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季,總是來得纏綿哀怨,絲絲縷縷,終難釋懷。連續幾天的清風冷雨,竟有了一點微涼的寒意,放下手中書卷,心裡空空落落,持一把傘,就走進了人潮,望著來來去去的腳步,不知他們的歸處。不論是幼齒兒童,還是黃發老翁,抑或執手情侶,一把傘下的甜蜜只有自己能懂。今生蒼茫,不知是誰會在這樣的雨中與你共老白頭,也不知是誰會給你一份牽掛和憂思。

  我不是愛酒之人,但是憂傷時又有什麼比酒來得猛烈。李清照的尋尋覓覓,終也是兩杯三盞淡酒,而我,一個普通女子,沒有生為人傑死為鬼雄的豪氣,更沒有酒入愁腸,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的才氣。唯有舉杯消愁愁更愁,不懂愁自何處來。但在這樣的細雨中總會把我圍繞,曾言少年強說愁,可是到最後卻是欲說還休。沒有多少人生閱歷,人世對於我還是一個無法探知的深淵。也就是這樣,我才更加不知何處是歸途。

  以前愛茶,深夜之中,一卷書,一杯茶,悠然自得。可是如今,縱然愛上書卷特有的香味,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酒香,茶的世界寧靜悠長,有著翩然世外的場景。酒的世界卻是濃烈異常,猶如紅塵,磕碰磨礪之中才能成長。人生一筆之下,就再難更改,席慕容曾言人生若有原稿,我願將你一筆抹去。酒的辛辣,掩飾所有流下的淚,舌尖輕舞的液體,品的都是自己滋味,酸甜苦辣,放在心底。

  背著行囊,從南到北,看火車月台之上等車的一張張人臉,如幽靈一般。流離於蒼茫,我曾想自己是否是只孤雁,百年前折翅,在也無法返回天空,是否會有另一隻孤雁穿越百年尋覓。那日站於街頭,路人相詢你要去往何處,我一時語詰,竟不知在這繁華之中究竟該往何方。於是笑言我也不知,誰知那人也是笑笑,說道你的路不在人間,且去你的來處。苦笑不得,來處為何?後來偶遇佛揭,才明白所謂來處即是「清歡。」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對生活無所求便是放下執著,去往來處。記憶深處,不知做了多久的戲子,有悲有歡,但是想來卻像是在演繹另一個人的生命,如席慕容所言,在別人的故事中留著自己的淚。風過處,一切消散,我們還留下什麼?

  今日拋棄全部想要的東西,來日轉身之時是否依舊無悔?生命是個整體,人是會思考的蘆葦,那年踏月而去,只為山中那一縷清香,那年隨波漂離,只為一睹那無解的梵唱。道旁樹蔭,是否是那求了五百年的羈絆,林中鳥鳴,是否是那至生牽掛的容顏。一字一句,紙上揮灑,情思如夢,記不住昔日鴛鴦弦上一曲輪迴。花開花落之間,莫笑世人皆醉紅塵,潮起潮落,不言榮辱與成敗。

  蓬萊仙境,九幽冥府,或是無常的世道。我不懂何去何從,深埋心底的傷,不能觸碰的疤,一點一滴,刻骨銘心。這個凡塵,又有誰敢稱王呢?一聲承諾,一句盟約,注定了敢愛的人一身傷。身在何處抑或夢在何方,所有所有,皆化為淚雨傾斜而下,最後的最後是誰得到了蒹葭?是誰站於彼岸,坐擁伊人?

  輪迴長,陌路斷,黃泉深,情思淺,淡了的月光,人影始終難以成雙。水微漾,清荷香,美酒醉,紅顏落,錦瑟仍無端,惜當日無力攜伊歸。微雨之下,慾望燃盡,菩提樹上可曾結下塵緣,百轉千回,我願為草,生於那黃泉路邊,看盡世界繁華,直到地老天荒。既不知歸處,那就只能給自己一個歸宿,給漂浮的心一個安頓的寧靜。

  機緣還是禍根,一步一步,不得不繼續向前。如是我問,那就放任自己,踏遍千山,雨雪紛紛,也要一力承擔。歲月終會一筆勾銷,既是如此,輕狂又如何。景色寂寥,酒入腹中,總有一日,攜他人之手聽孤雁灑落鳴聲,把酒沉醉輕盈舞蹈。寄情三世,看這個世界還能殘忍到什麼地步,是真是幻,答案總在心裡。

  侵入骨髓的涼絲,一傘一酒一人,踽踽獨行,看盡凡塵,戀上酒香,戀上月色,戀上飄揚小雨,踏破芒鞋,帶一腔愁緒,帶一身染盡的疲憊,隔世的回首,欲說還休,欲說還休,真是個不懂風情,且等燃盡燈花,我們共榻論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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