為什麼就能狠得下心將她推下懸崖?

懷胎十月,相處七年,那麼幸福,那麼疼愛,怎麼會捨得?她不懂,真的不懂!

就在她掙扎不下之時,在這個黑暗的王宮一處,已有人替她籌劃.

"貴妃娘娘,你快做決定吧!"一名綠衣宮女一邊催促,一邊道:"現在不下手,等她胎坐穩了,再想打掉就來不及了.如果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那以後,王上哪裡還會看貴妃一眼,更不可能封貴妃的孩子為太子.到時候,貴妃就只能孤獨終老了,您能甘心嗎?"

"本宮當然不甘心.本宮不止想要那賤人人腹中孽種的命,還想要那個賤人的命."妍貴妃恨恨道.一想到那日王上打她的耳光,以及那女子的囂張氣焰,便恨得咬牙切齒.在寢宮內來回踱步,面對貼身宮女提出來的建議,一時拿不定主意."她武功高強,一旦被人發現,只怕本宮性命不保,想孤獨終老也沒有機會,說不定還會連累本宮的父王."

那宮女名為杏兒,以前是鳳儀宮最不起眼的丫頭,但自從妍貴妃的貼身丫頭媛香死了之後,這個丫頭不但表現得聰明伶俐,還略懂藥理,在妍貴妃有了身孕之後,從嬪妃們送來的賀禮之中,查出了一些對孩子不利的東西,於是,便理所當然成為了妍貴妃身邊最得她信任的婢女.此時,正勸著妍貴妃處置了如陌腹中的孩子.

"貴妃,您真的相信她有本事進入翌國王宮?她那是故意嚇您的,您自己也也說翌國王宮高手如雲,就算她武功高強,僅憑她一個人想要刺殺翌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果真像她說得那麼無動於衷呢?而王上也知道這些事情,並未對您多加責怪,這就足夠說明她根本就是在說謊."

"可是,她說的並非完全是假,尤其是她對於我翌國目前的局勢分析."妍貴妃歎了一口氣,對那一日的情景仍是心有餘悸.

杏兒眼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眼珠一轉,附和道:"也是.那貴妃娘娘您打算怎麼辦?"

妍貴妃茫然地搖了搖頭.

杏兒又道:"貴妃如果認為不適合與她作對,那倒不如先與她交好,等她沒有防備的時候,您再下手也不遲."

"交好?"妍貴妃皺眉,有些不悅道:"你這提的是什麼主意,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交好的可能,就算是表面上的,我也做不到,再說了,她也一定不會給我好臉色."

杏兒忙道:"貴妃先別急著生氣,奴婢也是為您著想.您想想,她王寵正盛,很快要登上王后之位,您既然不能對她下手,若再不與她示好,只怕到時候,不但您的貴妃之位不保,連您腹中未來的太子也保不住.她為了自己的孩子,遲早會對您下手."

"這``````"妍貴妃一聽.覺得是有理,便緊皺著眉頭,一時沒了主意.讓她去示好,她如何能拉得下面子.只是,以目前的形勢,要想保住孩子,恐怕也只能如此."那你覺得我帶什麼禮物去示好比較妥當?"

杏兒道:"奴婢方才讓人去打聽了凰舞宮的情況,聽說她受了暑氣,身子不適,奴婢這就去幫貴妃準備一碗既能安胎又能消暑的藥,以表達貴妃的誠意."

妍貴妃點了點頭,道:"那你快去吧."

過了半個時辰,杏兒端著一碗藥過來,妍貴妃放到鼻尖聞了聞.雖然她不懂藥,但常見的幾味能致使孕婦滑胎的藥材,還是能分得出來.自有了身孕之後,為防止她人害她腹中的孩子,她曾刻意瞭解過.儘管她很相信杏兒,但身在後宮,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的好.

見這碗藥並無異樣,便遞回到杏兒手中,道:"走吧."

兩人來到凰舞宮時,妍貴妃微微一愣,發現平常守在門口的侍衛竟然一個也不在,真是令人感到奇怪.原本她一路上還琢磨著怎麼才能進去,如今倒是不用擔心了.






第八十二章

御書房一角,青煙自一方香鼎中嫋嫋升起,絲絲縷縷盤旋於空,飛散.

南宮傲怔怔的望著面前堆積如山等待他批閱的奏章,眉頭緊皺,而他的左手邊放了兩摞已批閱過的奏章.照此進度,只怕今夜又不用休息了.

這在以前都是由南宮曄先過目的,一般的事物南宮曄會直接處理,只有特別重要的一部分才會被送到他的面前.如今,這些都需要他親自批閱和處理,感覺非常疲憊.長歎口氣,將身子往後靠了靠.

一旁的上羿德見他累了,忙奉了茶,勸道:"王上,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歇會兒吧."

羿德自南宮傲當太子時便跟在他身邊,已有多年,對南宮傲極為中心,是他身邊最信任的人之一.

南宮傲放下筆,端起玉杯輕啜了口,目光望向窒息,飄渺而感傷,歎道:"以前,孤總是認為自己活得辛苦,直到這些日子,孤才明白,最辛苦的人一直都不是孤,而孤的王弟,他不只是需要幫孤處理這麼多政務,而且,朝中一旦有棘手之事,全部都轉交於他,可他明明如此辛苦,卻從不推辭,也從不曾對孤說過一個累字."

羿德深知王上與辰王之間的感情,也歎道:"辰王與王上手足情深,不忍王上勞累,所以他寧願自己多擔當些."

南宮傲眸光微暗,道:"是啊,他不忍風孤勞累,但孤,卻始終不知他的辛苦."他不是一合格的哥哥,他所為曄做的可及得上曄為他所做的千分之一?

明知如此,可為什麼,他還要與曄愛上同一個女子?明知是曄深受的人,卻還是忍不住去喜歡,會深陷.

"羿德,後宮裡的一舉一動,你可要仔細留心了,她和孩子,切不可出任何差錯."

羿德忙應道:"王上請放心,各宮以及御藥房都安排了人,若是有人心懷不軌,立刻會有人來稟報."

南宮傲點了點頭,對羿辦事,他還是放心的.正準備繼續批閱奏章,卻聽到門外的宮人道:"辰王請稍等,奴才這就進去稟報."

是曄來了!南宮傲望著滿桌的奏章,忽然舒展了眉頭,正待開口讓他進來,卻見御書房的門已大開,南宮曄大步踏了進來.因疾步而翻飛的黑色衣袂,帶著外頭燥熱之氣的夏風,發出呼呼的低響,隱隱地飽含著一種強硬的渾然氣勢.

在南宮傲面前站定,帶著質問的口氣,道:"好端端的封個公主做什麼?還用了為王妹準備的封號!"

南宮傲對上他略帶責備的目光,沒有立刻響應,只微微沉吟,不答反問道:"曄,你見過易語嗎?"

南宮曄蹙眉,隨意的選了張椅子坐了,方道:"見過一次,她帶著面紗,在一間光線極暗的屋子裡,代替莫殘歌以暗閣閣主的身份與我談交易的那一次.她``````有何特別?"

南宮傲道:"她與母后長得很想像,看到她,總能令我不自覺的想起母后和王妹,所以,就封了她公主的名號."

"就因為這個?天下之大,長相有些相似並不奇怪.若你一定要封她為公主,我也不反對,但也不必用王妹的封號吧?"南宮曄緊皺著眉,望向暗黑中的一處,想起這些年來的尋找,均無一絲消息,如今,沙仲又失蹤,令他感覺到與母后和王妹的團聚更是遙遙無期.

南宮傲道:"以後你見了她自會明白.真的是``````非常之像."

南宮曄接過羿德奉上來的茶,淡淡道:"像又如何?始終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曾派人查探過她的來歷,是一對農家夫婦留下的遺孀.而王妹的位置豈能由她人代替!"

南宮傲望著他微帶傷感的面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宮人慌慌張張不經過通報就闖了進來,額頭佈滿大顆大顆的汗珠,伏跪在地.不等他開口,羿德見南宮傲皺眉,隱有怒色,便斥道:"你不要命了,膽敢擅闖御書房!不是讓你盯著那些人嗎?"

那宮人連忙叩頭,道:"奴才該死!"

南宮傲平聲問道:"什麼事這麼慌張?"

那宮人緊低著頭,顫抖的聲音帶著一絲口腔,道:"王上``````不好了,御書房守職之人在半個時辰前被人打昏,剛剛醒來的時候,發現減少的幾樣藥材,全是``````全是滑胎之用.而且``````"

見他停住,羿德連忙斥道:"而且什麼?還不快一次把話說完,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那宮人偷偷抬眼瞄了瞄,嚇了一跳,只見南宮傲與南宮曄二人面色皆沉,目光冷厲.連忙低下頭,心中忐忑道:"而且聽說,就在剛才,妍貴妃帶著一碗藥去了``````去了凰舞宮."

"你說那個女人去了哪裡?凰舞宮?"南宮曄騰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滑胎之用?後宮女人慣用的伎倆.他心中不好的預感漸漸強烈起來.

南宮傲驚得站起,掀動了面前的桌案,那堆積如山的奏章散得滿地都是,批閱過的與未曾批閱的混在了一起,卻無人顧及.見那宮人被勒得上不來氣,面色發青,連忙定了定神,道:"曄,你先別慌,凝兒武功高強,且從不輕信於人,即使是有人想要害她,想念以她的聰明才智,是不會有事的."

南宮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心痛和失望,將手中的人往一旁扔了出去,不理會那發出的砰然一聲之下,那宮人是否還有命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他的腦海中滿滿的都是滑胎之藥,凡是有關天她,總能輕易地令他失去冷靜和理智.起步迅疾的往他心中牽掛之處飛奔而去.

他要快!再快!他不能允許那種萬一的情況發生,一點點可能也不行!

凰舞宮,如陌依然靠在軟榻之上,掃了眼妍貴妃強裝的謙卑帶笑面容,虛偽至極!對於她們在無人通報的情況下進了她的寢宮,感到非常奇怪,那些侍衛,不可能不攔阻,若攔阻,必定有喧嘩之聲,除非``````

她看了眼妍貴妃身後宮女手中的藥碗,冷笑道:"你們進來得倒是容易,看來我凰舞宮門口的侍衛,已經被你們處理得乾淨."

妍貴妃一驚,連忙陪笑道:"本宮來的時候沒看到侍衛,我方纔還奇怪呢,以為是如陌妹妹給撤了,原來不是啊,那八成是他們趁妹妹不注意去哪兒偷懶了吧,回頭,妹妹一定要好好懲罰他們.呵呵."說著這,她乾笑了兩聲,繼續道:"姐姐我之前處事不周,多有得罪,妹妹大人大量,不要和姐姐計較才好.聽說如陌妹妹今日受了暑氣,身子有些不適,姐姐我特地讓準備了安胎消暑的湯藥,妹妹趁熱喝了吧."

說罷對身後招了招手,叫了聲杏兒.杏兒連忙上前,將藥碗捧到如陌的面前,恭敬道:"小姐請用."

如陌淡淡掃了眼那碗湯藥,目光一凜,冷笑道:"貴妃還真是心急."說罷端起那碗放到鼻尖聞了聞,再望向研貴妃的目光銳利無比,沉聲道:"這便是你為如陌準備的安胎藥?一碗藏紅花,內摻附子,紅花,大黃,歸尾``````貴妃平常便是用這個安的胎?"

她越說,妍貴妃越是心驚,立刻上前端過藥碗,不用聞味道,從色澤也能 看出這並非之前杏兒端給她看的那碗藥,頓時,臉色煞白.手一鬆,那藥碗便直直往下落去,眼看就要落地,如陌身子一動,轉眼間,那碗藥便穩穩地落在如陌的手中,藥汁,竟一滴未灑.

如陌盯著妍貴妃失色的面容,冷冷地笑道:"如此苦心熬就的一碗藥,浪費了豈不可惜.要想達到貴妃想要的效果,其實,只要半碗便足夠.不如我與貴妃一人一半,如何 ?"

妍貴妃望著如陌冰冷銳利的目光,連忙低下頭,身子直顫,慢慢往後退去,顫聲道:"這,這``````我明明我看過的,不是這個``````"她驀地抬頭,手指著杏兒,怒道:"杏兒,是你``````是你中途換了是不是?我這麼信任你,你這賤人,竟敢害我!"說罷便上去朝杏兒便是一個耳光.

那杏兒立刻跌倒在地上,用手捂著一邊臉,萬分委屈的望著她,泣著:"奴婢冤枉,奴婢一向對貴妃忠心耿耿,一切都是貴妃的吩咐.哦不!如果奴婢承認這些藥只是奴婢自己擅作主張,作能促使貴妃,那杏兒承認就是."

"你,你,你``````"妍貴妃怒瞪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著她.正欲再上前給她一耳光,卻聽如陌冷冷打斷道:"夠了!貴妃,不必如此激動,如陌倒是要感謝你,替我做了決定."

既然自己下不了狠心,那麼由別人端來的藥,是不是可以心安一些,可以``````痛得少一些.

望著手中的藥,她垂了眸,在心裡默默念道:"對不起了,我的孩子``````"而想害她腹中孩子的人,注定了要為她的孩子付出應有的代價.

就在她身為微顫的手捧起那一碗藏紅花遞到唇邊的時候,遠遠傳來一聲"陌兒",入耳之中,滿是焦急與擔憂.

是他來了麼?南宮曄,親眼看到自己孩子的流逝,他會是何等的表情?也好,那一場愛,種下的苦果,本就不該由她一人品嚐.

她抬眸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彎唇一笑,極盡苦澀,卻又妖嬈無比.在那個黑色的俊逸射影出現之時,在幾道詫異與驚惶的目光之中,她毅然抬手,那一碗藏紅花以迅疾之姿,盡數入了口.

苦澀的藥汁,滑下她的喉嚨,穿腸入腹,她似乎聽到了腹中發出的悲泣之聲,在她心頭縈繞,緊緊她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抵死不放.

"不----!!!"

一個"不"字,道盡了那個高高在上強勢如鷹一般的男子驚慌失措的表情.

南宮曄不敢置信的望著她笑著飲下那一碗能令她滑胎的藥汁,三步並作一步飛快的來到她面前,然而,他用盡了力氣,奪過的,也只不過是一個空碗.如同他的心一般,在這個瞬間,空蕩似永遠也無法再填滿.

她苦澀的笑容,令他十分清楚的意識到,她明知這碗中裝的是什麼,明知喝下去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但她``````仍然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握著空碗的修長手指頓時失了力,一聲脆響之下,白玉的碎裂殘片,怎麼及得上他的心碎裂的程度.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重心不我,穩,向她靠著的那一方矮榻之前跌去,跪坐於那碎裂的殘片之上.尖利的刺膚入肉之痛,他卻毫無所覺.

望著她絕美面容的深邃雙眸毫無焦距,低沉的聲音,帶著數不盡的怨與傷."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對我?那是我全部的希望,我的命``````你還不如乾脆地一劍殺了我."

如陌依然那樣笑著,任唇邊的苦澀無盡的蔓延,微微發紅的眼眶欲落的晶瑩,被強忍在那一方不大的空間.清淺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少啞,道:"我提醒過你,不要寄希望於我腹中的胎兒,否則,你注定會失望."

原來她,早已經想好``````想好了不要這個孩子,而他,竟然傻傻的憧憬期待著他們美好的未來.

他一笑,那樣淒涼和慘然."你``````真殘忍!!!為了報復,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你一定要如此決絕,不給我留半分餘地嗎?"他抬起雙手緊緊抓住她的雙臂,用力搖晃.沉痛的目光漸漸收攏,鎖定她茫然而空洞的眸子,道:"你不是想要我跪在你面前嗎?我已經跪在你面前了,你開心嗎?你想要如何踐踏我的驕傲和尊嚴,告訴我,我成全你,但請你不要用這般殘忍的手段來懲罰我.我求你``````"

他是那樣驕傲的男子,在這個女子的面前,竟然用這等卑微的姿態,毫不顧忌有旁人在聲.

南宮傲望毒害他跪地的雙膝邊流淌的殷紅,忙過去欲拉起他,卻被他用力的甩開.無奈道:"曄,你這又是何苦?我來時已讓人叫了御醫,說不定可以保住孩子."

妍貴妃與杏兒面色不一.妍貴妃驚訝的張著唇,原來她腹中懷的不是王上的孩子,而是辰王的骨肉.

杏兒在驚訝過後,低眸沉思.陰狠殘佞的辰王,封國驕傲的戰神,竟然也會放下尊嚴,為一個女子,變得如此卑微!算不算是意外的收穫?

"保住孩子?若她自己存心不想要,即使保住了這一次,又能怎麼樣?"南宮曄看著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女子,見她對他的祈求完全無動於衷,抓住她的雙臂用力地晃了晃."只有你可以保住這個孩子,運功把藥逼出來,還來得及.好不好?求你成全我這一次,往後,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望著他燃起的期盼眼神,她扭過頭,不再看.淡漠的聲音暗含堅決,道:"沒用的."自她中了生死蠱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此生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他微薄而渺茫的希望再次被她毫不留情的打碎,失力的雙手頹然垂地."為什麼?你``````如此狠心絕情!"

狠心絕情?!她麼?呵`````在這個世上,她唯獨狠不下心絕不了情的便是她在乎的那幾個人,有愛的,有恨的,還有怨的.

就在她沉思之時,卻見他突然起身,站到她背後,在她還未及反應之時,將她推離軟榻靠背,手掌直抵她的背心,頓時,一股內力直衝她五臟六腑,令她粹不及防,痛苦的皺眉.瞬間便有一股藥氣直衝口腔,張口吐了出來,落到白衣之上,留下點點的褐色印記.

她輕輕一笑,也不過是那碗藥的十分之一而已.

南宮曄眉心糾結,繼續運功欲將剩下的藥全部逼出來,然而,卻是徒勞無功.直到他滿頭大汗,卻再也沒有一滴藥汁能溢出她的口腔.

無力垂首,踉蹌著後退,直到抵牆.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的孩子,他與她``````最後的牽絆!他的愛情,他的幸福,他未來的一切一切``````都將在這個夜晚隨著那一碗藏紅花,一一逝去.

"曄,你``````"南宮傲見他似萬念俱灰之色,心中極為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勸他.他知道曄很在乎凝兒,但卻不知,已經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一直坐在地上的杏兒,見妍貴妃帶著懼意的神色悄悄地往門口退去,便大聲叫道:"貴妃娘娘,您要去哪裡,等等奴婢."

妍貴妃一驚,狠狠地瞪了眼杏兒,這個賤人,果然是故意與她作對,想置她於死地.可恨,她竟然信錯了人.正欲踏出門,卻見一個黑色的射影如旋風一般捲到她的面前,轉眼間,她纖細的頸項已被緊緊攢住,尖利的指甲嵌入了她白嫩的肌膚,灼熱的痛感令她想張口呼救,然而,喉嚨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死亡即將來臨的恐懼緊緊戳住她的心,令她驚恐的瞪大眼睛,望著眼前如地獄修羅般的男子,對上他森冷的目光,腦中頓時空白一片,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南宮傲一驚,風妍貴妃白?的面容已呈現青紫色,大步走過去拉開南宮曄,將昏迷的妍貴妃扔在自己的身後,阻擋在他的身前,見他已失去理智,便大聲的斥道:"曄,你瘋了嗎?"

南宮傲瞇起鳳眸,散發著危險的光芒,大有擋我者死的氣勢,沉聲道:"讓開."

他們誰都知道,若不是如陌自己願意,誰也逼不了她.但是南宮曄,他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需要一個人為他的孩子承擔責任.並且,有心害他的孩子,便足以構成該死的理由.

南宮傲一怔,仍然擋在他身前,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她還不能死.曄,你冷靜一些``````"

南宮曄冷笑道:"冷靜?!那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可以冷靜以對.我真後悔,為什麼要想念你會好好照顧她和孩子的鬼話."

南宮傲眸光微閃,出口的聲音很是無力,道:"對不起,雖然那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也和你一樣難過``````"

南宮曄冷冷的打斷道:"夠了,你說你和我一樣難過?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知道``````我心中的恨嗎?因為你不懂,所以你不明白,她對我意味著什麼!"

"恨?"

"是,恨!我恨自己生在了王室,自不在黑暗中掙扎,在陰謀中求生存.我恨自己被逼無奈,沒有選擇的代替別人活了下來,從此虧欠了一生.我恨自己肩上的責任以及所謂的尊嚴,傷害了自己心愛的女子.我更恨自己無力挽救這一切,多年來精心營造的你我的權勢,又有何用?到頭來,不過是用來困住自己的枷鎖,而你,我敬愛的王史,你真的瞭解過我心中的感受嗎?"

南宮傲心中一痛,是的,他從未曾真正瞭解過這一切.生在了王室,是許多人羨慕不來,然而,只有他們才知道其中的艱辛,沒有父王的疼愛,他們曾經歷多少陰謀的鬥爭,受盡多少屈辱,最後用無盡的鮮血以及那些所謂的親人的生命,換來了今日的平靜.而代替別人活著,他以為他的弟弟應該感到幸運,因為當年在真正的曄的保護之下,才僥倖活了下來,但他從未想過,其實活著的才是最痛苦的那個,因為那注定了他的一生要肩負著更多的責任,所以,他才如此拚命的在年少時便已開始了權利的爭奪,不只是為保護自己在乎的人,更是為了保護替他而死的那個人心中所在乎的人.他仍然記得,兩年前他被葉恆圍困在宮中的生死關頭,被父王支到邊關的曄,得到消息後,披星戴月,不眠不休,領著忠於他的將士,披著鮮紅的血衣,衝到了他的面前,笑著對他說:"王兄,我來了."

那一句話,他始終記憶猶新.然而,今日,他身上的責任,卻不容許他由著曄的性子,做出令封國陷入金翌兩國聯攻的境地.儘管那日凝兒分析的有道理,但翌國之王並非完全沒有兵權在手,所以,在他未死之前,這個女人便不能死.

"曄,我``````對不起!你留她一命,我讓她腹中我的孩子為你和凝兒的孩子陪葬,可好?"

南宮曄身子一震,用王兄的孩子陪葬?!他忘了,那女人的腹中懷著的是他王兄的骨肉,頓時,慘然一笑,連一個可以發洩的地方都沒有了.他可憐的孩子,究竟誰能為他償命?

木然的轉過身,正見到如陌慘白了臉,緊捂著腹部,豆大的汗珠自額角滑落,眉間痛苦的糾結著,雙唇已被咬出了血跡.這麼快,就已經開始了嗎?

他連忙奔了過去, 扶著她的身子,心痛的喚道:"陌兒``````為什麼你要用這種讓自己也跟著痛的方式來懲罰我?你是想同時給我雙倍的痛嗎?不,不是雙倍,是很多倍````陌兒,你太殘忍``````"

如陌已經說不出話,那腹中的絞痛,似是即將流離失所的孩子不甘的掙扎,還有一股力量在拚命的挽留和吸取著,尖銳的痛感一波又一波,猛烈地襲擊著她,仿如被剔骨抽筋般,令她的身子無法自控的顫抖抽搐著.尖利的指甲,在柔嫩的手心留下了深刻的血色印記,與她嬌嫩的唇瓣上貝齒緊咬下流落的殷紅一起昭示著她正強忍的極致痛苦,那淺淺的壓抑得的痛吟,仍然傳了出來,隱忍的低沉更加觸動人心.

南宮曄緊緊的抱住她嬌弱的身軀,看著那鮮紅的血跡在她的身下大片的暈染,在這幽冷的月光之下,只有滿目的猩紅,媾是用無辜的生命成就的一副哀絕的圖畫.

他以為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他所做不到的,然而,今日,眼睜睜看著她在他眼前承受著痛苦,看著自己孩子的流逝,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漸的失去顏色,變成了一片灰白,他,是那樣的無力.

"不!我的孩子``````陌兒,你還我的孩子``````"

口中無意識的低喃,悲痛的聲音,是那樣的無奈和淒涼,語無倫次."我該拿你怎麼佃?陌兒``````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要怎樣才能讓你不再痛,要怎樣``````才能留住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俊美的面容寫滿了哀傷與悲涼,淚水自鳳眸一角,緩緩滑落,滴在懷中幾欲昏厥的女子溢滿血跡的雙唇之上,滾燙的溫度帶著鹹澀的滋味在她的唇齒之中蔓延成傷.

她努力地抬眸看向那張曾魂牽夢縈的俊美絕倫的臉龐,滿是淚痕.

他,南宮曄,也會流淚麼?為了她,還是那個無緣早逝的孩子,仰或是他們之間最後一點牽絆?

南宮曄,為何他要在傷痕無法彌補之時,才來意識到她的重要?

身體的抽痛越發的劇烈,侵襲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每一滴血液都似乎被凝固了一般,她緊緊抓住環抱著她的身子的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了進去,發洩著那無法排解的痛楚.

晶瑩的淚滴滑落在他黑色的錦袍,穿過細密的縫隙,浸濕了他胸著的肌膚,滲進了他的心頭,尖利如刺,深深扎入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成為他身體裡永遠無法抽離的一部分.

南宮傲望著越來越多的血跡,也失了平常的冷靜,對著外面聚集的宮人,大聲的喝道:"御醫怎麼還沒來?還不快去催,若是來遲了,威脅到凝兒的性命,孤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語音剛落,便有幾個御醫戰戰兢兢的走來,定是聽見了他的怒喝,心中惶恐,一個個的皆頭冒冷汗,悖逆敢舉袖擦拭.

南宮傲陰冷著聲音道:"還不快些,若是凝兒有個三長兩短,孤就摘了你們的腦袋."

御醫們連忙小跑起來,進了屋,經過一番手忙腳亂的診察,最終確定,如陌性命無憂,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南宮傲歉意的望向南宮曄,卻見他表情呆滯,目無焦距,整個人毫無一絲生氣.心中非常擔憂,道:"曄,你``````"

"出去!"南宮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冷冷的打斷他,然後掃了眾人一眼,沉聲喝道:"不想死的,立刻給我滾出去.南宮傲,也包括你,記得帶上你的女人和孩子.不然,我不保證能控制得了自己."

南宮傲身子一震,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的王弟連名帶姓的叫他,帶著無法紓解的憤怒和絕望.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默默的走了出去,帶走了所有的人,留給他一個寂靜的空間.

如陌在床上的外側,緊閉雙目,身子的疼痛漸漸消散,剩下的只有心裡的空蕩以及無盡的疲憊.她的孩子終於離她而去了``````在這個充滿陰謀的王宮,她也不過是他人盤中的一枚棋子,然而,悲哀的是,她卻只能借助這盤中的另一枚棋子狠下心來,殺死自己的孩子.

南宮曄失去光彩的雙眸落在她滿是血跡的雙唇,心中濃厚的悲哀之感將他淹沒,二十多年來,除了王兄代替他死的那一刻,他再也沒有過如此的無力.三日前,當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那時候,他是多麼的欣喜和期盼,想不到,僅僅是三日,便成就了如此的痛與絕望.最讓他無法理解的便是,他心甘情願的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子,她的恨,當真如此深嗎?若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犧牲,那麼他,還有什麼可期盼的?

一夜的寂靜無話,一夜的悲涼籠罩,兩個人的傷,都是極致卻無法融為一體.

她就那樣安靜的躺著,身與心都異常的疲累,卻又無法入睡.

他就那樣站在她的床前,專注的目光,用盡畢生的情感,一直看她到天明,沒朋眨一下眼.

當黎明來臨的那一刻,她睜開了雙目,看到的``````是他手中的劍.






第八十三章

鋒利的劍芒在黎明的曙光中發出森冷的寒光,映照著他俊美絕倫的面容之上的哀傷表情.

天亮了,一切……是否該有個結果?

南宮手握劍身,將劍柄的一頭遞到她的面前,出口的嗓音暗啞而低沉,卻異常的平靜,道:"拿著它,用它刺進我的,心臟,用我的鮮血,洗淨你心中的怨,用我的生命,償還我欠你的債."

如陌微微一愣,怔怔地望著他,只見他雙眸之中滿佈的絲,每一道都是傷痛刻下的痕跡,令他俊美的面容看上去似乎在一夜之間歷歷經世聞的滄桑般,說不出的傷感.

她轉過眸,不看他,只望著裡側垂落的紗帳,在微風中飄搖擺動,細密的紋路隱約透出暗色的牆壁,明暗變替的閃爍,如同內心矛盾的沉浮.

她輕輕一笑,苦澀無比,若能狠得下心殺他,便不會在這些日子當中生出更多的痛與掙扎."你,走吧.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牽連,今後,各自的生話,再不相干."

孩子的流逝,令她的身,她的心,都感覺到異常的疲累.看到他放下驕傲和尊嚴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的那一剝,她並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快意.他的卑微,他為她流的眼淚,只會讓她更加清楚的明白,那一刻,他是真的在乎她,真的想好好愛她.

其實,走到了今日的這一步,並非完完全全的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在他不懂得如何珍惜一個人的時候,她又何曾懂得如何去愛一十人?在他向她敞開心扉的時候,她用自己所以為的愛他的方式,傷害了他,才遭到了他殘忍的懲罰,造就了微讕和沁貞的不幸,他有責任,而她的責任,更加的不可推卸.

這-切,她除了不能原諒他,更不能原諄自己.但她累了,不想再糾纏,愛也罷,怨也罷,郡放下吧,那些愧疚和不安,多一人承擔又能如何?並不能使她心中的痛楚減輕分毫.

南宮曄望著她的側臉在清晨曙光映照下的柔美輪廓,卻有著斬斷一切的決然.聽著她淡謨的話語,他蒼涼一笑,收斂悲傷,低沉的嗓音帶著決絕的語調,道:"你下不了手嗎?對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對我卻……下不了手?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狠心絕情的女子.你想與我徹底的劃清界限,休想!既然卑微無法挽回你,那麼,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即使需要顛覆天下,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與你在一起,而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哪怕是……以恨度日."

他的目光閃爍著嗜血的光澤,以強勢與決絕的姿態宣示著他的決心.然而,這個決心在她背叛他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徹底的被擊地粉碎.

長劍入鞘,在腰間纏繞,尖銳的響聲,直入雲霄,打破了這晨空的寂靜,綿長的餘音與他離開的背影,一起消失無痕.

如陌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無奈的一笑.以恨度日……她想放過他,而他卻不肯放過她.

這一夜,隨著他與她的痛與無奈,終於成為過去,而在這王宮的另一座宮殿之中,另一名女子也同她一樣承受著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藥物的作用,而是被深愛之人生生地踹著腹部的結果,幾近瘋狂的姿態.

接下來的三日,如陌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不論南宮傲與她說什麼,她都恍如末聞.她不是不想理他,她只是覺得累,不想開口,只想安安靜靜的,躺著.就連易語與殘歌的到來也沒有令她開口,她只是微笑著聽他們說話,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冷意瀟入宮.

如陌靠著床欄,望著那個淡雅如仙的男子,此刻,他俊雅的面容再也不復一貫淡然的表情,那包羅世間萬千之色的眸子滿滿的都是心痛和愧疚之色.令她不由自主的喚道:"哥哥."

這一聲"哥哥",飽含了她十年的思念,以及埋藏於心底的刻骨的依賴與眷意.

冷意瀟心中一痛,那一聲"哥哥",他想念了多少年,如今,她就在他面前,他卻沒有半點的欣喜,只有滿腹的苦澀難言.只因她巳受盡了萬般的苦難,而他,一直不在她身邊.

坐到床前,溫柔而心疼的目光在她絕美的面容上流連,仲手輕柔的拂去滑落在她眼前的如墨髮絲,修長如白玉般的手指撫摸著她細膩光滑的面龐,如天籟教的嗓音帶著確認的語氣,道:"嫣兒?"

如陌用力的點頭,出口的產音已變得哽咽."是,我是.我就是那個日日賴在意瀟閣不肯走,纏著哥哥吹曲子給找聽的嫣兒;是那個任性的為了救一隻鳥兒,害哥哥被父親罰跪了三日的嫣兒;是那個在大街上被人欺負,逼得一向溫潤如玉的哥哥第一次與人大打出手的嫣兒……哥哥氣質如仙,去留隨意,瀟灑出塵,應該改名叫意瀟,冷意瀟.冷雲嘯不適合你……"

"嫣兒……"是她!那個讓他恨不能疼到骨子裡的如精靈般的嫣兒,那個自十年前落入懸崖帶走他所有快樂和幸福的嫣兒!

攬過她瘦削的肩膀,緊緊抱住她,清朗的嗓音帶著沉痛與自責,道:"嫣兒,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會令你在這麼多年來,一個人獨自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難.是我不好,我應該陪著你……對不起!"

聽著他自責的話語,她的心痛極了,哥哥總是這樣,只要她受了委屈和傷害,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他總會將一切責任歸為自己的保護不周.哥哥……她的哥哥!

"不是你的錯!你很好,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哥哥,是嫣兒心中最偉大的保護神,永遠都是.原諒我一直沒有去找你,告訴你我還話著的事實,讓哥哥沉浸在悲傷之中,如此之久……

冷意瀟的心巳經軟成一團,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我理解你心中的感受,我不怪你,你要知道,在我心目中,沒有什麼,比你活著來得更加重要."

"恩……我知道,哥哥……我知道."她也緊緊的回抱住他,盡情的感受著這個曾經萬分熟悉的懷抱,以及這份遺失了長達十年之久的親情的溫暖.

可是,她的心只會越來越痛,因為她對自己的生命無法掌握,若她的生命無法延續,那麼,哥哥將會再一次經歷那徹骨的分離之痛,那時,哥哥該怎麼辦?是不是會對人生徹底的失去信心?也許她那日一時衝動下的宣洩根本就是個錯誤.

哥哥,對不起,請原諒她的任性與自私!

擁著她,令冷意瀟的心中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有了她,他的生命便有了意義,從此,他的心,也不會再感到空寂."以後,我會陪著你,保護你,你再不會孤單,也不用一個人獨自面對危難,因為我會陪著你一同面對生命中的所有考驗."

"嗯."她離開冷意瀟的懷抱,輕輕蹙眉,望著他猶豫著問道:"哥哥,他……怎麼樣了?身子可好些了?"

冷意瀟溫柔的笑容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先前情況很糟糕,御醫為他診治用藥,他都不是很配合,但自從你讓御醫帶了話之後,便有了好轉.為了你的那句話,他在努力的配合,這兩天已經有了起色."

如陌低眸道:"那就好.哥哥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心?"

冷瀟意濟扶著她的肩,柔聲道:"我理解你.因為在此之前,我的心中,也充滿了怨."

如陌抬頭看著他憔悴了許多的清雅面容,心中百味齊集.沉吟了半響,問道:"哥哥,你……有她的消息嗎?我曾讓人尋遍了封國,卻沒有打聽到她的下落,反而得到的消息是,封國根本沒有吳心言這個人."

冷意瀟也歎道:"我和父親也打聽過,和你得到的消息是一樣的.當年,你落下懸崖之後,我和父親急著去懸崖底下尋找你,之後,再不曾見過她,對於她的身份和來歷,父親也是一無所知.我猜想,若是她是封國之人,那麼她的名字應該是假的,若名字是真的,那麼,她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封國之人.嫣兒你……一直在關注著我們,是嗎?"

如陌眸光微暗,低了頭,沒有答話.

冷意瀟知道提起父親,她心裡肯定不會好受,便也不再開口,只用溫潤的雙手握住她在夏日仍冰涼的指尖,就那樣一直坐在那裡,無聲的陪著她,一直到天黑.

南宮傲命人為他們準備了豐富的晚膳,自己忙著處理政務,便沒有過來.

如陌與冷意瀟兩人一同用過膳之後,歇了一會兒.因在才床上躺了三日,見今夜月色不錯,外面也不是很熱,便想要出去走走,冷意瀟便陪著她往御花園方向走去.剛剛出了風舞宮不遠處,便遠遠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前方宮殿上幾個輕盈的跳躍,速度之快,讓人以為是一陣風影,迅疾地隱沒在夜色當中,消失無影.

如陌一愣,望著那身影消失的方向,頓住腳步,蹙眉沉思.那個身影,儘管消失的很快,但只那一閃,她便能感覺到,那是一個她非常熟悉的人.她的感覺一向很敏銳,斷不會錯.

冷意瀟雖然也看到了消失在前方宮殿中的身影,但並未多加注意.他只在乎他在乎的,其它的,他從不注意.見她停了下來,便問道:"怎麼了?那個人,你認識嗎?"

如陌抿了抿唇,道:"應該見過的,感覺很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冷意瀟衝她溫柔一笑,將她被風吹起的髮絲輕輕別到耳後,方道:"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沒必要為一個不相干的人為難自己."

"恩."如陌淺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走得很慢.因為她與研貴妃一起落了胎,一個是後宮之中目前分位最高掌握著後宮嬪妃命運的女子,一個最受王寵又即將封為王后的女子,加上南宮傲這幾日面色陰沉,脾氣暴漲,後宮之人個個行事小心謹慎,能不出門的都不出門,以免一個不小心惹到不該惹的人,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這一路上,安靜非常,連一個宮人也沒碰到.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御花園門口,如陌忽然又停住,腦海中閃過一個陌生的面容但卻是熟悉的身影,不自覺的脫口道:"我想起來了,是他!"

冷意瀟微微揚眉,問道:"誰?"

如陌轉過頭看著他,面色有些凝重,清淺的嗓音帶著十分的肯定,沉了聲,道:"是凌王身邊的那個武功高強的侍衛.也許,他根本就不是侍衛,只是暫時借用一個侍衛的身份."

冷意瀟微微一愣,腦海中便想起了那日的情形,道:"是他?!他這麼晚來後宮做什麼?看凌王對他的態度,以及他的言行舉止和高深的武功,確實不像是侍衛."

如陌擰眉低眸,想了想,方道:"我們跟去看看.他消失的方向,應當是眉妃所在的倚棠宮,據我估計,這個眉妃身份不簡單,我前些日子讓易語調查她的身份來歷,至今都沒有結果,我懷疑她不是封國之人.上次我對凌王試探了一下,從他突變的臉色以及眼中的殺意來看,我想,我的猜測應該不會有錯."

冷意瀟點頭道:"好,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想要置父親於死地."那一日的情形,誰都能看出,凌王分明是別有居心.父親退出朝堂多年,與凌王素無恩怨,更何況,那長公主畢竟是凌王唯一的親妹妹,若無關鍵的厲害關係,想必他也不會輕易下手.

兩人一同縱身朝著倚棠宮掠去.進入倚棠宮之後,一他二人的輕功很輕易的避過了外圍的侍衛,最後停留在眉妃居住的寢宮之上的房頂.放眼望去,倚棠宮外圍守衛眾多,然而,這寢宮的院子周圍竟是無一人看守.

如陌與冷意瀟二人對望一眼,都有些疑惑.但是,當他輕輕掀開一片瓦,從狹窄的縫隙看到寢宮內的情形時,立刻明白了原因.






第八十四章

如陌感覺到冷意瀟的身子一僵,便疑惑地探頭往下看去,只是目光剛剛掠過瓦片,還未觸及屋內的情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被一隻溫潤的手掌緊緊蒙住了她的眼睛.耳邊響起的晴朗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別看."

如陌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連忙點了點頭.

冷意瀟這才拿開手,不自然的別開頭去.然而,儘管他們不看,但那粗重的喘息以及羞人的低吟仍然透過瓦片的縫隙傳入他們的耳中,這習武之人超乎常人的耳力,在有些時候,也會令人尷尬不已.

如陌抬眼望向懸掛於空的皎皎明月,心裡暗自思忖那侍衛的身份來歷,以及他與眉妃及凌王之間的關係.

突然,"砰--"的一聲,自下方的寢宮傳來,雖不是特別尖銳的響亮,但在這樣安靜的夜裡,這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也足夠清晰.

冷意瀟低眸一看,只見方纔還在忘情纏綿的二人,此刻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和姿態.

床上的女子薄單裹身酥胸半敞,一片春光外洩,纖長白皙的玉腿露在薄單之外,搭在床沿,嬌媚的面容之上大片的紅暈,卻帶著羞怒的表情,一雙桃花目狠狠瞪著被她一腳踹到地上的男子.

那名男子赤身跌坐在地上,平淡無奇的面容與他結實健美的身材完全不相配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那個女人踢下了床,短暫的怔愣之後,望向床上女子的目光變得凶狠異常,但面色卻毫無波瀾,出口的聲音仍帶著**未褪的瘖啞,噌得一下自地上站了起來,怒聲低吼道:"你幹什麼?"

床上女子的目光湧現出傷痛和失落,卻是怒瞪回他,帶著幾分激動得語調,道:"我幹什麼?我受夠了你,每次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都要在我耳邊叫著她的名字,我不是她,你看清楚了,我不是!"

那男子眼神微變,複雜的轉換著各種不同的神色,最終有些黯然,沉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這世上除了她,誰也不是."

床上女子望著他黯然的神色,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酸澀難言."你清醒一點吧,她只是你我的主子她永遠不會對你產生半點感情,更不可能成為你的愛人,而我,才是真正愛你的人,你好好看看我……"

那名男子冷冷的打斷道:"那又如何?她愛不愛我有什麼關係,我愛她就夠了,至於你,只是我發洩的工具,除了她,沒有人可以獲得我絲毫的感情."

床上的女子身子一震,嬌媚的面容紅暈褪盡,慘白中帶有一絲絕望,因為那句發洩的工具,令她眸光黯然,轉而冷笑一聲,道:"發洩的工具?原來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哈哈……我真可憐!是不是?但是,我更同情你,因為你在她面前,連她發洩的工具都不是……"

"啪--!"

她話未說完,便被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床上,只聽他一聲怒喝:"不准你褻瀆她!"

床上女子猛地偏過頭,對自己發木德 面頰毫不理會,彷彿剛剛挨打的不是她,厲聲笑道:"我褻瀆她?你與我歡好時叫著她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對她的褻瀆,你在幻想著與你纏綿的那個人是她……"

"你住口!"那名男子沉聲喝道.隨手抄起一件衣衫迅速地披在身上,遮住他結實健碩的身體,眼中燃燒的怒火卻始終籠罩著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嬌媚的聲音充滿了諷刺."你這就怕了?我說到你心裡去了是不是?你不敢面對自己,你真是個懦夫!你猜,若她知道你每次與我歡好之時都會叫著她的名字,她會怎麼樣?"

"你敢!"男子的目光立刻變得狠厲,週身被一股強烈的殺氣籠罩著,似乎立刻要將眼前的女子毀屍滅跡般決然.抬起的雙手聚滿力道,在即將到達那女子的頸項之時,只見那女子似早有準備似的,輕輕一閃,不慌不忙道:"你想殺我?我是打不過你,但我若是死了,你完不成任務,不但會受到責罰,也許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她.這應該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吧?"

那男子停下動作,收回手,冷哼一聲,不屑道:"沒有你,我也一樣可以完成,而這次的事情,你辦得並不高明.雖然孩子是沒了,但我想要的目的並未達到."

那女子鎖眉,沉聲道:"這次確實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料定她身為魔宮宮主,必然不會認不出那麼明顯的滑胎之藥,以正常情況推斷,她發現那女人想害她的孩子,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女人,她武功高強,只要她動了手,即使不想殺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也必死無疑.但是誰會想到,她不但沒有怪罪那個女人,反而把那碗藥給喝了,實在令人費解.不過,這也沒什麼,雖然沒有達到你想要的目的,但是也不失為另一種收穫.至少南宮曄要殺那個女人時,被南宮傲阻擋,這一定會使他們兄弟兩的心離得更遠.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承受著痛苦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更能刺激南宮曄,從而使他狠下心來將天下奪為己有,這樣,於我們才有利.真沒想到,那南宮曄這等狠佞之人也會如此癡情,一代戰神,為多少人所懼,竟然會對一個女子下跪祈求,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那男子道:"你懂什麼,我們要的是擾亂軍心,讓南宮曄在封國大軍之中失去威信,只有這樣,對我們才更有利.可惜了,他下跪的那一幕不能被那些敬他為神的將士們看到,否則,只要我們加以煽動,那場面一定會很精彩.上一次在軍營之中本是事半功倍,眼看著南宮曄即將支撐不住之時,卻沒想到南宮傲竟然不顧他一國之君的威儀提前阻止,還強硬的將她帶走,令我的計劃功虧一簣,這一回,我們絕對不能失手."

他說得斬釘截鐵,彷彿在宣誓一般.又道:"她初入王宮之時,我叫你趁她恨意正濃好好拉攏她,說服她與我們合作,為她座下二使報仇,若能得她魔宮寶藏,縱使他南宮曄有飛天的本領,不管他的護國軍有多麼齊心,我們也照樣可以殲滅他,可惜你並未把握住機會,反而讓南宮傲得手."

那女子不屑的冷笑道:"你太不瞭解女人了,我在她身邊觀察過,這看似淡漠無情的女子一旦用情比一般人深得多,她雖然對南宮曄恨極,但她並不想要他死.她非一般的女子,若她不具備報仇的能力,那她也許會考慮與我們合作,但她自身就已經擁有了這種能力,她一個人的武功或許與南宮曄不相上下,但是再加上一個莫殘歌,南宮曄絕無勝算.我敢肯定,她利用南宮傲,只不過是想讓南宮曄後悔,卻並不願對他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所以,你還是安安心心的按照原定計劃走,靜待封後的那一日的到來.還有一點,長公主雖然死了,但你並沒有成功的將靖國侯送往封國的大牢,你自己想想該怎麼跟她解釋."

那男子道:"我的事,不必你操心.哼!只要封國亡了,還怕收拾不了靖國侯嗎?你等著瞧吧."

如陌緊握著雙拳,銀牙暗咬,目光凌厲,似要穿透了房頂直接將屋裡的二人碎屍萬段.

雖沒有看到屋內的情景,但這番話足夠令她心驚.想不到這些日子以來,她所經受的所有痛苦與掙扎,盡在他人的掌控之中,這一深知,將她的驕傲打擊的體無完膚,令她難以接受.

冷意瀟淡雅的面容盛滿怒意,清涼的眸光不復光明的神色,閃動著嗜血的光芒.原來竟是他們造就了對嫣兒的傷害,他握緊腰間玉笛的手指泛著雪一樣的慘敗之色,二十多年來,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恨不能立刻殺掉一個人,放盡他們的血.但是,他需要忍耐.那個男子武功高強,那名女子定也不弱,若他們貿然出現,只會打草驚蛇.並且,這場驚天的陰謀,絕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死亡而停止.當務之急,是要阻止這場陰謀的延續,破解這盤由別人操控的棋局.

他從來都是冷眼看世間,但是此次,關係到他的嫣兒,關係到他的父親,他在不能袖手旁觀.

兩人悄悄出了倚棠宮,冷意瀟叮囑她立刻回去凰舞宮後,便去了御書房找南宮傲.

如陌此刻,心中煩亂,暗自琢磨著那名有著熟悉身影的男子究竟是誰,他似乎對她與南宮曄的性格還有關係都十分瞭解,所走的每一步皆算得精準之極.既然軍營中的那一切也是他幕後操縱,那麼,巫臨月又是怎麼回事?是他指示巫臨月做的,還是他利用了巫臨月的妒忌之心?那隱藏在他們背後之人,他們口中的"她",究竟是誰?

她一邊沉思,一邊毫無意識的走著,竟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僻.當她停下腳步一看,竟然已不知不覺過了冷宮,而此地,是一個比冷宮更加荒涼之地,入目之中,一片雜亂無章的竹林之後是破敗的幾間矮屋,門前雜草叢生,斷枝殘葉,在幽冷的月光之下,更顯得淒涼無比.

這便是幽魂林吧.聽說宮中身份低賤之人死後都會被扔在這個竹林之中任屍身腐爛.

如陌所過之處,腳底踏過的不間斷的森森白骨,以及骷髏的顏色將這方幽靜之地染上詭異而陰森的氣息.踩著殘枝發出的聲響,像是枉死的幽靈發出的不甘的嘶吼,直滲心底.

這樣的地方,即使是白日,也無人願意踏足.

她立在那破敗的屋子門前,望著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再向四處掃了一眼,即使是她見慣了白骨死屍,但在一陣風吹來的竹林突然發出的呼呼聲響中,也不禁毛骨悚然.轉身正欲離去,忽然,腳底發出了一聲用耳朵無法聽到的悶響,令她心中一驚.只憑著一種感覺,斷定那是腳底下更深處的震動.

她定了定神,俯下身子,凝神,仔細的感覺著,卻又沒有了動靜.過了片刻,她正準備起身,突然又有了一陣震動,這次的感覺比之前清晰了許多,似乎是一個人用手使勁兒敲打著牆壁,沉悶又無奈.

牆壁?!難道……這地下有密室?在這等荒涼陰森之地,設下密室,倒是出人意料,也不知這密室之中關著的究竟會是何等見不得光的人?

她沒有猶豫,便走進了黑漆漆的屋子,用超越常人的目力在四周搜索著開啟地下密室的機關,對於機關,她雖不能說精通,卻也懂得一些.因此,輕易地找到了掩藏在三層地板之下需要以內力開啟的與地板顏色毫無異樣的精細按鈕,暗聚內力於指尖,輕輕一動,五步之外的一塊原本毫無縫隙的地面瞬間開啟,往一旁挪了去,竟然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沿著狹窄的階梯往下,仍然是黑漆漆一片,但那敲著牆壁的震動聲響已是越來越清晰.還伴隨著隱隱的怒叫之聲.

"放我出去,把我關在這裡到底想幹什麼?快放我出去……"

如陌微微皺了皺眉,這聲音,聽著似乎有些耳熟.

她朝著那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在一面石壁的小窗口前停住.那窗口確實夠小,小到只能放得下一個很小的食盒.她輕輕將蓋在窗口上的木板朝一邊撥了撥,從露出的一絲細縫朝裡面望去.

異常昏暗的光線籠罩著一個披頭散髮之人,只見他一邊發出不滿的怒叫,一邊敲打著格外結實的石壁,以發洩心中的不滿,散亂如雜草般的頭髮遮住了半邊臉,然而,僅僅是憑著另外半邊未曾遮住的面容,也足夠令如陌認出來他是何人!

微微怔愣過後,玲瓏心思一轉,目中是了悟的神色,唇邊浮起了一抹笑意,是一直壓在心頭的沉重負擔被釋放後的輕鬆感,也是一種對於自身的無限嘲諷,然後放下木板,悄無聲息的走出了密室,離開了這片竹林.

原來,如此!





第八十五章

隨著天氣愈加炎熱,封後之日如期來臨.在眾人的反對聲中,在四處調兵遣將的緊張局勢中,京都城因王上大婚而熱鬧非凡,各國使節齊聚,王宮之中紅綢遍佈,放眼望去,一片喜慶之色,來來往往的宮人們忙碌的身影也為這場婚禮增添了愉悅的節奏.

干和殿,封國王上高坐在那象徵著最高權勢的龍椅之上,面色平靜,目光望向入口處.金碧輝煌的大殿兩旁,面色凝重的文武百官之中辰王及護國軍中所有的武將無一到場,而在場的百官或皺眉深思,或神色憂慮,使肅穆莊嚴的大殿之中的氣氛沉重至極.凌王目光是不是的望向坐於高位之人,偶爾與左都尉藍立對視一眼,精光閃爍,隱含期待,似乎在暗暗等待著某件事情的來臨.

各國使節也於兩旁站列整齊,他們雖是初來封國,卻也對此次立後的風波略知一二,除了來觀禮之外,也是想看看封國內亂,他們是否能趁機分一杯羹,另外一點便是想瞧瞧這位即將封為王后的女子是否如傳言中所說的風姿絕世,美若天仙.如陌站在大殿之外,身著深紅色繡有金鳳團的鳳袍,隱隱中帶有一股威嚴的大氣,頭戴鑲珠嵌玉色彩艷麗的九鳳髮冠,張揚的華麗配上她無與倫比的氣質顯得鋼架的高貴不可攀,目光清澈,神色坦然,面上沒有絲毫封後的欣喜,亦沒有半分尋常女子冊封時應有的緊張.

禮官高呼:"豐厚大典開始--奏樂--"

一時之間鼓樂齊鳴,她在各國使者經驗的目光中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向大殿中央.南宮傲含笑望著她,如陌雙眸定定的回望他,亦報以嫣然一笑,正欲上前跪拜聽封.

"王上,不好了……"一個渾身是傷的侍衛面現驚慌之色衝進大殿,話未說完已跌倒在地.

眾大臣心中一驚,神色由凝重轉為焦躁不安,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正欲宣旨的弈德見此大驚,卻聽凌王對那侍衛斥道:"大膽,你不知道正在行王后冊封儀式嗎?豈可隨意打斷,有什麼事情等冊封完畢再行稟報."

那侍衛目光望向南宮傲,手指著大殿之外,急的連話也說不清."可……可是……"

南宮傲看也沒看那侍衛一眼,對著旁邊的弈德平聲道:"繼續."

弈德展開明黃的聖旨,用尖細的聲音大聲宣讀:"奉天承運,王上詔曰,絕世佳人如陌,賢良聰慧,才智過人,為孤心之所愛,今冊封為王后,母儀天下,與孤並肩臨朝,工商朝政,共享這萬里江山.孤決定,自今日起,遣散後宮眾嬪妃……"

一石激起千層浪,但是遣散後宮已足夠驚世駭俗,還要並肩臨朝,這在歷朝歷代絕無僅有,簡直是稀世罕見之舉.

如陌微微皺眉,冷眸看向兩旁議論紛紛的眾位大臣.

"什麼?要並肩臨朝?共享江山?"

"王上,這……萬萬不可呀!"

"女子怎能臨朝議政,這可是亡國之兆……"

"果然是妲己再世,有過之而無不及,妖孽呀……"

"遣散後宮?這……使不得……"

"請王上三思!"

"三思啊,王上……"

一時間,眾臣反對之聲此起彼伏,凌王與個別的大臣偶爾參雜一句,然後冷眼旁觀,靜待其變.各國的使者交頭接耳,震撼不已,儘管此女子風姿絕世,但也不至於為此葬送大好江山,這真是聞所未聞.

南宮傲掃了一眼眾臣,面無表情道:"弈德,繼續."

弈德領命正欲繼續宣讀,卻聽一聲斷喝:"慢著!"

這一聲暗含內力的沉喝,雄渾有力,威嚴十足,於大典之中的每一人,如雷貫耳.令殿中眾人的身子乃至心皆不自覺的一震,目光齊齊向殿外望去.只見殿外空曠的場地整齊的訓練有素的腳步聲震響,上千名將士的身上金屬的鎧甲在陽光之下金光閃耀,氣勢逼人,那是獨屬於護國軍的精銳之師才有的雄渾之氣.

南宮曄一身黑衣翻飛,被封存了多年的枯寒寶劍,在他的手中閃爍著嗜血的寒芒,劍尖抵地隨著他前進的穩健步伐在大殿的金磚之上劃出刺耳的尖銳之聲,那所過之處,一道拖得長長的帶著血色的深深劍痕彷彿要刻進入人的心底,令人心中驚懼恐慌頓生.

然而,恐慌之餘,眾人卻也暗含著一絲期盼,期盼辰王能阻止王上這一驚世駭俗的旨意.

"辰……辰王,你,你……好大的膽子,封後儀式,居然帶著沾滿血跡的枯寒劍入宮,還有那麼多的將士……你想幹什麼……"

一位始終擁護王上的老臣站了出來,強裝鎮定,出聲指責,但當那冰冷的劍尖直抵他咽喉之處,他立刻識相的閉嘴,畢竟,他還不想死.

南宮曄唇含諷刺,目光凌厲如刀,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對那些小聲議論的眾臣,冷聲警告道:"不想死的,都給本王閉嘴."

成功的看到眾人緊閉著雙唇,他唇角的諷刺更甚,不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是一群人云亦云在危險來臨時只求自保的懦夫,收回劍,目光望向端坐龍椅高高在上的南宮傲.

南宮傲回視他,同樣凌厲的目光與之相接,迸裂的眼中燃燒的怒焰,沉聲道:"王弟,你究竟想做什麼?"

南宮曄俊美的面龐帶著失望而沉痛的表情,渾身散發著正義凜然的威儀之風,開口道:"王兄身為一國之君,在這一個月之間為了一名女子,誅殺大臣,荒廢國事,置朝廷後宮於不顧,還說什麼要並肩臨朝,遣散後宮,簡直是荒謬至極.我南宮曄身為王室之後,為我封國萬里江山,絕不會放任你肆意妄為,今日你若取消封後旨意便罷,若一意孤行,就別怪臣弟我不念多年以來的手足之情."

他義正言辭的郎朗之聲在這寬闊的大殿之上留下了沉沉的回音,落在反對立後的眾臣心裡掀起一陣激盪的餘韻.

刑部尚書古甫因古予舒對立後的支持,選擇了中立,但如今見辰王似乎準備兵戎相見,心中大驚,這內亂一起,又不知要犧牲多少無辜之人,儘管知道勸阻王上無用,但還是站了出來,以自身綿薄之力盡臣子應盡的責任勸道:"王上自登位依賴,一直是以江山社稷為重,廣納善言,為萬民所擁戴,而此次卻為一名女子,獨斷專行,此行為卻有不妥,還望王上三思而後行,取消此次封後大典."

眾臣見刑部尚書都附和了辰王的話,便一起站了起來,皆拜道:"望王上三思而後行."

立在一旁的如陌神色淡然,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淡淡的望著南宮傲.

南宮傲看了眼跪地的眾人,神色一凜,對南宮曄道:"為了封國萬里江山?王弟說得倒是好聽,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吧?誰人不知,凝兒曾是王弟喜歡的女子,只怕是王弟對凝兒舊情難忘,後悔將她送與孤,現在又想要奪回去.兄弟之情?自從凝兒投入孤的懷抱,你對孤便已存了怨恨,哪還有半點的情誼,哼!何必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南宮曄面色微變,連忙向如陌看去,只見她唇角的淺笑帶著濃濃的諷刺,不禁心中一痛,又見她眸光清透,似是在看一場與之毫不相干的戲,只等待落幕散場的一刻.他深吸一口氣,斂了心神,再次望向南宮傲,瞇起鳳眸.似乎懶得與他多繞彎子,冷聲道:"是與不是又如何?今日,我不只要阻止封後儀式,還要坐上那只有我才配坐的龍椅.念在兄弟一場,你若乖乖寫下傳位詔書,我便封你一個王爺稱號,讓你一生安享榮華,衣食無憂.如若不然,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跪地的眾臣一驚,頓時明白了,辰王入殿,說是為封國江山,實際是為了爭奪這名女子以及那至高無上的權勢.不禁心中驚涼,虧他們還對他寄予厚望,一直以為這兄弟二人會成就歷代王室親情的傳奇,原來再深厚的情意也抵不過權勢與美人的誘惑.看來今日,一場權勢之爭避無可避.

古予舒站了出來,長風的劍立刻架上了他的頸項,但他面不改色,對南宮曄激憤指責道:"辰王竟然在這神聖的干和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公然逼迫王上讓位,如此大逆不道怎堪做一國之主?即使做了一國之主,又如何讓百官及天下萬民臣服?"

常御史站住來道:"王上今日的旨意縱然驚世駭俗,但辰王此刻的行為卻是打著正義的旗號犯上作亂,謀權篡位,為天裡所不容,為後世唾?."

其它大臣也紛紛附和,但接收到辰王異常冷冽的眼神之後,連忙噤聲.

南宮曄斜覷了常御史與古予舒一眼,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傲聲道:"天下,有能者居之.謀權篡位又如何?本王根本不在乎後人如何說道."

眾人一驚,想不到這謀權篡位之逆行都能被辰王做的如此坦然,好不隱晦.看來他今日定然是已經胸有成竹,封國變天在所難免.

南宮傲不怒反笑道:"王弟莫不是在做夢?!王位是孤的,江山是孤的,美人是孤的,你憑什麼在此對孤發號施令,就憑這殿外的一千多人?哈……你別忘了,你的護國軍精銳之師都已經到了邊關,這京都城除了你這一千將士,也就剩下些老弱殘兵,在孤的三萬禁衛軍面前,這一千人又算得了什麼!縱使你手下的這些將軍如何會打仗,沒有士兵,我倒看看,你們要如何調兵遣將."

南宮曄一雙鳳目之內精光閃爍,重重的冷哼一聲,帶著諷刺道:"你以為找個名目將護國軍派往邊關,我便無計可施,只能俯首稱臣?可笑!我原就沒有打算動用大軍,就這一千人,對付你,足夠,說不定,根本就用不上他們.別忘了,你的三萬禁衛軍也被調離了京都城,此刻正被泰徵用你所看不起的老弱殘兵困在城外."

南宮傲一驚,皺了皺眉,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眸光一閃,沉聲笑道:"是嗎?你我們就看看們到底是你棋高一著,還是孤更勝一籌."

說罷對著空中一揮手,大殿中空寂的房梁之上立刻有幾十個黑衣人縱身一躍而下,帶著黑暗中冷冽的氣息,充斥了大殿的周圍,衣塊在房樑上揚起的浮土飄飛於空,彷彿催命的符咒,無所不在.這幾十人從如此高的地方落在冷硬的金磚之上,竟不曾發出半點聲響,可見這些人輕功之高,定然身手不凡.一柄柄利劍的鋒芒直指南宮曄及他身旁的長風,將其團團圍住,而他們的首領西雷則護在南宮傲的身前.

南宮曄望著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並不感到以外,只嗤笑道:"就憑他們?"

南宮傲自龍椅上站起身,以絕高的姿態俯視著大殿之下的眾人,輕慢道:"單憑他們,自然是不行,但你可以轉頭2看看大殿之外,那些令你胸有成竹引以為籌碼之人."

眾人回頭,只見殿外方纔還氣勢逼人的一千多名將士,此刻各個面現驚惶之色,有好事之人,連忙走到門口一看,卻見四周的屋脊之上突然出現的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密不透風的圍了整整三排,將這大殿外場地之中的一千多然變成了甕中之?,而這些弓箭手,赫然就是被辰王稱為困在城外的禁衛軍.只見搭弦之箭帶著蓄勢待發的氣勢,只等一聲令下,便能將那圍困之人盡數殲滅.

南宮煌曄面色驚變,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道:"這……不可能!"

話音剛落,便見到泰征滿面愧色走進大殿,低眸垂首,不敢望向南宮曄的眼睛,只聽"撲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俯身湃倒,萬分愧疚道:"泰征……對不起王爺,願憑王爺發落."

南宮曄緊皺著眉,眸光含痛,那是一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後的沉痛."泰征,你……竟然背叛本王!這麼多年來,本王可曾虧待過你?"

泰征荏苒伏地,無奈的痛聲道:"王爺待泰征恩重如山,若沒有當年的王爺,便沒有今日的泰征."

南宮曄沉聲喝道:"那這是為什麼?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背叛本王?他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令你甘願背信棄義,罔顧你我曾同生入死之情誼?"

望著南宮曄不敢相信的目光,沉痛著往後退去的腳步,南宮傲頗為得意的笑了起來,"好心"的為他們作解釋."王弟,你錯怪秦將軍了,他對你可是忠心得很.今日之事不過是迫不得已,秦家老小此刻都在孤的手中,他可以不顧及妻兒,卻不能不顧及他年邁的父母是不是?呵,幸好孤早有防備,留了一手,否則,今日孤可真是孤立無援了.哈哈……"

南宮曄聽著他得意的笑聲,面色邃沉,冰冷的目光在這炎熱的夏季彷彿可以凍結一切,沉聲道:"王兄得意的太早了,還沒有到最後的關頭,誰勝誰負,還是未知之數."

南宮傲似乎對此局勢已是十拿九穩,輕快的笑道:"王弟不服?只要孤一聲令下,你那一千人立刻死無葬身之地.儘管王弟你的枯寒神功已然大成,但孤也不弱,加上這些暗衛以及外面的三萬禁衛軍,諒你也插翅難飛."

然而,他的笑聲在一把利劍穿胸而過之時啞然而止.瞪大的瞳孔是不敢置信的震驚神色,望著一向最為信任的貼身暗衛,張了半天唇,才終於吐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西雷,你……你竟然……竟然背叛孤!"

西雷神色狠絕道:"王室暗衛只效忠於辰王."

南宮傲氣力不支,撐起身子扶住龍椅的扶手,"噗"的一口獻血噴出.盡數灑在了那象徵著最高權勢的龍椅之上,點點猩紅,觸目驚心.他跪伏於地,胸前的鮮血盡染龍袍,顫抖著手指著西雷,痛聲道:"孤一時……大意,怎的……忘了暗,暗衛……是他一手……訓練……"

微弱的聲音漸漸停歇,他的身子終於慢慢滑向了地面,一動不動.

"南宮傲!"





第八十六章

如陌因這一瞬間的變化怔在當場,待回過神來,始終平靜的面容微微變色,再也不復之前的淡然.連忙踏上丹陛,去查看南宮傲的傷勢,然而,令人極度沮喪的是,他此刻,卻已停止呼吸.她的目光在那比女子更美的容顏之上仔細的巡視著,額頭,眼角,唇瓣,一直到頸項,一寸也不放過,過了許久,她才伸出手,輕輕地幫他合上他圓瞪的彷彿不甘就此死去的雙目.

"王上……"羿德癱在地上,扶著南宮傲漸漸僵硬的身子痛哭起來,聲嘶力竭.

這好端端的一場大婚,在這轉眼之間演變成為一場手足相殘的慘劇,眾臣在這瞬間的驚變之中完全被震住,明明是王上佔了上風,怎麼又突然變成這種情形?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若王上真的不在了,那封國江山的唯一繼承人便只有辰王,即使沒有傳位詔書,他們也只能奉辰王為君.

隨著一聲"王上晏駕"的悲呼聲,這干和殿立即哭聲震天.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眾臣皆以袖掩面,其場面好不悲壯.

南宮曄心頭一震,單手握拳,冷冽的目光直射向西雷,卻見他面容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只目光回望,帶著一絲挑釁與得逞,轉瞬即逝.南宮曄一聲怒喝道:"西雷,誰准你殺他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作主張!"

西雷目光一閃,連忙單膝跪地,低眸道:"屬下也是為王爺著想……"

南宮曄面含諷刺,冷笑著打斷道:"為本王著想?本王幾時說過想要他的命了?你這混賬東西,還不自裁謝罪!"

那西雷微微抬眸,卻無一絲驚慌之色,也無半點聽命自裁的意思.

南宮曄挑了挑眉,冷冷的望著他,沉聲道:"你不是只忠於本王嗎?為何還不動手,莫非是想讓本王親自動手?"他對著西南說話,眼角的餘光卻掃向凌王及群臣,暗暗冷笑.

只見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出列,此人正是藍修儀的父親左都尉藍立,他望著南宮曄,滿面不屑道:"辰王不必在此做戲,你不顧念多年的手足之情,公然讓人殺害王上,現在又想推了了事,哪有那麼容易.你休要把我等當成是傻子來糊弄."

另一名中年男子與藍立迅速對視一眼,連忙出列附和道:"藍大人說的對,辰王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刺殺王上,這等大逆不道之人,我嚴山絕不會奉其為王."

"哦?"南宮曄也不惱,只緩緩踱了幾步,斜目望著他們,最後停在左都尉藍立面前,定定的看了他半響,直到看到他心中忐忑不安,掃了一眼眾人,方道:"本王乃先王僅剩的血脈,你們不奉本王為主,難道想自立為王不成?"

他語氣看似平淡,但在那不怒自威的氣勢之下,這話說得卻是可輕可重,令眾臣神色一凜.

藍立目光一變,臉上紅白交加,見眾人都望向自己,便偷瞄了凌王一眼,見他對自己暗暗點頭,便強自鎮定,方穩穩開口道:"不錯,辰王的確是先王唯一的血脈,但並非王室僅存的後人.而凌王乃先王之弟,血統純正,一向等人寬厚仁義,又愛民如子,也曾為我封國立下過汗馬功勞,有雄韜偉略,為我封國之主的不二人選."

嚴山也附和道:"藍大人說的對,辰王?君奪位,為叛逆之臣,只有凌王才有資格成為我封國之主,為慘死的王上報仇."

"我等願奉凌王為主!"

南宮曄鳳眼一瞇,掃了眼跪在凌王面前的十幾人,心中懾然,面色卻毫無變化.

而六部尚書尚未表態,他們都是聰明人,見之前保持中立的眾人在王上晏駕之後立刻擁立凌王,心中也大概明白怎麼回事.想不到凌王已暗中培植了如此多的心腹之臣,想必早已在等待這樣一個時機.如此一來,辰王和凌王定然都還有後招,且看情形發展,再做定論.

凌王看著跪在他面前的眾人,朗聲道︰"多謝眾位大人對本王的信任,本王原來從未想過要坐上這王痊的寶座,但今日親眼所見辰王大逆不道之舉,本王即使不為王上,但為與本王手足情深卻早逝的王兄,也不能坐視不理.否則本王將來有何臉面對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本王身上所流淌的王室尊貴的血液."

他一身正義凜然的姿態,換來面前跪伏的十幾人激烈的回應.將凌王的口號喊得極為響亮,震動著整個大殿內外.

凌王斜掃了南宮曄一眼,目帶一絲得意之色,瞬間掩去,對著外頭的禁衛軍統領於揚朗聲道:"於統領,你可願追隨本王,與本王一同齊心協力,為王上報仇?"

"末將願意."於揚跪應,答得乾脆而簡潔.明眼人一看便知,分明是早已設好的一切.

眾臣又是一驚,這禁衛軍統領竟然是凌王的人,若王上還活著,想必會異常心寒吧.想歸想,在這種局勢倒轉的情況之下,誰又敢說什麼呢?見方纔還處在上風的辰王,如今又變成了凌王的盤中餐.眾人齊齊望向辰王,看他將會做何反應.

卻見他處在如此境地卻仍然神色鎮定,毫無半點驚慌,不禁暗暗對他佩服不已.只聽他沉著的笑道:"五叔果然手段高明,不止籠絡了如此多的大臣,連王兄身邊的於統領也都被你收為已用,如此費盡心機,想必王叔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吧?"

凌王面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閃了閃,輕咳了一聲,道:"本王也不過是為了防止今日這樣的事情發生,才提前做了準備,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南宮曄嘲諷一笑,望著凌王微微搖了搖頭,昂首傲然道:"本王以為王叔是敢作敢為的大丈夫,想不到也只是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到這個時候,王叔何必再弄這些個虛的,你瞧,本王就很坦然.本王就是為了一名女子,為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勢,那又如何?成王敗寇,自古皆然.後世之中,只會看你的功績,誰去會管你空間出於何種原因奪得這個王位?"

凌王一愣,想想他說的也是,自己偽裝了這麼多年,現在大局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還有什麼好怕的.想到此,眼中精光盡現,帶著得意的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本王也沒什麼好怕的.不錯,本王是籌劃了很久,不怕告訴你,本王的三萬精兵已秘密調回,此刻應當已到了京都城外,不需半個時辰,他們便可攻入這守衛薄弱的王城,再加上這三萬禁衛軍,即使你有天大的本領,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眾位大人,你們若是歸順本王,本王定不會虧待你們,反之,本王絕不會心慈手軟.至於辰王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本王也好放過外面那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將士."

眾臣皆怔,雖早已料到凌王有私心,卻沒想到竟是狼子野心,不顧邊關安危,為奪王權,擅自撤離軍隊,置國家於不顧,相比之下,至少辰王一向都是以國之利益當先.

南宮曄掃了一眼眾臣驚變的面容,浮出一笑,那笑容卻是異常的冰冷,往凌王面前走了幾步,嘲諷的語氣帶著無比的堅定道:"束手就擒?在我南宮曄的面前,永遠沒有這四個字."

凌王不自覺的後退,雖然他沒有真正見識過南宮曄的武功,但是他很清楚,單打獨鬥,他絕對不是南宮曄的對手.當下便向丹陛之上的西雷使了個眼色,但那名男子卻只是用看戲的眼神望向他與南宮曄二人,頓時心中一驚,難道他們要毀約不成?若沒有他們的幫忙,單憑他自己,要撐到三萬精兵到來之時,只怕是不易.

"王爺,不好了……"凌王的侍衛匆匆從外面跑進來,慌張的神色令凌王一怔,連忙問道:"什麼事?"

那侍衛稍作猶豫道:"我們從邊關秘密撤回的三萬大軍被護國軍半路攔截,首將已死,所有將士已全部歸順辰王麾下,現已到達京都城外."

"什麼?你說什麼?這……這怎麼可能呢?"凌王面色驚變,心中大駭,震驚的目光望向南宮曄,難怪他如此鎮定,原來護國軍去邊關不過是個幌子,目的是攔截他的三萬精兵,雖說他有禁衛軍在手,但禁衛軍並非全部歸心於他,禁衛男副統領到目前為至都未能被收服,而禁衛軍至少有一半人是聽命於副統領.因此,必須在南宮曄大軍到達之前速戰速決,南宮傲已死,只要南宮曄也死了,那麼,一切便都成定數,即使知道他與金國之人合謀也無所謂.想到此,便將目光投向站在丹陛之上的西雷,出口的聲音帶著急躁之氣,走到這一步,他已經豁出去了."你還愣著幹什麼?你不是說你有準備的嗎?只要你幫本王奪下王位,本王保證將一半江山拱手相送於你金國.絕不食言!"

對於殿中的眾臣而言,這句話猶如天雷般,在眾人之中炸響.原來那個人並不是辰王的人,而是與凌王合作的金國之人,這麼說,凌王才是殺害王上的真正兇手!

古甫與古予舒父子兩同時開口,憤聲指責道:"凌王,你瘋了?為了奪權,竟然要將我封國的半壁江山拱手讓與敵國,你還是不是人?你要置我封國的子民於何地?你簡單是地封國的敗類,王室之恥辱!"

如陌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望著西雷熟悉的身影,不,他不是西雷,那張臉只是用了易容術,據她猜測,他應該是假扮凌王侍衛的那名男子,而真實的身份,她還不能完全確定.

正在這時,一女子嬌呼從大殿之外傳來:"王上……"

轉頭一看,竟是眉妃與妍貴妃一同來到大殿,眉妃面上沒什麼表情,而妍貴妃則是飛快的跑到丹陛之上,見到南宮傲伏在地上的屍體,驚訝的張大嘴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死,雖然她怨他負她的情,恨他狠心殺死她的孩子,但她不想要他死啊,他在她眼中是天,天……怎麼能塌呢?

如陌見妍貴妃面上如遭遇了天塌地陷般的難以置信的表情,那種無法偽裝的悲傷神色令她不禁一歎.也是一個癡情女子,只可惜,愛錯了一個帝王,注定了一輩子的痛苦.

妍貴妃聽見她的歎息,立刻轉頭看向她,將心中多日以來積聚的怨恨以及此刻的悲痛盡數發洩到她的身上,因此,望著她的目光中憤恨怨毒之色盡顯."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割死了王上,如果沒有你,王上與辰王不會反目成仇自相殘殺,今日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如果沒有你,王上愛的只會是我一個人;如果沒有你,我的孩子也不會死得那麼慘,你明明知道那是滑胎之藥,為什麼還要喝下去?為什麼?都是因為你,我要殺了你……"

她滿面淚痕,突然之間像是瘋了一樣,起身便衝著如陌衝了過去.

如陌微微皺眉,在她的身子衝到她面前之時,伸手擋住她,然而,她的手才剛剛碰到妍貴妃的身子,只見妍貴妃突然雙目瞪,身子瞬間變得僵硬,然後直直的往後倒去,整個人頭朝下的往台階之下翻了過去.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待她想拉她時卻已來不及.

眾人探頭一看,心中突地一下,那摔破的頭部鮮血直流,花容月貌已是猙獰的表情,圓瞪的瞳孔之中怨毒之色,彷彿是對世間一切不甘的詛咒,尖尖十指張開著,僵硬在身前,宛如一個殭屍即將卡住他人的頸項般,令人禁不住身子一顫,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翌國使者驚呼:"公主!"這可是翌國王上最為寶貝疼惜的公主,竟然就這麼死了!

南宮曄心中一震,緊鎖眉頭,該死!他竟忽略了妍貴妃,竟讓這女人死在了陌兒的手中,當真是麻煩了.早知如此,當日該什麼都不顧,直接殺了她,死在他手中也比死在陌兒的手中要好許多倍.儘管,他很清楚,並非真的是她殺的,但那些好事的各國使者,絕不會去看背後的真相.

如陌心中一凜,凌厲的目光望向假扮西雷的男子,他究竟想幹什麼?借她之手當著各國使者的面殺了翌國的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這名男子,心機如此之深!如此一著,今日不論誰勝誰負,她都是最後的贏家.若他勝了,便是幫了翌國,若是凌王勝了,在翌國大軍壓境之下,必然想辦法將她交出去,但她又豈會任人宰割,到時另一場內部之鬥再所難免.若南宮曄勝了,以如今的南宮曄,不一定能狠下心,若狠不下心,必然會有人趁此機會在軍中挑起事端,說他為女人不顧江山,寧肯犧牲將士的性命也不願將她交出去,最終將導致軍心不穩.到時,金翌兩國大軍聯合進攻,封國完矣.好狠毒的計謀!他的背後,究竟是誰在操控著這一切?

假扮西雷的男子眼中精光一閃,南宮傲死了,凌王將被世人唾?,只剩下一個辰王,接下來的一切,正好對付他.只要南宮曄一死,剷除剩下之人便易如反掌.想到此,得意一笑.

眾人驚魂未定,忽然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氣,很是清香怡人,忍不住想多聞一聞,再聞之下,立覺身子綿軟,毫無一絲力氣.不禁心中大駭,卻為時已晚.

只聽殿外傳來"撲通"之聲,是人的身子從高處滾落砸在地上之音,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震懾人心.一時間,不論是殿內還是殿外,除眉妃及那名男子之外,站立著的只有南宮曄與如陌.

這種迷香,來得快,散的也極快,對於內力深厚之人,只要凝氣靜神,運內力抵禦自是無礙,因此,南宮曄便能好好的立在那裡.但如陌卻不同,她同樣運功抵禦,卻發現身體裡似乎有一股力量與她相擾,儘管她還能站立,但是很快便感覺到自己的內力在慢慢的消散,不禁心中大驚.

只聽那名男子笑道:"魔宮宮主,別再白費力氣了,這可是生死蠱最為喜歡的香氣,是曲長老生前特意為百毒不侵的魔宮宮主所秘密研製,在一個時辰內,你會內力會失,無論你作何努力皆無濟於事.所以本座,一定要好好利用這一個時辰,上一次是本座大意輕敵,才會中了你的計,這一次,本座要連本帶利,全部討回來."

如陌身子一震,她的猜測果然沒錯.看著架在頸間的鋒利之劍,連忙鎮定心神,冷眸望他,沉聲道:"巫邪?!真的是你,你竟然沒死!"她明明是看著她短的氣,原來竟是詐死!想不到曲長老還留了這麼一手,她想過他們會用藥,也想過他們會用魔音,對此,她都有準備,卻沒想到,是專門針對她體內的生死蠱而研製之迷香,如此費盡心機,定然不是只想要她的命這麼簡單.

巫邪抬手在面上一揭,一張帶著一道疤痕的邪魅面容立刻呈現在她面前,只見他冷冷的目光帶著陰邪的笑意,道:"大計未完,本座怎會如此輕易的死去.倒時你,這麼一個絕世佳人,死了……還真是有些可惜."他邊說邊遺憾的搖頭歎息,伸手輕佻的勾了如陌的下巴,目光卻是望著丹陛之下神色大變早已不復鎮定的南宮曄,手上利劍的力道穩穩地沒有絲毫鬆懈.






第八十七章

此人竟是嗜血樓樓主巫邪!巫臨月的哥哥,他,居然沒死!如陌還落到了他的手中,這於他始料未及,令他一時之間亂了方寸,他不在乎凌王收復了眾多大臣,不在乎他掌握禁衛軍,也不在乎巫邪武功高強以及令所有人失去力氣的迷香,更不在乎他仍潛藏在暗處的上千個一流殺手,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她無法抗拒那種迷香,卻不在他的意料.

南宮曄心驚之餘,還有一件事情,令他異常在意.巫邪的那句迷香是生死蠱最為喜歡的香氣又是為如陌所研製的話語,令他心中千回百轉,難道她……真的中了重印生死蠱?可是,她明明有內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眸現驚痛,帶著一絲茫然無措,與方才一直保持的鎮定與胸有成竹的表情完全不同.想想那日軍營裡她的無力,難道是後來齊澈幫助她恢復了內力?他真是愚蠢,連巫邪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卻始終不知.

她為了他失去了武功,而他卻用那樣殘忍的方式逼她自動離開軍營,卻沒想到,她並非不願離開,而是她,根本沒有自行離開的能力!

他,真是該死!他的行為,比她的背叛更加可恨!

看著南宮曄悔痛的神情,巫邪心情大好.他以為南宮曄真的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動神色,只可惜,一遇到深愛女子的變數,立刻方寸大亂,忘了臨敵的忌諱,她果然是用來控制南宮曄的最佳棋子.

巫邪勾唇,笑得更加肆意而張揚,對南宮曄道:"看來辰王還不知她身中生死蠱的事實,本座雖然早已知曉,卻不知生死蠱的妙用,想必辰王也還不知吧?本座前些日子刻意著人查了查,不妨說給辰王聽聽,如何?"邪惡的笑容,令人一看便知,他絕沒有安什麼好心.

只有從心理上打擊南宮曄,增加他對魔宮宮主的愧疚,才能使他更加心甘情願的為她去死.不待南宮曄響應,便又接著道:"聽說身中生死蠱之人,若與異性合體,會使其失去內力……不過,本座很好奇,她的內力,究竟是如何恢復的呢?本座還聽說,沒有下蠱之人的鮮血煉製而成的解藥,便會每隔一段時日蠱毒發作一次,發作之時,生不如死,並且,活不過三年,而下蠱之人乃前魔宮宮主,於兩年前已死,不知她,還能活多久呢?哦,對了……還有一點,中生死蠱的女子,不能懷孕生子,否則,不止孩子無法出生,也會加快自身的滅亡……"

他每多說一句話,便會看到南宮曄眼中的痛意更深一層,那既驚且痛的極致表情令巫邪更加得意,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貢宮曄俊美的面容一片慘白,踉蹌後退幾大步,手中枯寒寶劍落地,發出"錚嚀"一聲響,尖銳刺耳之音在安靜的大殿之中久久迴盪,綿綿不絕,似要震斷人的心弦一般.而巫邪的聲音如驚天長刺狠狠扎進他看似堅實的厚盾之下極度脆弱的心底,令他的心痛到血液翻湧,幾欲衝口而出,卻又在下一句話語中快速凝結,彷彿寒冰一般襲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令他堅如盤石般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幾欲站立不穩.

那一句,蠱毒發作時生不如死……

那一句,下蠱之人兩年前已死,不知她還能活多久……

那一句,懷孕生子,不止孩子無法出生,也只會加速自身的滅亡……

一句句充斥著他的耳脈,痛擊著他的心靈.令他,無法思考.

生不如死,那是何等的痛苦?她愛了他十年,而他……卻從未陪她痛過,一次也沒有.

不知她還能活多久?她這樣驕傲的女子,在自己的生命無法掌控之時,該是多麼的無力和絕望!所以,那一夜,她才會不顧一切,決然的將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於他.但他回報她的確是……將她的尊嚴踩在腳底,當著她的面與巫臨月纏綿,違心的說著殘忍的話語,刺傷她,極盡之能事.

加速自身的滅亡!原來她並非為報復他而殺死自己的孩子,原來那個孩子……會要了她的命!若他知道這一切,即使她不捨得,他也一定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他與她在一起的最後的希望,但,若沒有了她,要孩子……又有何用?

眼前浮現她飲下那碗滑胎之藥時的苦澀笑容,作為母親,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那該是何等的痛苦和無奈.想起那滿目的猩紅,想起她單薄的身子痛到抽搐的表情……那是他,為她種下的痛苦根源,而他,竟然為此責怪她怨恨她,還指責她殘忍,其實……殘忍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如陌望著他俊美的面容之上悔痛至極的表情,昔日性感的紅唇,如今血色褪盡,微微顫抖著.她胸口一痛,狠狠地將頭轉開,不願再對著他悲痛的目光.因為那目光,會喚醒她的記憶,會揭開她埋藏在心底的傷痕.她,不願記起,只因每記起一次,便會多痛一次.

巫邪望著南宮曄悔恨交加的神色,再看看如陌轉過頭去看向房梁的雙眼,那邪惡的氣息繼續擴散,笑道:"還有一件事,辰王一定不知道.她苦心佈置,引本座去絕情谷,意欲將我嗜血樓一網打盡,其實正是為了辰王,只因為本座想要的,是辰王你的性命.所以她費勁心思,以魔宮寶藏為誘餌,不異血流成河,只為除去所有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敵人.怎樣?辰王,很震驚吧?她事事為你籌謀,卻使得她座下二使慘死於軍中,換來了你一紙休書,將她的身子賜給了軍營中低等的士兵,而她,卻仍然不捨得傷害你的性命.辰王,你應該感到很榮幸,畢竟,能得到這等美麗又癡情的女子的傾心付出,是何等的幸運.本座,可是羨慕得很?……哈哈……"

他如此瞭解他的軟肋,每一句話都切中要害,令南宮曄的心揪緊,再揪緊……

她設計滅了嗜血樓,競是因為巫邪想要傷害他的性命!這一認知,將南宮曄所有的驕傲打擊得體無完膚,這個被他深深傷害的女子,究竟為他付出了多少,背著他為他做了多少事情?為什麼不讓他知道?為什麼?

在她將自己交付於他而失去武功並籌劃著幫他除去勁敵的同時,而他卻將她引為親人的微瀾送去了軍營,害得那個無辜的女子慘死,還陪上了沁復的性命,難怪她如此恨!她恨的不只是他,她更恨的卻是她自己,恨自己的付出,恨自己的深情……難怪像她這般驕傲的女子,也會為了報復他,而不惜利用另一名無辜的男子.她在報復他的同時,自己定然也承受著相同的痛苦.

如她這般深情的女子,真的會背叛他嗎?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他以為,愛上她,是他的不幸.原來愛上他,才真的是她的不幸.陌兒……

他閉上眼睛,阻止那眼中蔓延的悔痛帶來的朦朧水霧,緊鎖的眉頭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記,顫抖的雙唇,乾澀的喉嚨,吐不出一個字.

巫邪看著這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於各國軍隊之中提起其名便能使之驚顫的戰神,以及在權謀之中運籌帷幄於談笑中定乾坤的男子,此刻卻是為情所痛,原來,不論是什麼人,都難逃情之一字,就如同他一般.為了達成所愛之人的心願,他不擇手段.是,他所做的一切,只為完成她的心願.想想她在看到多年的心願達成之後的愉悅和歡欣,他便興奮不已.於是,笑道:"辰王,如此深情的女子,你一定不捨得她死吧?"

南宮曄身子一震,驀地睜開眼睛,利光迸射而出.他竟然只顧著悔恨,忘了陌兒還在他的手上.巫邪告訴他這麼多,一定不會只是讓他對陌兒產生愧疚,那只是一個基礎,一個作為掌控他的基礎.他絕不能自亂陣腳.強自鎮定了心神,異常冰冷的聲音散發著威嚴的凜然氣勢,道:"放--開--她!"

巫邪面對他突然的轉變,不禁一愣,想不到他如此之快便恢復了鎮定,便也凝了神,說道:"想要本座放人也容易,但本座,要你的命."

原來巫邪要的是他的性命,為了陌兒,這條命給他又如何,但他心裡卻明白的很,即使是他滿足了巫邪的要求,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陌兒.深深地望了一眼如陌抬高的眼眸,那一眼包含了無心的愧疚與不捨.然後斂神對巫邪冷聲道:"本王如何相信你?若本王如了你的意,你卻不放人,又如何?"

巫邪將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作為一個懂情的男子,他很明白那種眼神意味著什麼,那代表著一個人可以為另一個人捨去性命的決然.便揚唇笑道:"若你不死,她便死定了.所以,你可以賭一賭本座的信譽.至少,如此,她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你!!"南宮曄陰狠目光怒瞪著那讓他恨不能將其撕成千萬段的笑得邪惡的男子,青筋暴起的雙拳在長袖之中劇烈地顫動著,卻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憤怒.只因那人的手中是他此生唯一賭不起的生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心中明白,此時,他不能亂,若亂,她便更加危險.他可以死,但她不能.凝神冷聲道:"如果不能確定她會安然無恙,本王絕不會甘願受死.若本王捨去性命也不能救她,那麼,本王會選擇在她離去後將你及你背後的主子碎屍萬段之後,再去九泉之下陪她."

如陌一怔,凝眸望他,他的語氣如此堅定,他的神色如此決然,他為了她,已放下過驕傲和自尊,如今,卻可以連性命也一併放棄.她的心底被掩藏的傷疤,一點一點的撕裂,疼痛異常.然而,他們終究是回不去了,即使今日之後,他們都能平安無恙,也依然無法回頭.她討厭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憎恨自己的性命被他人當做是鬥爭的籌碼,但悲哀的是,此刻的她卻毫無反抗的能力.

巫邪被他決絕而堅定的氣勢怔住,但也僅僅是一瞬,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一個癡情男子對於自己心愛的女子能付出到何種地步.他倒要看看,南宮曄能支付到何時.勾起唇的一角,眼中的笑意愈甚,在那道疤痕的映襯下,更加顯得邪惡至極."是嗎?辰王,本座倒是很想和你賭這一局,看看我們二人,究竟誰贏?"

說罷便挪動手中的劍,一分一分,緩緩靠近如陌白皙的頸項.而他的目光,卻始終緊鎖住南宮曄的雙眼,看著他偽裝的鎮定慢慢的破裂,無法掩飾的恐懼之色漸漸升起.

當鋒利的劍刃貼在那細膩光滑的肌膚,一條血色的印痕立刻呈現,絲絲鮮血溢出,印上閃耀著寒芒的劍身,折射的南宮曄的雙眸之中,令他心中立即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這感,那強裝的鎮定瞬間被擊潰.再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出口阻止的聲音已帶著微微顫抖的語調道:"慢著--!!!"

巫邪目帶得意之色望著南宮曄,他知道自己會贏,因為南宮曄與他是同一類人."辰王想好了?本座可沒多少耐心等你."說罷作勢將劍繼續深入.

"住手!"南宮曄的忍耐已達極限,他無法再繼續看著她被傷害.雖然不是很遠的距離,但是以巫邪的武功,在如此情勢之下,除非篤定巫邪不會傷害陌兒,否則,他便沒有把握在他的劍下安全的救下她.望著那溢出的殷紅,他不也賭.如果沒有旁的辦法,那麼,他也只能拿自己的命去賭巫邪的信譽,為她爭取最後一分活的希望,儘管那份希望,如此的渺茫,但也比沒有的好.

想不到他南宮曄,也有這無力的被人操縱著生死的一日,捨去性命卻仍然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他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枯寒寶劍,對著那個邪惡的男子道:"拿開你的劍,本王立刻成全你."

如陌心中一驚,南宮曄,他真的要為她去死嗎?她的生命不過是剩下幾個月的時日,在愧疚中活著也是痛苦,還不如換了南宮曄活著,至少,他活著,還能阻止金國想要侵佔封國的野心,也只有他,才能穩住當下的局勢,不讓巫邪及他身後之人傷害到她所在乎的人.她沒有忘記,那是所聽到的,他們想要對付的,還有她的父親,那個無法原諒卻仍然深愛的父親.

望著巫邪漸漸撤離到她肩膀的劍,望著南宮曄決然舉起的枯寒,她毅然開口喝道:"南宮曄,你清醒點!你明知道,即使你死了,也不可能換回我的性命,又何必多此一舉.你以為你死了,我便會原諒你嗎?不可能1永生永世,不論你做什麼,都不會得到我的原諒,所以,還是留著你的性命,盡你該盡的責任."

南宮曄動作一滯,身子僵硬,永生永世,即使是用生命也無法換來她的原諒,那他還要永生永世做什麼?責任,這麼多年來,他沒有一日不在為肩負著兩個人的責任而努力著,但是他累了,他也只是一個凡人,他也會累,也會疲憊,想歇一歇,想放下一切……不行嗎?

靜靜的閉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枯寒之劍的鋒芒在面前閃耀,耳邊傳來眾人的驚呼聲:"王爺,不要--"那是長風的聲音,還有秦征以及殿處癱倒在地的一千多人.

"辰王,你是我們封國的希望啊,怎可為了一名女子,如此輕賤生命,置江山於不顧……"那是殿內所有將希望寄托於他身上的眾臣.

為了心愛的人,讓他自私一回吧,就這麼一回……王兄,會理解他吧?

"對不起,陌兒……"

"對不起,王兄……"

在死去之前,他想先償還他欠她的.

長劍入肉,帶著強硬的決絕,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在他的胸膛處深深植入,再用力地拔出,動作迅速,一氣呵成,帶著翻出的紅肉,任血流如注.

他緩緩睜開雙目,笑望著驚訝的張著唇卻說不出話來的如陌,她的表情充滿著驚詫和慌亂,而他的笑容卻飄渺而疲憊,磁性的低沉聲音是萬分沉重的語調道:"陌兒,這一劍,償還欠你的,微瀾的命."

如陌望著那噴湧而出的鮮血盡染他胸前的衣衫,一寸一寸,迅速擴展,被染上鮮紅的黑色,卻也如此的刺人眼目,令她早已麻木的心,湧上一陣窒息之感,原來,她的心還沒死,還會痛嗎?南宮曄,她不想要他的性命,她從來都不想!儘管她如此怨他.

"南宮曄,夠了!"她出口的聲音帶著痛意的沙啞,卻是如此的無力.

"王爺,不要啊--您忘了曾經說過的話嗎?您的命不屬於您自己,而是屬於封國遼闊的天地,屬於封國的萬千子民,請您……別傷害自己!王爺……"無論是長風,還是秦征,又或者那些曾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此刻皆是苦苦哀求著,他們從未想過,他們冷酷無情的王爺竟會是如此重情的男子.他們拚命地拖著綿軟無力的身軀往他身邊費力的爬著,即使他們明知爬到他身邊也阻止不了什麼,儘管那爬行的每一步都如此艱難,卻仍然努力著.

"王爺,您是我們心中的神,你不能……扔下護國軍中所有的將士不管不顧……"

"王爺……"

南宮曄緩緩回過頭去,看了他們一眼,那是一群對他中心耿耿的將士,是曾經與他一起歷經生死流血流汗的兄弟,他對他們也有著責任,但他卻只能對他們感到抱歉,因為,他此刻,只剩下深愛一個人的能力.

"是本王對不住你們!"

說罷舉起長劍,在眾人無力阻止的無奈悲呼聲中,在那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旁邊,再次深入,切膚之肉的聲音如此清晰的進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悲傷決絕的曲調,勝卻了世間所有的哀樂,令那些敬他為神的七尺男兒,個個無法自控的淚流滿面.

而他俊美的面容毫無一絲血色,蒼白得讓人感到恐懼,哀絕的笑容讓所見之人皆忍不住心痛,那個不將世間一切放在眼中的驕傲男子,那個在千軍萬馬之中指揮若定運籌帷幄的戰神,他此刻卻是拋下了一切,只為情."這一劍,償還欠你的……沁貞的命."

"夠了,夠了……南宮曄……"如陌搖著頭,望著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劍痕,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順著他黑色的衣衫流淌在這象徵著富貴權勢的金磚之上,妖冶的顏色張揚著刺痛了她的雙目,無論她如何昂著頭,無論她如何努力的控制著,但那淚水仍然無法抑制的滑了下來,一發而不可收拾,流淌在她絕美的面頰.南宮曄,他就是不想讓她好過是麼?

當他再一次舉起枯寒,這一回,對準的是心臟,最後一劍,為她,償還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望著她淌滿淚水的臉龐,蕩漾著痛意的雙眸,他的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她,還會為他流淚,還會因他的傷而痛,儘管她無法原諒他!但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陌兒,若有來生,不要愛上我,因為我……不懂愛,所以只會帶給你傷害."

他用自己所有的感情,對她彎唇一笑,那鳳眸之中竟是流光溢彩,眩人眼目,那俊美絕倫的面容彷彿回到了孩童時代,毫無防備,美得令人移不開雙目,那是他自六歲以來,第一個卸下所有面具的唯一一個真心的笑容.

原來他,也可以有這樣毫無防備的笑容.

原來他,也可以如此之美,美到令天下女子皆自慚形穢.

當那劍再次落下之時,如陌無法自控的喊道:"曄,不要--如果你真的對我感到愧疚,請你……活著."

那一聲"曄",令他的心一震,她,叫他曄,她說讓他活著!可是,他們卻只能活一個.看著巫邪警告的眼神,他苦澀一笑,原來苦澀的滋味便是如此的難以言說.舉起的劍,再不猶豫,直直的向心窩刺了下去……

"不--"

"不要--"

"王爺--"

正在眾人絕望之時,只聽"錚"的一聲,劍尖抵著胸口之時,南宮曄只覺手心一震,枯寒險些脫出手心.

眾人皆回頭望去,心中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生怕自己看錯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站在大殿門口的人依然沒變,那人,竟然是……






第八十八章

"王上!"眾人面面相覷.這人才是王上,龍椅之下的那人又是誰?

南宮曄回頭看去,只見南宮傲孤身立在大殿門口,一身紅衣似血,那張邪美的面容是驚懼後的表情,怨責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彷彿被他離棄了一般.因為他們曾約定好,兄弟,永遠不離不棄.而他此刻的行為,卻正是要拋開一切的責任,留他一人獨自承擔.見他只得一人入宮,便皺眉望他.算了算時辰,大軍應還未到才是.

南宮傲本應同城處由曲戰帶領的幾萬大軍一起回宮,但是他不放心南宮曄,因此獨自提前入了宮,原想,只是看一看,卻不想剛到殿外便見他舉劍自殺的場景,這令他十分震驚.來不及細想,運足了內力,以扳指擊劍,阻止了在他看來極其荒唐的行為.

當南宮曄轉身面對他的時候,他看到南宮曄胸膛的猙獰恐怖的傷口,心中大驚,立刻如旋風般掠了過來,迅疾地出手替他點穴止血,再運用枯寒之內功將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暫時封結.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那之間,一氣呵成.望著他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子,心中驀地一疼,卻又暗暗慶幸這兩道傷口的位置不在心臟之處,否則,他真不敢想像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轉眸看了看丹陛之上被巫邪制住的如陌,不禁一愣,再望向渾身是血哀傷悲絕的南宮曄,瞬間便明白了原因.他並不認識巫邪,但從他的著裝來看,便知他是近日來在他身邊假扮西雷的男子,而此人與眉妃之間的暗通,他早已知曉,雖不清楚其具體的身份,但已查出凌王與金國暗中勾結,只是缺少真憑實據罷了.他目光觸及地上趴伏的屍體,目光陰鶩,那是他特意為今日所訓練的替身.

如陌見到南宮傲時沒有詫異,只是暗暗鬆了一口氣,絕美的面容帶著未干的淚痕,卻是微微一笑道:"南宮傲,你來了就我放心了."

她雖然並未從假的南宮傲身上看出破綻,但是憑感覺,她便已知道,那只是一個替身.如今他來了,定不會讓南宮曄在他面前死去,她相信,若需要在她與南宮曄之間選擇,南宮傲一定會選擇讓南宮曄活著,因為他不只是南宮曄的哥哥,還是一個稱職的君王.即使拋去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單憑如今的局勢,南宮曄這個封國的戰神絕不可少.

大殿內外的眾臣及凌王到此時也都明白了之前的一切只是王上與辰王用來引出凌王及這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而演的一齣戲,既然如此,那想必這封後大典及那道聖旨也都是虛的,王上還是以前那個英明睿智的王上,這此日子以來為美人不顧江山社稷也只是做戲而已,想不到,王上與辰王的心思,竟如此之深,而他們一點也沒有看出端倪.可是,看方纔的情形,辰王對這名女子確實用情極深,否則,以他們設定好的計謀,辰王根本不需顧忌,更不會自殘.

南宮傲望著架在如陌削瘦香肩上的利劍,對上她悲涼的眼神,心中一痛,他阻止了曄,是否就代表他決定犧牲凝兒?不行,他不能讓她有事.目光轉柔,回她一笑.轉眸望向巫邪時,卻又是冰冷異常,沉聲道:"你最好立刻放了她,孤還可以考慮留你一條性命,否則,不需片刻,孤的八萬大軍一到,單憑你埋伏在這四周的上千人,絕無可能生還."

巫邪在看到南宮傲時,心中大驚,連忙低頭看向地上躺著的屍體,這人,竟然是假的!想他巫邪易容術如此高超,竟也會被他們騙了過去,可想而知,為此人易容之人的易容術是何等的精妙,令他也不禁有此佩服.

但此時,他卻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考慮其它.南宮傲沒死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此人與辰王不同,封王雖對這名女子有情,但只需一眼,他已十分肯定,封王絕不是那種為情放棄江山之人.而南宮曄雖身受重傷,仍然不可小覷,宮門之處的幾萬大軍想必也就要到了,此時的情形,於他十分不利,他必須速戰速決才行.想到此,直視南宮傲,道:"放了她?笑話,她可是本座的保命符.別說是你八萬大軍還未到,即使到了,有魔宮宮主在手,本座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說罷便對身旁眉妃使了個眼色,那眉妃頷首會意,微微抬手,衣袖滑下,露出纖纖皓腕,只見她輕輕晃動,那腕上的數個金絲鐲相互碰撞,發出"鈴鈴"的響聲,清脆悅耳,竟遠遠的傳了出去.

頓時,大殿之外無數個黑衣人驚現,遠遠望去,黑壓壓一片,將干和殿外四周的所有出口守得嚴嚴實實.果真如南宮傲所說的,有上千人之多.個個身手矯健,功力不凡,落地之時,竟不曾驚起半點浮土,比起當日聖心湖的黑衣殺手更上升了一個層次,令人不禁心驚.

然而,就在此時,四周癱軟在地的弓箭手皆一躍而起,在禁衛軍副統領的示意下,將所有黑衣人圍在中央,箭拉弦滿.

巫邪與眉妃一愣,凌厲的目光望向凌王,卻見他也是滿臉愕然,原來他也不知那禁衛軍從未真正歸順過他.真是個廢物!想不到此次費盡心機,盡然還是處處盡在他們的算計掌控之中.不過,還好,他還有這個女子在手,是輸是贏,還沒有最後的定論.轉眸看了眼如陌,突然,心生一計,眸光遽亮,彷彿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將劍再次貼近如陌的頸邊.

南宮曄面色一變,眸中驚慌盡顯,以劍撐地,大驚道:"巫邪,不要傷害她,你想要本王的性命,本王給你便是."

說罷便舉劍刺向自己,卻被南宮傲一把奪過.他身中兩劍,又無防備,枯寒自然很輕易的便脫了手.

南宮傲雙手扶著他的肩,沉痛的聲音道:"曄,他要的不是你一個人的性命,而是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以及我封國的萬里江山.你的死,救不了凝兒."

南宮曄身子一震,回望他的目光中卻是了然之色,低沉的聲音滿含痛意,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王兄,你不知道,我欠了她……用我的命也無法還清的債,所以,我只能對不想你,請你成全我."

南宮傲對上他那堅定的眼神,驚痛的搖頭,如果放手讓他去死,是對他的成全,那麼他不能……不能成全.他不能拋卻曾經對於母后的承諾,盡自己的一切能力讓王弟好好的活著,他更不能忘記,他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沒有了戰神,護國軍便沒有了主心骨,軍心渙散.即使今日巫邪敗了,他日兩國聯攻,就算他御駕親征,也斷然無法阻止封國滅亡的命運.

想到此,他緩緩的鬆了手,放開了南宮曄,將手中的枯寒遞了過去,在南宮曄接過之後,背過身,望丹陛之下面容僵硬而猙獰的妍貴妃,用無限傷感的語調道:"曄,你安心去吧,去成就你願為情而死的偉大情操.而我,要好好的活著,活著等待一個人獨自面對成為亡國之主的命運,為萬民所唾棄,於後世遺臭萬年."

南宮曄眸光一痛,手中長劍落地,他的王兄果然懂得怎樣才能阻止他的最好方法.亡國之主?他怎能讓他的王兄成為亡國之主?他第一次後悔不該將一切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從不讓王兄為軍中之事而操心,然而,這卻也導致了他對軍事的不熟悉,在軍中沒有足夠的威信,無法起到震懾的作用.但此刻,後悔卻已來不及.

目光望向那劍下的愛人,他不能看著她死,他,做不到.於是,轉身對著不遠處用期盼的目光望著他的秦征,出口的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道:"秦征,你跟隨本王多年,曾同本王同生共死,本王早已將你與各位將士當成是自己的兄弟,今日,本王將我的王兄以及整個封國的萬千子民全部托付於你,這個重責,你可敢接?"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秦征,而秦征見他的目光如此堅定,知道再勸也無濟於事.他尊重王爺的決定,但是他卻不能開口應下,因為他的點頭便會成為王爺的催命符,他也不能搖頭,因為王爺的托付,那是對他萬般的信任,他無法拒絕.

南宮曄見他雖遲遲不應,但是他那尊重與崇敬的目光已給了他想要的答案.對秦征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費力的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枯寒.南宮傲連忙抓住他握劍的手,怎麼也不肯松.他的目光沒有一國之主高高在上的威儀,此刻的他,只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兄長祈求著自己的親人不要離他而去,不要讓他本已孤獨的心更得更加的孤獨.

南宮曄沒有掙脫他的手,因為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氣,只是徒勞無功.所以,他只是定定的望著南宮傲,道"王兄,我知道你也愛她,自從那一夜你們……"

"那一夜我們什麼也沒發生,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你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南宮傲急忙解釋道.

南宮曄一愣,果真如他所料,她只是做給他看的罷了.立刻看向如陌,卻見她眸光一變,倔強的將頭轉向一旁.她如此愛他,又怎會為了報復他而真正的與別的男子發生關係,倒是他,用那樣殘忍的懲罰方式傷她之重.想想自己的極端之行為,他愧疚的低下頭,對自己痛恨不已."王兄,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她死在你面前,明明有機會救她,卻還要阻止,你也很痛苦,對不對?放手吧,替我好好愛她,連帶我的那一份一起."

南宮傲心中一震,立刻轉眸望向如陌,卻見她面色平靜無波,投過來的目光中有著理解和無言的支持.心中劇痛,無力道:"對不起,凝兒……我……"

如陌微微一笑,平聲道:"你不用感到抱歉,你做的是對的."

"凝兒……"南宮傲既感動又慚愧.她是那樣通透而善解人意的女子,懂得什麼才是大局,將他人的掙扎和情感瞭然於胸.然而,望著那鋒利的劍刃劃破她白皙的頸項,南宮傲瞳孔一縮,忽然開始恨自己的責任,恨自己身為一國之君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卻不能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子.

南宮曄趁他失神,迅速掙脫了他的手.卻聽巫邪卻邪惡的笑道:"辰王,本座改變主意了,本座現在更想要的,是封王的性命."

他笑得如此得意,只因那不可一世的戰神和三大強國之一的封國之王以以這擁有兩在神功的絕世女子的命運,皆掌握在他的手裡,望著他們痛苦的掙扎,他感到十分愉悅.還是多虧了曲長老的迷香,只可惜研製的太少,就這一次給用完了,不過沒關係,反正他們也都活不過今日.

南宮曄聽到巫邪的話,頓時憤怒之極.巫邪此人,當真是狠毒!見到他與王兄感情深厚,便逼他在陌兒與王兄之間做抉擇.如此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簡直太可惡了."巫邪,你欺人太甚!"

巫邪揚眉笑道:"辰王不願意嗎?如果下不了手,本座也不勉強你,只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脖子,雖然本座不忍心下手,但既然辰王都捨得了,那本座也只好狠下心來."他用另一隻手觸摸著她白皙的頸項,輕輕摩擦.

"巫邪,拿開你的手,不准碰她."南宮曄握緊了劍柄,陰狠的目光似乎比那手中的枯寒之刃更加鋒利,彷彿要將他凌遲般.看著陌兒對於巫邪的觸碰厭惡的偏過頭卻被巫邪一手扣住之後的憤恨而無力的表情,他的心……痛極.枉他傲氣滿身,自以為天下盡在掌控,如今卻連自己最愛的人也保護不了,如此被動的任人操控.真恨啊!

南宮傲對於巫邪的話心驚不已,這巫邪究竟想做什麼,要曄在他和凝兒之中選擇,分明是有意折磨他們,這對於曄而言,比殺了他自己還要痛苦.

如陌昂著斜視著巫邪,只見他目光興味,唇邊是邪惡的笑意,因為他們的掙扎而令他呈現興奮的神態,令她憤恨不已,恨不能將他大卸八塊,但令她沮喪的是,她此時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若不是巫邪點了她身體的穴道,只怕她連站立著也做不到."巫邪,你究竟想怎樣?隱藏在你背後的主子,她究竟想得到些什麼?"以前她以為巫邪是金國皇帝的人,但是從那晚他們的對話中,可以看出他的主子是一名女子.而這名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

巫邪掃了她一眼,卻並未回答,只將劍再次靠近了她的頸項,她便感覺到一陣刺膚的疼痛,不過,那對她而言,實在不算什麼.而巫邪對南宮曄道:"辰王,本座耐心有限,你若再不動手,本座便要動手了."

南宮曄恨恨的看著他,望著劍刃之上漸漸浮現的殷紅,他轉送看向南宮傲,與他四目相對,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深沉的無奈.

陌兒……王兄……

王兄……陌兒……

一個是他深愛的女子,一個是他立志守護的王兄.

一個是為他付出所有卻被他傷害至深的愛人,一個是他為之傾盡半生身負為他而死之王兄的托付和責任的親人.

他,該如何抉擇?

握劍的手,任他如何努力的控制卻仍然在不停地顫動,令鋒利的劍尖時不時的劃在金磚鋪就的冷硬地面,不間斷的傳來尖銳之聲,彷彿一個人艱難的難以啟齒的顫抖語調.如果……他死在了王兄的手中,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臨這樣的兩難境地?但是,不行,王兄絕對下不了手,即使下得了手,那麼他的後半生,必定會活在親手殺死他的悔恨痛苦之中,那不是他想要的.他,究竟該怎麼辦?正在他痛苦掙扎猶豫不決之時,一名黑衣人神色慌張的進了大殿,對巫邪道:"樓主,大事不好……"

巫邪不悅的斥道:"什麼事?"

黑衣人立刻稟報道:"屬下收到消息,靖國侯府的行動失敗了,我們埋伏在那裡的五百人……只有三人還活著."

巫邪震驚的目光立刻轉向如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面色陰沉,冷冷的問道:"是你?"

如陌微抬下巴,平靜的目光對上他憤怒的眼神,清淺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道:"不錯,是我.如陌不明白,靖國侯早已退出朝堂多年,對你此次的行動並無妨礙,你卻為何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巫邪面色陰狠道:"這個不用你管,魔宮宮主還是多想想你自己目前的處境吧."他怒視著如陌,這個可恨的女人竟然再一次破壞了他的計劃,如今,兩頭皆空,他該如何向她交代?若不是她還有用,他真想一劍殺了她了事.

"如陌……"

"嫣兒……"

"巫邪,放開她."

隨著幾聲驚喚,干和殿立刻又多出幾個身影,定睛一看,赫然是易語,莫殘歌,冷意瀟三人.他們剛剛按照計劃處理完靖國侯府附近的黑衣死士,便急急的趕了來,原來以為南宮傲,南宮曄以及如陌三人的能力,絕不會吃虧,卻沒想到,她竟會被巫邪所制住,一個個面上雖極力保持著鎮定,但心中卻驚駭無比.

易語面色有些慌亂,目光狠狠的盯著巫邪.莫殘歌冷酷的面容微微變色,手持烈焰,渾身帶著一種蕭殺的氣息.而冷意瀟握緊手中的玉笛,如玉的面容充斥的怒氣,令十丈開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日,他去御書房見了南宮傲,但南宮傲卻什麼也沒說,只說讓他放心,而他便是這樣讓他放心的嗎?

南宮傲接到冷意瀟責備的目光,微微一顫,只歉意的望了他一眼,低下眸,沒有多做解釋.

巫邪面色大變,他原以為靖國侯府那邊是萬無一失,而這邊,只要善加利用手中的籌碼,便也是水到渠成.卻不想,變故愈生愈多.先前只南宮傲與南宮曄已經不好對付,如今莫殘歌冷意瀟也到了,情形對他更加的不利.不過幸好,他手中的籌碼,對他們這些人都很有作用.

見冷意瀟等人欲朝著丹陛之上而來,便出聲喝止:"站住!不想要她死就退遠些.本座知你們個個都武功高強,但是也別妄想著從本座手底下奪人,除非,你們想要的是一具屍體.若不然,也可以試試看,到底是你們的動作快還是本座的劍更快一步."說罷手上一個用力,那鋒利的劍刃便深入了一分.

尖銳的痛感襲來,如陌卻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見他們三人都安然無恙,那邊的一切進展順利,她便安了心.面對著勃然變色的五個人,她揚唇,淡淡道:"不用管我.你們若是懂我,那麼應該明白,我不想成為他人用來控制你們的籌碼."

她目光清澈,笑得那麼平靜,那麼安然,彷彿擱在她頸間的不是利劍而是不經意拂過肩頭的枝葉一般,那種對於人生看透之後的淡然,無法不令人動容.她對上南宮傲略帶愧色的雙眸,依然笑道:"南宮傲,我們兩清了.我利用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傷害報復南宮曄,而你明知如此,卻依然配合.你利用外界對我的流言,製造昏庸的假像,平息內亂,而我在明白這一切之後,卻仍然繼續將這一枚棋子應屬的角色扮演到底.因此,我們互不相欠."

"凝兒."南宮傲心中一痛,她就這樣,一句話否定了他所有的情感.他只不過借了這樣一個契機而已,但是在她的眼中,那便是利用,是傷害.也許是他忽略了,那外界對她的流言,皆是證明著她曾經承受過的傷痛,而他如此作為,便是利用了她的痛,來成就他對江山的穩固.她這樣驕傲的人,在知道他對她過分的寵愛只是一種外在的假像時,心中會做何感想?

"凝兒,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是,昏庸是假像,但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假的,以你的靈慧,應該可以感受得到."

如陌對他微微一笑道:"是的,所以我曾為此感到負疚.但我一直不相信你們會為我而反目成仇,我更不相信你會為一個女子罔顧江山社稷,所以當我知道凌王與巫邪勾結,再無意中看到竹林密室裡雖蓬頭垢面卻完好無損的吳太師之時,我便明白了一切.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所以,謝謝你的利用.因為你的利用使我們之間的關係在無形之中轉變成為了一種交易,同時也抹去了我心頭的一份沉重.但我還是很感謝你對我付出的感情,儘管你很清楚這份感情永遠不可能會有回報."

南宮傲苦澀的笑著,生平第一次聽說有人會感謝另一個人的利用,但他並不覺得好笑,卻只覺心中悲涼.她終究是個重情之人,所以她面對他的情,才會感到負疚,才會心情沉重.

如陽曆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從易語到哥哥,再到殘歌,然後南宮傲,看每一個人時都用了獨屬於她對那個人的情感,最後看向南宮曄時,她忽然有些茫然,她對他已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感情,所以,只是單純的看了一眼,然後轉向巫邪道:"巫邪,動手吧.我不會成為你手中的籌碼."

巫邪揚眉望著她,在她鎮定的表情中來回的巡視,卻沒有找到一絲的偽裝."你,真的不怕死?"

如陌沒有應聲,只用無所畏懼的目光回視著他,那便是她的答案.

但巫邪卻笑道:"會不會成為本座手中的籌碼,你決定不了,得他們說了才算."說罷轉頭帶著挑釁的神色看著丹陛之下的五人,見他們個個面色緊張,繃緊的身軀仿如被拉到極致的弦,一觸即斷.

"不行!如陌,你不能死.巫邪,你快放了她,不然,我易語發誓,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她若有事,冷意瀟將終其一生,縱使尋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你所在乎的那個人,用盡世間所有殘酷的手段,令其痛不欲生,悔恨終生."

"莫殘歌守會傾盡全力,與意瀟一同將此當成畢生的心願,不死不休."

"孤也將以傾國之力,與之共同進退."

那每一句話都帶著如此真摯而堅定的情感,令她忍不住淚盈於睫,讓她千瘡百孔早已冰冷的心瞬間變得溫暖起來,原來這世間並非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雖然她曾歷經難受到無數的傷害,但是,她也獲得了這世間最珍貴的情感,每一份,皆不同,卻都是那麼的難能可貴.

巫邪身子一震,心中競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慌亂,這幾人,每一個人都很出色,若是單獨與之較量,雖然能成為他的勁敵,但他並不畏懼.但若是這樣的幾個人產生同一個目標,他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所做不到的.心思百轉之時,感覺到一道異常凌厲的目光投了過來,在他還未來得及望過去,那比目光更加凌厲狠絕的言辭已傳入了他的耳中,一字一字,砸進了他的心裡.如凝固了千年的寒冰,散發出來的寒氣,令他的心不自覺的顫了起來.

"巫--邪,倘若今日,本王心愛的女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南宮曄以我的鮮血起誓,定要在有生之年,踏平你金國的每一寸土地,殺盡你金國的每一個人,將你和你愛的人,剝,筋,剔,骨,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俊美的面容是殘佞的表情,陰狠的目光帶著彷彿能穿透世間的一切力量,昭示著他無比堅定的決心.

眉妃身子一抖,立刻轉頭看向巫邪,竟從他眼跳看到了一絲異色,那是她從未自他那裡見過的慌亂,果然只有提到他愛的人,他才會動容.但也僅僅是片刻,巫邪便又恢復如初.事已至此,即使他現在放了她,他們也不會就此罷休,到時候,一國之力加上魔宮和暗閣,尤其經此一事,魔宮宮主很有可能奉出寶藏,到時個,金翌兩國連手,怕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還不如,乘此機會,搏他一搏.想到此,便定了定神,對著莫殘歌道:"說到底,你們不過是不想讓她死而已.這個不難,本座想要的只有南宮曄與南宮傲的性命,只要你們殺了他們二人,本座立刻放人,絕不食言.否則,一切免談."

說來說去,他還是不庭他們兄弟兩.先是讓南宮曄自殺,接著讓南宮曄殺南宮傲,現在又要利用他們三人殺掉他們兄弟二人.

莫殘歌沒有立即應聲,只是看如陌對著他們搖頭,他很清楚如陌對南宮曄的感情,雖然怨恨,但是她不會想要他死,若是真的死了,必定也會為她增添一份痛苦.

冷意瀟自知道如陌是自己的妹妹後,對南宮曄曾經給予她的傷害,非常痛恨,但是文教見到南宮曄胸前的傷口,便也猜到了因由.畢竟與他們二人有多年的情誼在,雖然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嫣兒,但也難免會有片刻的猶豫.

"巫邪,你……"易語氣的竟不知說什麼好,殺南宮曄,她沒意見,但是南宮傲對她還不錯,而且現在又是她的義兄,她一向講義氣,這叫她怎麼下得了手.不管了,為了如陌,這也是逼不得以."南宮傲,對不起,雖然你對我很好,但是在我心中,沒有人能超越如陌的份量.所以,你不要怪我.殘歌,南宮傲交給你,我來對付南宮曄."

她終是不忍將劍直接對他,所以她選擇了雖然受傷卻仍然不可小覷的南宮曄,因為對他,她可以毫不留情.

南宮傲面色一白,無論如何,終究還是逃不掉手足相殘的命運.可是他卻毫無辦法.如果現在告訴易語她的身世,那便是不顧凝兒的死活,也是將易語推入兩難的境地.若是不說,手足相殘,母后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原諒他.正在他猶豫之間,易語的劍已經刺到了南宮曄的面前.

南宮曄直到此刻才正視易語,儘管已聽南宮傲說起易語的長相,但此刻仍然震在當場.那張臉,完全是兒時記憶裡的那張熟悉的面容,比他的母后畫的任何一張畫像更為相似且生動,令他對於母后的所有記憶如開啟洪閘的滔滔江水般瞬間湧來,讓他轉不開雙眸,對著她刺來的劍,失去了一切反應.







第八十九章

"易語,你不能殺他!他是你哥哥……是你一直以來想要尋找的親人!"如陌急忙阻止的聲音令那柄即將穿心之劍停住了前進的動作.儘管此時說出真相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但她卻不得不說.她不能讓易語因她而承受手刃親人的痛苦,從而悔恨終生,從此失去了快樂的權利.母親的去世縱然會為她帶來傷痛,在親人與朋友之間難以抉擇也會讓她痛苦,但這些都無法與親手殺死尋找自己十多年的至親之人相提並論.南宮傲的猶豫她看在眼中,所以她才更得說出來.

"親人"這兩個人令易語驀地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震驚地回過頭去看向如陌.她說南宮曄……是她的哥哥?這,這……怎麼可能?他這種陰狠殘佞冷酷無情,傷如陌至深又是她最痛恨,甚至一度想要除之而後快的人,怎麼可能是她的哥哥?不,不可能!

她的目光轉回到南宮曄俊美的面寵,對上他同樣震驚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神,更多的,卻是帶著一絲傷感的欣悅,矛盾而複雜.她冰冷的冠滿殺氣的劍尖抵在他的心臟之處,已穿破了被鮮血浸染的黑色衣衫,與肌膚相接,卻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如陌,你是不是為了保他的性命,才……"多麼希望如陌是騙她的,她確實非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人,但她不希望是南宮曄,她不想與這個人扯上半點關係,一點都不想.如陌為他付出了一切,而他卻那樣殘忍的對待如陌,還害死了沁貞微瀾,令如陌原本就無法走出痛苦陰影的心變得更加的痛不欲生,因此,她對這個人的痛恨早已深入了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所以,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玷污了她對於親情渴望的神聖情懷.

望著易語糾結的眉心,投來的疑問目光帶著一絲希翼,令如陌的心很疼,都是因為她,才會令易語如此痛苦,但她不能讓她以後更加痛苦,所以,她回視易語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輕歎了一口氣,方道:"易語,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她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傷害易語.

南宮傲感激的看向如陌,多虧她的及時阻止,否則此刻,只怕一切已經鑄成,再無挽回的餘地.轉頭對著易語依舊震驚且不願相信這個事實的的眸子,他的心異常沉重,面上卻是極為認真的表情,道:"易語,凝兒說的千真萬確,我們的確是你的哥哥.你就是十七年前在出生後便從王宮之中失蹤的公主,我和曄在這十七年來,從未放棄過尋找你的下落.你與母后長得非常想像,所以第一次見你時,我才會追問你的身世.這也是我為什麼封你做公主,還想為你冠上南宮姓氏的原因."

易語一怔,原來這就是原因.但長得像並不能代表什麼,因此,她仍然用懷疑的目光望向他,問道:"世界之大,碰到一個長相相似的人並不奇怪,你怎麼就確定我是當年失蹤的公主?"

南宮傲望著她的目光溫柔,道:"僅憑長相是無法確定,但是太多的巧合,就不得不令人懷疑.你親手做的點心,是獨屬於母后才有的味道,也是我和曄從前最喜歡的味道.還有你的師父沙仲,他……深愛著我們的母后.而你的名字,也是由母后的名諱而來."

南宮曄定定的望著易語,那是他苦苦尋了十七年的王妹,如今相認,竟是在這樣的場景.怪不得王兄封她為馨樂公主,原來那本就是屬於她的稱號,可是王兄為何不告訴他和易語,卻要瞞著?

易語此刻的心中極亂,她仍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點心,是她照著記憶裡母親的味道所做,而那些點心,每次都是由師父帶給她.還有上次在辰王府密室,師父說她和母親長得很像,她記得師父在說那句話時目光帶著懷念和迷戀,似乎透過她有看另一個人.如果說長相是巧合,那麼,這些還會是巧合嗎?絕對不是!

"既然你早就確定我的身份,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如陌也知道,為什麼也不告訴我?我記得師父說過,你們的母親已經死了,而我的……"她突然頓住,半張著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師父說手機看小說訪問..,她的母親累了,卻了很遠的地方,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那跟死,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換一種說法罷了,只是在她心底,給她留了一線希望.

南宮曄在聽到那句他們的母親死了的時候,身子驀地一震,原來就搖搖欲墜的身子更是失去了支撐的力氣,他連忙以劍撐著地面,卻仍然沒能阻止自己的單膝落地."你說母后……死了?誰說的?沙仲?我關了他那麼多年,也不曾聽他說過."

他面色更加慘白,目光驚痛.對他而言,這,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他一直深信母后還活著,因為她代表著他們所有溫暖的記憶.她是那樣美麗而溫柔的女子,將他們看做是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母親,她,怎麼會死?她怎麼捨得拋下他們,獨自離去!

南宮傲心疼的看著他的王弟和王妹,他終究沒能守住這個秘密,沒能完成母后最後的心願."不告訴你們,因為母后不願讓我們知曉她已不在,沙仲為了遵守對母后的承諾,寧可裝瘋賣傻,也不願說出事實."

南宮曄只覺心頭有一些重要的東西遽然離他而去,令他無法做出反應.胸口氣血翻湧,因那兩劍而湧上喉間又被他強嚥下的腥甜,此刻再無法阻擋的衝口而出,噴在金磚之上,散開,妖冶而哀絕.

南宮傲一驚,連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緊張的喚道:"曄……你,要不要緊?"

"王爺,請保重自己!"長風與秦征同時出聲.

如陌心中百味雜陳,這是她曾經為了不讓他悲痛而努力掩蓋的秘密,令她承受了她永生難忘的傷害,然而,卻在今日由她親手揭開這殘酷的事實.他果真如她想像中的一樣,悲痛欲絕.南宮曄,他是如此極端的性格,對不在意的人可以做到殘酷狠絕,對於真正愛著的人,比如他的親人,他可以毫無條件的付出一切.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呢?

巫邪一直冷眼旁觀,未曾打斷他們,只因這出認親的戲碼在他看來十分的有趣.兄妹,哼,他倒要看看,他們將如何抉擇.興味的笑容浮上唇角,出口的語氣卻是極度的不耐,道:"看樣子你們是不打算管她了?"

一句話提醒了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易語,她抬眸看著如陌,淚水瞬間湧了出來.一邊搖頭,一邊哽咽道:"如陌,你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我母親已經不在人世,所以才要瞞著我對嗎?可是你……現在為什麼又要說出來?我不想知道……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你們為什麼不將這個秘密守到底,非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如陌看著她的淚眼,心中疼痛難當."易語,我不想讓你因我而手刃親人,將來悔痛終身."

易語卻搖頭泣道:"如陌,你錯了!你以為說出我的身世,例能阻止我殺他的決心嗎?不能!血緣關係……改變不了我因他傷害你而對他產生的痛恨,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你卻是與我多年來同生共死患難與共的姐妹,在我心裡,你才是真正的親人,無論是南宮曄還是南宮傲,儘管他們是我的哥哥,但他們……遠不及你來得重要."

她說的如此艱難,有著血緣關係的哥哥,真的是……無關緊要嗎?手刃親人,對於一個長久以為渴望親情的人而言,真的可以做到毫不猶豫嗎?淚水不停的滑落,一隻手緊緊摀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另一隻手劇烈的顫抖著卻不肯放開手中的劍,直指著半跪於地的南宮曄.

看著易語淚流滿面極力控制著自己哭出聲的表情,聽著易語為了她說著那些違心的話,如陌心生感動,感動到她真的很想哭.可是,她卻已經雙眼乾澀,無淚可流.輕輕搖了搖頭,道:"易語,你想讓的餘生都在愧疚之中度過嗎?我很累,背負著對微瀾對沁貞的愧疚和不安,已經使的日夜難眠,若是你們再為我手足相殘,即使我能活下去,那也只會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你懂嗎,易語?"

易語心底一震,她懂,她怎麼會不懂!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著如陌去死,她又如何能做到?

如陌看著莫殘歌與冷意瀟與他們利器相對,便衝他們微微一笑,十分認真道:"意瀟,殘歌,你們也懂,對嗎?我不想成為他人利用我來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的籌碼,我也不想再多背負兩條性命,無論是南宮傲或是南宮曄,不論是出於大局還是私心,我都不想……讓他們因我而死,更不能讓封國因我而亡."

這一刻,不管是殿內外的將士,還是文武百官,無不用感激和崇敬的目光望向這個曾被他們當成是禍國妖女的美麗女子,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卻是如此的深明大義,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

"如陌……"只要是她的意願,他莫殘歌,從不會違背.但是這一次,他卻無法遵從.

"嫣兒……"冷意瀟很想說,他不在乎封國是否會亡國,他只在乎他的嫣兒是否能安然的活著,但是面對她堅定的眸子,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凝兒……"南宮傲面對她只覺得慚愧,因為他放不下自己肩上的責任,所以,他無法用結束自己性命的方式來救她.

南宮曄此時的耳中聽不到他們對如陌的喚聲,眼中也看不到他們糾結痛苦的神情,他的耳邊迴盪的是她的那句,因為對微瀾沁貞的愧疚使她日夜難眠,他的腦子裡想到的是母后的死,沙仲的消失,如陌的背叛……

背叛?!如此沉重的罪名,他就那樣安在了那個愛他至深的女子身上.他一直不懂,既然她愛他,為什麼又要在他敞開心扉,在她明白他對於母后和親人的感情之後,卻將他尋找母后的唯一線索之人帶離他的掌控,這一直令他無法理解.

但是此刻,他清楚了她曾對他的所有付出,瞭解了她對他的感情,也知道了母后的死訊,這一系列的連貫,使他終於明白,他自以為是的背叛,其實只是她愛他的體現,是她用來保護他不受傷的一種方式.

這便是他這些日子以來努力追求的真相,然而,當真相來臨時,卻是如此殘酷,殘酷到比母親的死訊更讓他難以置信,更無法接受.她從來都沒錯,錯的一直都是他!

眼前浮現出那過往的,一幕,一幕……

十年前她被他所拖累,嬌小的身子,在敵人的大刀之下,傷口深可見骨,眼中卻毫無畏懼……

十年後他們的洞房花燭,他對她以酒淋面,暴力相向……

她被人有目的的引入朝憶苑,他明知原因卻還是對她施以鞭刑,那傷口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青樓之中,她身中媚毒,他不問緣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將她打入冰冷的水池,令她險些喪命黃泉……

她身心的交付,使她失去武功,於絕情谷設計為他除敵,他回贈於她的卻是他帶領的五萬大軍的箭陣,欲將她身邊之人萬箭穿心……

因為他自以為是的背叛,他剝光她的衣服再將她無情的推倒在地,當著她的面與她人纏綿,說她生澀無味,讓她向別人學習纏綿的技巧,使她跌坐在雨夜之中無聲悲泣,心痛到絕望……

為了想要掌控她,他將她當成親人的下屬,費去武功,扔去了軍營,遭人設計,為數(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人凌辱,慘死軍中,她給他他應得的一耳光,換來了他的一掌,令她口吐鮮血,幾欲昏厥……

另一名被她視作親人對她忠心耿耿的下屬,被他手下的將士一劍穿心,帶著無數的不甘而死去.她一心求死,他有心放她,卻為了維護尊嚴,以最殘忍的方式逼她離開,令她遭人褻瀆……

她無助的淚水,她唇邊的血跡,她撕碎休書時的嘲諷與悲涼,她轉身離去時的決絕身影,她報復他時亦有著同樣的深入骨髓的痛楚……

那一幕,一幕……盡在他眼前回放,清晰的如同正在發生著一般.

他曾經說,要好好愛她;他曾經說,讓他代替她好好珍惜她自己;他曾經說,要同她一直幸福的生活……他以為自己對她放下了防備,其實,他從未曾給過她真正的信任.他是愛她(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ар.1⑥κxs.cn(1⑹κ.Сom.文.學網),所以他害怕她不夠愛他,害怕會被她傷害,所以,當遭遇到變量,便會輕易的懷疑她,否定她,繼而瘋狂的懲罰她,以彌補自己內心所受到的創傷,殊不知,如此一來,卻是帶給雙方更大的無法彌補的傷害.

他,竟然還奢望著她的原諒!

撐著身子借劍之力站了起來,渾身散發的氣息令人感到強烈的不安,是悲痛,是悔恨,是連請求原諒的資格都已經失去後的絕望……當這一切濃烈的情感強烈到令人無法承受的地步,交織而出的……將會是什麼?

若絕望了,人生還剩下什麼?

巫邪看著如陌平靜的雙眸,堅定赴死的決心,心中一沉,看來得來點猛的才行."魔宮宮主,果然是有情有意,本座倒有些佩服你了,不過,本座倒想看看,你究竟不怕死到什麼地步!"說罷一手掐著她纖細的脖子,撤回劍隨著眾人的驚呼聲便往她肩上刺了下去.

"不要--"

"巫邪,住手!"

長劍深入了肩骨,徹骨的痛感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令她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欲裂,她雖然有極力控制,卻仍然禁不住痛呼出聲,緊咬雙唇,絕美的臉龐血色褪盡,大顆大顆因痛感而生出的冷汗順著慘白的面寵滴落下來,沒入金磚.鮮紅的血液隨著劍身流淌而出,染紅了勝雪的白衣,如鋼針一般刺進了丹陛之下站立著的幾人的雙目.

"巫邪--我要殺了你."漫天的怒氣充斥著整座大殿.冷意瀟的心彷彿在此刻停止了跳動,他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妹妹,他發誓要好好保護她,可是此刻卻還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這樣殘忍的傷害,掠起的步子,在看到巫邪以掐緊了她的脖子為警告的動作之下,不得不停住.看著她極力忍耐的痛苦表情,他的心痛到窒息,瞬間紅了眼眶,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無法平息.清雅的面容是極致的憤怒,咬牙道:"巫邪,你想要他們的命,好……我替你取來就是."

莫殘歌驚痛的看了如陌一眼,握緊列焰的手青筋暴起,什麼也沒說,便朝著南宮傲而去.

看著朝他而來的身影,南宮傲靜靜的閉上雙目,耳邊仍迴盪著她無法自制的失聲痛呼.也許為她而死,也是一種不錯的歸宿,至少能被她永生的記住.

南宮曄有腦海中一片空白,收縮的瞳孔漸漸變色,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她肩膀上蔓延的鮮血,不斷的擴散,再擴散……無止境的沖刷著他痛到麻木的心.

"啊----!!!"一聲悲鏘的長嘯,劃破了夏日的長空,令人身心劇震,不為那噪音的深厚足以傳遍整個王宮,也不為那嘯聲之中的刻骨悲痛足以令人忘記世間還有快樂和幸福,而是因為,他們眼中看到的那個舉劍當空的男子此刻的表情.不是陰狠殘佞,不是冷酷威嚴,而是……在無法承受下的悲痛過後,對世間萬物的絕望,是失去理智的瘋狂,與毀滅一切的決然.

只見他仰首向天,額頭青筋浮現,雙目赤紅似血,玉冠碎,墨發飛空,漆黑染血的長衫在散發的強大而溫厚的內力之下呼嘯著抖動,宛如臘月間懸崖峭壁上凜冽刺骨的寒風,即將席捲整個世界.令他身邊之人全部被震飛了出去,砸在了牆壁,再彈回地上,昏厥或死亡.

即使是莫殘歌冷意瀟等功力濃厚之人,也是在這突然的急變之下,沒有防備的被震開數丈之遠,才堪堪穩住身子.

"曄……"南宮傲面色驚變,挨著牆壁站定,大聲的驚喚,但他的聲音卻淹沒在南宮曄不曾停息的悲嘯之中,沒人能聽見.

悲嘯不止,狂風肆虐,殿內之物無一安然陳放,整個大殿之中人人變色,即使是鎮定如巫邪,也有著在掌控之外的無法掩飾的慌張.

眉妃驚駭道:"不好,辰王……瘋了."想不到他重傷之下竟然還能發出如此雄渾的內力,剛才連站立都很費勁,此刻卻已如索命修羅,氣勢強大彷彿不可摧毀般,令人不禁顫抖.

"王爺……"

"辰王……"

所有人皆用恐懼的目光盯著他,無人見過他這樣瘋狂的模樣,即使是在戰聲廝殺,他也從不曾散發過如此令人神皆懼的強大氣勢.

"啊--"牆壁的脫落,房梁的顫動,殿內驚叫聲起,呈現出一片驚慌和混亂的情形.南宮曄腳下金磚開裂破碎,在呼嘯聲中,四處橫飛.

他突然停止了長嘯,赤紅雙目緊緊盯住巫邪,一步一步往丹陛之上沉沉走了過去,凶狠的目光令巫邪身子一抖,作勢掐緊如陌的頸項,以阻止他前進的步伐,然而,他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因為南宮曄,他看不到.南宮曄已經失去了理智,只保留了瘋狂之前對於他的滔天憤怒和仇恨,所以,此時的南宮曄,眼中只看得到他.

想不到憤怒和仇恨竟能令一個人強大至此,力量劇增.他本想刺激其它幾人的動作,卻將南宮曄刺激到瘋狂的地步,這令他始料未及.連忙對著外面的黑衣人打了個手勢,那些黑衣人立刻衝進殿內,朝著南宮曄而去.

南宮曄赤紅的雙目空洞而沒有焦距,木然的握緊手中的枯寒,嗜血的笑容驚現,旋身而起,只憑著感覺朝著你洪水一般湧來的黑衣人舞動枯寒,所過之處,斷肢殘臂,血肉橫飛,沒有平常的固定招式,只有拚命而瘋狂的以殺人為趣.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牆壁,不到片刻的功夫,放目望去,不見了金色的地磚,只有滿目的殷紅,以及堆積的屍體.漫天的血腥之氣,濃烈的令人作嘔,他的漆黑長衫,他的墨黑長髮,他的俊美面容,以及他修長白皙的雙手,鮮血浸染.手起劍落,死亡之氣無盡的蔓延.將這原來神聖而莊嚴的干和殿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文武大臣們幾時見過這等恐怖的血腥場面,在那些殘肢斷臂仰或是屍體不斷地向自己砸來的同時,那溫熱的血液噴濺了滿頭滿臉,已有大半在過渡的驚嚇之中昏厥過去,另一部分皆瞪大了眼珠,不敢置信的見證著這場瘋狂的屠殺.而這個情景在往後的許多年裡,成為了他們所有人永遠不願提及的噩夢.也使得了封國在往後的數十年裡再無人敢起異心.

如陌心中驚駭,不為那堆積的屍體,不為那血流成河的刺目驚心,只為南宮曄那毀天滅地的決然和憤怒,他胸前已被撕裂的傷口猙獰奪目,手中的枯寒帶著評價賜予它的無與倫比的力量在繼續狂湧而來的黑衣死士之中翻飛,劃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美麗卻是催命的符號.

"枯寒神功,果然名不虛傳!"莫殘歌心中震撼,望了望手中的列焰,世人都說,列焰神功為三大神功之首,那是因為無人得見其真正的枯寒神功之威力.今日這一幕,令他終身難忘.南宮傲震驚的望著那個已成為一個瘋狂嗜殺的血人的王弟,他習枯寒神功多年,竟不知,枯寒神功的威力可以發揮到如此極致,這……才是真正的枯寒神功!

易語張著的唇久久無法合上,這還是那個身中兩劍站立不穩的南宮曄嗎?他怎麼會在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可怕,彷彿天生的嗜血狂魔.

冷意瀟面色驚變.千名死士,皆是一流高手,竟無一人得以近他之身.

巫邪看著堆各如山的屍體,心中驚駭至極,那千名死士有著抵擋五萬大軍的能力,然而,在南宮曄的面前,卻如此的不堪一擊.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對手!若不能除掉南宮曄,只怕不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完成她的心願.看著他訓練多年的千名死士竟在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所剩無幾,他開始緊張和慌亂.

屍體還在不斷地增加,粘稠的血液仍然不停的蔓延,妖冶的盛景彷彿是血腥的地獄之中演繹著一個魔鬼的狂歡.直到最後一個黑衣死士倒下,但這一切,並未因此而結束.早已失去理智的南宮曄,此時空白的內心只剩下殺人的衝動和慾望,他的動作,已經無法停止.於是,他的劍毫不猶豫的伸向了地上癱軟著瞪大眼珠子看他的大臣.

南宮傲面色遽變,大驚道:"曄……你要幹什麼?他們是我封國的臣子……"

南宮曄此時卻什麼也聽不見,因此南宮傲的話對他絲毫不起作用.於是,藍立還未來及得發出半點聲音便已倒在了他的劍下,睜大的眼睛,滿是恐懼和不甘.然後是嚴山,接著是凌王……無一不是一劍斃命,其它的大臣們即使沒有昏厥的也都立刻倒在了地上,以避免成為那劍下的亡魂,只那不停顫抖的身子,證明著他們仍然有著清醒的意識.

當他的劍伸向恐慌之下面色灰敗各國的使者,南宮傲立刻執劍上去阻擋,卻遭到他凌厲的攻擊,每一劍皆毫不留情.就算是在平常,他也不是南宮曄的對手,更何況是此時.不消片刻,南宮傲便已身中一劍,易語連忙上去幫忙,卻也遠遠不是對手.莫殘歌與冷意瀟在如陌的驚叫之下,也都出了手,卻沮喪的發現,即使他們四人的合攻,竟也無法控制他的瘋狂,被他一一擊退,五人皆傷.

而南宮曄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他們四人連手竟然都控制不了他,這令巫邪與眉妃更加驚駭.眉妃道:"邪,我們趁現在趕緊離開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巫邪看了看如陌,似乎在猶豫著怎麼處置她.

如陌心中一動,隨即面現驚慌之色,對巫邪道:"他真的是瘋了!巫邪,你若是還想活著見你的主子,那就趁著現在趕緊離開.最好把我也帶上,南宮曄已經瘋了,他誰也不認識,這裡剩下的人只怕沒一個能活著走出去.我可以死在任何人的手上,但是絕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巫邪一怔,見如陌神色緊張,面帶擔憂,心思一轉.南宮曄如此愛她,若是讓他親手殺死自己心愛的女人,待清醒之後,不知道將會是何種表情,想必一定會痛不欲生,然後隨之而去.想到此便邪惡一笑,與眉妃對視一眼,在冷意瀟四人倒在地上的時候,便一躍而起,將如陌送到南宮曄瘋狂的無法停止的劍下,便立刻與眉妃在眾人因如陌的處境而未來得及反應之前迅速消失.

誰也沒想到巫邪竟會這般狠毒,想讓如陌死在南宮曄的劍下.

一時之間,驚呼聲四起.冷意瀟,莫殘歌,易語,南宮傲,個個身子僵硬無法動彈,看著已到達如陌頭頂的枯寒,驚恐的忘記了呼吸.

如陌先前在巫邪面前的慌張神色消失不見,反而揚唇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溫柔的目光定定的鎖住南宮曄嗜血的雙眸,出口的聲音溫柔無比,好似曾經他們執手漫步時她的輕喚:"曄."

帶著千鈞之勢的枯寒挨著她的烏髮,驀地頓住.

一道輕柔的呼喚,彷彿來自很遙遠的方向,飄渺卻又異常真實,令南宮曄空洞的容不下一物的赤紅雙目漸漸有了焦距.對著那雙清澈的眸子,理智漸漸甦醒,望著自己手中的長劍意架在她的頭頂,方纔的殺戮浮現,令他心中恐慌之極.

他,險些親手殺了她!

踉蹌大退,枯寒落地,砸在地上的屍體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陌兒……"顫抖的語調,愧疚的眼神,無法言喻的悲傷再次漫上心頭,張開的唇,無語.

"嫣兒."冷意瀟立刻起身飛奔過來,緊緊抱住如陌,顫抖不已的身子是驚懼過後的表情.她差一點就離他而去.幸好……南宮曄還認得她的聲音.

南宮曄只覺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了一般,那種瘋狂的力量已失,胸口被撕裂的痛感襲來,本就失血過多的他此時更是眼前一黑,無法支撐的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口中呢喃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陌兒,我……錯了……"






第九十章

元豐三年夏,凌王勾結金國妖人,欲顛覆大封王朝,為封王與辰王設計所誅,其叛亂黨羽一個不留.其間辰王一人獨挑金國妖人千名頂級死士,血染王宮,為人間地獄.此行震懾百官,從此為國為民兢兢業業,再無異心.各國使節紛紛示好,表示願與之永世修好.唯翌國使節獨自對其喪命的公主大哭,要求封國將殺害其公主的兇手交與他翌國處置,被封王所駁,在回翌國途中被人殺害.翌王大怒,誓與封國決裂,欲於金國修好.

金磚玉壁,雕樑畫棟,大紅的紗幔隨風飄舞,一粒粒色澤圓潤的白色半透明珍珠以金絲線串就而成,垂掛在華美的大堂,將裡外的世界隔離開來,由外望去,裡面大紅的窈窕身影若隱若現.

珠簾之外,一男一女,男子面部有條疤痕,但並不影響他的俊美邪魅,女子皮膚白皙,一雙勾人桃花眼,盡顯嬌媚.兩人並列而跪,如此的諧和,與大堂相襯,竟構成一副美麗的風景.然而,當裡面的那名女子走出珠簾之外,不論是俊美的男子還是妖媚的女子,又或者是這大堂為精緻華美,在那一瞬間,通通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只見那名女子,約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身大紅外衣,金絲繡鳳,張揚著威嚴的氣勢,那本應烏黑如墨的三千髮絲,卻是純白如雪,與血一般大紅的顏色相映,如此妖冶奪目.眉間之上,描繪的殷紅花瓣,與另一名女子左肩之落花如出一轍,極盡妖嬈,然而,那一雙美目,卻道盡了世間的滄桑荒驚.那朱唇一勾,盡諷刺,那黛眉一鎖,卻狠絕,那美眸一轉,無限恨,驚天動地,刻入骨血.令這傾世絕色的女子看上去彷彿是一個來自天地之外的復仇使者.

她聽完外面二人的詳細匯報,面無表情,走到離跪地的兩人十步之遠的距離停下,目光透過紅色的紗幔看向遠處,出口的聲音異常冷漠,卻自有一股攝人的威嚴."如此完美的計劃竟落得個一敗塗地,上次是嗜血樓被滅,這次千名死士無一生還.巫邪,你,真讓本宮失望."

巫邪身子一顫,垂下的眼眸滿含痛苦與愧疚之情.這一句失望比鞭打和責?更令他難受.伏地拜道:"巫邪有負主子所托,甘願受罰."

一旁的女子,面色一慌,連忙也拜倒."主子,此次失敗柳眉也有責任,請主子責罰柳眉,就饒了邪這一次吧."

紅衣美婦這才低眸看向他們二人,冰冷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看了半響,直到那伏地的二人身子發顫,方道:"他們果真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那千名死士真的是南宮曄一人所殺?"

柳眉立即回道:"回主子,千真萬確.南宮曄瘋狂之後,力量大增,那枯寒神功的威力至少是平常的好幾倍.當時他誰也不認,就好像一個魔鬼一樣,瘋狂的殺人,據屬下估計,以那種情形,就算我們有萬名死士,也一樣會被他殺盡."

紅衣美婦面色不變.目光沉了沉,冷聲道:"你們可知,你們錯過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原來這次計劃萬無一失,若是你們將那名女子帶了回來,照你們的描述,當時南宮傲必死.我們有那名女子在手,將來對付南宮曄易如反掌.但你們卻在最後的時刻,中了那名女子的計.她刻意提醒你們,如果她被南宮曄殺了,那南宮曄守會生不如死,但你們曾可想過,如你們口中所說的一個極為聰慧的女子,怎會好意的提醒,分明是她有能阻止南宮曄繼續瘋狂的把握.你們卻連這點也看不出來,枉費本宮這麼多年來對你們的栽培."

巫邪眉頭緊皺,心中懊悔,他那時已亂了分寸,才會中了那名女子的計,當他出了那個大殿之後,便已經意識到了,只是為時已晚."屬下……愧對主子!"

柳眉咬了咬唇,低聲道:"當時,我們都有些慌,那個時候的南宮曄,實在……太恐怖了.屬下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因為憤怒和仇恨瘋狂到那種地步,什麼也不顧,何況當時,他還中了兩劍,身負重傷."

紅衣美婦輕蹙眉,似若有所思,沉吟半響,方道:"憤怒和仇恨的力量確實不容小覷,但本宮認為,僅僅是憤怒和仇恨還不至於令一個人瘋狂至此,尤其是南宮曄那種意志堅定之人.也許,在掙扎和憤怒的背後,還有你們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那件事情,才是導致他瘋狂的根本,而巫邪對那名女子刺下的一劍,只是引發他徹底失去理智的一個因素,這也是一個人崩潰的另一種方式的體現."她雖然不認識南宮曄,但這些年來,她在封國安排了許多人,對南宮曄及王室之人個個瞭如指掌.

巫邪和柳眉皆擰眉思索,認為主子說的有道理,但任他們將那日的情形反覆想了多遍,也想不出究竟那個根本原因在哪裡.

紅衣美婦想起他們對那種場景的描述,突然皺眉問道:"你們方才說……當時冷意瀟也在場?他……可有受傷?"

柳眉微微一愣,搖了搖頭,道:"冷意瀟只受了點輕傷,不礙事.主子,屬下……有一事不明,主子既要殺靖國侯夫人,又想將靖國侯送進封國的大牢,或者是抓回來,應該是他們與主子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卻為什麼偏偏又叮囑我們不准傷害他的兒子冷意瀟呢?"

巫邪一驚,連忙警告的望了柳眉一眼.這女人,今日犯糊塗了!

紅衣美婦眸光遽利,緊緊盯住柳眉,沒有開口斥責,但那冰冷而凌厲的目光卻比斥責列令柳眉驚顫,她連忙垂下頭,心中暗惱,主子一向不喜多事之人,從來都是要求他們只要聽命行事就好,不准追問原因.可她今日一時好奇,沒管住自己的嘴,竟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頓時,心中忐忑不安.忙低頭請罪道:"屬下……逾距了,請主子,恕罪."

紅衣美婦慢慢朝著她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睇視著她,聲音冷絕:"柳眉,你是第一天跟著本宮嗎?竟然越活越回去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自去刑房領罰."

柳眉的面容漸漸褪去血色,變得蒼白.觸犯規矩的懲罰,她知道,那是一種分筋錯骨之痛.頓時,身子發顫,目光看向巫邪,希望他能幫她求情,畢竟巫邪在主子心中還是很有份量,與她們不同.

巫邪皺了眉,雖然沒看柳眉一眼,但還是猶豫著開了口:"主子……"

他話才剛剛出口,便被紅衣美婦冷冷的打斷道:"你想替她求情?你也忘了本宮的規矩了?巫邪,你別忘了,你辦事不利,本宮還未懲罰你.另以為你曾經救國本宮的性命,主有了與本宮討價還價的資格.哼!"

巫邪眸中一痛,低頭道:"巫邪從未想過與主子討價還價,巫邪也從未把自己當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能跟隨主子,為主子效命,是巫邪此生所願,別無它求."

紅衣美婦掃了他一眼,背過身去,深沉的目光盯住在風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響聲的珠簾,久久不語.巫邪在她眼中,確實與他人不同.從她一無所有對生命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再到現在的權傾一國,他始終都在她身邊默默的支持和守護.他是目前在她身邊唯一一個令她深信不需防備之人.沉吟半刻,方道:"柳眉,這次就看在巫邪的份上,饒你一次,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柳眉緊張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句話之後放鬆下來,感激的看了巫邪一眼,連忙對紅衣美婦,拜謝道:"多謝主人,柳眉一定謹記在心,絕不再犯."

巫邪望著面前的那個孤獨蕭瑟的紅色背影,那鮮艷的顏色掩不住她內心的蒼白,那一夜成雪的髮絲,每一根都是她仇恨和悔痛交織而出的感情,十年了,他從少年之時,便看著她痛苦掙扎,在十年間,從她悔恨交加萬念俱灰到後來的一心復仇行事狠絕,每一種表情無不令他心痛之極,他卻只能看著,無能為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全力幫助她完成復仇大計,但是,她幾近完美的計劃,卻敗在他的手中,這令他慚愧的恨不能殺了自己.

正在他愧疚自責的同時,紅衣美婦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次的行動雖然失敗了,但也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至少你暗中殺死了翌王最疼愛的女兒,嫁禍給那名女子,又殺了翌國的使者,令封翌兩國反目成仇,這一點就做得很好.我們可以與翌國連手攻打封國,不論南宮曄多麼厲害,本宮就不信,他能抵擋百萬大軍.至於那名女子……叫什麼來著?"

巫邪見她並無責怪之意,心中頓覺感動.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這麼多年,風雨相伴,儘管只是下屬,但她對他終歸與別人有些不同,這便足夠了.於是,他應道:"魔宮宮主如陌."

紅衣美婦點了點頭,一抖袖袍,氣勢渾然,傲然的表情,似乎對世間的一切皆不屑一顧,道:"魔宮宮主如陌?哼,本宮倒要看看,她厲害到何種地步.再過些日子,封國武林大會就要到了,本宮正好也想去瞧瞧.你去安排吧."

巫邪一驚,神色間有些猶豫道:"您要去封國參加武林大會?這……以您的身份,只怕……"

紅衣美婦掃了他一眼,浮出一個冰冷的笑容,道:"你怕什麼?我們的手中不是還有一枚棋子嗎?先以那人的名義行事.這魔宮宮主屢次壞本宮大計,本宮定要好好會會她,看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好了,你們先下去吧."說罷便轉身,不再理會他們,獨自一人入了珠簾之內.

巫邪目光中先前被收斂的深情盡現,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後與柳眉一同領命退下.

紅衣美婦自堂內入了裡屋,在屋子的一角書架旁,摸到一個按鈕,輕輕一按,那書架竟然自動挪了開來.她便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與外頭的金碧輝煌截然不同的小屋,放眼望去,儘是一片慘白.白色牆壁,白綢懸掛,白玉書桌,白燭正燃.唯一不是白色的物品便是牆上懸掛的一幅畫像.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孩,坐在百花環伺的鞦韆之上,美麗的嬌小臉龐綻放著燦爛的笑容,美麗而皎潔,蕩漾著快樂和幸福.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過去,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妖嬈的面容已變得異常蒼白,美眸之中痛悔的神色,無法掩蓋.素指撫上畫中女孩的臉龐,對著那個燦爛的笑容,淚水一下子便湧了出來.

悲傷的聲音,帶著哽咽的語調,低喃:"十年了,嫣兒……十年了,娘還是沒能下去陪你,你怪娘嗎?你一定會怪……對不對?娘扔下了你,讓你獨自一個人在黑暗中孤獨的遊蕩,是娘不好,對不起你!你再等等娘,好不好?娘不能就這樣死,娘要為自己的父母族人報仇,要讓封國王室為你陪葬……"扶著牆壁,單薄的身子慢慢的滑下,一直抵地,控制不住的失聲痛哭.

每一次……每一次進來這間屋子,她無不是如這般的嚎啕大哭.

"娘……對不起你,嫣兒……我的女兒……"

父母的慘死,族人的惡咒,親手埋葬的白骨,令她行走在崩潰邊緣有神智,在看到愛人身上的大紅喜服之時徹底的失去了理智,竟然選擇了那樣為世所不容的殘忍而狠毒的方式去報復背叛的男子.然而,當她理智恢復的時候,那場報復,最終究竟令誰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她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

十年了,那無盡的悔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令她痛不欲生.唯有未曾完結的仇恨,勉力支撐著,她靈魂扭曲的身體.每一個傷害過她的人,她都會讓其得到應有的懲罰.

等著吧.金翰,封國王室,冷遲!






第九十一章

京都城西十里之外,雲崎山.

由大小形狀不一的眾山組成,山間圍繞著一湖碧水,阡陌縱橫,湖面如鏡.臨湖是懸崖峭壁,崎嶇險峻.四時多雲,白雲繚繞,仿如蓬萊仙境.誰能想到如此美麗卻險峻的山崖之下,竟還有一座不為世人所知的地下宮殿.玉柱瓊梁,鐘鳴鼎食,寬敞的大殿雖是華美,卻是一派森羅之象.

大殿之上百人分四列而立,皆是一身黑衣,莊嚴肅穆.為首之人,約四旬年紀,面色冷峻,在看到進入大殿之人時,目光中掠過一絲柔和與尊重,立刻跪拜:"魔宮第二十六代長老卓甘率眾參見宮主,恭迎宮主回宮."聲如洪鐘,恭敬有加.

卓長老身後分立的兩名女子,難掩目中的欣喜和恭敬,立即拜道:"風使婉離(雲使鸞韻)參見宮主,恭迎宮主回宮."

百人齊跪,頓時參拜之聲響徹整座宮殿,其威嚴氣勢絲毫不輸於一個皇帝的早朝.

如陌一身黑衣及地,血紅為邊,長髮未束,面上一張薄薄的銀色蝶形面具,將絕色是面容遮去了大半.行走的沉穩步伐不快不慢,右側微微落後半步的是清雅如仙的冷意瀟.身後兩側是莫殘歌和易語.他們二人的身份在魔宮之中目前只有卓長老與二使知曉.

如陌行至卓長老面前,以手相扶,對他彎唇淡淡一笑,清冷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敬重,道:"卓長老請起."這是一個令她尊敬,一直以來給她關愛和幫助,支持她坐上宮主之位的長者,所以,她對桌長老,從來都不同,她是把他當成是長輩一樣的對待,但卓長老在主要的場合,總是堅持大禮參拜.

卓長老起身,目光柔和慈愛的對她一笑,彷彿是對自己的晚輩一般,然後站到她左側落後一步的距離隨著她往前行去.

如陌路過婉離鸞韻時,微微停頓,向她們二人看了一眼,對上她們欣喜的目光微微點頭,道:"二使請起."說罷繼續往前行,在眾人崇敬的目光中穿過列位宮中分主,踏著延伸往上的白玉階梯,一步步穩穩地走到屬於她的寶座之前,只一個旋身,及地的衣擺劃下完美的弧度,她卻並未坐下.身側及身後分開站立的幾人,表情嚴肅.

如陌的目光深晦莫測,掠過立在台階半中腰兩側的二侍,望向仍對著門口跪著的眾人,黑色衣袍一撩,雙臂伸張,帶著內勁之氣,袖袍的抖動,發出呼呼的聲響,暗勁之氣掠起了跪地之人的頭髮和衣衫,合著威嚴的語氣,組成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道:"都起來罷."

眾人皆起,轉身面向她,肅立.

如陌仍然沒有落座,只是望著那幾列黑衣人最前方神色恭敬而肅穆的四人,那是魔宮四大分主,天魔,地魔,月魔,星魔.目光在他四人面上來回的巡視了幾遍,開口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道:"本宮不在的這些日子,卓長老以及各位分主辛苦了."

那四人連忙道:"為宮主分憂,乃屬下等人應盡的本分."

如陌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是卓長老與四位分主稟報這段日子以來的魔宮事物,多半是事情卓長老皆已處理好,唯有一件事,等待她做決定.

魔宮暗中經營的一部分產業因妨礙到實力雄厚的江南第一莊的發展,因此遭到他們嚴厲的打擊,在一月之中,不止虧損數十萬兩白銀,更有許多旗下之人死於他們之手,令魔宮眾人憤怒不已,卻因如陌先前在王宮,便被卓長老先行壓下,等待她回宮方才稟報.其實以魔宮的多方勢力若想打垮江南第一莊並非難事,只不過,如此做必將使魔宮之勢力暴露於江湖之中.但是,他們怎能甘心就此罷手.明明宮中神功大成,為什麼魔宮還要隱藏於世?

天魔分主有些激動道:"宮中,江南第一莊一直在和我們作對,您不屑於同他們計較,但他們卻愈加的猖獗,這次不止損失了銀兩,還似了那麼多的兄弟,我們決不能就此罷休."

地魔分主亦附道:"我們應該給他們回以狠狠地痛擊,讓他們知道,那些是屬於我們魔宮的產業,不是他們能動得了的."

月魔分主道:"幾百年來,我們魔宮隱世,是因為歷代宮主未有人練成神功,但我等有幸,遇到您這樣一位神秉天女,如此年輕便已神功大成,當為世人所膜拜.希望宮主能帶領我們走向輝煌的人生."

"對,對,對……"

一時之間,眾人言辭激昂.如陌靜靜的聽他們說著,面無表情,也未曾給予回應.江南第一莊?!哼,她從不放在眼裡.正好借此機會,讓魔宮重出江湖,也未嘗不可.於是,清淺卻有力的聲音道:"好!既然他們送上門來,那本宮總得回饋一份大禮才是.星魔分主,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辦,江南之地,我們損失了多少,就從他們在京城的產業中加倍取回.三日之內,辦妥.但是,你要記住,重在取財,無辜之人,勿傷."

那唯一沒有符合眾人的星魔分主立刻單膝跪地,一手著地,神色恭敬,目光遽然一亮,出口的聲音中氣十足,應道:"屬下領命,定不負宮主所望."

眾人目光皆亮,一張張冷酷的面容之上皆浮激動欣喜之色.他們沒想到宮主這麼容易就同意了,頓時感歎,這麼多年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暗中慶幸跟對了人.

如陌看著眾人期盼而又興奮的神色,堅定的聲音傳遍了整座大殿:"自今日起,魔宮隱世之日到此為止."

"宮主英明--"洪亮之聲帶著眾人的興奮激動之情,一遍一遍,響徹整座地下宮殿,經久不息.

三日後,江南第一莊在京都城四十多家產業,在一夜之間,全部被襲擊一空,轟動了整座京都城.人人皆知,此行為魔宮所為,並留下狠話:"限一月之內,江南第一莊莊主為魔宮在江南產業中死傷之人備禮上門致歉,否則,滅之."

此話一出,震驚的不只是京都城而已.

魔宮隱世數百年,雖然這兩年常有出沒,但除了兩年前魔宮宮主單挑六大門派,其它的時候都是極力隱藏身份低調行事,想不到如今竟以這種極端高絕的姿態重出江湖,一時間,江湖之中,猜測不斷.

又過了十日.主宮之中,如陌坐在主位舉杯飲茶,下首坐著冷意瀟,莫殘歌,易語,卓長老還有二使.見卓長老凝眉沉思,欲言又止,便淡淡一笑,道:"卓長老,有話但說無妨."

卓長老濃眉輕鎖,坐在主位左下,略作思索,將心中的疑問道出:"宮主讓江南第一莊上門致歉的用意怕不只是為了張揚我們魔宮的氣勢吧?"

如陌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笑道:"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小姐,那別的什麼原因是什麼?"清脆的聲音來自鸞韻,只見她瞪圓了眼睛,望著如陌的目光帶著尊敬和崇拜.她與婉離不同,婉離面容婉約清秀,有江南大家之氣,處事沉著老練,也很懂得分寸.鸞韻卻是嬌俏可愛,帶著一股子靈動之氣,性情率真,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是面對敵人時絕不含糊.

婉離使勁瞪了鸞韻一眼,輕斥道:"鸞韻,小姐和長老說話,你又插嘴."這鸞韻怎麼總不記得規矩,還好小姐一向疼她,不然,不知道早被罰了多少次了.

鸞韻一驚,她又忘了.衝著婉離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去,偷偷看一眼主位的如陌.

如陌沒有責怪鸞韻,她喜歡這個小她三歲的女子的清靈率真,看到她,她就彷彿看到了童年的自己,總忍不住生出幾分疼愛之情.尤其經歷了微瀾沁貞的死,她更想好好珍惜身邊這些真心帶她之人.於是,她微笑道:"婉離,無妨.這另一個原因便是,我懷疑江南第一莊與嗜血樓背後的主子是同一個人.雲閣曾得到過消息,江南第一莊莊主閻富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封國之人,這麼多年來,他於封國斂下的財富,全部運往了金國,所以,我想借此引出那背後操縱者一切的人……卓長老,你會不會怪我將魔宮引入這原本與魔宮無關的爭鬥中?"

"怎麼會無關呢?"鸞韻立即站了起來,想到前幾日聽到小姐被那人所傷,便憤憤道:"她們傷害了小姐,就是與我們魔宮作對.我們當然要想辦法引出幕後之人,將他們一網打盡."

這一回,婉離沒有怪她魯莽插話,因為鸞韻說的正是她心裡所想.因此,她望著如陌,堅定的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她的做法.其實,如陌也知道,無論她做什麼,她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這就是她如親人般的朋友,無時不在溫暖著她的心.

卓長老微微點頭,沉吟道:"他們也曾覬覦我們魔宮的寶藏,相信直到現在,也未必死心."

鸞韻好奇的問道:"小姐,我們魔宮真的有寶藏嗎?"總聽人說魔宮寶藏,可是她身為魔宮使者竟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很丟人啊.所以,她毫不猶豫的便問了出來.

如陌眸光一暗,魔宮寶藏之事,目前清楚真相的只有她和卓長老二人,但她將寶藏送人之事,卻不曾和卓長老商量,因此,心中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寶藏,並不屬於她一人所有.便帶著愧疚的看了看卓長老,才對鸞韻道:"不錯,魔宮確有其事,並且已被我以神功之力開啟.但是,我已將它……送人."

"啊……小姐,您把寶藏送給誰了,不會是……那個辰王吧?"鸞韻瞪大了眼睛,反射性的驚叫道.她倒不是因為寶藏多麼重要,她只是覺得如果是哪個可恨的辰王,那她更為小姐不值了.

"鸞韻!"坐在她身邊的婉離不悅的輕喝,連忙拉了鸞韻的衣袖,然後望向如陌,眼中是堅定的深信不疑,道:"不管小姐將它送與了何人,婉離都相信小姐有自己的原因."

鸞韻回過神來,見小姐目中突然湧現的痛意,立刻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懊悔不已,其實只要小姐喜歡,無論怎麼做,她們都會無條件的接受並支持,即使她們很討厭那個辰王,甚至是憎恨.於是,連連點頭道:"恩恩.鸞韻也是."

卓長老是吃驚的,那個寶藏別人也許不知其含義,但他卻是一清二楚.魔宮的起源是前朝的最後一個帝王,預料了結局,卻無心戰事,便事先秘密建造了這座地下宮殿,再將舉國的財富放入一處更為隱秘之地,以自身的雙重神功做封印,留言後世,若想開啟寶藏,必先煉成雙重神功,然後可尋找機會,創立新國.這也是魔宮之所以隱世之原因.他料到如陌無心爭天下,但卻沒料到她竟然會如此乾脆的將這寶藏送與了他人,一時間,無法做出反應.

如陌看著卓長老面色間的變化,從震驚慢慢到釋然,她便衝著他感激卻又略帶歉意的一笑.

卓長老望著這個倔強而堅強的令人心疼的女子,歎了一口氣,方道:"罷了,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若是能為封國到來安定,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魔宮之人雖然大多冷血,但是卓甘始終都是不同的一個人.這也會是他為什麼幫助如陌多年,並助她登上魔宮宮主寶座的原因.

如陌真誠的望著他道:"卓長老,謝謝!"

卓長老回她一笑,沒再說什麼.

如陌想起巫邪暗中殺害研貴妃再嫁禍於她,翌國使者向南宮傲討要她帶回翌國處置被拒絕,接著又被殺害.想必這翌國使者的死也與巫邪脫不了干係.於是,轉向易語道:"易語,金國和翌國的消息打探,切不可放鬆.他們利用我使封翌兩國反目,相信不會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易語皺眉道:"他們肯定是想聯合翌國一起攻打我們封國,不如我們進翌國王宮殺掉翌王,讓他的幾個兒子爭奪王位,就顧不上攻打封國了."

一直沒開口的冷意瀟搖了搖頭,道:"如果是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用此方法,定能起到作用,但是,如今卻不行,封翌兩國反目,此時翌王一死,必定會將矛頭直指封國,若再遇上有心人挑唆,到時,只怕翌國眾王子之爭,會以攻下封國為首要條件."

如陌點頭,如今的形勢確實如此.這短短半月的時日,天下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輕歎一口氣道:"先留意他們的動向吧,我想翌國沒這麼快出手,畢竟他們自己內部矛盾較深,翌王手中並無實際兵權,想要出兵,並不容易."說罷,又對莫殘歌道:"殘歌,這陣子因為我的事情,耽誤了暗閣在金國的發展,想必那邊也堆積了不少事物,你還是親自過去一趟,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一下,趕在下月的武林大會前回來.這次的武林大會,相信一定會很熱鬧."

莫殘歌蹙了蹙眉,不解的望著她,道:"你什麼時候對武林大會也有興趣了?"

如陌微微一笑,頗帶嘲諷意味,道:"不只是我有興趣,相信巫邪背後之人更有興趣.我屢次破壞他們的計劃,他們一定想利用這次武林大會,奪得盟主之位,以正義之名號召整個武林人士來一舉殲滅魔宮.以阻止今後我們繼續對他們的計劃造成的妨礙."

冷意瀟點了點頭,淡雅一笑道:"所以,你想自己拿下盟主之位,不讓他們有利用封國武林人士的機會?"

如陌不答反問道:"你和我一起去嗎?"

冷意瀟道:"當然.你去,我自然也去."






第九十二章

夜幕將垂,紅燭垂淚.輕薄的幾近透明的白沙帳內,如陌定定的望著床頭懸掛的那一副少年背影圖.

十年相對,那被狂風捲起的衣袍,每一根飄舞的髮絲,每一粒飛揚的塵沙,都已滲入了骨髓.但經歷了這短短幾月,心境卻是如此的不同,那溫潤修成的十指曾在她肌膚之上留下的溫度,在她的心裡始終不曾淡去,這曾經在她最為悲傷絕望時在她心底注入溫暖的少年,終是與她隔了萬千重山,再也無法回頭.

取下那副圖,用微顫的指尖輕輕的摩擦著那清瘦卻挺拔的脊樑,目光中湧現的濃烈而複雜感情,是對他身上所背負的一切不幸的心疼,是對他曾有過的溫柔寵溺的留戀不捨,是對他給予她的殘忍報復之行為的哀絕傷痛,是對他造成了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彌補的傷害的埋怨,也是他在無法挽救他們的孩子無法自控時落淚的悲涼.

那樣一個驕傲的男子,終是為了她,放下了尊嚴,在責任面前,義無反顧的選擇為她甘願捨去自己的性命,甚至為她痛到瘋狂.誰也不認,獨獨記得她的聲音.

那一刻,她心痛.於是,她賭.為了不讓他們之間相互殘殺,為了不讓他清醒時無法面對自己,也因為他們幾個一個都不能死,所以,她用自己的命賭他的情,是否深刻到連失去理智時也無法忘記.是的,她贏了.看著他無限悔恨帶著濃烈愧疚的眸子,無力張唇卻無法說出口的悲痛,以及那終於在支撐不住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倒下的身軀,那失去意識時是徹悟之下帶著萬千感情喃喃自語的一句"我錯了".

她明白,那代表著他已然知曉自己錯誤的根源,然而,那也同樣是她的錯誤的根源.那極為簡單的三個字,在他說來,是如此的艱難.

面對這樣的他,她再無法去怨去恨,卻也做不到拋去一切再次與他執手相望,那刺入胸膛的兩劍,他說,還微瀾沁貞的命,可是,死去的人永遠都不會復活,她又怎麼可能當那一切都不曾發生,而安心的與他相守.若不能,又何必兩人相望互相痛.付出的感情與得到的感情,或痛,或傷,都……放下吧,儘管,異常艱難.

最後再深深地望了一眼,似是訣別.

素手將那畫卷輕輕的,緩緩的,捲起.

"如陌."門外響起易語的聲音.

"易語,進來吧."

易語一進門便見到她正在卷畫的動作,便望向那床頭已是空空如也,不禁心中一酸.十年來被她視如珍寶之物,終於還是被卸了下來.她的心頭是複雜的,自從知曉南宮曄是她的哥哥之後,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方式去面對,儘管很難接受,但畢竟是事實,那日看著他為如陌而瘋狂又為她而清醒,要多深的情,才能達到如此境地?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如陌眼中驚現的恐慌,她又何嘗不是,只是在看到跟隨大軍趕到的齊澈時,她們都放了心,相信有齊澈在,他應該不會有事,但是,沒想到十幾日過去了,他竟仍然是昏迷不醒.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希望他們和好,還是希望他們之間的一切就此罷休.輕歎一口氣,朝著如陌走了過去,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咬了咬唇,沒有開口.

如陌見她明媚的臉龐佈滿憂愁,心中了然.低眸,聲音清淡道:"易語,你在擔心他嗎?"

易語抿著唇,看著她的眼睛,沉吟道:"已經半個多月了,為什麼他還不醒?如果齊澈都救不了他,那他……如陌,你……真的不去看看嗎?"

如陌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眸,望向流淚的紅燭,心中淒然,半響方道:"時候到了,他自會醒."就如當初的她一般,他也在逃避.齊澈傳來消息,他身體上的傷,不足以致命,只是他自己不願醒來.他不敢面對自己,他需要……時間.

對上易語略帶疑惑的目光,她收起手中的畫,小心翼翼的放到玉枕的裡側,走下床,看著她道:"易語,你去看看他吧.他畢竟是你的哥哥,無論我與他之間如何,都不能抹殺他與你之間的親情.他一直在尋找你和你們的母親,這麼多年,從未放棄過.他愛你們,這一點毋庸置疑.其實,你真正的二王兄南宮曄而活著,即使可以恢復自己的真正身份,但他選擇一輩子為別人而活,擔負著兩個人的責任,照顧守護著自己的親人,活得很累.他的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東西,看似強大,其實內心脆弱,渴望溫暖……易語,我與他之間隔著的兩條人命,令我無法再走在他的身邊,但你可以.用你的親情,溫暖他,讓他別再那麼孤寂."

易語怔怔的望著她.原來如陌早已原諒他對她的傷害,她只是放不下為她而死的微瀾沁貞.為什麼她不自私一點,沒人會怪她啊.南宮曄,她的哥哥,儘管如陌所說的令人心疼,但她現在一時間還無法完全體會到,畢竟她們之間除了血緣的牽連,並無相處的感情.

正欲開口,卻聽門外傳來一聲:"小姐,婉離有事稟報."

如陌微愣,這麼晚,還有什麼事?便道:"進來."

婉離進屋後,對她行了一個常禮,目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面上有幾分猶豫,道:"小姐,辰王芙府……來人求見,是卓長老的關門弟子齊澈帶來的,屬下讓他們在主殿候著了."

如陌面色微變,與易語對望一眼,齊澈不會輕易帶人過來,難道是南宮曄的情況發生變化了?想到此便什麼也沒說直接去了主殿.

只見主殿之中,鸞韻持劍面向長風,怒容相對.長風一向無表情的面容出現焦急之色,目光掠過鸞韻朝如陌出現的方向看去.見如陌出來,除齊澈外,其它幾人便齊齊跪了下來,喚道:"王妃."

如陌見到長風身後的秦征曲戰等十幾人,正好是當日兵營裡圍殺沁貞,讓南宮曄殺她的為首十幾人,竟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微微蹙眉,沉了臉色,聲音冷冽無比,道:"你們是在喚本宮嗎?看來你們的記性不大好,本宮早已被南宮曄休離,這王妃之稱,不敢當."

長風面色變了幾變,目帶希冀和懇求,道:"在長風的心目中,您始終是王妃,並且長風相信,王爺此生除了王妃,也不會再另娶她人.此次冒然前來打擾,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王妃看在王爺為救您寧願捨去自己性命的份上,請您救救我們王爺吧."說罷便拜了下去.他身後之人同樣拜倒,個個面色真誠,沒有半分當日的憤怒和蔑視.

如陌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齊澈,心中一沉.還未開口,便見易語急忙走到齊澈面前,問道:"齊澈,怎麼回事?"

齊澈對上易語清亮的目光,連忙別開眼,面上有一絲不自然,定了定,想起南宮曄目前的狀況,便歎了一口氣道:"自昨日開始,王爺的脈息漸漸變弱,只靠藥物,抵不過他自己潛在的意識.即使王上每日都陪著他說話,也不能喚起他一絲一毫生存的意念,照此下去,恐怕……撐不過三日."

如陌心中一驚,竟如此嚴重麼?連南宮傲也喚不醒他?他終於要徹底的拋開自己的責任,不顧一切後果嗎?

長風望著如陌的眼睛,道:"王妃,王爺對您的感情,這一次,您也看到了,請您原諒王爺吧.長風知道,您因為座下二使的死,一直耿耿於懷,但那不怪王爺,是長風的錯,誤信巫臨月,讓她拿了我的腰牌,致使魔宮使者微瀾的慘死,長風有愧,願以命相償."說罷提起隨身的長劍,雙手托起劍身平舉過頭頂,動作堅定而決絕.

如陌面色微變,南宮曄何其有幸,得此忠心之士,他跟了南宮曄多年,對南宮曄的感情與微瀾之於她沒什麼不同,都是以命相付.雖然微瀾不是南宮曄直接下令致死,但卻是他下令送去了軍營,其責任無可推脫.

秦征面上剛毅的線條,帶著愧色,道:"您的另一位使者,是死於我們手中,與王爺無關,他甚至都不曾下過命令,今日我等以性命做償還,也絕無怨尤.只請求王妃去王府一趟,喚醒王爺."

他話音剛落,其餘十餘人皆附和著拜倒.

如陌望著眼前高舉頭頂的十幾把劍,微微動容.她能怪這些人嗎?他們為了阻止沁貞傷害他們心目中的神,又有什麼錯?各自有各自的立場,到頭來所有的罪孽,還不是一樣歸結到她與南宮曄二人的身上.南宮曄是不曾下令殺沁貞,但他卻看著沁貞被殺而沒有阻止,這本身就是錯.

她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這些武將向來都是視尊嚴如生命,如今竟為了南宮曄,甘心伏跪在曾為他們最看不起的女子面前,以命相交,願任她處置.頓時,心中千回百轉,不禁暗歎.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嬌叱,道:"原來是你們害死了微瀾和沁貞,竟然還敢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鸞韻一聽被她當成姐姐一般的兩人是被這些人害死的,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憤怒,對準長風的劍便直接刺了出去.

婉離一驚,連忙喝止道:"鸞韻,住手!小姐還未發話,你先退下."

鸞韻怔了怔,心有不甘的停了動作,紅了眼眶,目光望向如陌,水霧瀰漫,聲音中帶著期盼和祈求的喚道:"小姐……"

如陌心中一痛,望著她那盈滿水霧的眸子,竟無法開口.

婉離見小姐無心殺這些人,卻又不忍拒絕鸞韻,心中一酸,不忍她為難,便道:"鸞韻,他們與我們一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主子.你且先退下,小姐自有決斷."

鸞韻並不笨,此刻也看出如陌無意殺這些人,心中很是難受,但她雖然恨,卻不想違背小姐的意思,只得??的收了劍,滿含恨意的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方才退回一邊,兀自咬唇低了頭.

如陌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有些心疼,但仍然對長風等人開口道:"你們走吧."

長風一怔,他們今日敢來魔宮,都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不想如陌這麼輕易的便放他們走.更重要的是,她面色平靜無波,低垂的眸子看不清神色,不像是願意同他們一起回王府救王爺的模樣,心中便慌了,目光望向一旁的易語,見她沒有開口幫忙勸一勸,這麼些日子也不曾去過王府看王爺一眼,想起王爺這些年來對她們的付出,便有些替王爺不值.於是,神色焦急,語氣激動道:"馨樂公主,王爺是您的哥哥,您的親人,您也不管嗎?長風自跟隨王爺至今,已有十六年,沒有人比長風更加瞭解王爺在這些年裡,為了尋找您和太后的下落究竟費了多少心思,這麼多年來,王爺所做的一切,從來沒有一件是為了他自己,從沒有一天是為他自己而活.如今,到了這種時候,他苦苦尋了十幾年的親人,卻對他的死活不管不顧,如果王爺還有意識,不知該有多寒心."

長風激動的話語令一直將目光放在齊澈身上的易語心中一寒,目光立刻望向如陌,出口的聲音很輕,卻包含著太多的感情,喚道:"如陌……"

如陌沒有看她,只歎了一口氣,淡淡道:"婉離,送客."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也聽不出任何的起伏,就那麼淡淡的,彷彿清水一般.說罷便轉身欲走.

長風與秦征等人幾乎是絕望了,他們沒想到如陌竟如此狠心.那日大殿之上,她見王爺受傷時明明是心痛的淚流滿面,極力阻止,寧願自己死,也不願王爺為她捨了性命,為何如今王爺在生死之間徘徊,她卻無動於衷?

曲戰見她完全無視他們,心中頓時有些惱火,難道,他們這麼多人的命都抵不過那兩個女子的性命嗎?噌得一下站起身,正欲發作,卻聽齊澈叫住如陌道:"等一下."

如陌停住腳步,緩緩轉身.見齊澈將厚厚一卷捲好用絲帶繫起的紙張超她遞了過來,真摯的目光與她對視,卻並沒開口.如陌微微蹙眉,在婉離欲伸手之前自己編接了過來,竟是沉甸甸的,疑惑的望著齊澈,卻什麼也沒問.

齊澈轉眸深深地看了易語一眼,隨後對長風等人道:"走吧."說罷便率先離開.

長風雖然疑惑,但是看他已沒有了來時的擔憂,便阻止曲戰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帶著眾人離去.







第九十三章

如陌回到寢殿,緩緩打開手中的紙卷,定睛一看,整個身子驀地僵住.

乾澀的雙眼,痛意劃過,直指心扉.那躍然紙上的決絕身影,血跡乾涸的唇角,被風撩起的白色衣擺塵土染盡,單薄卻挺直的背脊,不是她還能是誰?還有那漂浮在地的白色碎紙殘片,如此清晰而真實.

飛快的?過一張,又一張……每一張皆直擊她內心深處.不到片刻,便鋪了滿床,竟有五六十張之多.同一個身影,不同的姿態和表情,就連那每一根髮絲,皆描繪的栩栩如生,彷彿傾盡了感情.

憑欄了望,輕顧淺盼,傾舞之姿,一笑妖嬈,遺世獨立,目光悲涼,雨中跪坐,哭泣絕望,決絕轉身,一切成殤……每一幅,皆如此的不同,卻又如此的相同,即使是輕盼淺笑的表情,亦同樣帶著傷痛的味道,如影隨形.就如同王宮之中那百餘幅畫中的女子一般,無論是何種姿勢或表情,皆帶有無法抹去的憂傷.原來那並非畫中人當時的表情,而是因為那種表情已深入了畫圖人的心底,所以他的每一筆,都包含著他的情緒,筆下之人,便儘是傷.

南宮曄,為何要在無法挽回之後,才來一次一次的抨擊著她的內心?他不知道嗎,這也是一種殘忍.

這些畫像,也許別人不能理解,但是,她卻明白,那其間的涵義.也許連南宮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悔早已在傷害她的那一刻,生成.

放目望去,那每一副便是一個場景,組合在一起,便是他與她之間的全部經歷.

她顫抖著手,一幅一幅的輕輕撫過,彷彿是對曾經的觸摸.尖銳的痛意襲上心頭,眸光成傷,眉頭緊鎖,緩緩閉上雙目.南宮曄,要怎樣才能將他剔出心頭,從此不再為他而痛?

一雙溫潤的手覆上她單薄的肩,帶著堅定的力量,清雅如天籟般卻滿是心疼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忍著.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所以,你不必再強裝堅強?."就像小時候那樣,開心或是難過,她都會撲向他的懷抱.

她身子微微一震,是呵,她有哥哥,那個小時候一直守護著她的哥哥,她在他面前無需故作堅強.慢慢的回頭,淚水已經湧出了眼眶,她卻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無比淒涼.道:"我……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對不對?小時候,我都沒這麼愛哭."

冷意瀟心疼的目光流連在她流著淚卻帶笑的臉龐,心痛不已,即使如今他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卻在流露脆弱的同時,仍然習慣為自己留一分偽裝.那是一種多年的習慣,一直植入骨髓不由自主的心理剖白.

修成如玉的手指輕輕擦拭著她不斷湧出的淚水,心揪緊成一團,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快樂幸福的小女孩,如今的她,集哀怨於一身,他卻無法替她分擔,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獨自在痛苦中掙扎,而無能為力.有沒用辦法能令她忘記所有的傷痛,重拾快樂,從此幸福而簡單的生活?

輕輕將她攬進懷中,疼惜的撫著她如墨的髮絲,無聲的安慰著.

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嗎,她總能毫無顧忌的宣洩著內心的苦楚.幸好還有這樣一個懷抱可以容納她的眼淚和脆弱,令她的心不至於太過孤單.過了許久,心漸漸平靜,那洶湧的淚水才漸漸停歇.

冷意瀟見她平靜下來,便扶著她的肩,輕聲道:"我陪你去,可好?"他知道,她一定會去,即使沒有這些畫像,她也會去.

如墨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轉眸深深看了眼鋪了滿床的她的身影,再回頭時,目光清澈,聲音堅定道:"我自己去就好,很快會回來."她與南宮曄之間,需要她獨自面對,情之傷痛,誰也幫不了她.

夜濃如墨,光影在偶然送來的風中搖曳,清靈的閃爍卻是沉重的痕跡.

辰王府書房裡屋,南宮傲坐在床前,面色淒然,目光憂痛的望著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子,那曾經閃爍著強大智慧的眸子,如今緊閉著.那執劍橫掃千軍的氣勢再也不復存在.

是他錯了嗎?不該將本屬於自己的責任貫注到他的身上,令他這麼多年來為他為母后為責任,事事設想周全,卻獨獨忘了該對自己好一點.

定定的望著床邊那曾為他肅清道路,而沾滿鮮血的手,如今無力的垂下,心中越發的痛了起來.

十幾日了,每日他都在他耳邊說著過往的一切,說他們是年少時光,以後無法拋棄的責任,企圖喚醒他,但他卻毫無一絲反應,令他不禁心灰意冷.眸光黯然,語氣感傷:"曄,你累了是嗎?你終於承受不了,要放下你背負多年的責任,放下所有的一切,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了嗎?母后不在了,更令你失望心寒.還有凝兒的不肯原諒,令你的生命看不到希望,所有,你選擇逃避,選擇永遠不再面對,用死亡來解脫.如果……如果這是你的願望……曄,從今日起,我將不再阻止你.若是下一世,別再生在帝王家,即使生在帝王家,也莫再將責任背負一身.你,可以自私一些,為自己而活……"

他是聲音有些哽咽,心中悲涼無比,他所在意的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獨剩他一人孤獨而寂寞的活著,從此,再無人能真正的關心他的感受,再無人事事為他籌謀.縱使他將國家發展的再好,無人同他分享,意義何存?

羿德看著他們的王上,心中酸楚,他跟了王上這麼多年,從未見王上露出如此悲傷的神情.希望辰王能夠快些醒來,王上就不用白日裡處理朝政,晚上來辰王府,已十多日不曾好好休息.每次見到王上和辰王在一起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歎,這種兄弟之間真摯感情,在平常百姓家已是不易,對於一個王室來說,更是一個奇跡.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二更已過,四更就要準備早朝,御書房還有許多奏折未曾批復,今夜王上又無法歇息了.想到此,便不得不打斷王上的思緒,輕聲提醒道:"王上,您該回宮了."

南宮傲不滿血絲的雙眸再深深的看了南宮曄一眼,歎了口氣,道:"曄,我明日再來看你."說罷便起身出門,對守在門外的長風作了交代,然後帶著羿德回了王宮.在他離開之後,立刻便有一個纖細的身影從黑幕中閃現,轉眼間已立在那明黃窗幔之前.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但當如陌看到躺在床上之人時,仍免不了心中一寒.那慘白如紙的俊美面龐在短短十幾日已消瘦了整整一圈,濃密的扇睫在燈光中投下的陰影,彷彿被拉長的憂傷,

顴骨凸顯,性感雙唇乾澀已失去光澤,沒有一絲血色,鼻息微弱將無,彷彿預示著他的生命在下一刻便會隨時終止,令她的心驀地一緊.南宮曄,十幾日了,她以為他會掙扎,憑著他的意志力,一定可以度過這個時期,原來他,竟連掙扎也一併放棄了.她當初至少還有怨還有恨還有不甘在支撐,而他,卻只有悔只有痛,只有無望.

他知道要如何才能喚起他活下去的意志,但,他要的希望,她卻無法給他.

輕輕坐在床邊,望著那緊閉的微微凹陷的雙眼,心中一酸,用手撫著他耳邊的髮絲,幽聲道:"曄,你是在等我嗎?因為我在你倒下之時丟下了你,所以你不願醒來,是嗎?現在我來了,就在你的面前,只要你睜開眼,便能看到."

她不想斥責他逃避的懦弱,沒有提醒他肩負的責任,因為那一切,南宮傲一定沒少說.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來喚他.然而,過了半刻,他卻依然沒有半點反應,整個人仍是一點生氣也無,彷彿根本聽不見一般.

如陌心中一痛,他果真是毫無留戀麼,不止封閉了自己的心,連聽覺也一起封閉,不願聽到他人的挽留之聲,如此決絕,不留餘地.

淚水滑下,順著光潔的面頰,滑落到他失色的蒼白雙唇之上,暈出一片濕滑.南宮曄,他,當真如此狠心,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後,竟選擇逃避,選擇將她徹底的拋棄,將一切的傷痛,拒之門外,留給她一人獨自承擔.

她抓住他明顯瘦削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聲音帶痛道:"南宮曄,醒來吧.若覺得對我虧欠,就醒過來,好好的活著……你若不在,我的痛……何以寄托?"

俯身將紅唇貼上那原本性感殷紅此刻卻乾澀發白的雙唇,輕輕一吻,短暫的一瞬彷彿經歷了一生,決堤的淚水打在他緊閉的雙眸,自他的眼角滑下,流淌過耳邊,打濕了他的黑髮.

是誰的眼淚如此灼熱,燙傷了他的心,喚醒了他沉睡的知覺?

是誰的唇如此柔軟卻帶著絕望的親吻,驚痛了他即將脫離軀體的靈魂?

他真的感覺很疲憊,這一生,活得太累,他想放下一切.然而,是誰的挽留,衝破了他封閉的心扉?

還會是誰,這世上,還能有誰,會令他如此心痛到難以割捨!

陌兒,她為何要挽留他,為何不讓他就此死去?他還能活著嗎?他還有資格活下去嗎?他之於她,十惡不赦.若醒來,他要如何才能面對她,要如何才能贖回她對他所犯下的過錯?還是她認為他這樣的人連死也不配,就應該痛苦的活著,終其一生,飽受悔痛的煎熬,永世不滅.那麼,他便成全她,活著,用他的一生,為自己贖罪,如此,她是否可以少痛一些?

想要睜開雙眼,卻發現眼皮如此的沉重,任他怎樣努力,卻都是徒勞無功.難道他已經死了嗎?不行……陌兒不讓他死,他便不能死.

前方是什麼,那麼黑暗,沒有邊際.

他感覺到自己靈魂似在無盡的沉淪,他的意識卻在拚命地掙扎,無法脫出.

不能死,不能……

如陌感受到他突然變得強烈的心跳,感受到他的掙扎,那是一種無形的響應.緊繃的心弦,突然鬆了下來,他終於感覺到她了,即使是封閉了一切,依然能感受到她,這便是南宮曄……如今對她的感情.

南宮曄,即使是不能再愛,她也不會忘記曾經有過的一切,不論是愛,還是痛,她都會,永遠記得.

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王爺,您……醒了!太好了,王爺醒了……齊先生,王爺醒了……"長風一早進入書房裡間之時,見到南宮曄已睜開的望著房梁的雙眼,驚喜的語無倫次.齊先生說的果然沒錯,王妃她真的來了,她對王爺還是在意的.對此,他感到萬分的欣慰.然而,他的欣喜僅僅持續了不到片刻,在對上那雙曾經霸氣的可以容下整個世界如今卻空洞的映不出一物的眸子時,心狠狠的一顫,僵硬在唇邊的笑容,再也扯不出一點弧度.






第九十四章

辰王在昏迷了十六日後終於醒轉的消息於一日內便傳遍了京都城,在傳言戰事將起的緊張局勢之中,這一消息不只是振奮了軍中士氣,同時也安定了民心.但是,三日後再次傳出的消息卻將人們剛剛升起的希望徹底打破.辰王自醒轉之後,不問朝政,終日於辰王府之中酗酒度日,頹廢失志,所有前去探望之人,一律被攔,就連王上親自前往也一樣被阻擋在王府之外.一時間,京都城,人心浮動,惶惶不安.

冷意瀟見如陌這幾日心頭鬱鬱,便提議出來透透氣.鸞韻聽說之後,便央著如陌,要跟了來.因此,如陌連婉離也一併帶上.鸞韻畢竟還是小孩心性,平常偶爾出來一趟也都是有事要辦,這難得的玩的機會,又是與小姐一起,自然是興奮不已,一路上,不論看到什麼都有興趣,若不是婉離拉著她,估摸著他們一整天都只能在原地打轉.如陌望著她嬌俏臉龐上的對於喜愛之物的不捨表情,忽然生出一絲心疼和愧疚來,便讓婉離挑了些鸞韻特別喜歡又方便攜帶的東西買了,令鸞韻高興的嘴都合不攏.

婉離見她笑的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便佯怒地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嗔責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對如陌笑著道:"小姐,您別太寵著她,不然,她往後該無法無天了."

"我才不會呢."鸞韻痛呼一聲後,立刻反駁.跑到如陌身邊,挽著她的手臂,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燦爛無比,道:"小姐,您看婉離她總是欺負我,還是小姐最疼鸞韻,呵呵……鸞韻會一直聽小姐的話,才不會像婉離說的無法無天."她一邊開心地笑,一邊對著婉離拌了個嬌俏的鬼臉.

婉離不禁撲哧笑出聲,對著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好像總也長不大,這樣也好,長不大才不會有煩惱.也正因為如此,才能逗小姐開懷一笑吧.

如陌和冷意瀟見到她那俏皮可愛的模樣,也不禁輕笑出聲.有她們兩一路拌嘴,歡聲笑語不斷,氣氛熱鬧非常.

又走了一會兒,鸞韻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小姐準備帶她們去哪裡玩呢,便問道:"小姐,我們要去哪裡玩兒啊?"

婉離瞪她一眼,道:"跟著走就是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如陌好笑的看著她們,微微一笑道:"去聖心湖,遊湖."

鸞韻立刻便跳了起來,眸光晶亮,歡叫道:"太好了,我喜歡聖心湖,小姐,我們找一隻漂亮的畫舫好不好?"

婉離笑道:"眾人皆知,意瀟公子一向只乘竹筏,什麼時候乘過畫舫了."

冷意瀟見鸞韻睜圓了眼睛看他,便與如陌對視了一眼,笑道:"無妨,今日人多,也不適合乘竹筏."

鸞韻一聽便又喜笑顏開.冷意瀟不禁一歎,這女孩長在魔宮竟還能保持如此心性,當真是難得.看著她,總能令他感覺到,若沒有當年的那件事,嫣兒如今也應該是這麼單純而快樂,可惜,發生的事情終歸是發生了.

聖心湖,也因當前這一局勢,沒有了文人墨士的身影,再不復從前的喧囂,清靜得讓人有些不適.而寬闊的湖面只得零星的幾個船隻,在這夏末之季,於人的心頭徒增了幾分蕭瑟與荒涼.

如陌在心裡概歎之際,冷意瀟正欲尋一艘畫舫,卻在目光觸及不遠的岸邊一個大紅色身影時,微微一怔.

如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怔了一怔.那一身大紅嫁衣,鮮艷奪目,朱釵玉飾,精緻華美,描繪的細緻妝容掩不住面上悲哀的神情.離她十步之遠,是兩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中看美婦帶著十來個強壯的家丁.

那不是黎妃兒嗎?如陌微微蹙眉,想不到黎相丟官致殘,他的妾室還能打扮得如此艷麗.查沒家產,還能養得起家丁.看黎妃兒的神情以及那身妝扮,便能猜出定是她父親的妾室用她的終生做籌碼交換得來的,而她不甘為命運所迫便逃了出來,卻又被人追上.唉,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逃過了一次,卻逃不過第二次.

那兩個中年美婦正是黎相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她們費了好大心思,還托了人,才換來了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連家與她們結親,可以使得她們的餘生仍然得享富貴.可這丫頭偏偏不肯,竟然在花轎進門時與丫鬟串通,偷跑了出去,幸好她們發現的及時.

二夫人尖利著嗓子道:"妃兒,你還是乖乖跟我們回去吧,連家可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連三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三夫人斜眼瞧她,冷哼道:"就是,別這麼不識好歹.要是叫連三公子知道你逃跑,等你過門了,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快跟我們回去."說罷便對身後的家丁使了個眼色,那些家丁便立刻朝岸邊的黎妃兒走去.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到時候,你們什麼也得不到."黎妃兒厲聲阻止,再往後退一步,緊挨著湖邊.

二夫人與三夫人臉色一變,連忙阻止了家丁.這丫頭可不能死,她若死了,她們不止拿不到剩下的禮金,那連家也定然不會放過她們.於是便放軟了姿態,好聲勸道:"妃兒,你別做傻事.雖說嫁過去是個妾室,但連三公子前後也就三位夫人,以你的才貌,只要好好計得他的歡心,將來扶正也不是沒有可能,你又何必這麼死心眼呢."

如陌見立在邊緣之上的女子,面上是堅定而強硬的表情.再柔弱的女子在觸碰了她的底線,也會顯現出她不同於常的一面.轉頭望了望冷意瀟,只見他面上並無多大的表情,只淺淺的蹙了眉,卻幾乎看不出來.

黎妃兒望著前方的那兩個美婦,不禁冷笑.她們說的好像什麼都是為她著想,其實還不是她們自己貪圖人家的錢財.三大世家又如何?即使是當今的王上,也不在她眼中.想到此,出口的聲音冰冷而堅決,道:"就算是王室,我黎妃兒也毫不稀罕.如果你們一定要逼我嫁,那我今日就算是拼了一死,也不願做你們通向富貴的墊腳石."

她黎妃兒也有她的驕傲.曾經發誓,今生若不能嫁她所愛,她願孤獨終老,若連這一點都不能如她所願,那她死了,又有何妨?想到那個仙一樣的男子,她的心就會變得苦澀難言.這麼多年,她苦苦單戀,努力地追逐著他的腳步,只因他曾給過她片刻的溫暖,讓有著親人卻活得還不如一個孤兒的她對生活燃起了希望.所以,她所有的努力,所做的一切,只為換得他的一個目光,然而,他卻不曾再看她一眼.他,一直離她那麼遙遠,遠到她拼盡了性命,卻仍然無法到達他的身邊.

淒涼一笑,萬般決絕.一轉身,大紅的嫁衣飄起,身子便身湖中落去.結束了,終於結束了.她再也不必活得那麼苦,真好!

那兩名美婦驚恐的睜大眼,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要尋死.慌張大叫:"別--"天?,她死了不要緊,這下,她們只怕也活不了了.

黎妃兒笑望著即將到達的水面,感受著這極其短暫的飛翔,多年的執念,終於在這一刻釋然.她愛的人,不愛她,那她惟願他獲得幸福就好.輕輕團上雙眼,等待死亡到來的時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托住,旋即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心中一驚,這時候,誰還會救她?救她做什麼?連忙睜開雙眼,心底狠狠一震.

是他,竟然……是他!心心相念的男子,他又一次充當了她的天神,挽救她即將隕落的生命.

冷意瀟摟著她的身子,腳尖一點水面,借力便往上縱躍,穩穩地落在地面,立刻便放開了懷中對他癡癡凝望的女子.他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但是這名女子,他曾經無意中救過一次,這些年來,她通過各種方式向他表達她對他的情意,三年與他相約聖心湖,但他心中無情,便不曾給予回應.今日她的尋死,大抵也與他脫不了干係.因此,他看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道:"人的生命何其珍貴,怎可如此輕賤."

黎妃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還可以再次被擁進那個溫暖的懷抱,即使僅僅是停留短暫的一瞬,她也已心滿意足.定定的卻是小心翼翼的望著那張清雅如仙的面容,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了一般.她張口欲叫他的名字,但"意瀟"二字卻怎麼也無法出口,只因她害怕,害怕她會褻瀆了他.

冷意瀟見如陌朝著這邊走來,便不再理會黎妃兒,微笑著向如陌迎了過去.

黎妃兒看到如陌時,身子一震.如陌的事,她大抵聽到了一些.誰能想到呢,這名像仙一樣的女子,竟然是武功高強,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宮宮主.而這名女子,站在他的身邊,是那樣的和諧而自然.他看她的目光,如水般溫柔,好看他的目光,如春般溫暖.

如陌過不後,衝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冷意瀟淡淡道:"我們走吧."

"請等一下."黎妃兒見他們要走,連忙繞到他們面前攔住,然後對著冷意瀟,竟跪了下去,真誠的一拜道:"承蒙公子兩次相救,妃兒無以為報.先前是妃兒癡心妄想,冒犯了公子,但妃兒可以在此保證,從此往後,絕不敢再心存妄念,只望能隨在公子左右,終生為奴為婢,伺候公子,此生便心願足矣,還望公子成全."

她的表情如此真摯,她的目光清澈帶著懇求,讓人不忍拒絕.既然不能愛,那她願選擇用另一種方式,守護.

冷意瀟面對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微微一怔,這女子……還真是執著皺了皺眉道:"黎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領.但我生來散漫慣了,不習慣她人的伺候."

黎妃兒心中一涼,連為奴為婢也不行嗎?那他還要救她做什麼,與其讓她嫁給那個連三公子,還不如讓她死了,一了百了.

"我說妃兒呀,你說什麼傻話,你馬上就是連三公子的人了,怎麼能給別人當丫鬟呢?跪著像什麼樣,還不快起來,瞧這嫁衣都弄髒了."那二夫人和三夫人見她被救了上來,終於鬆了一口氣,怕她再度尋死,連忙招呼家丁把她圍了起來.

冷意瀟如陌等人也被圍在了中間.那三夫人這才仔細看了眾人,目光在觸及冷意瀟時,身子一震,眼中光芒大放.她生性風流,從前就背著黎相找了不少美男子,但那些男子再美,卻連眼前這名男子的一根頭髮也及不上,嘖嘖,那長相,那氣質,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出色的男子呢?她以前怎麼就沒找到?看他一身素白衣衫,也無任何華貴飾品,應該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家吧.可那氣質倒是高貴得很,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如陌見那三夫人看著意瀟,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感覺有些好笑.不禁望向他,眼中笑意瀰漫.她的哥哥,長得太好看了呢.

冷意瀟接到她幸災樂禍的眼神,嘴角抽了抽,頓時,哭笑不得.這丫頭,竟然想看他的笑話.

黎妃兒見三夫人那個表情,頓時憤怒到極,立刻站起身,冷冷的瞪著她,道:"三姨娘,收起你那齷齪的目光,不要褻瀆了意瀟公子,他不是你能動的人,連想也不要想."

三夫人一怔,意瀟公子?他,就是意瀟公子?果然不負第一公子的稱號.唉,她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這確實不是她能打主意的人.但黎妃兒這一言,卻讓她下不來台,面色變得極為難看.正待發作,卻聽一個粗狂的聲音傳來,令兩位夫人心中一驚."一群廢物,連個女人都看不住."話音剛落,便出現一個身著大紅喜服的男子,身後跟著幾十個男子,聽他們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應個個都是武功好手.

這便是連家三公子了吧!

連家,武林三大世家之一.聲名赫赫,在江湖中的地位,更甚於六大門派.連三公子連霸不負其名,確為江湖一霸.只見他身材魁梧,面相粗獷,天生一副武人的模樣,卻並不見半點豪爽之氣,反而目露凶光,一看便知此人心胸狹隘,似是因黎妃兒的逃婚而惱怒之極.但他到來之後,對著被圍在中間的幾人只看了一眼,便頓住了腳步,怔怔不能回神.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一身嫁衣有著精緻妝容即將嫁他為妾的黎妃兒,而是白衣飄飄未施脂粉卻如仙子般美得驚人的如陌.






第九十五章

"美……真美!太美了!"他以為黎妃兒已經夠美,超過了他的幾個愛妾,卻沒想到,天下間還有一個女子能美成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他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如陌,癡迷的一瞬不瞬,生怕轉眼間這個仙子便會從人間消失.僵硬的身子彷彿失了魂一般一步步朝著她挪了過來.而他身後的幾十人,亦是看直了眼.

連霸走近後,漸漸回神,眼神變得興奮,就好似突然之間發現了稀有至寶,一臉垂涎的笑容,道:"美人兒,你是誰?叫什麼名字?跟公子我回家,保證好好疼你,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如陌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做聲.這一眼,直冷到人的骨子裡去.

連霸身子一震,目光微閃,這美人兒,夠冰冷!但是他喜歡.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面前橫過兩柄劍,半出劍鞘,雙劍交叉,尖利的劍刃正對著他的咽喉.迫得他不得不頓住腳步,目光還未看擋在眼前的人,已聽一道嬌聲怒斥:"你是什麼東西,也配打聽我家小姐的名字,還敢出言冒犯!"

鸞韻見他用那種猥瑣的目光盯著她家小姐,立刻怒從心起,若不是出門時,小姐叮囑,今日出門只為遊玩,不可隨意動手,不然,她真想把這人的眼珠子挖出來,看他還敢不敢打她小姐的主意.

婉離目光深沉,聲音冷厲道:"退後.否則,定叫你死無全屍."榮華富貴,哼,她家小姐最不缺也最不屑便是這個.

連霸看著面前突現的兩名女子,一個嬌俏,一個秀麗,竟也不比他家中美妾差.心中暗歎,這美人兒不止自己美,連身邊的婢女都這麼美,但他此刻眼中卻只容得下那名白衣仙子,對面前擋住他的二人,不悅的皺眉,往後退了兩步,抬手一揮,他手下的人立刻擋在他的身前,與婉離鸞韻形成對峙.

連霸望著中間隔著的兩名女子,雖心有不甘,但不是萬不得已,卻也不願與她的人動手,便好聲道:"美人兒,快叫她們收起劍,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如陌仍舊是冷冷的看著他.心中暗道,三大武林世家向來有姻親相連,在江湖地位舉足輕重,雖暗地裡並不見得一心,但表面卻是和氣的親如一家.要對付眼前的這些人自然只是舉手之勞,都不需她親自動手,但連大當家縱橫武林多年卻是不容小覷,連家劍陣也是威力無窮,如今,武林大會在即,她既然想要武林盟主的位置,便不宜與三大世家為敵.更何況大會上還有一個勁敵,巫邪背後之人身份不明,她們與巫邪多次交手,巫邪卻未曾顯露過真正的功力,他背後之人想來更是深不可測,這一次,她必須謹慎一些才好.想到此,便對婉離鸞韻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刻退到兩旁.

如陌面無表情,淡淡道:"承蒙連三公子看得起,但小女子早已嫁為人婦,只是辜負公子的一番心意.告辭."

她原本清冷的聲音入得連霸耳中,卻比他聽過的無數嬌媚之聲更令他皮酥骨軟,心癢難耐.這麼一個美人兒,別說是嫁了人,就算是青樓妓,又能怎麼樣,他連霸看上的,照樣要帶回家.見如陌抬步欲走,心中一急,忙閃到前方攔住,有婉離鸞韻相擋,便也沒敢靠得太近.

如陌見他還不死心,便微微蹙眉,沉了臉色,冷聲道:"連三公子這是做什麼,難道還想強搶不成?你家中已有嬌妻美妾,何必攔住小女子不放?"

黎家二夫人三夫人本以來連霸來了之後定要對她們發怒怪罪,誰想,他竟然在見到這名白衣女子之後好像完全忘記了她們的存在,對旁邊的黎妃兒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他該不會是看上白衣女子,不準備娶妃兒了吧?這可怎麼是好,她們的下半輩子還指望著他呢.想到這兒,三夫人便堆著笑走到連霸身旁,三十歲的年紀學著少女嬌滴滴的聲音,道:"哎喲,連三公子,我們妃兒可是黃花大閨女,又是京都城第一才女,不比這嫁了人的好啊……"

"去去去……"連霸現在眼中只看得到如陌,雖然黎妃兒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但還是無法和眼前這個白衣美人相比,於是,目光不轉,只不耐的揮著手,他手下之人便立刻架著三夫人像是扔一件廢棄的物品般,毫無憐香惜玉地往一旁扔了去,那三夫人幾時被如此對待過,頓時,心中惱怒卻又不敢言,加之又摔痛了身子,便將怨恨轉移到了黎妃兒身上.不禁恨恨的想,都是因為她私自逃跑導致的這個局面,看她回去怎麼收拾她.

黎妃兒接到她怨毒的目光,不自覺的身子一顫,心知自己將來不會有好日子過,只得苦澀一笑,那又如何,只要不嫁人,再苦她也能受.

連霸見如陌面上已有不悅之色,以為她嫌他家中已有妾室,心想,若能得了她,那些女人還算得了什麼,連忙討好的笑道:"美人別動怒,只要你跟我回連家,我一定把你當成祖宗一樣的供著,家裡的那幾個賤人,你要是高興了,就讓她們給你當個粗使丫鬟,天天伺候你,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休了她們,攆她們出連家.公子我往後就疼你一個人,保證每天都讓你快快活活……"

"住口!你這癩蛤蟆,竟敢對我們小姐出言不遜,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鸞韻不等他說完便截口怒道.她雖然看紀小,但自小在男人堆裡成長,見著他那猥瑣的目光和笑容,卻也大概明白他話中之意,這簡直是在冒犯她心中的神靈,忍無可忍,不等人吩咐,挺劍便刺.

"鸞韻."婉離連忙拉住她,雖然她也很生氣,但是看小姐似無意與連家結仇,應當是為了一個多月後的武林大會.可不能因這一時之氣,影響了小姐的大事.

鸞韻見她阻止,便氣呼呼的瞪著她,叫道:"婉離,你又阻止我,這只癩蛤蟆對小姐不敬,讓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婉離皺著眉對她搖了搖頭,再看向如陌.而如陌面色不變,只眼角處偶爾流露的帶著冷光的鄙夷與厭惡之色,顯露著她被隱藏的情緒.看來,今日要想善了,是不大可能了.

冷意瀟心中怒氣漸熾,面色微變,但為大局著想(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還是不宜與之正面對立,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在下勸連三公子還是收斂些的好,否則他日,丟了性命還不知是為何因."

連霸似乎到現在才注意到還有這麼一個人,乍看之下,心下一驚,倒吸一口涼氣,乖乖,一個男子竟也可以生得這麼好看,簡直可以與白衣女子相媲美,可惜了,是個男人.那名女子說她已嫁為人婦,不會就是這人吧?看他們之間偶爾傳遞的一個眼神,那親近樣兒,像!要想跟那樣的美男子爭女人,看來只能動用武力了.攔在面前的兩名女子武功應當不低,但他帶來的這些人,不敢說個個都是一流高手,至少也能稱得上是二流,對付兩個小丫頭,不成問題.而他,只要看好這名女子就可以了.

他美美的算計著,隨手一揮,手下的數十人便一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他語氣狂妄道:"本公子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收斂.我行走江湖多年,黑白兩道誰敢不給我連家面子,到現在為止,只要是本公子看上的,還沒有得不到的.今天,好話已經說盡,這美人兒,本公子要定了.給我上--別傷了我的美人兒,其它人死活不論."

他話音剛落,那幾十人便拔劍而上.婉離鸞韻互相對視一眼,默契的分站於如陌的兩邊,長劍出鞘.

然而,就在這時,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一個黑影,一柄長劍,以最快的速度替他們結束了這即將發生的激烈之戰.

黑影,就在他們不遠處臨風而立,無聲無息,明明是剛剛出現,卻彷彿早已存在般.

劍,薄如蟬翼,轉眼之間,已割破眾人的喉嚨,頓時,那些人,身僵,倒下.

瞬間之變,不止驚了連霸,亦驚了如陌和所有仍立著的人.

好快的動作!快到無人能確定那名黑衣男子是否真的出過手.

只聽一道劍出鞘之聲劃過耳畔,那幾十人便全部應聲而倒,劍氣仍在週身迴盪著,然,他的劍,卻已然回鞘.利器破空之聲是演繹的死亡長歌,鮮血未曾流出,人卻已停止了呼吸.沒有半分的停頓,不給他人留一絲一毫的反應機會,如此突然,如此迅速,勝過了一個眼神的到達.

如陌面色微變,要殺掉這些人於她而言也是易如反掌,但是要以這等迅疾之勢,卻是不易.那強大而冷冽的劍氣,足見其功力深厚.心中不禁暗暗驚駭,若他方才殺的不是那些人,而是她們,那她不敢想像將會是何種後果.她和意瀟定當是不會有事,但是婉離和鸞韻卻不好說.他突然出手,殺了那些人究竟是何用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在她目光觸及那名黑衣男子時,她便下了如此定論.此人,雖不見得是奸惡之徒,但也絕不會是那種俠義之士.

漆黑的長衫,沒有任何的點綴.烏黑的長髮,在腦後隨意的攏著,額前幾縷垂下,在風中不羈的飄蕩,擋了半邊的幽暗眼眸.頎長的身軀,消瘦的彷彿只剩下一副骨架,卻更顯出他的高大.消瘦的下巴,稜角分明,彷彿刀刻一般,殷紅的唇,嗜血之色,卻帶著極致的誘惑.高高的鼻樑之上,一副泛著銀光的面具,緊緊貼合,遮去了一半的面容.面具之下的瞳孔,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冷漠的眸光投向平靜的湖面,對仍站立著的幾人,卻一眼都不曾看過,彷彿所有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而他身上所散發的氣息……那是怎樣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黑暗的帶著鬼魅,充滿著濃郁的神秘力量,擁有著致命的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令人忍不住對他產生強烈的興趣與好奇.使人不自覺的揣測,他是誰?他來自何方?他的世界是何種色彩?他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副容顏?

還有那淡漠的眼神,無法掩飾的蒼涼之感.

如陌竟發覺自己的目光無法轉移,只定定的看著他,那是一種她從未曾感受過的氣息,卻直直的入了她的心底,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是熟悉?卻又不熟悉!是陌生?卻彷彿曾感受過.複雜得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冷意瀟眉頭微鎖,見如陌面上變換的神情便知此人她並不認識,那麼,這人如此行為究竟是何因?是本身與連家有仇?還是初出江湖,借此揚名立萬?又或者知曉如陌的身份,意圖接近,背後行其它的陰謀?

面對這個強大的尚不知是敵是友的男子,冷意瀟生平第一次,起了十分的戒備,將如陌護在身後.緊緊盯住那個男子,握緊屬於他的武器,暗藏利刃的玉笛,等待著那名神秘男子的下一步動作.

高手相對,鎮定,是必須的.

婉離和鸞韻心中更是驚駭,假如那柄劍對準的是她們的咽喉,也許這一刻她們已經和地上的那幾十人一樣,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當目光對著那名男子時,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在白日裡將黑暗氣息演繹得如此徹底,若是一般的黑暗,只會令人心生恐懼和退卻,然而,他去是生生的吸引,讓人在恐懼之中不自覺的喜歡上黑暗的感覺,因為,神秘的誘惑,不可阻擋.

連霸望著地上的幾十個被稱之為高手也曾叱吒江湖的眾人,那一雙雙在死亡一刻驚恐的瞪大了眼珠,彷彿不願相信死亡怎麼會這麼突然的來臨,突然的令他們沒有一點準備(手 機閱 讀 1 6 k xs . c om).頸間被割裂的傷口,細小到幾乎看不見,直到猩紅的血往上噴出,如注.在陽光的起落,單色的鮮紅,竟也會如此耀眼奪目,直入心底,變成一股寒氣.

連霸慌張著往後退,但還是被那溫熱的血濺了滿身.他目帶驚恐,卻仍然強裝鎮靜,出口的聲音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顫意,道:"你,你……你是誰?敢傷本公子的人,與我連家作對,有種就……報上名來."

戴著面具的神秘男子仿若聽不見,過了半響,方轉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強勁的冰冷,更勝於他的劍氣,將連霸強裝的鎮定擊的粉碎,身子一抖,險些跌坐在地.這是一個可怕的人,可怕到令魔鬼也想要遠離.

只見他殷紅的唇輕啟,冷硬的兩個字,猶如一種魔咒,在人耳邊久久盤旋.

"血--魔."冰冷的如同他的眼神,毫無感情的語調,聽不出一絲情緒,在連霸恐慌的表情中,他連不屑與嘲諷也不曾有過.啞聲而出的音色,彷彿被割據的喉嚨發出的破碎的音符,卻是低低的沉重的磁性,超越了世上任何一種聲音,驀地的劃過心尖,引起一陣顫慄.在這未完的夏季裡卻只覺一股寒氣沁人骨血,令人不自覺的打了一個抖.

血魔,嗜血的魔鬼.

連霸身子一震,顫聲道:"血魔……本公子怎麼沒聽……沒聽說過江湖上有你這號人?你為何,為何……要與本公子做對?"

"高興."又是兩個字,同樣的冰冷,同樣的簡單而乾脆.只是--高興.想殺便殺,沒有原因.

連霸張大了嘴,竟是這樣一個答案.他縱橫江湖這些年,即使是霸道無理,至少每件事都會找到一個理由,而這名男子,殺了他的這麼多人,卻連理由也不屑給一個.只是說,他高興,所以死了那麼多人,若他不高興,那又該如何?

心中越發的惶恐,慢慢退後.他雖然不頂聰明,但是有一點還是清楚的,在這樣的人面前,他縱有些功夫,與之相抗,只會是死路一條.還不如保全了命,將來報仇也不遲.

那名男子知道他的意圖,卻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的動作.

連霸越退越遠,速度也加快了些,見他沒有反應,便欲轉身逃離.誰知,就在他轉身的這一刻,意外便發生了.

一柄劍,一柄他自己的劍,不知如何脫離了手心,斬向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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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在圈子裡開意瀟的結局調查貼,大家都來參與下吧,如果超過一定的人數都是同樣的意見,那莫言會很認真的重新考慮關於他的結局






第九十六章

眾人只聽見"啊----"的一道慘烈的叫聲驚起,聲嘶力竭的哀嚎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連霸臉色慘白,渾身被冷汗浸濕.目光驚恐,雙手緊緊摀住下身,驀地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滾.這人……好狠!雖不殺他,卻要他斷子絕孫,比殺了他還要殘忍.血魔,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黎家二夫人與手下的家丁早已嚇得直哆嗦,連站也站不穩.三夫人卻是直直的盯著那神秘男子,癡了般.神秘,冷酷,強大,有魅力,男人中的極品!可惜,她也只能看看.

那名男子漠然轉身,堅硬的線條,彷彿永不能被融化的堅冰.就那麼離去,帶著他的神秘,帶著眾人對他的好奇,帶著即將出現的又一個江湖神話.消失.

雲香樓.位於京都城最繁華的街道,樓高三層.雖不是京都城最豪華的酒樓,卻是所有酒樓之中,生意最好的一家.還未到正午,卻已是賓客雲集,人聲沸鼎.

如陌四人剛踏進去,便有店小二笑著迎了上來,婉離直接越過他,走到櫃檯處,對著掌櫃,不著痕跡的從懷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黑色精緻令牌晃了一晃,那掌櫃的神色一凜,立刻變得恭敬非常,快步走出櫃檯,將她們往樓上雅間引,但如陌卻擺了擺手,淡淡道:"不必了,就在一樓吧,找個靠窗的位置."

那掌櫃連忙低頭應下,引她們到一個相對無言較為安靜些的窗邊坐了,然後推下去親自為她們安排茶水和飯菜.

冷意瀟微訝道:"這也是你的產業?"

如陌輕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這家酒樓屬雲閣旗下,主要用於收集消息之用."

鸞韻原本因突發的這些事情破壞了他們遊湖的興致,情緒有些低落.但聽他們又提到這個話題,心情立刻好轉,笑著界面,不無驕傲道:"這算什麼,小姐的產業很多的,不只我們封國各地,還有金國翌國也有,光這京都城的所有商行,至少有一半的產業都是我們小姐的."

冷意瀟一怔,有些詫異的望向如陌.半個京都城?!這些日子在魔宮雖然也瞭解了一點,但卻沒想到已經龐大到這種地步,一時間,有些怔愣.她真的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時時都需要他在身邊保護的小女孩了.

"鸞韻,小點聲!"婉離見她說得興起,什麼都忘了,連忙出聲提醒道.

鸞韻一驚,慌忙掩住自己的口,朝四周望了一眼,再看看如陌,才低下頭,紅了臉,輕聲道:"對不起,小姐,我又忘了."

如陌無奈而寵溺的笑了笑,卻並未責怪.

不一會兒,掌櫃的親自送了茶來,恭恭敬敬的為她們倒上.動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出一點差錯.如陌微微皺眉,對婉離使了個眼色.

婉離會意,立刻對掌櫃道:"錢掌櫃,不必如此,把我們當成一般的客人對待就好,你先下去吧."

錢掌櫃恭聲應了,退下.

如陌神態優雅的飲著茶,聽著旁邊那桌江湖人士的低聲談論.

一名中年男子首先道:"你們聽說了嗎?上一屆武林盟主岐山派掌門前幾日突然遇害,聽說是魔宮妖人暗中所為,欲圖盟主之位,控制整個武林.這兩年來,魔宮行蹤詭秘,藏頭露尾,現在正式重出江湖,看來武林又要有一場大的動盪了."

另一名男子接到:"可不是嗎.真沒想到這魔宮宮主竟然和前幾月被廣為稱頌的'聖心琴仙'是同一個人,聽說她可是絕世美女,這次武林大會,不知道她會不會以真面目示人.唉,這麼美的女子誰會想到竟然會是武功出神入化的大魔頭呢.真是可惜呀,可惜……"

看他搖頭歎息,如陌心中冷笑.大魔頭?她若是大魔頭,六大派早在兩年前就被滅了.那時,她殺了那個魔鬼,初登宮主之位,為讓眾人信服,她便獨挑六大派,自覺丟了顏面,便將她劃為邪魔外道.這便是所謂的武林正派.

又一名男子道:"武功出神入化又能怎麼樣,新上任的岐山掌門已經廣發武林貼,邀請所有武林正道在大會期間一起齊心協力對付魔宮,管她魔宮宮主有多厲害,也沒辦法和這麼多武林高手相對抗."

第一個說話的中年男子,再次壓低了聲音,面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道:"這可說不好.她厲害著呢,不說她的武功,就說她跟朝廷最有權勢的兩個人還有著扯不清的關係.告訴你們啊,我有個親戚認識宮裡的人,雖說當今王上對她寵愛封他為王后,是為平亂,但辰王可不是.聽說平亂那天,辰王為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最後還發了瘋,一口氣殺了幾千名頂級死士,那個慘烈呀……"

"這個我也略有耳聞,辰王此人一向心狠手辣,冷酷無情,沒想到竟然是個情種.這次武林大會如果朝廷也介入,那結果不知道會怎麼樣."

"依我看,朝廷不會為一個女人跟整個江湖作對,你想想,當今王上可是個顧大局的人.再說了,辰王自從這次受傷清醒之後,都沒出過辰王府一步,每天只知道喝酒,喝得爛醉如泥,也不理朝政.現在邊關局勢緊張,他卻連護國軍的事情也不管.唉,好好的一個戰神,被一個女人給毀了……"那名男子一邊說著,一邊還遺憾的搖頭.

鸞韻聽到這裡便坐不住了,立刻提了劍,噌得一下站了起來.正待怒聲反駁那名男子,卻見如陌對她微微搖頭,表情淡淡的道:"鸞韻,坐下."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卻令鸞韻不自覺的坐了下來,只氣呼呼的瞪著那幾個人.

婉離有些擔憂的看著如陌.雖然小姐面上表情沒變,但是心裡一定會難受吧.

如陌穩穩地端著青瓷茶杯,放到唇邊,淺淺的觸碰著.垂眸暗思.整日喝酒,爛醉如泥.南宮曄真的會為了她從此頹喪,一蹶不振嗎?也許他只是需要一個過度.她相信,以南宮曄的性格,既然醒來了,就不可能罔顧自己肩上的責任,也絕不會對於他國的侵略而置之不理.所以,他總會振作起來的.

冷意瀟暗歎了一口氣,伸手端過她手中早已空了卻還放在唇邊的杯子,為她再添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如陌微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對上他面上擔憂的輕愁,歉意的一笑.她讓他擔心了.

就在這一會兒,那些人已經換了另一個話題.而他們這次話題中一個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為首的那名男子道:"這幾天江湖中出了一個神秘人物,自稱'血魔',你們知道吧?此人武功奇高,就在前天夜裡,六大派,除了已死的岐山掌門,其它五位掌門在聚首謀劃如何剷除魔宮的那一晚,全都受了重傷,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連吃飯都需要別人喂."

"你從哪裡聽來的?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是怎麼受的傷?"

那名男子不無自豪道,"你們當然不知道,我得到的是內幕消息,六大派為了不讓江湖正道人士產生恐慌,就暗暗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聽說啊,那天夜裡,那五位掌門連人家的影子都沒見著,就看到劍光那麼一閃,然後就倒地不起了.第二天,他們門中弟子,只看到牆上用血寫著兩個大大的字'血魔'."

"血魔是誰?沒聽說過.難道是魔宮妖人?"

那名男子答道,"現在還不確定.不過,武林大會將至,突然出現這麼一號從沒聽說過的人,有些蹊蹺.看那人的武功,絕對不是剛出道,所以有人猜測,應該是魔宮之人.否則,為什麼受傷的都是組織武林大會共同對付魔宮的領頭人物呢.但是,說來也有些奇怪,如果是魔宮妖人所為,應該直接殺了才對,為什麼又要留著活口呢?"

如陌聽到這裡,面色沉了沉.

鸞韻這回學聰明了,知道要壓低聲音."小姐,不知道血魔到底是什麼人?他什麼要幫我們呢?"

婉離蹙了眉,搖頭道:"他未必是在幫我們.因為他這麼一來,武林中人只會把這筆賬算在我們魔宮頭上,便是引發他們所謂的正道人士對我們魔宮產生更大的仇恨."

鸞韻一驚,忙道:"那他是故意這麼做,為了挑起更多的事端?哎呀,剛才我們真應該殺了他才對."

冷意瀟望了望不動聲色的如陌,若有所思道:"是敵是友,目前還無法下定論.但從今日他的行徑來看,似乎不將武林中人放在眼中,否則,他便不會明目張膽的傷了連家人,那等於是公開與三大世家作對,而三大世家一向與六大派交好,他這麼做,便是將自己放在了武林公敵的位置.而我們,不妨先等等看他下一步的行動再說."

如陌只聽著,沒開口,目光怔怔的望向窗外,卻不知該看向何方.

突然從門外走近幾個人,邊走邊大聲嚷嚷道:"大家快去東街看熱鬧吧,魔宮的珠寶商行被人挑了,連著兩家,打得正激烈呢……"

"真的假的?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公開向魔宮挑釁."

"是一個帶著銀色面具,自稱'血魔'的人."

"是他?怎麼這麼猖狂,連魔宮的產業也敢動,這下有好戲看了,走走走……"

如陌四人面色皆變.東街商行,魔宮在京都城唯一公開的產業.






第九十七章

如陌親自去了趟被毀的商行,入目之中,碎裂的玉器殘片,鋪了滿地,看上去一片狼藉,彷彿為證明方才發生過的激烈打鬥而存在.商行之人,或輕或重,皆有傷在身,卻並未出人命,而血魔卻早已不見了蹤影.外頭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不到一日,血魔公開挑釁魔宮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武林,而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地方,同樣的情形也在發生.

如陌隔著人群,朝裡面淡淡的掃了一眼,便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幾日,又有一些武林正派受到襲擊,使得整個武林人人自危,再顧不得商討殲滅魔宮的計劃.有人開始傳,岐山掌門之死也是血魔所為,而並非魔宮之人所殺,一時間,血魔其名,令人聞風喪膽.三大世家與六大派連手發了江湖通緝令,得血魔之命,獲賞銀三千.

重賞之下,有人蠢蠢欲動,但血魔行蹤漂浮不定,偶然被發現時,也只是一招便將一干人打得落花流水,毫無還擊之力.

魔宮大殿之中,如陌高坐上位,面無表情.冷意瀟回家探望靖國侯的病情,因此,只有卓長老一人立在她身旁,神情肅穆.天魔分主上前兩步,抱拳恭敬道:"宮主,這幾日我們共有十家商行遭創,雖未傷及性命,銀兩損失也不太多,但血魔此行為卻已損毀了我魔宮的顏面,若是此事就此揭過,別人只當我魔宮好欺負,日後誰都敢上門挑釁."

地魔分主面帶疑慮道:"話雖如此,但血魔同一時間,在不同的地點出現,說明並非一人,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我們如何去抓?"

月魔分主果決道:"全部抓來,不就行了,總有一個是真的,也說不定他們本就是一體,是一個組織."

如陌靜靜地聽著,淡漠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的情緒,目光望向唯一不曾開口的星魔分主.此人心思細膩,也從不輕易附和他人言,凡事都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因此,他理所當然成為他們四人之中最得她信任和器重的一個.

此刻見他正擰眉沉思,她便開口問道:"星魔分主對此事有何看法?"

星魔分主目光一抬,立刻上前道:"稟宮主,依屬下拙見,血魔此人不見得是我們的敵人."

天魔分主眉頭一皺,不贊同道:"他公開向我們挑釁,不是敵人還是朋友不成?"

如陌目光微動,抬手示意星魔繼續說下去.

星魔分主並未對天魔分主多加理會,只抬眼望向上位的如陌,語氣沉穩道:"屬下如此認為是根據幾點,血魔的出現是在上一代岐山掌門死後,新掌門即位號召武林共商剷除我們魔宮之時,此為一.所有接到號召並同意參與的主要門派的掌門人皆被其所傷,此為二.我魔宮的商行被挑,當時打鬥激烈,行內人人受傷,卻並無一人傷及性命,以血魔為人稱道的武功修為,連五大派的掌門都無法接其一招,要對付我們商行裡的那些普通守衛,又何須激烈的打鬥,除非他不是真正的血魔.還有一點,眾人皆說,我們商行損失慘重,但其實只有我們內部之人才知,那些打碎的珠寶玉器,皆是相較廉價之物,不會危及到商行的根本,如果只有一家商行如此可以稱之為巧合,但十家皆是如此,屬下便認為他如此作為只是擺一個姿態,給外人看.告訴別人,他與我們並非一路人."

卓長老贊同的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如陌.見她眼中也有著讚賞之意.果然不愧色為她最為看重的一個,懂得用心看待事物,不為表像所惑.

地魔分主卻道:"這麼說也有道理,但也不排除真正的血魔殺害歧山掌門,嫁禍給我們,再與各大門派作對,嗇他們對我們的敵意,引起武林公憤.而後來出現的多個血魔也許是有人在得知他的意圖,在背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破壞真正血魔的計劃."

星魔分主聽他這麼一說,略作思索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無論如何,後出現的血魔應該不會是我們的敵人.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暗中相助?如果這些血魔背後都是同一人,那麼,他為什麼要讓自己成為武林公敵呢?他的目的何在?"

如陌的目光望向大殿的盡頭,思緒回到幾日前.那個神秘的黑衣人,那種陌生卻又暗暗透著隱約的熟悉氣息,他,究竟是誰?"無論是誰,不論他的目的為何, 相信到了武林大會,都會有個定論.這些日子,密切關注他們的一言一行."

"尊宮主令."眾人齊應.

如陌身子往後靠了靠,又道:"一月之期已過大半,江南第一莊可有動靜了?"

婉離立刻回道:"稟宮主,屬下方才得到消息,閻富已經秘密來到京都城,此次與他同行的共有五人,其中一人是他的侄子,剩下四人是護衛.他今日早晨已與我們的人取得聯繫,稱明日一早便會帶著大禮登門造訪."

如陌點頭,微微勾了勾唇角,目光陡然銳利,聲音沉了沉,道:"大禮?哼!本宮倒要看看,他口中的大禮,究竟夠不夠份量."

第二日一早,江南第一莊莊主閻富果然如期而至.他的四名護衛被留在了大殿,僅允許他帶了被稱為他侄子的閻清進入允臨殿.

如陌一身黑衣,端坐在主位,淡墨色輕紗覆面,有一種神秘之感,不強勢,卻是無法忽視的威嚴.身邊放著一杯鸞韻剛為她沏好的新茶,騰騰地熱氣,在她眼前繚繞著散開.

婉離引著他二人進殿,朝著如陌行了禮,站到她身後.

而進來的兩人,前面一位年紀四十開外,身著華衣,面相溫和,有著一股子儒雅之氣,倒像是飽讀詩書之人,只目中偶爾閃過的凌厲精光,提醒著他人,莫要對他小看了.此人便是江南第一莊莊主閻富.而相比於他,更吸引人目光的卻是他身後落他半步的布衣男子.

二十五六的年紀,身著灰白色布衣,卻掩不住天生的貴氣,眉宇淡雅,面容清俊,然而,最吸引人的卻並非是他俊美的相貌,而是他不自覺散發的氣息給人一種與世無爭之感.雖跟在閻富的身後,卻是舉止優雅,步伐從容不迫.唇邊的淺笑,自然的彷彿早己與他融為了一體,清澈的目光,在看到如陌的那一刻,遽然一亮,於平靜之中蕩起了波瀾.

如陌穩穩地坐著,並未起身.目光越過閻富,停留在他的身上,這種氣質,與冷意瀟有些相似,但也僅僅只是相似,因為,在本質上,他們又完全的不同.

閻富也不介意她的怠慢,只上得前來,拱手含笑道,"在下閻富,久聞宮主大名,今日得見,實用三生有幸.先前不知那十幾家商行為貴宮所有,得罪之處,還望宮主海量包涵."

如陌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卻並未答話.轉眸望向手中的茶杯時,掃了眼那名年輕男子,對閻富的話彷彿不曾聽見般.

閻富抱拳的手僵住,面露尷尬之色,微微轉頭看了看身旁的男子.那名男子依然含笑,不動聲色.閻富又道:"此次閻富前來,是為貴宮枉死之人致歉,願將在下於京都城的所有產業作為賠禮相贈.二是想與宮主談一筆交易,一場於宮主絕對有利的交易."

如陌眸光一動,瞬即恢復如常.江南第一莊在京都城的所有產業自然是非常可觀,但卻不是她想要的.

"閻莊主,這便是你的大禮?你們也太小看我魔宮了,這點產業,本宮還不放在眼中.至於交易……即使於本宮有利,但閣下缺了誠意,這交易,不談也罷."說罷便站起身,一甩袖,冷冷道:"婉離,送客."

閻富面色一變,魔宮讓他們備禮致歉,而他將這麼龐大的產業拱手相讓,她竟然如此不屑一顧!那麼,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想他江南第一莊無論在商場還是江湖,都是鼎鼎有名的,這次他們無意中得罪了魔宮,而魔宮也給予了他們狠狠的還擊,本是扯平了事,卻不想對方提出備禮致歉這等過分的要求,若不是有事相談,這一趟,他絕不會走.但既然來了,也不能無功而返.想到此,便平了平胸中的怒氣,努力浮出一個笑容,先望了眼身旁的男子,而後方道:"這些產業對貴宮而言也許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我莊來說,絕不是小數目,宮主指責在下沒有誠意,這……從何說起?"

如陌勾唇一笑,目光望向那名自始至終唇角含笑,面色不變的清俊男子,微帶嘲諷道:"難道本宮說錯了不成?既然正主來都來了,又何必故意隱藏身份.本宮從不喜與做不了主的人談條件."這二人,她只要一眼,便知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閻富一驚,原來她指的是這個.

年輕男子面色微變,眸光犀利,魔宮宮主果然不簡單,這樣也能看出來.既然被她說破了,他也就乾乾脆脆的承認.上前兩步,拱手笑道:"宮主好眼力,閻清佩服.不過,並非閻清誠意不夠,而是閻莊主確實是閻清的長輩.方才不到之處,宮主莫要見怪."

見他語氣誠懇,態度謙和,如陌淡淡一笑,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自顧自的便坐了.閻清也不客氣,一撩衣擺,大大方方的坐下,姿勢卻是極為優雅.而閻富則是恭敬的站到他的身後.不到片刻,便有人奉了茶來.閻富掏出一根銀針,如陌頓時眸光一利,那閻清立刻揮手阻止了閻富的動作.淡笑道:"閻莊主不必多此一舉.魔宮之毒 ,天下聞名,若是宮主有心,又豈是你一根銀針能試出來的.而我們既然來了,自然也是對魔宮宮主的為人有十足的信心."

閻富面色一紅,立刻收起了銀針.看著那杯茶,??道:"主子,這……"

鸞韻見他懷疑茶中有毒,面色一沉,便怒道:"既然你們懷疑這茶有毒,那我拿去倒了."說著便朝閻清走了過去.

"鸞韻,不得無理."如陌淡淡喝止.鸞韻只得停了步子,面色不快的又退了回來.

閻清笑道:"無妨,本是我們無理在先."說罷便端起茶輕飲了一口,頓時甘甜入喉,口齒留香,不禁讚歎道:"好茶."

如陌微微一笑,道:"言歸正傳吧,本宮不喜拐彎抹角."

閻清一愣,隨後加深笑意,道:"宮主倒是個爽快人,那在下也就不繞彎子了.先前閻莊主的人損傷了貴宮在江南一帶商行的利益,而貴宮又挑了閻莊主在京都城四十多家商行,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必這口氣也出的差不多了.而宮主要求閻莊主親自備禮致歉,想必真正為的不是這個禮吧?"

如陌淡淡道:"閣下怎知不是?"

閻清笑道:"宮主方才也說了,江南第一莊的那些產業還不在宮主的眼中,那麼,宮主要的究竟是什麼呢?若在下沒猜錯,宮主應該早已知曉閻莊主並非封國之人,而宮主定是懷疑江南第一莊的背後主子與宮主在金國費盡心機調查的是同一人,所以,在下今日前來,不只是為宮主解惑,更是相助宮主一臂之力.不瞞宮主說,您所要調查的人和事,在下都很清楚,並且已為您打探清楚.而宮主的敵人,正好也是在下的敵人."

如陌抬眸,定定的望著他,此人還真是不簡單,不止將她此次的用意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還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雲閣與暗閣在金國打探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如此輕易的便能查到,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想到此,便微嘲道:"看來閣下對本宮倒是很關注."






第九十八章

對上她清澈卻明滅不定的某張,閻清仍然笑著道:"在下對宮主的關注的確已非一日,但在下並無惡意.宮主萬勿多想."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閻清又道:"一直以來,與宮主作對之人,巫邪,他背後的主子,便是我金國的皇后."

如陌一愣,金國皇后?她不是沒想過,但是一國之後,要封國的江山做什麼?一個金國的女子,她與父親又有何仇怨?微微蹙眉,不確定的問道:"你,確定?"

閻清堅定的點了點頭,不容置疑的語氣:"十分確定."

如陌低下眸.沉吟片刻後,方問道:"那你,可清楚她的底細?"

閻清略作思索,清俊的面容沉了半分,平聲道:"詳細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此女子,名絕心.是我國皇上九年前巡視民間時偶然遇到的女主,因她與皇上從前心愛的女子長得極為相似,所以被帶進皇冠,不顧朝臣的反對,毅然將那名身份不明的女子封為皇后,虛設後宮.那名女子在這九年來,暗中培植勢力,在朝臣有諸多黨羽,如今,表面上看,金國做主之人是皇上,其實真正掌權之人早已是皇后.且自她掌權之後,對皇室之人大肆打壓,以各種罪名一一除去."

如陌蹙眉,略帶疑惑道:"可金國太子還活得好好的."

閻清目光一閃,垂了眸,端起茶,輕輕啜了一口,神色平淡如常,道:"因這些年,皇后無所出,金國皇室之後只得太子一人,若貿然除去,豈不是將她的野心公諸於眾?況且,太子身穿孱體弱,又只知吃喝玩樂,無心朝政,對她並無威脅,但即便如此,除掉太子,也是早晚之事."

對金國太子,她早有耳聞.聽說金國皇城之中,但凡稍微有名一些的煙花之地,十有八九與之相熟.而金國皇后是否就是策劃那一切陰謀之人,還有待求證.此人對金國皇室之事如此瞭解,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狀似隨意的問道:"閣下,想怎樣合作?"

閻清身子微微前期,目光緊緊鎖住她的雙眼,眸光晶亮,淡雅一笑,卻是別有深意,道:"聽說宮主準備參加這一屆的武林大會?那我們,武林大會之後,再詳談."

如陌雙眼一瞇,望向他的眸光頓時犀利無比,而閻清仿若不見,神色依然不變,只唇角含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淺淡笑意,站起身,朝著她微微拱手道:"如陌……宮主,今日多有打擾,咱們後會有期."

如陌怔了怔,緩緩起身,還了一禮,不做挽留,便命婉離送他們出宮.

閻清優雅地轉身,卻在踏出允臨殿之時,又回頭狀似無意的說了一句:"新任岐山掌門似乎與巫邪是舊識,不知前岐山掌門之死,與之可有關聯?"說罷再不停留,大步離去.那種於步伐間顯露的飄逸風姿,有著沉著和大氣,無與倫比,令人只要見過,便無法忘記.

如陌定定的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依然不曾收回.

鸞韻秀眉皺了皺,不解的道:"小姐,他既然想與我們合作,為什麼又要等到武林大會之後呢?還有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次武林正道籌劃殲滅我們,也是巫邪他們設計的陰謀嗎?"

如陌目光一凜,唇角微勾,冷笑道:"這起籌劃,自然和巫邪脫不了干係.而閻清想借武林大會試探我們的實力.若這次武林大會,我們勝了,順利除去巫邪及他背後的主子,那麼閻清的目的便已達成.若我們敗了,那麼以後,他與我們談條件,便多了幾分籌碼."

她曾經以為江南第一莊與巫邪是一路人,但照此看來,她的猜測,是錯誤的.閻清次人,看來城府極深,絕非池中之物.他今日本不必親自來此,但他卻來了,想必這場合作對他而眼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鸞韻嗔目豎眉道:"看他長得一表人才,沒想到這麼奸詐.小姐,我們不要和他們合作."

如陌目光望向遠處,沉了沉聲,道:"先不管他.目前最要緊的,是下月的武林大會."

時光如梭,一月之期,轉瞬即過.離武林大會剩下不到十日,而莫殘歌,至今尚未歸來.

如陌立在雲崎山一方懸崖之上,俯視著蜿蜒起伏大小不一的眾小山,目光定格在懸崖之下的那一湖碧水,在黃昏的餘暉之下,如鏡一般,閃耀著動人的光澤.然而,在她的眼中,卻仿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平靜的令人不安.

這時,遠遠的一隻白色的鴿子向懸崖下魔宮的方向飛去,她目光一動,招手,屈指放到唇邊,輕輕一吹,清脆悅耳的響聲便傳了開來,那白鴿極具靈性,彷彿聽懂了一般,立刻改變方向,向她飛來,落到她抬起的手臂之上.她取下白絹,心中一凜,大紅的絲線,在魔宮之中,代表著極重大消息,只有她才能開啟.

沒有絲毫停頓,便將那薄得幾乎透明的白絹展開,入目之中,只有八個大字,卻令她身子一震,手微顫,那白絹便脫離了指尖,向湖面落去,就如她的心一般,沉沉墜下.

那是易語的字跡.筆記潦草,筆鋒不穩,代表著她在寫這幾個字時,心情極度焦急不安.

--暗閣總閣,殘歌重傷.

飛身下崖,幾個起落間,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是誰,傷了殘歌?以他的武功修為,這世間,究竟有誰能傷到他?

來不及回魔宮打聲招呼,便運用內力,一路狂奔,直至暗閣.

寂靜的庭院,一派肅穆之氣,莫殘歌寢閣門口,暗閣之人個個垂首而立,面色沉鬱.入目握緊雙拳,突然沒有勇氣走進屋裡,緩慢前行的腳步,重逾千斤.推開寢閣之門,只有易語一人坐在床邊,聽見聲響,回頭望她,目中之淚,毫無預兆的簌簌落下.

黑色的血衣,沾滿泥土,垂落床前,淺色的地磚,血跡斑斑.即使是睡覺也不曾離身的烈焰,此刻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在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光線中,刀尖的殷紅散發著冰冷而詭異的光芒.床上之人,面色慘白如紙,氣若游絲.額頭冷汗遍佈,唇角褐色血液凝結成線.

她的心,募地痛了起來,驚懼而恐慌.袖中的手,顫抖著,一如她的心.

沿著地上留下的血印,一步,一步,緩慢的挪動.腦海中浮現的是與他之間過往的一幕,一幕.

於絕情谷萬箭之中,他曾說:"你若不願,莫殘歌即使拼了性命,也會保你周全."

"只要是你的願望,莫殘歌,竭盡所能,為你達成."

……

"不管你是誰,出口傷她,便得付出代價.若有下次,殺,無,赦!"

……

"在莫殘歌的眼中,天下間只有一條規矩,那便是:傷如陌者,死!即使為此需要以性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

……

她從不想要他為她豁出性命,她也無法再承受身邊的人離她而去.殘歌.……不要有事,求你,不要有事……

易語站起身,低頭站到一旁,帶著哽咽的聲音,輕輕道:"我讓人去請了齊澈,應該一會兒就到了.他是自己強撐著回來的,自進屋之後一直在昏迷.身上共有三十幾處傷,我讓人幫他簡單處理了.如陌,他……會不會……"

"不會……不會的,他不會死,一定不會……"如陌立刻截口,倔強而堅持的重複著,彷彿在尋求肯定,望向易語,盈滿水霧的眸子,脆弱的痕跡毫無遺漏的噴薄而出.

易語眼中的淚不停的落下,不敢對上她的雙眼,這樣重的傷,她無法給她肯定的答案.若是一般人,也許早就似了.若不是有強大的意志支撐著,他怎麼可能撐到現在.

得不到她的響應,如陌的心越發的沉而痛.她想多給自己一些信心,然而,她的理智清楚的告訴她,那不過是自欺欺人.轉眸望向殘歌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容顏,顫抖著手扶上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一定是他發現了巫邪的行蹤,發現了巫邪背後的主子,想為她報仇,才落得這般境地.

深吸一口氣,抬高下巴,不讓眼淚落下,出口的堅定語氣帶著因哽咽而沙啞的音色,道:"殘歌……不管是誰傷了你,我定要她十倍的償還於你……你所中的三十劍,我會讓她以三百劍來還!"還有微瀾和沁心的命,她所承受過的侮辱,她也要她,一併償還.

"金國皇后,若真的是你,那我如陌在此立誓,此生與你,勢不兩立!"她身邊的人,誰也不能動……誰也不能!

握緊拳頭,她目光凌厲嗜血,心中的恨意愈來愈濃,除了那個魔鬼,此生,她還從未像這一刻這般恨著一個人.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

易語被她渾身散發的濃濃恨意震驚了,那比刀子更利的目光,如此陌生,是她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狠歷.一時間,竟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她不希望如陌的心從此被仇恨所充斥,但是,看著此刻生死未明的殘歌,又如何能叫她們不恨,殘歌是那樣的愛如陌,一直以來,在她身後默默的付出,不求回報.這一切,她比如陌看得更清楚,為了如陌,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毫不猶豫.若他……真的死了,她不敢想像,如陌將會如何!她如此重情,在意身邊每一個真心待她的人.

如陌伸手握住殘歌的手,那只不滿傷疤,骨節分明的手,曾經多麼的有力,此刻卻綿軟的散開著五指,冰涼入骨.她用雙手將他的手緊緊包住,企圖讓他變得溫暖,可是,她的手太小,任她怎麼努力也還是無法完全做到.

看著他愈發變得蒼白的唇,她的心悲涼到無以復加.

殘歌,他會度過這一次的生死難關吧?會的,一定會……他,必須要度過.

"殘歌,是我,你能聽到嗎?我是如陌……是你用生命保護的如陌."

"我們有十年之約,你忘了嗎?你要信守承諾,我還活著,你也得活著,履行你的承諾……"她努力地彎唇,欲牽出一個笑容,但那個笑容,卻比眼淚,更令人心痛.

易語看著她,心中更加難過,可是她卻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因為在生死的面前,所有的語言,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如陌用力的握住他的手,目光緊緊鎖住他緊閉的雙眼,因哽咽而沙啞的聲音,更顯淒涼."殘歌……你若不在了,以後誰來守護我……"

"殘歌……"要怎樣才能留住他的性命,要怎樣才能令他連似也不能安心,沒有選擇,只能活過來?

他,最在乎的……是什麼?

她的命!對,他最在乎的……莫過於,她的命!

"殘歌,我的命……在你手上,沒有了你,我的蠱毒期限一到,即使有齊澈的藥,有寒玉床,也無法延續.所以……若不想讓我死,你就要努力的……活著……"

突然,他的手動了動,儘管細微的幾乎感覺不到,但是,也足以令她興奮,咬著唇,努力地不讓自己苦出聲.眼中迸發的希望,幾乎將人淹沒.而莫殘歌的雙眼任然緊閉,蒼白的唇微微動了一動,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易語也是一喜,連忙湊了過來,問道:"殘歌,你想說什麼?"

如陌連忙俯下身,耳廓幾乎貼上他的唇,才聽見那極其微弱,憑意念而出的聲音:"我……不能死……她,需要……我……"

要有多深的情,才能令一個人牽掛另一人,連死也不能安心.殘歌,這便是殘歌!

淚水再也止不住,狂湧而出,如斷了線的珠子般,順著面頰簌簌滾落,滴到他蒼白如紙的臉龐.她幕地扶到他身上,無法自控的痛哭失聲.殘歌……

他對她的情,她一直都懂,一直都懂……可是她卻無法給予響應.這一生,她注定了要欠他的,無法償還.






第九十九章

"齊澈怎麼還不到?我……出去看看."易語實在無法繼續聽下去,那哭聲,讓她的心都快要碎了.只盼望齊澈快快到,既然殘歌還有知覺,只要意志堅定,那應該還有得救.淚眼朦朧,都看不大清眼前的事物,憑感覺快步走到門口,卻是"砰"地一聲,撞到一人.

她不悅的抹了把淚,正想開口訓斥,卻見那人驚訝的望著她,面色變了幾變.此人正是齊澈.

易語面色一喜,止了淚,連忙拉起他的手,往床邊帶,一邊走,一邊略帶責備道:"你怎麼才到,快點過去看看."

齊澈聽說莫殘歌受了重傷,也沒做停留,便趕了來.誰知一進門,竟然見到易語明媚的臉龐之上淚痕滿佈,心中一驚,有什麼在心頭劃過,一閃而逝,抓也抓不住.看來莫殘歌傷得不輕,這個想法剛剛浮現,便見到了付在莫殘歌身上哭出聲的如陌,他心底一震,從未想過,她竟也有這樣痛苦失聲的時候.看著屋內的情景,輕輕皺眉,看來莫殘歌的傷不只是不輕這麼簡單.

神色一凜,便隨著易語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如陌顫抖的肩,安撫的歎道:"別難過,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活他."

如陌一看他來了,連忙止了哭聲,目光望向他,重重的點頭,站起身,讓到一旁,緊張的盯著齊澈為莫殘歌把脈時的表情.

齊澈八過脈,再查看了他的傷勢,不由得暗暗對莫殘歌佩服不已,他的傷真不是一般的重,看來得費一番功夫了.

如陌見齊澈眉頭緊鎖,出口的聲音帶了寫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顫意,問道:"他……怎麼樣?"

齊澈神色凝重,沉吟道:"傷勢非常重,能活到現在,可以算是奇跡了.不過,他體內似乎有一股真氣,在護著他的心脈,否則,縱使他意志力如何堅定,也不可能堅持到此時."

真氣?以他的傷勢,自身的真氣應早就散了,又何來的真氣護住心脈?難道,有人救過他,為他輸過真氣?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連忙又問道:"他,可有救?"

齊澈擰眉,輕輕點頭,道:"你們先出去,我立刻為他施針,應該……還來得及."

如陌與易語一聽還來得及,立刻鬆了一口氣,相互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們並肩坐在院落之中的台階之上,感受著夜幕的來臨.看著廣闊的天空彷彿被罩上了一層濃厚的墨色陰影,心中壓抑的沉重,無法減輕.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越發的不安定.易語感受到她的緊張,便握住她的手,堅定的目光望著她,無聲的安慰著.有齊澈在,一定沒事,她對齊澈很有信心,雖然心底仍免不了有一絲擔心.

如陌感受到她傳達給她的信息,心中也漸漸平靜下來.齊澈是卓長老的得意弟子,在醫術方面的造詣是青出於藍,他說來得及,那就一定來得及.殘歌不會死,她身邊的人,也都不會離她而去.她不允許,絕不.而傷害過他們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就這樣一直坐到天亮,齊澈也沒有出來.如陌站起身,走到門前,舉起的手又放了下來.正在猶豫時,門卻被打開了,齊澈一臉疲憊,額頭都是汗水.易語不自覺的掏出絲絹為他拭了,齊澈身子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偏了頭,接過她手中的絲絹,對如陌道:"他還未醒,但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你進去看看吧."

如陌點了頭,沒有說任何道謝的話,因為,一句謝謝,不足以表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刻走了進去.

莫殘歌的面色還是那樣蒼白,只唇瓣稍稍恢復些微的血色,心跳也有力了許多.如陌握住他垂在床沿的手,靜靜的凝視他,沒有言語.他,沒事就好.

莫殘歌眉頭微微動了動,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柔軟肌膚觸感,沒有睜開雙眼.這樣的時刻,對他而言,太珍貴,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所以,他貪戀,這片刻的溫暖.但是,她擔憂的情緒,卻清晰地傳遞給了他,令他不由自主的睜開雙目,想要告訴她,他沒事.

如陌見他醒來,心中一喜,並未鬆開他的手,之兩行清淚子眼眶滑落下來,滴在他的手上,濺開,在他的心裡,掀起了狂瀾.

她也會為他流淚嗎?她竟然會為他流淚!莫殘歌自記事起從未層流過淚的雙眼,忽然感到一陣酸澀.有她的這兩行淚,他的一生,無論為她做什麼,都值了.緩緩抬起另一隻手,雖然很無力,但他任然努力地扶上他細緻的臉龐,為她拭去那對他而言至為珍貴的晶瑩淚水,面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表情,手上的動作也異常輕柔,生怕他的手劃傷了她的肌膚一般,小心翼翼.輕輕開口,聲音無力而嘶啞,道:"我沒事,別擔心."

她用力地點頭,努力地展露給他一個笑容,亦輕聲道:"恩,沒事就好.先別說話,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我會在這裡陪著你,等著你想來."

莫殘歌一貫冷酷的笑容,漸漸浮現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這麼多年,他早已忘記了該怎麼去笑.然而,這個笑容,儘管僵硬的不自然,但看起來,卻又是那樣的欣喜而幸福,彷彿收到了世間最珍貴的禮物,令她的心不禁一顫,僅僅是這樣,他便已心滿意足嗎?殘歌,真傻.

莫殘歌合上雙眼,睡了大半日,其實他並未睡著.沒有人知道,他有多珍惜這個時刻.用心的感受著她的雙手傳遞過來的溫暖,記住這mein一刻,記住她對他的感情,儘管這種感情僅僅是朋友又或者是親人般,(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xs.,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閱讀!)

c單純而美好.然而,這對於從不曾有過任何奢望的他而言,已是萬分難得.腦海中她的表情,一一閃過,擔憂,心疼,欣喜,疲憊……疲憊,他募地睜開雙眼,她一定是擔心他而一夜未曾睡,他竟然還安安穩穩的躺在這裡,享受著她的溫暖,貪戀她這一刻的溫情.

如陌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看到他眼中遽然迸發的自責神色,不解的問道:"殘歌,怎麼了?"

莫殘歌收回手,道:"快回去……休息."

如陌微微一愣,隨後淡淡一笑道:"我沒關係.你在金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是誰傷的你?"

莫殘歌身子微微一震,想到在金國探聽到的事,怒意便起,目露憤恨道:"我處理完那邊閣中事物,想到熙和神功為金國皇室不外傳之功,料定巫邪一定和金國皇室脫不了干係,所以,去了一趟金國皇宮,正巧碰上巫邪,便跟著他到了金國皇后的宮殿.才知道,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金國皇后在背後一手策劃,而巫邪只是執行之人而已.所以……"

如陌界面道:"所以你就想殺了她替我報仇?殘歌,以後不要事事為我,我不值得你為我丟了性命."

莫殘歌低了眸,最重要的不是值與不值,而是他甘不甘願.只要是為她,付出再多,他也毫無怨言.沉默了半響,又道:"我沒想到金國皇后竟然也會熙和神功,並且比巫邪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一點出人意料的是,她也就三十多的年紀,卻擁有至少四十年的內力.我趁她夜間休息之時,才出的手,卻在與她打鬥之時,中了她的計,誤入機關,才會如此."

如陌一怔,熙和神功向來傳男不傳女,並且只有男子方可練習,為何金國皇后也會擁有此神功?她如何得來的四十多年功力?難道是有人將自己的內力傳與了她?可是,習武之人,重視武功甚於生命,又怎會隨意的將畢生所學,傳與他人,令自己變成廢人一個,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想了想,便道:"聽說你是自己強撐著回來的?為什麼不去暗閣,讓人送你回來?"

莫殘歌道:"金國皇后下令四處搜查,風聲很緊,暗閣才轉過去不久,本就地位不穩,我不想讓其因我而毀於一旦."

如陌心中一震,又是因為她麼?再次握住他的手,加大了力度,彷彿宣示著什麼,堅定道:"殘歌,你要記住,暗閣在我心裡,遠不及你重要,別說是一個暗閣,就算是是個暗閣再加上雲閣和魔宮,也無法與你們幾個人在我心頭的份量相提並論.所以,以後,一切以你們的性命為重,因為我,再也不能失去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你懂嗎?"

莫殘歌神色一動,心瞬間變得異常柔軟.原來,他在她心中,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令她毫不猶豫的捨棄她曾辛苦培植起來的龐大勢力.回握住她的手,深情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雙眼,對著她重重的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道:"這次武林大會,你不要參加."

如陌一愣,問道:"為何?"

莫殘歌面色沉了沉,道:"金國皇后此時可能已經到了封國,她命人除去上屆武林盟主,扶了她的人坐上岐山掌門的位置,再聯絡各門各派,準備對付你,再據魔宮為己有.若沒有她,以你的武功再加上魔宮和暗閣的勢力,自是不必擔心,但是,她的武功太高,若單打獨鬥,也許你未必會輸,但此人心思縝密,又詭計多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擔心……"

如陌衝他輕輕一笑,語帶安撫道:"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即使她此時不與我作對,我也不會放過她.這次,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有什麼陰謀詭計."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參加,若此次,金國皇后來了封國,她不能把握住機會,待她回了金國皇宮,再想對付她,只會是難上加難.金國皇后無非就是想利用封國的武林各派來對付她,讓他們自相殘殺,她好坐收漁翁之利,不僅削弱了封國將來對她所造成的威脅,更可以除掉她這個一直阻礙她的絆腳石,侵佔魔宮.她以為除掉她,便能得到魔宮寶藏?哼!做夢.

莫殘歌目露擔憂之色,但見她神色堅定,也知她脾氣,她決定的事,從沒人能動搖.只恨這時日不多,他的身子根本沒法恢復,若是去了,只怕,不但幫不了她,反而會成為她的負累.不禁歎了一口氣,悔不該當時大意,誤入陷阱,沒能除掉那個女人.

如陌見他又是無奈,又是懊惱,又是自責的表情,知他心思,便衝他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道:"聽齊澈說,幸虧你體內有一股真氣護住心脈,才使你得以活了下來."

莫殘歌一怔,皺了皺眉,似在回想著什麼,片刻後,方道:"看來,是他救了我."

如陌道:"他?!是誰?"

莫殘歌輕輕點頭,沉吟道:"我當時傷得太重,失血過多,又連日趕路,不曾好好休息過,勉強撐到了京都城外,怎麼也堅持不住,就昏了過去.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我醒來的時候,見到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黑衣人,是他將我送到了暗閣門口.至於真氣,我想大概是,在我昏迷之時,他為我運功療傷,輸送真氣,護住了我的心脈."

銀色面具,黑衣人!她脫口道:"血魔!"會是他嗎?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多管閒事之人,又怎會去救一個陌生人?除非,他認識殘歌.

與他又說了會兒話,她便讓人去魔宮傳了婉離來照顧莫殘歌,順便代為處理暗閣日常事物.婉離一向心思細膩,有她留在這裡,她便放心了.

天黑時,叮囑他好好休息之後,她便起身離去.

月未出,夜幕已降.會魔宮必經之路的迂迴林中,漆黑一片.林中樹木茂密蔥蘢,枝葉繁複交錯.她憑著過人的目力,在幽靜的林中小道上,行走如白晝.初秋的晚風,帶來了偶然落下的樹葉,拂過她的肩頭,再飄然墜地,發出極為輕淺的聲音.

這本是一個清爽之夜,而她卻凝神靜氣,隱約感覺身後遠遠傳來的陌生而熟悉的氣息,儘管被刻意隱藏,卻還是未能逃過她敏銳的直覺.自昨晚開始,她就感覺到有兩道目光在暗處注視著她,極為輕淺,似有若無,她一度以為是自己多心,但此刻,卻十分肯定,身後有人.

不動聲色,繼續不緊不慢的走著,當路過一個急轉彎的小道路口時,她身子一閃,便隱於超過一人粗的大樹背後,屏息靜氣,目光緊緊盯住那個路口.不到半刻,便有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因她的突然消失,而向著周圍四處張望著.

果然是他,血魔.

如陌腳步微動,一個輕移,轉眼之間便立到那名男子的身後.黑衣男子一怔,聽到動靜,立刻轉過身,那銀色面具下的雙眼,有著一閃即逝的慌亂,瞬間被掩,彷彿從不曾出現般.那雙眼,血絲滿佈,似乎很久不曾好好的休息,可他的身軀,卻挺得筆直.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他的雙眸,淡漠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跟著我?"

血魔對上她的視線,一轉不轉,平靜的表面掩不住背後的波瀾,雙唇動了動,卻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寂靜的茂林,只有風吹落葉之音,呼呼入耳,盤旋在心.林中二人,兩廂對視,久久再無聲.如陌神色不變,心中幾轉.這個掀起武林動盪引起江湖恐慌的神秘男子,究竟是何人?他武功高強,下手狠辣,短短一月,將江湖仇怨背負一身.在聖心湖邊,他的出現,解她之圍,是無意還是必然?

血魔收回目光,轉向遠處暗黑的天空,出口的嗓音破碎而嘶啞,漠生道:"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就好."說罷便朝著她走了過去,路過她的身邊,卻並未停留,只錯身而過.

就在這一刻,如陌眸光一動,募地抬手,迅疾地往他面上揭去.







第一百章

血魔神色微變,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面具之時,立刻往後一閃,動作之快,令如陌微微一愣,隨著他退離的腳步,立刻旋身跟上,將無影之功,運足.

血魔面色一凜,連忙運功凝神與之周旋.瞬間,兩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在茂林中閃爍縱躍.如陌手上的動作由揭他的面具改為對他胸前的襲擊,企圖從他的招式上找出身份的破綻,然而,他卻只是躲閃,並不還手.他的速度隨著她的變化而變化,她快,他更快.

如陌心中驚駭,她自詡輕功之高,當世少有人能敵,然而,面前的男子,卻在她的攻擊之下,不但不還手,且進退有度,應付自如.她的招數,雖然沒有殺招,卻也是凌厲無比,一般人根本無法抵擋.此人,究竟是誰?她揭他面具,他為何如此拚力阻止,若是陌生之人,他既然不會傷害她,又為何會害怕她看到他的真面目?

血魔心中也是極驚,沒想到她的輕功如此之高,他盡了全力躲閃,也還是有多次險些被她得手.若不還手,只怕如此下去,難保不會一個不慎,落與她手.

他腳踏樹幹,一躍而起,立於細枝薄葉之上,如陌也不落下,隨之而起,兩人便在迂迴林參天大樹之頂,如旋風般,來去無影.

僅僅片刻,幾十招已過.暗夜之中,內勁之氣破空,呼呼作響,所到之處,葉落枝斷,更甚於狂風的席捲.

如此下去,只怕三天三夜,也無法分出勝負來.如陌突然停下動作,而他,也頓住身子,就停留在她對面的那個枝幹,微帶疑惑的望向她.難道她放棄了想看他面容的打算?無論如何,他得盡快離去才是.想到此,便欲找機會脫身,然而,就在此時,他看到她面色驀地一變,眉心糾結起來,彷彿在隱忍著什麼,貝齒緊咬著唇瓣,面上痛苦之色盡顯.以手撫胸,瞬間便改為抓緊胸前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且身形不穩,搖搖欲墜.

他眸光一變,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見到她的身子遽然失了力,雙眸緊閉,整個人便如枯敗的落葉一般,沉沉向下墜去.心中一驚,沒有任何的猶豫,立刻縱身躍下,趕在她落地之前,朝著她伸手一撈,便將她帶進懷中,保住她的身子穩穩落地.

然而,就在這轉瞬即逝的一刻,她遽然睜開雙眼,纖細的指尖,緊緊按住他腕間的脈搏.

他心中一震,身子頓時無法再動彈半分.不禁瞪著雙目,帶著無奈的薄怒,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道:"你使詐?!"

她微抬下巴,勾唇一笑,極盡妖嬈,魅聲道:"是.你奈我何?"她又不是君子,耍耍詐又如何?話音落,另一隻手微抬,那枚銀色面具便已脫離了他的臉龐,而面具下的臉孔在她的眼前,盡展無疑.

看著那張臉,她的身子完全僵住.怎麼會……這樣?她以為……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不但沒有記憶中的俊美絕倫,而且非常……醜陋,對,是醜陋.深邃如幽潭的眼眸,殷紅惑人的唇瓣,英挺的鼻樑,每一樣單看都很出色,然而,組合在一起,卻是如此的怪異,沒有一絲美感可言.是她……猜錯了麼?那樣一身神秘的帶著無限吸引氣息之人,怎麼會有這樣一張臉?

連忙起了身,往後退了幾步,將面具遞還給他.微微低眸,沒做聲.

血魔接過面具,卻並未立即戴上,只緊緊的鎖住她低垂的雙眸,眼中的神色恢復了慣有的平淡無波,淡漠的嘶啞之音道:"很失望嗎?因為我長得醜."

如陌抬眸,站在五步遠的距離,再整個端詳他時,突然發現其實那種臉也沒有方才看到的那樣難以接受.因為那天生的無與倫比的高貴氣質,已然超越了一切.而那屬於黑暗的神秘特質正好與這濃郁的黑夜融為了一體,即使是面相醜陋不堪,也仍然阻擋不了他所散發而出的致命吸引,令人無法抗拒,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他,瞭解他.

這世上,怎會有人如他這般,連丑,都可以醜得如此具有魅力,令人移不開雙眼.

她定了定神,目光偏向一旁,淡淡道:"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幫我?莫非……受人所托?"

他定定的望著手中的銀色面具,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或許,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表情.依然淡漠道:"很重要嗎?如果一滴要有一個答案,那我只能說,沒有任何原因.只是想,所以便做了."

只是想,所以便做了!就是如此簡單麼?就如那日他對連家三公子問他為何與他作對,他只以"高興"二字作回應.因為高興,所以殺人.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在她沉思間,他已慢慢的背過身,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去,步伐很是緩慢,緩慢到那條路彷彿用一生也走不完.在暗夜之中,他頎長的清瘦身軀,挺得筆直的脊樑,被風翻起的寬大衣袍,孤寂與蕭瑟並存,竟令人不禁有些心疼.

如陌怔怔的望著那個背影,忽的心底一震.那背影,如此熟悉,彷彿已對著多年,卻又陌生,似乎是第一次才見.複雜的矛盾感糾纏,使得一種深沉的痛感在心頭蔓延開裂.

意瀟是站在明處關心她,疼護她.殘歌是站在她身後默默的守護,壓抑著內心的情感.而這名男子,卻是躲在她背後的暗處,為她做著這一切,不惜將自己變成武林公敵,這一月來,不知遭遇了多少場明追暗殺.在她的面前,他卻連自己的真實身份都不敢讓她知曉,只因揭穿了,他便連這最後的為她付出的機會也會失去.

"謝謝你……救了殘歌."輕淺的聲音卻是那樣沉重的語氣.也許她不該說出口,因為謝謝二字,代表著他的付出將一筆勾消.

血魔的背影驀地一僵,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

她將目光自他身上移開,轉身.往魔宮的方向,抬步,同樣緩慢的前行,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卻又不得不踏出.兩個孤單的背影,相對,朝著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刻鐘,如此的漫長,卻又似乎很短暫.兩個身影之間,不過是幾十步的距離而已,卻彷彿隔了天涯海角那麼遠.但無論走得多慢,終究還是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

七日後,這一屆的武林大會在眾人期待卻又惶恐的心情之中,終於來臨.

歷屆武林大會舉辦的地點都不盡相同,而此次大會被安排在了岐山之巔,斷心崖.

臨時搭建而成的圓形擂台,平整而寬敞,四周為各門各派規劃好的席位,多數人已到齊,但各派掌門由於傷重未癒大多缺席,由各派掌門最為看重的門下弟子率領門眾前來.以三大世家與六大派為首,按照門派勢力以及在江湖中的地位來排,而魔宮卻被安排在了最後的位置,至今無一人到場.眾人三三兩兩聚首,低頭談論,等著看魔宮之人到來的反應.

高位之上,主持此次大會的岐山派新掌門人姚疆,三十開外的年紀,方面薄唇,目光晦暗,掃了一眼騷動的眾人,稍稍皺了皺眉,與既定的大會開始時辰,已過了兩個多時辰,該來的卻都沒有來,他不禁有些煩躁不安,不知道魔宮和血魔究竟在玩什麼花樣?眾所周之,這次武林大會的主要目的,除了選出一位新的盟主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共同對抗魔宮和血魔,在除掉他們之前,他們若是先爭奪武林盟主之位,豈不是讓魔宮和血魔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他們在等.

從早晨到正午,再到此刻太陽西斜,仍舊不見魔宮之人出現,等待的人們已是極為不耐.面上的神情,是擔憂,急躁,不安,疑惑,種種情緒交雜著,最後匯聚成惱怒.

岐山派一個弟子站起來,用焦躁的語氣道:"掌門,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他們怎還未出現?是不是魔宮之人收到了什麼風聲,便躲起來不敢來了,看他們平時囂張得很,想不到只是一隻縮頭……"

他想說縮頭烏龜,但烏龜二字還未出口,只聽"啊"的一聲慘叫,人卻已經橫飛了出去,撞上擂台的邊角,又彈了回來,口中鮮血溢出,人已然倒地昏厥.

眾人一驚,因這突然的驚變而一時怔愣,待回過神,便見到四名黑衣人似從天而降,人還未落地,只聽呼呼的掌風急響,此起彼落的重物匝地之聲不絕於耳,眾人定睛一看,短短片刻,岐山派弟子竟然個個都躺在了地上,怒目圓睜,身子卻是不能動彈.眾人心中一駭,他們雖然早已知曉魔宮之人武功高強,但畢竟從未曾見過,也都是聽說而已,今日一見,傳言果然不假.也不知這四人在魔宮之中是什麼地位,竟然能一口氣將岐山主支派幾十名弟子全部從席間扔到地上,令其毫無還手之力,真真是恐怖,魔宮弟子山且如此,那魔宮宮主的武功該是何等的出神入化?

正在眾人驚魂未定間,會場周圍已出現了上百名黑衣人,以方纔的四名黑衣人為首,全部拜倒,高呼之聲更震心,道:"恭迎宮主入席!"

好強的氣勢!!等了大半日,終於把魔宮給等來了,但這出場的方式,竟是如此的高姿態,出人意料.岐山派故意給他們留了那麼一個位置,有意羞辱,而他們直接將岐山弟子扔了出去,將他們的位置據為己有.這等高調的行事方式,果然是魔宮做派.

話音未落,兩名黑衣女子已縱身而至,立在先前的岐山派席位兩旁,恭敬頷首站立.眾人連忙回首往兩名女子出現的方向望去,一黑一白兩個身影,自百丈之遠處,縱身一躍,從空中直飛而至,髮絲飄揚,寬大的袖袍當空飛舞,近在眨眼功夫,以及穩穩在席位之上.

他,月白衣衫,清雅脫俗,如仙臨世,看呆了一鍾所謂的正道貞潔烈女.她,蓋住半張面容上的銀色碟形面具,秀美中卻又帶著強勢,無與倫比,同樣如仙的身姿,卻散發著沁骨冷冽之氣,讓人不敢靠近半分.

如陌低眸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冰冷的光芒,令人不禁戰慄.

攻人先攻心.先前還興致勃勃的發誓一定要趁此機會將魔宮一舉殲滅的眾人,此刻個個心驚膽戰,單是一個魔宮已經無法對付了,還有一個隨時都可能會出現的血魔,看來今日他們想要達成目的是難上加難.

高位之上的姚疆雖然早有準備,但此刻心中也不禁多了幾分慌亂.定了定心神,朗聲開口道:"魔宮宮主好大的架子,竟讓我等足足等了四個時辰.常言道,客隨主便,我岐山派既然有幸得眾武林同道的看重,成為這一屆武林大會的主人,那麼魔宮想要參加這屆大會,就該聽從我岐山派的安排.而你們這一來,便將我派弟子趕離席中,佔我席位,究竟是何道理?"

如陌勾唇冷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看向身旁的婉離,婉離會意,立刻對著高位的姚疆,大聲道:"客隨主便,對的是懂得尊重客人的主人.武林大會的席位向來都是根據實力而排,論實力,我魔宮自然應該排在第一,而岐山掌門卻故意將我們安排在最後一位,分明是有意羞辱.我們如此作為,不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好好教教你們,何為--待客之道!"

姚疆面色一白,竟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站立的一人,見姚疆不回駁,便不屑的撇了撇嘴,語帶嘲諷道:"你們也算是客人?哼,別自抬身價了.看你們陣勢倒挺大,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實貨.廢話少說,既然來了,就手底下見真招吧."

姚疆站起身,對著台下眾人,朗聲道:"既然魔宮宮主已經到了,這一屆武林大會現在正式開始."他又說了些老規矩,無非就是,無論哪門哪派,即使沒有門派,只要想爭這武林盟主之位,都可以上台挑戰,以武定輸贏.

原本具備爭奪盟主之位的也就只有那麼幾人,但總有些人不自量力,硬要試上一試,稍微贏了兩場,便不知深淺,指明要魔宮出人應站,氣焰囂張至極.

如陌面無表情,朝著天魔分主看了一眼,天魔分主便領命上台,輕易的,毫不費力的將那人仍出擂台.眾人面面相覷,皆知重量級的人物都留在最後預備對付魔宮宮主,因此,等了半響,都無人在出戰.可如此下去,豈不代表著魔宮勝了?除岐山派的五大派頭領人,陸續上台,前兩人落敗,第三人是新起之秀,武功了得,幾十招過,天魔分主便落敗.

鸞韻心中一急,便欲上台為魔宮挽回顏面,卻被如陌抬手阻止.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自頭頂而來,充斥全場.眾人一驚,連忙抬頭望,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掠過眾人的頭頂,以迅疾之姿,穩穩地落在擂台之上.一枚銀光面具緊緊扣住半張臉,漆黑的長衫,在空中劃下的一道道痕跡,凌厲無比,手中的長劍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發著幽冷的寒芒.

眾人驚道:"血魔!"

不錯,此人正是血魔.血魔目光冷冷的掃了一眼台下的眾人,最後落到台上的男子身上,不發一語,輕抬手腕,無人看清那一劍刺了沒刺,只見到他面前的那名男子突然向台下翻了出去,連眨一眼的功夫都不到,他的劍依然抵地,似乎從未曾動過.

姚疆心中大駭,傳言果然非虛,血魔之劍,確實夠快.不,是太快了!快到他沒有把握能不能在他劍下走過一招.擂台上陸續還有不怕死的人先後上台,皆是一招便敗,或死或傷.

三大世家之一的連家之主一見血魔出現,想起自己的兒子被他斷子絕孫,怒從心起,見到眾人皆不敵,便縱身一躍而上.仇人相見,沒有多餘的閒話,更沒有講究那些表面的客套,揮刀直上.連家之主混跡江湖多年,功力深厚,武功在當今武林之中可說是翹楚,但也僅僅是十招,便敗落而下.他不敢相信的看著血魔,此人看起來還很年輕,怎會有如此高絕的武功,今日一敗,顏面盡失,若就此離去,今後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想到此,惱羞成怒,同時也是心有不甘,伸手向後一揮,連家數人齊上,不再管什麼江湖規矩,報仇才是最重要的.頓時,血魔被連家數人包圍.

劍影齊動,看起來平淡無奇,確是威力無比,變化無窮,只有身在劍陣之內才能感受到一道道凌厲的殺氣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用來,彷彿永無止盡般.血魔心中一驚,連家劍陣,果然厲害,那來回變換的光影,竟令他舉起的劍,無處可落,只能防守.

如陌一怔,據她所得到的消息,這連家劍陣,只有身在陣外才能看出端倪,連家縱橫江湖數十年,這劍陣之內,從無一人能活下來.凝神靜氣,目光緊盯著那數十人組成的劍陣,每一柄劍似乎都比一般的劍要亮上許多,如同鏡子一般,在陽光之下,即使身在陣外之人,也會被那劍光灼得睜不開眼,令人看不出其陣的死門所在.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劍陣之內的男子仍然只是在防守,但面上的神色依然鎮定如初,不見一絲慌亂.他收斂心神,仔細的尋找著陣中的死門,但被那閃閃的劍光圍困,眼前只看得到一片白芒.找不到死門,便沒有反攻的機會.

這名男子,為了她,終於還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如陌暗歎了一口氣,看了看西斜的太陽,心中一動,狀似無意的聲音,卻是響遍了全場,道:"都這會兒了,陽光怎還是這般刺眼.婉離,本宮先閉目歇會兒,待他們打完了,再喚本宮."

她話音未落,便感受到連家之主投來的凌厲目光,她就當看不見,當真閉上眼,將身子靠在椅背上.

血魔心中一震,儘管陣內無法看出此陣的蹊蹺,但聽她這麼一說,立時恍然大悟.閉上雙眼,憑著直覺在防守的同時,感受著劍氣的缺口,不到片刻,防守之劍驀地一閃,一人倒下,其餘的,人人慌亂,陣已不成陣,又一劍揮灑間,擂台之上,除血魔之外,再無一人站立.

連家之主望著連家多年來縱橫無敵的劍陣,就這樣被破了,心中驚恐,面容抖動,狠狠地瞪著如陌,恨聲道:"你們果然是一路人."

如陌神情淡然,不置可否,仍然靜靜的坐著,彷彿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血魔定定的望著她,目光有些複雜,唇微微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台下的眾人皆驚,連家劍陣都被破了,他們還有什麼希望,就是全都一起上,也沒有贏的把握.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無人再上台應戰.

而潛伏在場外暗中的某一處,一名紅衣白髮的絕色女子,頭戴一頂紗帽,白紗自帽簷輕垂,直達腰間.她靜靜的關注著場中發生的一切.看到這裡,面色微微沉了沉,冷聲道:"一群廢物.本宮還想用他們對付魔宮,誰知他們竟連一個血魔都對付不了,真令本宮失望.巫邪,知道血魔是什麼來路嗎?"

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場內動靜的巫邪,在聽見她的問話之後,回歸神來,連忙應道:"回主子,屬下……不知.屬下前些天曾讓人查過,但沒查到任何蛛絲馬跡.方才看他的武功招式,屬下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經見過,卻又很模糊,想不起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紅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狠歷,望著魔宮所在的位置,沉聲道:"不管他是誰,這一次,我們的目標,是魔宮宮主.她屢次壞我大事,今日,本宮要親自與她一決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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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蓮の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