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莫名其妙

君欽涯雖然是出去了,卻一直守在門口探聽荷衣臥室內的情況.

他一聽到鄭水清說荷衣要泡在熱水裡才能驅寒,趕緊又衝進來.蘭香和鄭水清驚奇的看著他.他把荷衣一把起來,走往臥室後面的浴池.

阮嬌樓的浴池是天然的.那水溫剛好溫度,那水面冒著白白的一片熱氣.阮嬌娘建這阮嬌樓時,還特意請了風水先生天野看了好一陣子.天野不僅會算命,還懂天時地理.這寶地,正好適合開青樓.果然,阮嬌娘開的這青樓就得了天下第一青樓之名.生意好得不得了.

君欽涯把荷衣抱著,脫掉她身上被扯爛的衣服.

"你......"荷衣雖然沒有力氣,但還是用怒氣瞪著君欽涯.

"我只想讓你好受一點,不會再傷害你."君欽涯抱著**的荷衣走到浴池裡,緊貼著她的身體泡在溫熱的水裡.

蘭香跑進來,傻了眼.這君欽涯真是可惡之極,"她都這樣了,你還想怎樣?"

君欽涯不理會蘭香的質問,"一會給衣兒拿來一套的乾淨的衣服來."

說真的,這樣泡著荷衣舒服了許多.身子一下子暖了,"照他說的做,幫我拿一身衣服來."她還想一會泡完了,穿著乾淨的衣服回到臥室休息.才不想再被這個混蛋看到春光.

荷衣在水裡泡了好久,那冷氣漸漸的退了.君欽涯一直陪著.直到能動了,她才一把推開緊抱著自己的他,"佔便宜占夠了沒有,混開."這下荷衣有力氣了,把欽涯推開後,想起身穿衣服.

"你能不能出去?"

君欽涯見荷衣又恢復到常人狀態了,這才濕淋淋的從水裡起身走出浴池讓荷衣更衣.

這下,荷衣舒服了,痛過後又跟常人一樣.她還沒有完全把衣服穿好,那君欽涯又跑進來.他是不放心她,怕她沒有完全恢復,會不小心又跌進水裡了,又沒力氣站穩.

荷衣懶得管他,三下兩下穿好衣服自個走到臥室倒頭就睡.

君欽涯站在床前,想跟她說什麼,又不忍心再打擾.這一夜,他就一直守著荷衣,一直沒有睡去.他在天網接受特訓的時候,何只是一夜不睡覺.十個日夜他都能挺過,就只為了要生存,要自強.這夜,為荷衣守一夜又算什麼.

清晨,有陽光,像姑娘的笑容般溫柔的射進來.又是一片欣欣向榮,又是生命新的開始.君欽涯在昨兒夜裡想了很多,他想放棄仇恨帶著荷衣去一個了無人煙的地方安心的過一輩.他真的很期待,只要他處理好手中的事,就可以帶著荷衣安靜地離開.那個時候,他會用細心化解荷衣對他的恨.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讓荷衣再愛他.想到這裡他就真心的露出微笑.他沒有嘗試過和愛人一起過平凡日子的生活,他好期待.

頭一次,他笑得這麼甜.就像今兒早上的太陽一樣,會給大地溫暖,會給萬物希望.

荷衣醒來看到這樣一張怪異的臉,以為見鬼了,趕緊往床邊退縮.

"嚇著你了?"君欽涯輕聲地問.

待荷衣弄明白怎麼回事後,平淡地說:"你能不能給我點自由,別老是跟鬼一樣纏著我?"

欽涯微笑道:"會的,很快你就自由了."

莫名其妙.荷衣心裡閃出這四個字,"我不想看到你."

"只要你沒事了,我就走.還痛嗎?還冷嗎?"

頭一次,他這般關切一個女人──發自內心心疼的憐惜的"關你什麼事?我不想見到你."荷衣說完,又倒頭睡覺.說真的,昨晚痛過後,現在全身還有些酸酸的.看來又要好好休息一兩天才能真正正常.

果然,君欽涯消失在荷衣面前.他不想荷衣睡醒後又見到他,讓她心情不好.況且他還有事要處理,他自覺的離開了.只是,他的背影在這生機勃勃的清晨有些死氣沉沉.

蘭香如往常辰時三刻給荷衣送來洗漱用具手機訪問:wap.①⑹k[X]S.還有早餐,在門口剛好碰到君欽涯.她看他的眼神有些酸澀,"你......"

"衣兒每天的洗漱水都記得燒熱些.還有三餐都要多給她送些補血的."君欽涯冷淡道.

蘭香聽了這話,心裡不是滋味.這個男人,曾經......不提了.她見他絕塵而去,端著東西進了荷衣廂房.她看荷衣正睡著,輕聲詢問:"妹妹醒了嗎?"

荷衣聽到蘭香的聲音,轉過身,"嗯,醒了.姐姐真準時."

蘭香道:"沒打擾你吧?昨晚他......"

蘭香想歪了,荷衣心裡明白,笑道:"姐姐以為昨晚我被他欺負?"

"我......"蘭香有些吐詞不清.

呵呵!

荷衣樂了,這蘭香腦子還真是想歪了,"姐姐放心啦,昨晚我一個人睡的.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一直在我床前不肯走了."

蘭香聽了,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她命令自己不再多想,"妹妹起床了吧,洗漱好就可以用餐了.早上阮媽媽特意讓廚房做的冰糖肘子,你最喜歡吃的."

荷衣起身,穿著昨兒夜裡蘭香幫她準備的那套青花色長裙.這看起來,特別的出塵.她的活力又回來了.

"姐姐,這水怎麼比以前更燙了?"荷衣詢問.

蘭香回道:"他特意交待要讓你用的水都燒熱些."

荷衣聽了,又是那四個字在心裡,"莫名其妙."

洗漱好,她坐在明鏡前照著自己的容顏.那張臉又恢復到正常的花色了,很漂亮.多虧了她這世做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她想,自己的母親肯定美的驚人,讓男人沉淪.可是,她不記得自己母親長什麼樣了.似乎天妒紅顏,總讓漂亮的女人不長命.想到這裡,荷衣又想起了自己的父兄.

唉!死去的總會安息.活著的一定要好好活著.荷衣不再讓自己沉浸在喪親的悲痛中,要堅強活著.生活又復歸平常.昨夜的那場痛雖然差點要了她的命,但今兒好了後就要好好的享受生活.她和蘭香拿起筷子,愉快地吃了早餐.這一天,又是新的開始.總有一天會是人生的光明處.誰說就不會有自由?她堅信,一定會有.

中午的時候,荷衣正用著餐.君欽涯又突然從門外冒出來,"你沒事了嗎?真不痛了?"

荷衣突然沒了所有食慾,臉色有些不好看,"你能不能別總像個鬼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君欽涯不在意荷衣現在對他冷漠,"你真沒事了?"

"你是來幹什麼的?這大白天的我可不做生意,沒事就別出現在我面前."荷衣不耐煩了.

"我只是擔心你身子還會不舒服."欽涯輕聲道.

荷衣放下碗筷,抬眼用一抹灰冷的眼光看他,"我很好,死不了.隨你怎麼折磨都活得自在.你要是真關心我,麻煩你讓我清靜,清靜.別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面前行不?"

君欽涯本來很忙,要處理天網和自己生意上的事.他連早餐和午餐都沒顧得上吃.從顥琰王府趕過來只是想確認荷衣好好的沒事.見到荷衣正香噴噴的用著餐,他這才放心了.雖然荷衣的冷漠讓他的心有些灰暗,但是他甘願.誰叫他自己曾經對荷衣做了那麼多壞事,連他自己都在叫自己活該.

他正要準備走,山間從外面提著籃子走進來.

看到陌生人,他問,"姐姐,有客人在?"山間提著籃子放在桌上.

荷衣笑著對山間道:"子威來了就上坐嘛?吃飯沒?沒吃就坐下來一塊吃."然後她轉過頭對君欽涯冷聲道:"你還不走?"






第六十二章 買賣

君欽涯目視一臉安然的山間,見他手裡提著一籃子的朱紅大棗還有新鮮桂圓.這一看便知道是來給荷衣送禮的.

"晚上再來看你."說罷,君欽涯黑著臉走出荷衣廂房,顥琰王府還有天網有一大堆的事等著他處理.

"姐姐,他不高興我來找你."山間將籃子放下,試探地詢問.

荷衣輕佻起眉毛,"有誰高興不高興的?你是去市集買的這紅棗桂圓嗎?看起來色澤不錯."

"特意去後山幫你摘的."

奇怪!這蜀都城怎麼會有這麼肥胖的桂圓?連這紅棗也生得好吃,好看?

"補血."

"呵!子威還對姐這麼上心,那我要把它都吃得精光了."

"姐姐跟剛剛那位爺很熟嗎?"問這話時,山間滿臉的興趣.

荷衣故意道:"你對他感興趣?"

山間不好意思地把話吞回去,他跟他又不熟,"我只是看那位爺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好像你們很熟."

傍晚,阮嬌樓又從白天的冷清變成升歌起舞.荷衣不用再接客,只待在這廂房裡胡亂塗鴉.

君欽涯說晚上會再來,卻一直到夜黑得很安靜了都未出現.荷衣要是睡下了,怕會被突來的他給嚇丟了魂,也就一直沒睡,坐在書桌前執筆塗鴉.

蘭香每晚在荷衣臨睡前都會來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踢被子,睡不著就數那高床上的祥雲,明早等她送來熱水後再起床......說了一大通她才會安心回自己屋子.荷衣今天這麼有興致,夜深了還不入睡,她也在一旁守著,"妹妹畫的畫好生奇怪!"

"不畫了,叫你早些回去歇息你硬要陪我.現在我去睡覺,姐姐也回去睡吧."荷衣擱了筆,推著蘭香往她門外走.

蘭香轉過頭說:"妹妹不用這麼急,我再說兩句話就走."

荷衣停在蘭香身後,"剛剛怎麼不說?"

蘭香無辜道:"剛剛見你認真地畫畫,怕打擾你.阮媽媽說,明天你可以自由活動,可以出這阮嬌樓想逛哪裡就逛哪裡.還說,這是他吩咐的."

荷衣表情依舊不冷不熱,"他?他讓我自由出入?"她想,讓她自由出入也是要派人跟著吧?真正放她自由可不會再囚她在青樓.況且,好像那個該勾引出來的人還未曾出現過.難道他計劃又有變?

"我也不喜歡去哪裡逛,多累人."

想想荷衣前世,就是一個特懶的人,從來都不喜歡運動.她前世老公欽涯是個最喜歡運動的人,還有晨起跑步鍛煉的習慣.一大早他就想拉著呼呼大睡的荷衣早起運動,卻不料荷衣死活不起.按理說,男人應該怕陪老婆逛街轉商場.但他們家是荷衣怕陪欽涯出門.不是欽涯囉嗦,是荷衣太懶,連走路的力氣也不肯出.所以今生就有了這個十八歲只踏出將軍府兩次大門岳手機訪問:wap.①⑹k[X]S.家千金,岳荷衣.

荷衣想想這古域國再繁華也不及前世那大街小巷來得熱鬧,有什麼好逛的?自由了也不出去,"明天我們出門,但是不去逛街."

蘭香問道:"那妹妹想去哪裡?"

"去......"荷衣小聲在蘭香耳邊嘀咕.蘭香眼神有些恐慌,"真去?萬一......"

荷衣堅決道:"沒有萬一,非去不可."

是的,該去了.

"姐姐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早就跟阮媽媽說我們要出門."

蘭香走後,荷衣依在窗前沒有任何睡意.這夜雖是靜,卻多了波瀾的情緒.她想她爹爹哥哥了.為什麼會有這害人的仇恨?她不怪欽涯下手那麼狠,畢竟也是因為仇恨迷失了他的方向.為什麼會有仇恨?前世今生就因為這個仇恨錯過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清風明月的,估計這青樓裡各個廂房的姑娘們都陪著那些爺們快活去了.君欽涯也應該不會來了.荷衣關了窗,把窗邊的方木塊扭轉過來將那扇窗反鎖了.她還是怕君欽涯突然又從這裡冒出來了,叫人睡覺也睡不安寧.

關好窗戶,荷衣轉頭,嘴裡念道:"烏龜王八,看你怎麼進來?"剛好轉頭就撞在君欽涯的胸膛上.等她抬了頭見君欽涯關切地望著她,"撞到你了?"

"你是不是剛從陰間回來,陰氣沉沉,鬼鬼祟祟的.進來又不出個聲,要來鎖魂嗎?"荷衣受了驚嚇,只差沒叫出聲.

"下次進來,我先應門."君欽涯順著荷衣的意回答道.

還有下次?荷衣待心跳恢復正常,一臉安然的看著他,"下次?這麼說你要經常來?"

欽涯急著問:"你不喜歡我經常來?"

"這是你的事,來了有錢我就高興.別忘了昨晚陪你一晚,早上就賺來那麼多珠寶."荷衣裝作高興道.她是想,君欽涯要是真要來睡她一夜,她也反抗不了.索性不反抗,當他作恩客接待,不冷也不熱.

"那你是不喜歡我來,只是看在錢的份上才搭理我?"欽涯很想聽到荷衣的回答,急切地詢問.那黑色的眸子裡,全是渴望,全是尋求.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將冰封的心打開來,裝下了一個荷衣?對她的一舉一動,對她心裡的想法都這般在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顥琰王今晚來帶錢了嗎?還是要明早再吩咐人送來?"

荷衣這一句話,是一盆冰冷的水撲滅了欽涯渴望得知答案的火焰;是一把堅韌的刀絕情地刺痛了他尋知希望的心.剎那間,他蒼白了臉,"不談錢好嗎?"

"怎麼?堂堂顥琰王,連這點錢也出不起?還是早上送來的金銀讓你大出血?"荷衣急了,不談錢,他們還能談什麼?

欽涯聲音有些沮喪,"如果你需要錢,我會讓人給你送來.不過,送來的錢不是用來做買賣的."

在他心裡開始裝得下荷衣的時候,也許他已經承認了他們的夫妻關係.

可是,在君欽涯開始折磨荷衣的時候,她就把他當作陌路人了.

在錯的時間裡,滋生的愛,會有什麼結果?

結果是,"怎麼?我們之間不做買賣還能做什麼?好像我一個青樓女子只有做這買賣才能賺來你顥琰王腰包裡的錢."荷衣戲謔地說道.





第六十三章 外出

若是你非要把我們的關係跟錢混在一起,我這就離去.別忘了,我們拜過堂,不應該因為買賣才睡在一起."君欽涯心痛地說道.

砰!

清脆的心碎聲,欽涯聽得清清楚楚.是他那一顆在外人眼裡看似冰冷黑暗,實則脆弱的心靈碎成兩瓣的聲音.

他今晚,本來不是要來欺負荷衣的.他該處理的事還沒有忙完,抽空趕過來看她一眼.看她有沒有安然睡覺,看她有沒有再被露嬌人折磨得痛不欲生.只是來看看,這已經是今日他來的第三次了.

荷衣並不領情,"顥琰王跟誰拜堂了?跟我阮嬌樓第一**花魁娘子年莫笑嗎?這不是荒唐嗎?要是傳出去了,你顥琰王的顏面往哪擱?別讓我背這個黑鍋,我背不起.你讓我安安生生的過自己的日子,別讓天下人罵我是個專勾引男人的妖精."

說到這些時,荷衣的心底再也氾濫不起漣漪.平靜的一潭心湖,沒有波瀾,沒有風浪.還提什麼拜堂的事?

在對的時間裡,付出的愛夭折在君欽涯的殘忍裡,就有了一場再也無法挽回的錯愛.岳荷衣,不可能再是那個想要嫁給君欽涯的小女子.她只想要擺脫他,安心的過自己的生活.

"衣兒!我們拜過堂."君欽涯幾乎求道.

那一日,蜀都城內繁花似錦.荷衣穿著大紅喜衣被欽涯接進顥琰王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畢後他們就是夫妻了.可是對荷衣來說,那幾乎是一個笑話,恥辱她前世今生的笑話.

"我說,顥琰王今晚不打算做我生意就請走人吧.顥琰王府名正言順的王妃可是為你暖著床,請吧!"荷衣做出一副請客的姿勢,絕情道.

"衣兒......"欽涯艱難的張口.

荷衣再次絕情道:"請!"

"你早些睡,我會再來看你."欽涯灰暗地說.說罷,他無力的轉過身,神傷的離去.晚間,他還要去天網處理事務.走出阮嬌樓後,他藏住內心的痛,又擺出那副盛氣凌人的臉.他生存在這個世上,都不知道哪個是真正的自己.那一張陰冷,恐怖的臉其實是他自己不願意擺出來的.如果不是這樣,他早就已經喪命在這個世上了.此時,他倒寧願自己曾經就死在天網了.至少,那樣他便不會愛上荷衣,不會知道什麼是心痛.

次日清晨,荷衣如往常在睡夢中醒來.醒來的時候,她眼角還掛著淚水.

那是一片雲霧,岳一飛在朦朧中向荷衣招著手.荷衣開心的向爹爹奔去,撲向爹爹時卻是空氣.

爹爹......爹爹......荷衣四處張望,仍舊只是那片雲裡霧裡的大地.她聽到自己四個哥哥叫喊她的聲音,尋聲而去,四個哥哥都向他伸手要抱她.她再次開心的撲上去,又是一個空.她再定眼看前眼的景時,是自己爹爹哥哥無頭的屍體.那屍體血肉模糊,不知道頭在什麼地方.她爹爹的手還在動彈,微弱地伸了幾下後就一動不動了.她搖著那屍體撕心裂肺的叫喊,再怎麼痛哭也無濟於事.

哭著,哭著她就醒了,醒了看到蘭香正好坐在她床頭也傷心地哭著.

荷衣不解,"姐姐你怎麼了?"

"妹妹,我忍不住就跟著你哭了."蘭香聲音哽咽道.

"我怎麼了?我就只是做噩夢了,沒事."荷衣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安慰蘭香道.

蘭香泣不成聲,"你夢見將軍了吧?你不停在哭,不停地叫喊將軍.妹妹要是心裡痛就哭出來,不要在夢裡才知道發洩.這樣對身體不好."

荷衣強顏歡笑道:"姐姐,真的沒事.你不是說阮媽媽說放我自由,可以自由出入嗎?今兒,我們就出去.我先起床洗漱,姐姐等我."

有蘭香送來的熱水,這個早上又是溫暖的.荷衣洗漱好,穿了一身白色衣服.吃過早餐,荷衣領著蘭香出了自己的廂房.這是荷衣第三次出這廂房,這一次她倒是仔細把這阮嬌樓看清楚了.這建築風格雖然也有些古色古香,卻不缺少獨特的創意.能在優雅中生出別具一格來.二樓是姑娘們的廂房,卻一點也不擁擠.廂房與廂房間還空出一塊供人琴棋書畫,調節情調的場地.那裡擺放著優雅的裝飾品,陶瓷,花彫,木雕.讓人覺得有種溫馨的感覺.怪不得來這阮嬌樓的人都是些有錢人.

荷衣穿過這情棋書畫的場地,來了樓階處.有個看似護院的男人走過來,"花魁姑娘這是上哪去?"

一大清早,這樓裡的姑娘們都還沒有起床.樓裡沒什麼人,荷衣唯一碰到的這全龜奴,就被他攔下了.

蘭香上前理直氣壯地解釋道:"我們這是要上街買些煙脂水粉."

那護院見是花魁,口氣倒是很好,"花魁姑娘可以差人到後廂領娶日常用的煙脂水粉.這出去買多費事呢."

蘭香不悅道:"上街自己挑的用起來更舒心."

"玄武,讓她們出去,不用攔路.以後你都記著了,莫笑姑娘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她要是想出門,記得幫她配一頂軟轎."

是阮嬌娘,她對攔住荷衣去路的玄武吩咐道.吩咐完,她又轉過身來,一臉平靜的跟荷衣說,"莫笑姑娘要出去,叫人幫你抬一頂軟轎來.剛剛莫怪玄武無禮.是我以為你不喜歡逛街,誤認為你不會出門,才沒有吩咐下去."

荷衣莞爾道:"阮媽媽這就客氣了,莫笑手機訪問:wap.①⑹k[X]S.並沒有怪任何人啊.倒是感謝阮媽媽將我照顧得這麼周道.一會出門就不用什麼軟轎了,我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買些小東西.阮媽媽就別費心了."

阮媽媽想了想,"這出門沒有轎子多不方便,我讓玄武幫你準備."說罷她向玄武吩咐道:"去幫莫笑姑娘抬一頂軟轎來."

"阮媽媽不用了,真的不用,我們就出去走走."蘭香急道.這荷衣出門是要辦事的,跟四個抬轎的轎夫就什麼事也不能辦了.

玄武已經照阮嬌娘吩咐準備軟轎,荷衣沉穩地微笑,"阮媽媽,這軟轎莫笑真的不需要,還是別費心了.我們就出去走走,沒多久就會回來."

阮嬌娘沉默了片刻,心裡明白荷衣這是要去做什麼.她就當是做一回好事,"玄武,不用備轎了,莫笑姑娘想要清靜."然後她轉頭對荷衣微笑道:"莫笑姑娘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阮媽媽放心,我們去去就回."荷衣莞爾道.

出了阮嬌樓,荷衣與蘭香並肩走在這古域國的大理石街道上.這是荷衣生平第一次踏足這古域國的鬧市.街道兩旁的小商,小貶整齊有序的在自己的舖位叫喊吆喝.各式各樣的商品讓整條街熱鬧紛繁.一大清早,就已經有許多人前來逛街採集.可見,古域國的繁榮.

荷衣的心思不在這大街上,卻裝作笑意盈盈的東瞧瞧西看看.走到一旁的賣胭脂水粉的小攤時,她停留了腳步.手裡握著一支髮簪,裝作端詳,"姐姐有沒有查覺到有人跟蹤."阮嬌娘身邊的人都是高人,憑不懂武功的荷衣是查覺不到有尾巴在身後的.但是,她猜到不會那麼輕易就自由了,阮嬌肯定會安排眼線.

好在,蘭香從小習武,對這樣的跟蹤很敏感,"我們早被跟上了."她在荷衣耳邊小聲嘀咕後,又笑著詢問,"老闆娘,這花香露怎麼賣?"

荷衣拿著髮簪轉來轉去,看來看去,"我們分頭行動,再倒回來在這店後面匯合.一會那輛推水果的車過來時,你故意把它打翻."

蘭香應道:"嗯,好的."

老闆娘見荷衣和蘭香像是大家閨秀,以為來了生意,高興的敲詐道:"這花香露是從西域傳來,用者可以美容養顏,延緩衰老,我見姑娘生得天生玲瓏,就五兩銀子一瓶賣給你吧."

"五兩銀子?太貴了吧?"蘭香雖是在跟老闆娘講價,眼睛卻留意著快要推過來的水果車.那車伕推著一大車的水果邊走邊吆喝:"水果新鮮的水果,一弔錢一斤,先嘗後買,不甜不要錢."他正推到她們面前時,蘭香用內力一掌推翻了他的水果車.頓時,滿街滾滿了西瓜,蜜桃,鴨梨......街道上的行人被這突然亂滾的水果堵塞了道路.有的人叫罵這車伕擋了路,有的人幫車伕撿著亂滾的水果.有的人則是立足觀望.一時,人流有些擁擠.趁著混亂,蘭香和荷衣分頭離開這裡.阮嬌娘只派了玄武前來跟蹤.一時,他不知道要跟著哪一個好,猶豫了片刻後他朝著荷衣離去的方向追去.

玄武追出去時,荷衣已經又轉回到原地和蘭香匯合了.而玄武只朝著那個方向一直追下去,追得再急也不見荷衣人影.

"妹妹,現在我們可以放心去了."蘭香高興地拍拍手掌,對荷衣道.她拉著荷衣的手,勝利地邁步.

"姐姐等等,拿些銀兩出來給那位老伯." 荷衣小聲對蘭香說道.這時蘭香才反應過來,剛剛做了錯事.她從長袖裡摸出一錠銀子遞給荷衣.荷衣接過銀子走到老伯身邊彎下身輕聲道:"老伯,這些水果我全部買下了."

蹲在地上拾水果的老伯抬頭看著荷衣,"姑娘要買這摔壞的水果?"

荷衣點頭,"嗯,都買下了,不過這水果我一時拿不走,就當送給你吧.老伯收下吧,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荷衣把銀子塞到老伯懷裡,起身對他微笑後,和蘭香徑直離去.

"姐姐,走快一點,我怕跟蹤的人又倒回來."荷衣道.

蘭香應道,"好,妹妹不要去買些冥紙嗎?"

"不了,我們直接去吧.你帶路,拿越多東西越招搖,還是就這樣去就可以了."

是的,就是這樣支身去她爹爹墳前跪拜,她就心滿意足了.將軍府被血洗後,已經足足有一個月了.荷衣卻沒有任何機會到岳一飛墳前祭拜.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她一定不會放過.

蘭香領著荷衣走到了蜀都城城南街尾,過了城門就可以去那荒野的墳場後山了.城門的守衛看見兩個漂亮姑娘要出城,前來阻擋,"等等,兩位姑娘是要去哪裡?"看上去這守衛衣著更威風,像是這些守衛的頭.

這城門進進出出的人都可以自由行路.那守衛就專挑了漂亮姑娘攔路.蘭香想上前對他質問,被荷衣拉回來了,"姐姐拿一錠銀子來."她對蘭香吩咐道.

"這位爺借一步說話行嗎?"荷衣對守衛微笑道.她的笑容足可以迷倒這個男人,再加上她的禮貌,那守衛便跟在她屁股後面前行了幾步.

荷衣走到一旁人少地方停下來,再次轉身對守衛微笑,"這位爺,我們這是要去城外探親,你就給個方便讓我們出城.這是小女子的一點心意,還望你笑納."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就是真理,那守衛見了錢,兩眼都綠了.但是他怕招搖聲勢,正經的推開荷衣的銀子.荷衣把銀子塞到守衛懷裡小聲地說,"沒人看到,大爺就收下吧."

守衛四處張望,見沒有人盯著這邊,也就收了錢,"兩位姑娘請吧,有些得罪還請見諒."

"哪裡話,大爺按規矩做事,見到陌生的生當然要留意.小女子有打擾的地方還請你見諒,擔待才是."荷衣客氣道.

"姑娘真會說話,要去探親就早些上路吧."

為人處事這一方面,蘭香還是比較欠缺的.荷衣經歷了兩世的人情世故,對於這一點還是能拿得穩的.出門在外若是要跟人硬碰碰,吃虧的只有自己.花一點錢,什麼事都好辦.這一點,荷衣明白.

蘭香附到荷衣耳邊,"想不到妹妹這樣透明的人也知道賄賂人."

荷衣笑道:"姐姐不是也知道,只是不願做罷了.這出門在外,不能任著自己的性子.什麼事都要心平氣和的對待,該花銀子的時候不能心疼."

蘭香道:"妹妹不出閨門知道這麼多?"

她們才剛剛邁出城門,那守衛又叫住她們,"兩位姑娘且慢."






第六十四章 荒野地裡的新墳

守衛招著手,闊顯威武,"姑娘且留步."

荷衣和蘭香止住了向前邁的步伐,相視一望,"給了一錠銀子還不放人.妹妹,他不是把我們當欽犯了吧?"蘭香小聲的嘀咕,那表情像是在哀叫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霉運.

荷衣對蘭香小聲道:"沒事的."後又轉頭,讓自己僵硬的表情展出傾國傾城的笑容,"大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那個守衛捎了捎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兩位姑娘路上小心,這出了城人比較少,怕不安全.要去探親時行路趕快點,趁天黑前趕去."

蘭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心走人了.她當自己真會被這守衛當作欽犯來審問了.

荷衣笑道,"謝謝大爺你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城門外的路不同於城內,都是黃泥土.這初秋的天時不時會有涼風吹來,捲著秋意,捲著沙塵,弄得荷衣和蘭香滿身都是.這一條道,像是官道.偶爾會有騎士駕著馬奔馳而過.那黃土便在快馬腳下,滿天飛揚.

"妹妹,小心!"蘭香摀住嘴,把荷衣往裡邊拉.那黃土飛揚的半空讓人眼睛都睜不開.荷衣別開臉,近乎看不到眼前的事物.看來,這的確是一條官道.要不,不會有快馬飛過.待那塵土又重新落到地面恢復平靜後,荷衣才睜了眼睛看到蘭香的髮絲上沾滿了塵土.

"姐姐都成了泥人了."她說著,給蘭香輕拍著髮絲上的塵粒.她倆的臉都不用再打粉了,這土正好幫她們蓋上一層土的粉底,甚是好看.蘭香也伸出手幫荷衣拍掉身上,臉上,髮絲上的塵土,"妹妹還不是一樣,成了個泥人.不過,這泥土沾在你臉上還挺好看的,不用化妝了.那人真不知道幹什麼那麼急,是急著要去閻王爺那裡報道了?還是急著要上斷頭台?"

蘭香說了狠話,被荷衣反駁了,"也許是急著去會見相好呢.說不定他的情人正在遠方等著他,他就迫不急待地飛奔去了.姐姐就留些口德別咒罵人家,祝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終成眷屬?妹妹這個時候還想到別人?世上有多少人能終成眷屬?不要反目成仇,平淡的過日子就好了."蘭香歎息道.她那表情正反應了她此時的心情,有些灰暗,有些喪氣.

愛時,人生美好.

恨時,人生灰暗.

蘭香的那些灰暗的神情後面,一定有一些讓她失望,讓她充滿恨意的故事.自從荷衣嫁了君欽涯後,她就再也不與荷衣提起曾經對愛情的那些渴望,嚮往.這在荷衣見到她灰溜溜的眼神後,就有些察覺.只是她不問,她想哪一天找個風清雲淡的日子,徹底的同蘭香談談心.她不想蘭香有這樣悲傷的神情.

"姐姐,好像紅塵被你看透了哦?要不你賜教一些經驗給妹妹吧?"荷衣調皮地問道.

蘭香笑了,笑容中夾雜著悲傷,"妹妹就不要取笑我了.論賜教,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敢在你面前有什麼高見."

荷衣見蘭香笑了,雖然笑容很不自在,但還是有欣慰.至少,蘭香沒有為情病入膏肓.

"這樣?那我辦一個學堂專門講座.就請姐姐來做夫子,教教你的看破紅塵論.到時候大家聽了,都不敢嚮往愛情,都去追求平靜.你去講的專題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蘭香語論.你的蘭香語論一出場准把那些姐妹們聽得亂天花亂墜,無比崇拜."荷衣設想道.

沒有快馬飛奔的官道,雖然空氣乾淨了,但是路上只有荷衣和蘭香兩人.這氣氛委實的有些安靜.任荷衣怎麼逗蘭香,也沒有活躍的氣氛.城外不同與城內,有行人,有挨擠的建築物.這裡除了這條官道像樣一點,其餘都近乎是荒野.亂草叢在官道兩旁一望無跡,枯萎,幽深地延伸.時而有一兩隻烏鴉盤旋在上空.那哀叫,簡直是死亡的奏曲,直衝蒼穹,像要把天空都衝出洞來.

又逢初秋,時而襲來涼意.蘭香不由得打了冷顫,"妹妹別逗我了."

不是荷衣想這樣若無其事的誇誇其談.是她希望能讓蘭香覺得輕鬆一些.悲劇是在岳家發生,荷衣是這慘案的直接受害者.但是,她卻看到蘭香為她神傷.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麼,她只想現在,將來活著的人能快樂.

上空的烏鴉又一聲哀鳴.

哇......哇......那聲音悲壯淒涼,至極,至極.配讓這涼意的秋風,不只擾亂了荷衣的秀髮,更擾亂了她的心.她們今天是出來到岳一飛墳前祭拜的.她心情壞透了,仍舊對蘭香笑容滿面.她不是努力想讓氣氛能輕鬆點,讓自己活得輕鬆點嗎?

"姐姐,爹爹和哥哥的墳不遠了吧?"荷衣低沉的詢問道.

蘭香回道:"還要走一段路."她領著荷衣從這官道旁的小道走去.

彎彎曲曲的小道幽深,狹窄.小道近乎不成道路,就只是有稀少的腳步落在這荒叢中.她們走過的時候,都還要用手將那些擋路的草撥開.荷衣記得這條道正是那日於子期帶她逃亡時經過的路.再上去就是一片亂墳場.那日,是晚上經過此地,倒沒有看清楚原來這片荒野這麼寬廣.

到了亂墳場荷衣四處張望,都不見新墳,忙問蘭香,"姐姐,是這裡嗎?爹爹和哥哥是埋在這裡?"

蘭香牽著荷衣的手,小聲道:"不,不是這裡.還在這墳場的背後,那裡比這裡更荒蕪."

近了,更近了.荷衣只盼望早些穿過這亂墳場,不曾注意這墳場的荒亂模樣.每行一步,她既是期待,又是掙扎.亂墳場內還堆放著許多的碎石,腳踩上去就咯吱咯吱的響.那聲音,正是死亡的象徵,正是亡靈的冤喊.

墳場的背後是一坐山,有亂石,有高過人頭的草堆,有光禿禿的空地.分不清楚哪些是石頭堆,哪些是草堆,哪些是墳堆.

站在山腳下,荷衣能感覺到這坐山壓在她心裡的重量.她要承受的不僅只是山的沉重,荒林的淒涼,更要坦白此時內心的哀絕.無緣無故一夜間喪了親人,五條人命.就在她上花轎的那日,她還看到岳一飛眼角不捨的淚水,看到他那張年邁的臉上有對她無比的期望,疼惜.就在她要出嫁的那日,哥哥們還說她心急嫁人,哥哥沒成親,妹妹倒先想男人了.而一夜間,他們五條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軀體就身首異處了.明知爹爹哥哥被殘害了,卻沒有機會看上他們一眼,沒有機會為他們添一堆好墳.

荷衣那心底的哀絕,如同自己處在了一個沒有任何物體,只是一片空曠的空間中,一望無跡,抓不住任何,摸不著任何.從此,在這個異世,她再也沒有親人.是她害了岳一飛和岳家四少將.若是她不穿越到這個古域國,也許就沒有那一日的新婚,就沒有那新婚夜的慘案.

她抖擻的輕問蘭香,"到了嗎?"

蘭香點頭,"嗯,到了."然後,她將手指向半山腰的那五個小山丘.

荷衣蹌步走去,沒走兩步兩腳發軟,跪在地上.這是怎麼了?心痛?自責?悲傷?確確實實,岳一飛和岳家四少將是她今生的親人.她要以這種方式,偷偷摸摸的尋來此地跪拜.看著他們被埋在這荒野手機訪問:wap.①⑹k[X]S.,無人問津,無人上香,無人來除雜草.

蘭香已經泣不成聲了,有些口齒不清地問:"妹妹,要上去嗎?"

"嗯!"

她重新爬起來,向那五堆新墳走去.

山腰上的亂石大大小小,橫七豎八的堆在斜坡上,踩上去便將它觸動,亂滾下山.大大小小的石頭足以砸傷荷衣,但她卻堅持爬向那新墳.一不小心踩到一塊正在向下滾的石頭,讓她身子頓時失去重心,整個人滾向山底.

"妹妹......"蘭香一個箭步飛身向荷衣躍去,抓住她的衣角才沒讓她落下山底.若不是蘭香武功高強,她們倆早被摔下去了.不摔斷胳膊,就摔斷腿.

"沒事......"荷衣沙啞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哭了.失去親人的感覺跟被人拋棄沒有兩樣.她的爹爹不再愛她了,她的哥哥不再寵她了.這世上,沒有人再跟她血液相通,沒有人再親切地呼她閨女,傻妞妹妹.他們死得太冤,他們死得太不值.

荷衣和蘭香相互摻扶著,繼續上前.每走一步,都如同是當年在冥界中走那刀山火海,血魔冥掌那樣痛.那痛不只在皮肉,更牢牢地牽扯到心裡.艱辛地爬到墳前,荷衣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子,縱身跪下.

她在君欽涯面前裝出來的堅強,裝出來的無所謂,這一刻完全崩潰了.什麼叫堅強?她在仇人面前裝作無所謂,無關緊要,死了親人一樣若無其事的活著.一樣的要吃飯,一樣的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樣的微笑.這些就叫堅強了?不,這些不叫堅強.她偽裝得好苦,她不要再堅強.腦子裡混亂一片,傷痛,委屈,絕望.這墳內是生她養她**的岳一飛,是跟她從小一起調皮長大的四個哥哥.怎麼讓她一個人活著,還要活在殺他們的人手下.所有,通通崩潰了.那些心裡積壓的所有感受,分不清都是些什麼,讓她心口堵著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重到她想哭,但卻沒有力氣哭出聲,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全部被堵住了.

荷衣呆滯地跪在墳前,從旭日東昇一直跪到夕陽西下.一直,她沒有說一句話,痛苦得看著墳堆,忘了時間,忘了世界,忘了自己,忘了身邊還有蘭香陪著她.她想痛哭一場,怎麼就沒有眼淚?難道自己就真的是個薄情的人,連自己的父兄喪命也無動於衷?她試問自己,天大的仇,她竟然選擇不報.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我還有人性嗎?

在心底,試問了千百遍,她冷靜了下來.報仇有什麼用?活著吧,就好好活著.爹爹哥哥會理解的.

終於,她有反應了,伸手抓起一把泥土捧在手心.心底默念,對不起,沒能讓你們安息.

那泥土,粒粒被秋風捲起,從荷衣手中飛揚出去.得到感應,她知道爹爹哥哥會原諒她.他們此時或許已經輪迴轉世了.說不定會轉世到荷衣前世的那個時代,什麼都是高科技的.只是,爹爹哥哥分別在不同的地點,都是陌生人,不再是父子,不再是荷衣的親人.但,他們一定會感受美好的生活.這些就足夠了.

可是,為什麼荷衣還是心痛呢?只是,她沒有淚,淒涼的一抹笑容讓她在夕陽下像一朵凋零的花.

"妹妹,你從早上跪到現在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吧?要不,阮嬌娘會著急,說不定會讓顥琰王發現."蘭香擦乾淚水,對荷衣建議道.

荷衣回首對蘭香道:"辛苦姐姐了,再呆一會,我叩了頭就走."接著,三聲清脆的聲音傳進蘭香耳朵裡.是荷衣額頭和碎石相撞的聲音.

"妹妹,你放心吧,你沒來的時候有阮嬌娘和那日要為你贖身的大俠常來上墳.要不,這墳前也不會有香蠟燒過的痕跡.我們安心的回去吧,被顥琰王發現了可不好."蘭香道.

"嗯......"

"爹爹,哥哥,在另一個世界你們一定要活得開心."荷衣面對五堆新墳輕聲念道.心裡默默地想,別了,親愛的爹爹哥哥.別了,所謂的仇恨.我會好好的活著.

"姐姐,我們回吧."荷衣說罷,想要起身,卻發覺自己兩腳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妹妹,你跪得太久了,我扶你.現在想走回去也要等一會你腳不再麻了才行.怕也快要天黑了."蘭香心疼道,將荷衣扶起來站著,"我扶著你,你站著,腳不再麻了再慢慢下山."

荷衣輕問,"這天快黑了,姐姐就不怕?"

"怕什麼?"蘭香反問?

"你說呢?這是墳場,你不怕嗎?"

說這話時,一股秋風吹來,襲來涼意,讓人毛骨悚然.太陽已經下山,只剩下天邊的紅雲,照得這後山的氣氛有些詭異.蘭香五歲前幾乎都是夜裡和戲班子一起趕路,對這樣的墳場早有所見.但,心裡還是有些怕.

"妹妹,沒事的,別怕,有我在.能走了嗎?試著走走,我扶著你下山."蘭香扶著荷衣,慢步向山下走.

荷衣想跟著蘭香的節奏挪動步子,"不行姐姐,等一等,我的腳沒有知覺走不動,它都不聽我使喚."她抬頭對著蘭香調皮一笑,"看來天黑前還不能下山了."

這時,一聲烏鴉的叫喊聲再次打破這寧靜,帶來無比的淒涼與恐怖.蘭香被驚嚇後,扶著荷衣的手抖了抖.荷衣發覺了,心想,算了,不要嚇人了.她倒是不怕什麼墳場鬧鬼.鬼,她見多了,在冥界的時候什麼樣的鬼她不曾見過.特別是過那一片冥掌的時候,那裡全部都是惡鬼.比起冥界,這荒蕪的後山墳場又算什麼.

"姐姐,扶好了,我要開始走了.感覺這裡倒是挺清靜的.可以在山腳下搭一間茅草房隱居起來.肯定沒人來打擾.與世無爭的日子,挑這裡安家最好了."荷衣故意侃道.

蘭香使給荷衣一個眼神,"妹妹這個時候還想什麼與世無爭,住在這裡多那個......"她說著,望向四周,頓時寒冷朝她襲來,讓她再一次寒顫,只差沒有讓她毛髮豎起來.

荷衣的腳稍微能動了,便抬起腳慢慢移動,那種酥麻的感覺好像骨頭裡有蟲子在鑽一樣難受.讓她哭笑不得,"姐姐,我們以後擺脫那個惡魔就到一個清靜的地方住下來吧.這裡不好,就挑別的地方."

"擺脫那個惡魔?沒那麼容易吧?妹妹小心,走慢點,腳還軟嗎?"蘭香關切地問道.

荷衣胸有成竹道,"一定能擺脫他的,你放心.到時候我們就自由了.不行,姐姐等等,我這腳實在是太麻了,走不動.緩緩再走."荷衣沒走多幾步,腳心,小腿,大腿的酥麻感更利害了.跪了一天,怕是一時半會利索不了的.

這暮色讓人有些心寒,烏鴉仍舊盤旋在上空不肯離去.蘭香左顧右盼,聲音抖擻道:"那就再等等,等你能走了再下山."她這時也顧不得回阮嬌樓後阮媽媽的責怪什麼的,腦子裡就一個念頭,怕撞鬼.

荷衣道:"沒事,天黑了行路才方便."

這時,一個非屬於蘭香,也不屬於荷衣的女聲厲聲地響起,"你們誰也別想再回去了."

別說蘭香,就連不怕鬼的荷衣也被這凌厲的女聲所驚嚇.蘭香緊握住荷衣的手,握得荷衣有些疼.若不是那疼痛,荷衣還沒那麼快從驚嚇中清醒.她腦袋轉動著,這聲音似乎聽起來有些熟悉.絕對不會是什麼孤魂野鬼的聲音.可是,一時她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了.

"妹妹,是不是有鬼?"蘭香寒冷地問道.







第六十五章 墳地裡的白衣蒙面人

荷衣反握住蘭香的手,很有力道,"姐姐,不用怕.沒有鬼,如果是鬼就好辦了."說罷後,她豎起耳朵細聽周邊的聲響.周圍又恢復平靜,女聲的聲音停止了.良久都沒有任何異樣.

荷衣機靈一轉她那腦袋,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聲音聽起來明明就很熟悉,像是在哪裡聽過.但是,她真的想不起來是誰了.燒紅的晚霞再等夜色的到來,荷衣在等那女聲再次響起.這個時候,她們也只能以靜制動.

"姐姐,別怕,鎮定點.想想我們平時有沒有招惹過什麼人?"荷衣正著身子,不動聲色,小聲地問道蘭香.她握住蘭香的手更有力了,這次輪到她將蘭香的手握得生疼.蘭香被手腕傳來的疼痛,刺得回過神來,豎著耳朵聽這周圍的聲音.

招惹過什麼人?蘭香沒有,足不出戶的荷衣也沒有.會是什麼人?

"妹妹的意思是說......"蘭香輕聲問,後面的話她不說荷衣也明白了.得到蘭香的回應,荷衣點頭附和.

"若是一般的人,我能應付,就怕是高手."蘭香小聲地說道.儘管她的聲音小到只有身邊的荷衣才聽得見,但還是招來了那神秘女人的查覺.

這時,四周起了風,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風,慣穿了荷衣和蘭香的全身.那女聲又響起,"給我殺,不留活口."頓時,四周的荒草叢一片躁動.有人從四面八方向她們快速襲來,那速度快得驚人.明明聲音響起的時候感覺在遠處.一眨眼的時間,就竄出人影來.

近了,更近了,在荷衣和蘭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有四個白衣人蒙著臉現身在她們身前.

"妹妹,小心."蘭香焦急道.

刀光劍影,如一條柔軟無骨的蛇在空中躍動.道道劍影破空劃過,分不清楚哪一道是真正的劍,哪一道是真正的影.四周的荒草被四人挑起,在空中狂亂地飄著.那劍影若隱若現,直刺向荷衣.

這哪裡是什麼鬼,蘭香從驚嚇中鎮定,搞清楚了狀況.這四個人分明是衝著荷衣來的,招招都足以要了荷衣的命.蘭香支身向前,一一擋了那快如流星刺來的劍.

"二鬼,沒想到這丫環還挺利害."其中一個白衣男子朝著緊隨其後的另一白衣男子道.

荷衣聽這聲音,怎麼也這麼熟悉?她在腦子裡搜索著對這聲音的記憶,似乎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

"別管她,誰擋我們,我們殺誰,上."另一個白衣男子回應道那首先發話的男子.

對了,就是這聲音.荷衣想起來了,那日被君欽涯丟在浴池裡見到的三個男子其中的兩男.只是荷衣搞不明白,為什麼君欽涯突然又要刺殺她.不可能是君欽涯,怎麼會是他,絕對不是.荷衣否認了自己的猜測,那麼會是什麼人?

四道破空的劍影再次向荷衣刺來.蘭香用力將荷衣推開,迎身向前用自己的掌力擋了那四道亂劍.論起武功,蘭香也算是一流的高手.這些功夫,是她背地裡自己學的,用來對付江湖上二流的殺手足夠了.只是,這四個人來勢凶凶,刀刀見狠,皆是狂命徒.她有些招架不住.

荷衣被蘭香那一推,順著亂石向山下滾去.蘭香見狀,飛身跳去,想要抓住荷衣,卻失了手.再怎麼樣,她也不可能抓住先向下滾的荷衣.畢竟荷衣先她一步,往山下跌落.兩個不是同時下落的物體,不分重量大小,排在前面的物體必定會先落地.蘭香不是神,怎麼可能抓得住荷衣.

兩個人都向山底落下去.幸好這山的坡度不陡,要不會把荷衣摔成粉身碎骨.蘭香會武,則是飛身追向荷衣.待荷衣滾到山底的時候,蘭香跟在其後也躍到了山底.

荷衣一路從上面滾下來,摔得好生疼痛.露在外的肌膚都擦傷了.這疼痛雖是火辣辣的,但比起露妖人藥效後的痛就輕多了.她臉上也劃破了一道口子,皮肉綻開,血從肉裡滲出來,濕了她的臉.

"妹妹,傷到哪裡了?"蘭香撲到荷衣身上,抱著荷衣的肩膀.

本來不是很疼,被蘭香這一抱,倒查覺到疼了,"姐姐,輕點,被你抱痛了."

蘭香趕緊鬆開手.這時,荷衣肩膀的疼痛感才減輕,"這就對了,你看我沒事,不怎麼疼了."荷衣站起身來,覺得全身都酸痛.還好沒有摔到骨頭,還能走路.

"快跑,妹妹快跑,我先擋著他們.手機訪問:wap.①⑹k[X]S."蘭香推開荷衣,差點又讓她摔跤.

"姐姐,我們不用跑了.好像那幾個人是衝著我來的,跑什麼,跑得了嗎?"荷衣道.她知道,若是叫蘭香一個人先走,蘭香絕對不同意.她們誰都不會撇下誰,自己去逃命.

那個女聲又響起在荒草叢中.只聽到她的聲音,卻不見人,"追下去,先別動手,看著她們."四個白衣男子頓時飛身躍下山底.四個白衣男子的輕功不壓於蘭香,一會兒的時間便又看守在她們身邊了.

"妹妹,看樣子我們逃不掉了."蘭香對荷衣小聲道,她扶著站得不太穩的荷衣,用力的扶著,生怕荷衣從她手裡消失了.

"姐姐,天要亡我們,怎麼也擋不了.無論是生是死,我都認了.只是......只是,我們岳家欠你太多了."

一道白影從山頂上的亂草叢中如一道美麗的弧線劃過.直到近到荷衣面前,才看清楚是個身材較好女人同樣蒙著臉.那身影,高傲得如一隻孔雀,對荷衣不屑一顧.

"這位美女,既然是來鎖命的就讓我死得明白一點."荷衣鎮靜道.她甩開蘭香的手,抹了抹自己臉上流出的血.有些疼,但讓她很清醒.她自己估計就是能從這四男一女手中活命,將來也定會毀容了.

"將死之人還有什麼要求?不過,看在你今兒給我提供的大好機會上,就讓你死得明白一點."白衣女子高傲道.

荷衣點頭道,"明白了,如果我不出門,你就沒機會殺我.這麼說,你盯著我很久了."聽這聲音,荷衣漸漸的知道來者何人了.說到底仍舊是為情而爭風吃醋,到最後她仍舊是栽在這個情字上.

"你是來要我的命."荷衣確定道.

"知道還問?"那白衣女子高傲無比.

荷衣輕笑道:"要我命何其容易.一刀下去,就可以見閻王.只是,有用嗎?殺了我你得不到的東西一樣是得不到."

荷衣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再是傻子,她也能猜到來刺殺者是何人.

"即便是得不到,也不會讓你得到.看來,你是聰明人,猜到我為什麼要殺你.我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去了那邊的時候便可以見到你朝思暮想的岳家父兄."那白衣女子爽快道,後又想了想補充道:"別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賤,生得一副招惹男人的美貌樣."

"你是什麼人?非要殺了人才甘心?我家小姐哪裡得罪你了."一旁的蘭香終於忍不住了,質問道.

那白衣女子厲聲道:"這裡輪不到你插話,閉嘴."

荷衣本想死前,用嘴巴教訓教訓這個猖狂的女人.教教她怎麼尊重別人,畢竟她說蘭香的時候,荷衣有些心疼.再怎麼蘭香也是一條人命,怎麼就沒資格講話了.算了,她忍住心裡的火,輕言細語道:"你既然是要我的命,我讓你拿去.她沒有危害到你任何,就放過無辜."

白衣女子回道:"我本想放過她,可是她嘴巴太利了.我討厭有人對我不恭不敬,誰惹我生氣了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別太猖狂了,就憑你們幾個還想殺人?不怕死的就出手."

"呵呵......呵呵......好一個護主的狗奴才,死到臨頭還嘴硬."白衣女子狂笑道.她才不把蘭香放在眼裡.

荷衣看這情勢是保不了蘭香了,這女人已經為愛發了瘋,"嘴硬的人是你自己吧?殺了我們你一樣是個可憐蟲,一樣得不到他的愛.可憐的人,你說你自己賤不賤,連人格都沒有了."

"給我殺,一個不留活口."白衣女子憤怒地命令道.

四個白衣男子揮著快劍刺向荷衣和蘭香.蘭香也不是等賢之輩,擋上幾招的功夫還是有的.她護著荷衣,一掌直接霹斷了一白衣男子手上的劍.那男子見狀,退了一步.

"沒想到你一個府裡的丫頭還有些功力,繼續殺."白衣女子吼道.

"姐姐小心."荷衣對蘭香吼道.

蘭香背後那刀劍影直刺向她的心臟.不過,蘭香早有查覺,她頭也不回直接奪了背後男子那手中揮舞的利劍,反方向向他刺下去,直中要害.這是她第一次殺人,被逼無奈.

"這妞的功力還不錯,好玩."另外一個男子拍掌道.見識到蘭香的武功,覺得刺激.

一旁無動於衷的白衣女子發話了,"你們三個對付這嘴硬的賤丫頭,岳荷衣交給我."她說罷,緩緩走向荷衣.

蘭香被三個男子圍住,脫不開身.她看著白衣女子握著劍一步一步走向荷衣,分了心,險些被那二鬼的劍刺中.若不是她功底深厚,早就抵不過這刀刀要命的刺殺了.

"死後去跟你苦命的父兄見面時,別太沮喪.你這樣活著也不比我好,我算是成全你們,讓你們全家團圓."

白衣女子說罷,手中的劍如流星般刺向荷衣.






第六十六章 相安無事

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是一片迷途包裹著荷衣.前方的路,她不太清楚,甚至她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只感覺自己置身在一片昏暗中.沒有方向,沒有光明,沒有知覺.

這是冥界了嗎?為什麼看不到鬼差來抓她?荷衣在那一片昏暗中左右不了自己的行蹤,連自己的身子也不見了.

"我先拿來了白藥給她敷上.等鄭水清來了再讓他給她診治."阮嬌娘手裡握著一支白色藥瓶,對坐在床前的君欽涯說道.

高床上,坐在荷衣身邊的君欽涯撫摸著荷衣受傷的臉蛋,焦急如焚.若是他晚去了,哪怕是一秒鐘,也沒有機會再彌補欠荷衣的情.他趕去的時候,白衣女子的劍只差丁點就刺向荷衣的心臟.他挑開那鋒利的劍後,白衣女子落荒而逃.荷衣癱軟的倒地,任他怎麼叫喊也醒不過來.

君欽涯接過白藥,沉默不語.他扭開瓶蓋,用沾有藥酒的紗布為荷衣清洗臉上的傷口.

荷衣感覺到疼痛,皺緊眉頭.只是,疼痛再怎麼刺激她,她仍舊睜不開眼睛,也感覺不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他看著她皺眉,心抽空般疼痛.她要是見了她臉上的傷口,會不會大哭大鬧.抱她回來的時候,他替她把過脈,並無大礙.但以防萬一,他還是傳來了鄭水清.估計過一會,鄭水清就將趕來.

"你是不是怪我埋了岳一飛還有岳家四少將的屍體?"阮嬌娘試問.

君欽涯繼續為荷衣上藥.將她露在外面的傷口小心地處理,用藥酒擦去塵土,渣滓後,又輕柔地撒上白藥.露在外的傷口處理好了,他準備幫荷衣裉去衣裳清理身上的傷口.

阮嬌娘沒有得到君欽涯的回答,繼續詢問,"如果今天,她要是死了,你是不是會恨我一輩子?"

君欽涯這才緩緩開口道:"出去,鄭水清來了叫他進來."

"你愛上她了,徹底的.沒想到冷手機訪問:wap.①⑹k[X]S.血的君欽涯也會愛上人,而且是仇人的女兒.真是可笑,你身邊的女人為你愛得死去活來,你竟半點不動心.而這個仇人的女兒,越是對你冷漠,你越是愛她.還是早在她說此生非你不嫁的時候你就愛上她,只是那時不敢面對?那麼現在你就敢面對了?大仇也不報了?你別忘了,真正殺你母親的人還正逍遙自在."阮嬌娘一時激動,說了一大通的話.

君欽涯沒有力氣地吼道:"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三次."

阮嬌娘嘴上是不滿君欽涯愛上了仇人的女兒.實則內心像是解脫了.她一直以來擔心他會為仇恨沖昏了頭,什麼也不顧,把自己的心關起來一輩子.一輩子不懂愛,一輩子活在痛苦中.現在,他從陰影中走出來了,萬事都以荷衣為中心.不再想著要殺人,要賺錢,要報仇.她好像開心了,又好像心更痛了.她默默的轉身,走出荷衣的廂房.這個時候,好像她是多餘的.她不用再為君欽涯善後,不用再頂著君欽涯的名義去做好事.因為他已經為荷衣改變,不再殘忍了.

嬌娘邁著既輕鬆又沉重的步伐獨自離去.她朝著自己的小院慢步,想回去好好睡一覺,好好休息,好好躺著.

欽涯正要為荷衣寬衣擦藥,鄭水清從外面直接走進來.

"讓我先為她探探傷.你給她擦的是什麼?藥不能亂擦"鄭水清上前阻止,一把拉開君欽涯.

他看了那白色的粉末後,問道:"白藥?"

君欽涯應了聲:"嗯,白藥."

"白藥雖然可以療傷,但是不能養顏.傷口癒合後,會留下疤痕.岳姑娘要是醒了知道自己毀容了,不跟你急?"鄭水清一邊為荷衣擦去君欽涯塗上去的白藥,一邊數落他,"生虎活虎的一個姑娘就讓你這樣糟蹋,作孽......作孽......"

鄭水清說罷,將白藥擦去後塗上了自己的帶來的甘露.他的藥,遠比普通的藥好上百千倍.他的毒,亦然.替荷衣擦好藥,他手指搭在荷衣手腕上的脈搏處.查覺沒什麼事後,他又探了探荷衣全身的骨頭,都無大礙,"只是皮外傷,不傷及性命,也不會留下什麼病痛.這瓶甘露留著給她每日外用,可以除掉她臉上的疤痕.她身的傷,等會我走了後你再替她擦上甘露."

鄭水清搖著頭要離去,被君欽涯叫住,"給衣兒治露嬌人病痛的甘甜,你能不能再煉製?至於錢,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鄭水清歎道:"錢能是萬能的嗎?我不想賺的錢堅決不賺."不用君欽涯跟他做買賣,他也會煉製甘甜送與荷衣.荷衣的堅強打打動了他,這比君欽涯所有的財富更值錢.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君欽涯仍舊冷聲道.

"尊主什麼時候要問人問題,還這般客氣了?"鄭水清奇怪道.

君欽涯不理會,繼續問:"於子期是不是你救的?"他在和白衣女子正面交鋒的時候,於子期也趕來營救荷衣.君欽涯見到於子期的人,有些吃驚.風一鬼和風二鬼明明把他活埋了,他盡然活著出現在君欽涯面前.

於子期去營救荷衣的時候,雖然武功只恢復了一層,但仍舊不顧生命危險前去阻擋白衣女子.他還沒有救到荷衣,就被二鬼攔下了.本來,以他現在的武功,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若不是蘭香,恐怕這次他真正會喪命在二鬼手裡.

鄭水清反問:"怎麼?你還要殺他?"

君欽涯道:"看來是你救的,也只有你才救得了他.殺人我再也沒興趣,麻煩你轉告他一聲,謝謝他今天來救衣兒.只是,以後不需要他跟在衣兒身後.衣兒有我保護."

鄭水清冷淡道:"我對你們的感情事沒興趣.你要告誡他什麼事情,請尊主自己出面."說罷,他絕塵而去,留下神傷的君欽涯面對昏睡的荷衣.

"衣兒!對不起!我只要你活著,其它什麼都不重要"君欽涯埋在荷衣胸前,低沉地懺悔道.







第六十七章 錯覺

清風明月,優雅的氣氛包裹著阮嬌樓的每個廂間.嬌娘的生意照樣做得水生火熱.每個廂間,在這靜逸的夜都充滿了曖昧的氣息.唯獨花魁的房間,熄了燈,一片的死寂.

荷衣好貪睡!從昨天欽涯救她回來,到現在一直昏迷著.確切的說,是一直沉睡著.她意識裡,自己在那亂劍下,已經下了黃泉.四周黑乎乎的包裹著她,沒有出路,沒有方向.就跟前世服了安眠藥一樣,垂了眼簾就再也不想睜開.

欽涯守著荷衣,寸步不離,足足一天一夜沒合眼.荷衣只是從亂墳場上滾下來,擦了點皮外傷.最嚴重的傷就是臉上那塊擦破的肉.不應該昏迷不醒的,怎麼回事?

欽涯一直擔心著,幫荷衣把著脈.

"我知道你不喜歡光亮,也就沒掌燈過來.你要是想看清楚她的容顏,我這就叫人掌一盞燈過來."阮嬌娘道.她在屋裡站了很久,君欽涯都沒有理會她.儘管夜色很黑,但透過月光,嬌娘能看清楚欽涯一直注視著荷衣.他眼睛裡全是荷衣沉睡的身影,生怕一眨眼她就會從他視線消失般緊盯著.

"不用,我想單獨和她呆會,你出去."欽涯習慣了用他冷漠的口氣對嬌娘說話.

嬌娘的視線裡模糊了欽涯那冰冷的背影,忍不住就落了一兩顆淚水,後又趕緊收回道:"她有什麼異常情況,通知我一聲,我隨傳隨到."說罷,她眼裡含著晶瑩的淚,失落的離去.

嬌娘也有佔有慾.期望通過自己對欽涯的好,能有一天贏得欽涯的愛,哪怕是等到她白髮.可是,她看著欽涯眼裡只容得下荷衣後,她就像丟失了生命一樣.別說要佔有欽涯,連再守候他的機會都將會沒有了.可是,她竟然從骨子裡對荷衣,沒有半點恨意.雖然她吃醋,她妒忌,但她骨子裡的善良催使她也擔心荷衣的安危.

阮嬌娘與其姐姐阮小羊最大的區別就在此.一個外表冷漠,天性善良.一個做作嬌情,心狠手辣.

欽涯在天還明亮時,親自給荷衣清潔肌膚後,擦了那鄭水清給的除疤痕的藥物甘露.甘露性微涼,是治療外傷的極品中的極品.荷衣臉上擦了那藥後,被一股濃濃的清新薄荷味包裹著.沉睡中的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她醒來.她在黑暗中,明明覺得自己在等待著什麼不想離去.但又感覺到好像被什麼驅使著,越來越清醒.

她睡得太久了,該醒來了.漸漸的,她不由的支手機訪問:wap.①⑹k[X]S.開眼皮,又垂閉,又支開.微微的覺得眼前的黑不同於沉睡時的黑暗.同是黑暗,她此時眼下的更真實些.但都讓她覺得有些飄渺.

又死了嗎?這是地府?原來闖了一次刀山火海還是沒有見到口口聲聲叫自己老婆的欽涯.荷衣覺得有些頭疼,死得這麼不值得.眼前是有月光的夜色,和地府那些灰暗剛好相近.透過微弱的光,荷衣見到自己身邊有個人.

這個人影很熟悉.他洞悉她的眼神很溫和,很關切.滿眼的秋水在夜色中也能映出她的容顏,唯一的.沒錯,就是他,荷衣前世的老公欽涯.

"老公!終於見到你了,我怕你一個人來了地府孤獨,就跟你來了."荷衣朦朧地看著欽涯,無力地張著嘴.那張她熟悉的臉,對她充滿疼愛的臉,她誤以為他是前世的欽涯了.

欽涯又一次接觸那個陌生的詞彙,老公.第一次是在荷衣的筆墨下看到的,這一次是親耳聽到荷衣溫柔的喚道.他不得不再次疑心重重.怎麼荷衣會講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嫁給他?還有她十五歲時比武招親立誓嫁他的決心?他似乎對那個陌生的詞彙有些理解了,那肯定是跟荷衣有著莫大關係的人.

荷衣見欽涯沉默,一臉的憂傷,"老公,你有些壞.我去找你時,你怎麼萬般折磨我?對我就真的沒記憶了嗎?我等了十八年要嫁給你,你卻在我們洞房花燭夜,讓我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尋歡作樂.更氣人的是你還把我丟到青樓裡面接客."

"對不起!"欽涯用世上最溫柔的聲音,向荷衣懺悔.

荷衣欣喜若狂.欽涯原諒她了?欽涯原諒她了!她失聲道:"老公,你原諒我了?"

欽涯低著頭,荷衣認為他默認了.

"老公,你原諒我了!是不是故意在這裡等我的?"荷衣調皮道.

"我一直在你身邊."欽涯低聲道,順手牽過荷衣受傷的手.

荷衣的笑容展得過於綻放,皮肉被拉緊,生疼地刺激著她的神經,"好痛,怎麼死了還有知覺?"

"衣兒,別動,你的傷還沒有好."君欽涯緊張道.

荷衣感覺到臉部傳來的疼痛,不是很重,但還是刺激了她的神經.皮膚表面在疼痛的同時,還有微微的清涼感覺.她坐起身來看了自己躺的床,看了那籐椅桌子,看了那牆上熟悉的壁畫......這明明就是阮嬌樓裡自己的廂房臥室,"我沒死?你是君欽涯?不是我老公?"荷衣清醒過來,有些激動的講道.

在那亂劍刺向荷衣的時候,儘管是短短的以秒計算的時間,但是她想了千萬千萬.這樣死了也好,應了冥王的那句話,她與欽涯的緣分已盡.自認為自己是個遇到什麼事都看得開的人,卻不料自己骨子裡是個執著固執到極點的人.見到老公倒在血泊中,毅然地服下安眠藥追隨;冥界裡,不顧魂飛魄散穿越刀山火海,血魔冥掌;穿越到古域國,服了露嬌人後**難耐,死也不與別的男人交和.終究,自己不是一個薄情的的人,可以放下所有.

那麼,她現在從死亡線上回來,面對前世老公的轉世君欽涯時,又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她面對他,對自己的心態朦朦朧朧,半知半解.還要在他面前裝作無所謂,還要讓他痛不欲生嗎?

"你救我回來做什麼?"荷衣激動後,平靜道.







第六十八章 忘記曾經

"你不能死."欽涯堅定如鐵,像是在對荷衣下一道命令.

不能死?跨越了兩生兩世的愛,是不是都得要以死才能讓人明白什麼叫珍惜?一個前世,荷衣一夜丟失了自己,丟失了欽涯.一個後世,欽涯毀了一段美好的姻緣,毀了荷衣的幸福.交集該在哪個時空交錯?

荷衣看著顥琰王君欽涯的容顏,涼意從心底傳遍全身,"掌一盞燈好嗎?"她語氣平和地對欽涯要求道.他已經沒有記憶,憶不起前世的情.而荷衣,那麼一個信念,為還債而來,卻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欽涯順荷衣意,起身吹燃了火筒將屋內的壁燈點燃.古域國的燈飾別具一格,以各色的蠟燭為燈芯,用透明光滑的輕紗做燈籠.輕紗不但不會燃燒,還將蠟燭的光亮折射成各種顏色.夜色,若是用這種壁燈會增添甚好的氣氛.

荷衣在若隱若現的光亮中,心平氣和的看著欽涯,"過來,這裡坐."她突如其來的好意,讓欽涯有些悸動,心莫名的緊張.

欽涯小心意意地坐下,一頭霧水.難道是荷衣摔了一交,把腦袋摔壞了,突然這般溫柔地跟他講話.

"實話跟我說,你救我回來做什麼?"荷衣平靜道.

屋裡的氣氛很溫馨.翠綠色的朦朧光線穿射透屋內的所有空隙,毫不吝嗇地渲染出柔情.荷衣的話語也不再像曾經,語氣生硬,不再句句無視欽涯.他安慰的一笑.

荷衣抿嘴一笑,自然大方,"救我回來是要讓我繼續在這青樓賣身?"她問.

"不......"欽涯否定,緊張地收起笑容,"對不起,不會再讓你受折磨了."

荷衣平淡道:"不再讓我在青樓裡受折磨?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仇報得還不夠爽快?"

欽涯緊張道:"不......不報仇了.對不起......對不起......以前是我錯了."他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知道說什麼都是多餘,他只想以後的日子對她好.

荷衣莞爾道:"是啊,仇也報得差不多了.我娘親在這個世上的愛人,骨肉你都將他們殺了.唯一留下的我,也羞辱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還會有什麼手段.可能連你自己也想不出來了.要是......"

荷衣本想說,要是覺得不夠爽快就殺了我,為什麼還救我.被欽涯突然的失聲堵住了,"不......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衣兒你聽我說......"

荷衣打斷道:"不是什麼?你想說什麼?讓我來說吧."

欽涯看著荷衣笑顏如花的容顏下,多了幾分淒美.很平靜,很枯萎.滄桑過後,她的心平靜如止水,卻又波瀾不驚.當她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解脫了.卻不料自己沒死.這樣活在古域國,已經不是她本意,她手機訪問:wap.①⑹k[X]S.不想再繼續那個信念.

她輕啟朱唇,緩緩道:"你救下我,想要彌補對我的傷害對不對?突然覺得我不是那麼可惡了?突然開始接受我是你拜過堂的妻子了?"

她說過後,看著他有些愧意,有些無助的表情,"我沒說錯吧?"

"衣兒......"他哽咽,難以啟齒.

良久,他都找不到話語為自己辯解.屋子裡又是一片的死寂.

荷衣打破寧靜道:"說吧,你想要怎麼處置我?不放在青樓,接回顥琰王府還是另有安排?"

"衣兒,我不會再折磨你,絕對不會."他肯定的語氣,直衝雲霄.

荷衣平靜道:"我知道,我只是說下一步你要做什麼?"

欽涯靠近荷衣,摸著她的臉蛋,疼惜道:"衣兒,我帶你走,離開這青樓."

荷衣突然失聲輕笑,帶些嘲諷.她推開他的手掌,"走?你以為就這麼容易嗎?"

欽涯保證道:"我要帶你走,誰也阻攔不了.相信我!"

"是,你很有本事.你顥琰王要得這天下也易如反掌,何況是一個女人.可是你知道今夜是誰要殺我嗎?你欠下的風流債誰來償還?你害了人,就這麼算了?"荷衣明示道.

欽涯救下荷衣,一直守在她身邊.沒有心思去查誰下此毒手.被荷衣這麼一說,他倒是清醒了.查出那個真正要害荷衣的人,他定會把他碎屍萬斷.

他鐵下心,暗自發誓.

荷衣看他的表情便猜出他狠毒的心,"怎麼?想讓那個人不得好死?別忘記了,錯是你自己種下的.你辜負的女人,從蜀都城城北排到城南,有一兩個想報復你的人不為反常."

"我會查出來的."

"好了,君欽涯.今天我奉勸你一句話,做人不要那麼心狠手辣,非得要草賤人命.以你的能力,想查出今天的兇手不難.不如我直接告訴你,阮小羊愛你愛的死去活來.連今日想殺我也是因愛而生的妒嫉,才會滅了我這個情敵.你要殺她,我不阻攔,也不支持.當然也沒權力說什麼.只是,你自己想想,這樣的血腥能解決什麼?你要讓所有對你有情的人都一個個紅顏薄命才開心?也無所謂,你自己看著辦吧."荷衣說道,口氣裡沒任何感情,沒有憤怒,沒有無視,沒有訓斥,只有平靜.

說罷,她輕鬆的補充道:"對了,君欽涯.我收回要讓你痛不欲生的那句話.如今已經跟我無關.你若是要帶我走,想要硬牽制我一生也無所謂.頂多,我做一個行屍走肉的奴隸,任你支配.但,我絕對不會再當你是我想要等的那個人.你要帶我去哪裡請自便."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欽涯什麼都明白.荷衣曾經對他的那份誓死等候的心早已經死了.可是他仍舊不甘心,"衣兒,我們拜過堂."

"夠了,君欽涯.我不想跟你有任何關係.我說過,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置都無所謂.我現在還年輕,你若是想拿我當**隸,陪你在床上尋歡作樂都無所謂.總之,我是不會迎合你,不會心甘情願地跟你在一起."荷衣依舊是平靜的語氣,再沒有任何波瀾,既不快樂,也不悲傷.

"衣兒!"欽涯小心溫柔地呼喚她.







第六十九章 放生

欽涯的眼裡裝滿愧疚,懺悔還有悲傷,無助.良久,兩個人都沒有說任何話.

朦朦朧朧的屋子裡,被萬般的寂靜包圍.欽涯不敢目視荷衣的那雙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攬她入懷,"跟我走好嗎?"

"你要徵求我的意見就放了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荷衣平靜道.

他抱著她,一直.淚水從他眼角滑落,一顆一顆滾燙的熱淚落在荷衣的衣襟上.他突然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一無所獲.

"我放你走,你要去哪裡?"君欽涯無力地問道.想通了,徹底的通了.他不想再在風雨血腹中活著,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他突然覺得連抱住荷衣的力氣也沒有,只是輕輕的,溫柔的攬她在懷裡.更何談爭鬥天下?

心無力的時候,什麼事都沒有力氣做.

荷衣保持沉默,依在他懷裡不哭不鬧,不反抗,不主動.欽涯這樣溫柔地抱著她,良久都沒有鬆開.這個會讓所有女人滿足幸福的懷抱對荷衣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他感受著她的氣息,感受著她的心情.他決定放過她,強求不難,卻會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保重!"欽涯說罷,鬆開懷抱,放開了荷衣,強裝出微笑,用最溫柔的眼神注視著荷衣.

"從今天起你自由了."說罷,他狠下心轉身欲離去,"不管怎麼樣,我們拜過堂.在我心裡,你會一直是我的妻子."

他痛心的邁著大步向門外走去.他要狠下心,離去.他不想荷衣越來越討厭她.當他大步,大步地走向門外時,強忍的淚水像暴雨密密麻麻地落下.在他開門的那一刻,他突然轉頭發瘋般衝到荷衣的床前,"衣兒,我不想沒有你."說罷,他溫柔地吻她.

是情慾,是內心真實的愛意,是他把持不住的真情.他吻得那麼溫柔,那麼悲傷,一邊吻她,一邊熱淚盈盈.弄得荷衣的臉都濕露露的.他怕弄到她的傷口,小心的避開.

荷衣沒有半點反應,任他吻著.這種冷漠,欽涯痛心.他重振心情,止住了對荷衣的親吻.

欽涯走了,帶著傷痛.他不再要用自己的方式擺佈荷衣,放她自由.這一刻,荷衣覺得空空白白,什麼感覺也沒有.心死了嗎?

在欽涯走後不久,荷衣忍著身上皮外傷的輕痛下床喚來了人.龜奴聽到屋裡有人叫喊阮嬌娘的名字,便前去叫來了人.

"你醒了?"嬌娘進了廂房後,看到荷衣的第一句話.荷衣不答,只問:"蘭香怎麼樣了?"

"放心,她沒事.一點傷也沒有,看不出來她是一等一的高手."嬌娘誇讚道.

"他走了?"嬌娘故意問道.明手機訪問:wap.①⑹k[X]S.明她就知道欽涯從這裡離開了,還故意問.

荷衣點頭道:"走了."這似乎跟她沒有關係.

突然,嬌娘覺得有一種沒有底的深淵在等著她.似乎她就正站在涯邊,隨時都要掉下去.是解脫,是更深的痛,她不知.明明欽涯終究沒有跟荷衣在一起,她欣慰.可是,她覺得這種欣慰刺痛了她的所有神經.她要的不是他沒有和情敵在一起,她要的是他開心.欽涯在離去前,對她交待放了荷衣時,她親眼看到他眼裡比死亡還要悲傷的悲傷.那一刻,她似乎失去了什麼,對她最重要的東西.

嬌娘站在荷衣身邊,許久都找不到話題.

兩個女人,心知肚明的對望著.荷衣突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她放下一段感情是那麼的容易.輕易的放下了兩生兩世的未了情.還得多謝了君欽涯之前對她的心狠手辣.她自由了,她無所愧疚了,她了無牽掛了.今後的人生,她會再愛人,她會希望平靜的和未來的那個人和諧的過日子.

荷衣觀察到嬌娘眼裡的淚水.嬌娘想忍,忍不住,"岳姑娘莫要這樣看著我."

荷衣微笑地讚美道:"我很欣賞你."

"欣賞我?"嬌娘落著淚,疑問.

荷衣笑道:"癡情的女子總讓我感覺到很親切,很想結識.尤其是阮媽媽這樣的癡情種,讓我有一種姐妹的感覺."荷衣當然有這種感覺.原原本本她就是個癡情的女子.不管前世今生,用一個癡情都不足形容她的癡.沒有人像她一樣,闖地府,只為還一個男子的情.只是,她愛時,不顧一切.她不愛時,什麼都是過眼雲煙.拿得起,放得下.

"岳姑娘......"嬌娘哽咽,她突然好想釋放一下內心的痛苦.但她堅強的個性,使她強逼自己不許落淚.江湖的風雨,血腥促使了她男兒的剛強.可是,她終究是個女子,是個只想守護欽涯的愛的癡情女子.

荷衣上前,一把抱住嬌娘.像姐姐抱妹妹那樣,關愛的,心疼的.大家同是為情所累,所困,所受折磨的人.荷衣深深地感受到此時嬌娘的痛心,悲傷.不用任何語言,只為這同樣的感覺,同是女人的敏感,同樣的癡情,兩個女人心靈相通的互相感應到對方的心情.

終於,嬌娘放開了懷,釋放了自己的情感.女人的淚水在崩潰的時候,沒完沒了.她哭出來後,就再也不想停,要把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痛全部釋放.當淚水不再只是淚水,氾濫成河的時候,所有的傷痛也會跟著它流走,乾枯.堅強的女人就是這樣的,哭過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嬌娘想,哭吧,哭過後還是自己.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嬌娘哭累了.當她止住淚水時,才發現她把荷衣的衣服都打濕了.她抬起頭,從荷衣肩膀上退身,"不好意思......我......我......我失禮了."

今晚真是有趣.先前是欽涯的淚水打濕了荷衣的衣襟,現在是嬌娘.荷衣大方道,"阮媽媽這樣才像個女人,女人該哭的時候就是應該痛哭一場."

嬌娘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岳姑娘打算離開我這青樓後去哪裡?"






第七十章 自由

說到去處,荷衣真沒有想過.突然間,君欽涯放她自由了,她還覺得有些不適應.畢竟她處心積慮地想要擺脫他.不料,這麼容易就從他手裡獲得了自由.

嬌娘看到荷衣一臉的茫然,問道:"我知道岳姑娘是不會再呆在這青樓的."

荷衣沒想好,"阮媽媽是下的逐客令嗎?"

嬌娘快言道:"不,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我是說從今以後你自由了.等你傷勢好了後,你要去哪裡,我幫你準備."

自由了?這麼快?今後的路不再會與君欽涯有關係.荷衣覺得缺少了什麼.一下子放下了一個大包袱,倒輕鬆得有些不自在.就像生了一場大病,突然莫名的好了.讓她倒覺得不健康了.君欽涯自從那日決定放荷衣自由後,就再沒有來過.中途,山間來探望她好幾次.

荷衣坐在明鏡前,端詳自己臉上的傷疤.一道疤痕劃過整個左邊的臉蛋.她用手觸摸那道明顯的傷疤,心生不爽.好端端的一張臉,弄得這般難看,叫她以後還要怎麼見人?她可是萬分地在意自己的容貌.雖然不去奢望國色天香,但至少要有一張標緻乾淨的臉蛋.這一道疤痕,卻讓她連標緻都稱不上.

"妹妹發什麼呆?"蘭香不知何時從外面進來,打斷了荷衣的沉思.前幾日,她們被五個白衣人追殺時,蘭香絲毫沒有受傷.倘若五個白衣人一直跟她打鬥下去,她不但救不了荷衣,也保不了自己的性命.幸好欽涯和阮嬌娘及時趕到,否則她們倆早已經下了地府.

荷衣起身對蘭香苦笑,這臉上的傷能不讓她發呆嗎?

會意到荷衣的煩惱,蘭香忙問道:"妹妹有沒有用顥琰王留下來的那瓶甘露?"

說到甘露,荷衣幾日都沒有擦過了.這樣深的疤痕就是在她前世那個醫學先進的世界,也很難除掉.除非要做美容整形手術.鄭水清再利害,就只憑一瓶甘露,也未免能讓她的傷疤完全復合.她深有體會露嬌人藥效後給她帶來的痛苦,服了鄭水清的甘甜仍舊不能讓她減輕.她還指望什麼除疤的甘露?

"又沒擦?"蘭香質問道.

荷衣搖頭.

蘭香不高興了,"鄭神醫的甘露在哪裡?"荷衣指著明鏡前的化裝盒.蘭香在裡面翻出那瓶甘露.為了不傳染細菌,蘭香專門跑去用清水洗了手再為荷衣上藥.

"妹妹,這鄭神醫的藥很有效.擦了不會有壞處的.你要是不願意上藥,每天就由我來幫你."蘭香一邊為荷衣上藥,一邊叮囑.

"擦了這個藥就能好?"荷衣疑問.

蘭香答:"當然,試了你就知道了."

"姐姐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再過一兩天我們就從這裡離開."荷衣問道.對於古域國,她知道的地方不多.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八年,她還沒有去過蜀都城以外的地方.

蘭香答道:"沒有,去哪裡都可以,只要能和妹妹在一起.不如我們回將軍府吧?"

將軍府?再回去將軍府還有什麼意義?那裡留下的只有對父兄的回憶.蘭香曾經給荷衣提到過,將軍府在外人看來什麼都跟以前一樣,每日都有僕人進進出出.無人能查覺到岳一飛和岳家四少將被刺手機訪問:wap.①⑹k[X]S.的事實.荷衣猜想這是君欽涯幕後安排的,再回去不是又活在他的陰影下嗎?所以,她不會再回去.

"不,姐姐,我們去別的地方.再過幾日就去跟阮媽媽告別."

"可是你臉上的傷......這樣子出去多難看."

"不礙事,又不是跟誰比美,也不是嫁人,怕什麼難看."

有蘭香監督這幾日,每天都為荷衣臉上的傷疤上了藥.每一日清晨醒來的時候,都會有奇跡發生.荷衣臉上的傷疤逐漸變淺,一日復一日.到第四天的早上,蘭香見到荷衣的時候大驚.

"妹妹你還說鄭神醫的甘露沒有效果.你自己照照鏡子.不仔細看,跟本看不出來你臉上有一道疤痕."蘭香驚奇道.

荷衣摸著自己的臉蛋,半信半疑地走到明鏡前坐下.那一張臉又回來了,真是不仔細看就跟沒有傷痕一樣.

蘭香高興道:"妹妹現在信了吧?昨天還有一道清晰的疤痕,今天就跟沒有一樣.這瓶甘露得帶在身邊每天擦,直到傷痕完全沒有為止."

甘露真的很神奇!這前前後後加起來才四日,那道疤痕就快消失了.若不靠近荷衣,仔細盯著她的臉挑毛病,沒有人能看出來.倘若是在早幾日荷衣就堅持塗抹,這臉蛋肯定完好如初.荷衣在心底驚歎.

"妹妹,你是說明日我們便去跟阮媽媽告別嗎?想好去哪裡了沒有?"蘭香問道.

荷衣若有所思地答:"讓我想想."

"不用想了,天涯之大到處為家,只要不呆在這青樓就好."一個男聲**來.

荷衣和蘭香轉頭一看,山間正邁著輕步走來.

"子威今天怎麼又有空來看我?"荷衣尋那聲音望去,見山間徐步而來.

這幾日,山間時而都會來探望荷衣.除了帶些補品來,還為荷衣講講笑話.把荷衣和蘭香逗得樂呵呵的.他一向讓人感覺到輕鬆,跟他的年紀剛好相反.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不僅長相幼嫩,性格更是像個不成熟的孩子.

"姐姐還不喜歡我來呢?我來為你送行,也來為你報信.聽阮媽媽說過兩天你就要走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山間埋怨道,表情明顯不滿.

荷衣看著單純的山間,心生笑意.沒準他真把她當姐姐,當親人了.從荷衣來這阮嬌樓,他一直都很照顧她.她估計,他對她上心,是從她與他講那些道法自然開始的.

"姐姐走之前自會去向你辭行的,山間莫怪姐姐.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姐姐走後在哪裡落腳了,還希望你常去做客呢."荷衣真誠道.在心裡,她也的的確確把山間當作是親人了.在這個莫大的古域國,很難得有個人跟她熟一點.特別是山間這樣單純的小青年,她有種特別親近的感覺.

"姐姐過兩天真的要走?"山間忙問.

"嗯,要走."荷衣答道.

"那姐姐要去往何處?山間特來為你報信,若是要走,千萬別往西行."山間有些緊張道.







第七十一章 神秘的邊境事件

荷衣不解:"向西行會有什麼麻煩嗎?"

古域國的四面鄰國,分別是達原國,赤爾漠國,南海國,北都國.西面正是異族赤爾漠國,前不久才下了戰書虛張聲勢.這個荷衣知道,但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她尚且不知.

"姐姐記得不要向西行就行.怕是你去了會被抓去做軍妓."山間一臉深奧的解釋道.

"軍妓?"蘭香一臉不解.荷衣若有所思地問:"赤爾漠國來犯?"

近日,赤爾漠國來犯.西部邊境的人們處於恐慌之中.老少者無緣無故被殺,而且死相奇特,不像是被兵器所殺.姑娘婦女們有的神秘的失蹤,有的被人後拋屍荒野.這則消息封鎖得很快,也很緊密.除了邊境的人知情,和朝廷相應的人知情外,古域國的國民全然不知.這都歸功於善智善謀的當今太后.她的消息來得快,處理事情的方式也讓人佩服.

"姐姐就是聰明.你們千萬不要去.做軍妓可不比在青樓,沒有自由可言.在這阮嬌樓裡,姐姐還可以耍耍大牌脾氣.在軍隊裡完全就是他們的**隸,畜生."山間故作鬼臉,嚇唬荷衣.

荷衣沒有覺得有多恐怖,倒是讓蘭香心生畏懼.她有一身的好功夫,也未必能躲得過天劫.就像上次被白衣人刺殺,若不是君欽涯和阮嬌娘出現,她和荷衣早就命喪荒野.

"這些都是蜀都城流傳的?還是山間大師你自己親眼見到的?"蘭香稍帶興趣地問道.剛聽到邊境的女子被抓去做軍妓後,還有些怕.但現在想想,似乎跟她沒有多大關係.她又不會去到邊境,只是可憐了那些受害的女子.除了興趣,蘭香心裡更多的是對那幫受害姐妹們的同情.

山間似乎說累了,坐到椅子上,"我喜歡遊山玩水,自然是去閒雲野鶴的時候親眼看到的."

閒雲野鶴?荷衣忍不住輕笑,什麼事到山間嘴上就變得美妙至極了"子威果然是自在人,養生之道被你運轉得正是恰當,怪不得你二十六歲的人看起來這麼年輕俊氣."

"姐姐又取笑我.論起休生養息,姐姐可是高人.我還要多多向你請教,上次你講到的養生之道讓我回味無窮,受益無限,還想多聽聽姐姐講解呢.師父曾經教予我的養生之道都太過深奧,總有些思之不解."山間一臉嚮往的樣子.

又討論到了養生之道.荷衣她只是知道大概,其餘的要是讓她細講,她也講不出來.她逃避開這個話題,說道"子威說說你是怎麼看到邊境女子被抓去做軍妓的?"

蘭香也來的興趣,坐下來一臉認真地細聽,荷衣隨之坐下.

"說了你們可不要到處亂講.朝廷封鎖消手機訪問:wap.①⑹k[X]S.息,說是妖言惑眾,圖謀大亂天下.要是有人流傳是要殺頭的."

蘭香驚訝道:"這麼嚴重?"

荷衣補充:"你說.我們不會去傳言的."這一點,她倒是知道.歷朝歷代,哪個皇帝不是這樣.有威脅到他江山和民心穩定的事件,他都全力封鎖.更是會對謠言者殺無赦.她會意的對山間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為這個事,朝廷還秘密殺了一批人,封了出城的城門,不得任何人進出."山間正經地說道,神情嚴肅.

"嗯,姐姐不說,你放心說吧."荷衣再次申明.

這次,山間才完全放下心,"赤爾漠國早就下了戰書,卻一直沒有行動.兩天前才發生了這一連串的怪異事件."

兩天前?聽到這裡,荷衣不得不佩服朝廷的能力.事情剛剛發生,就已經將消息封鎖了.可見,朝廷下了很大的功夫.荷衣不知,這垂簾聽政的太后何妃有多利害.她的手段狠到不壓於歷代任何君王;她的聰慧勝過任何智者.

"雖然說是在邊境,但居住的人們都是群居生活.大伙都在一起搭著帳篷,各自睡在自己的帳篷裡.一族人一起打獵,一起拿打來的獵物同其它族人交換商品,還一起分發獵來的動物到城中換來的銀兩.他們時而會到城中集體採購物品,大家都很和諧的生活."

山間說這些邊境人們的生活方式時,荷衣大概知道.曾經她向蘭香打聽過這些消息.她打斷道:"說重點,怎麼發生了一連串的怪異事件."

"就在兩天前的夜晚,男人們身邊的女人還睡得好好的.當他們第二早起來的時候,女人們就不在身邊了.他們發現女人們集體失蹤,就去尋找.在他們的帳篷很遠處,發現了那些女人們的屍體.她們都是先被撥光了衣服,被後再喪命的.而且死相很奇特,每個人身上沒有一點傷,也不見有任何中毒現象.有一部份女人死了,有一部份女人失蹤了.族人在搜索存活者的途中,遇到倖存者告之其她女人被抓去做軍妓了.然後,倖存都說完話,也無緣無故的死了.事件發生的第二夜,剩下的族人們很警惕.但是不幸還是發生了.老少者同樣無緣無故的死去,而且又是另外一種死相.他們身上仍舊沒有傷痕,死後還帶著異常的笑容.但是,強壯的男丁卻一點事也沒有."

山間講完,荷衣和蘭香不解地望著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死法?無緣無故,沒有傷痕,還笑著死去.而且在夜裡沒有任何人發覺?一連串的問題等著要問山間,不知道從何問起.三人都互相望著.

荷衣理通了思路,好奇地問道:"子威,我覺得你在撒謊.朝廷既然封鎖的消息,你怎麼知道?再說,就算是你當時在場,怎麼你完好無傷,其他人都遇難了."

山間無辜地解釋道:"是事發後我才在場,從那些倖存的男壯丁口中得知的."

蘭香也奇怪道:"那些倖存的男壯丁呢?"

山間輕鬆地答道:"朝廷將他們安全的秘密轉移了."

荷衣再次疑問:"那是你自己說的,朝廷為了封鎖消息,殺了不少人.怎麼你能逃過此劫?"







第七十二章 告別青樓(上)

"難不成姐姐以為那些人是我殺的?"山間一臉的無辜,像要隨時準備跳進黃河,以洗脫被荷衣欲加的罪名.

"除非你武功了得?"蘭香設想道.

"了得稱不上,只是隨從師父學過一些招式.行走江湖,總會有些防身之術.姐姐一個女兒家要是出了阮嬌樓自立門戶,可要多加小心.再說蘭香總是要嫁人的,不能陪你一輩子.你要懂得一個人行事小心."山間說話時,蘭香刷的一下暈紅了臉.

出嫁是她不想太早奢望的事.

荷衣準備向阮嬌娘辭別的這個早上,秋意濃濃.絲絲薄霧微微的瀰漫著,索索繞繞地飄滿了整個蜀都城.這一日,荷衣起得特別早,獨自漫步在阮嬌樓後面的桃園裡.夏日的時候,荷衣在樓裡望著這一片桃園時,它還掛滿了果實.如今,蜜桃已經被人摘去,剩下這正要落葉的樹枝.秋意涼涼,人心涼涼.

自從那日君欽涯說要放荷衣自由,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像是從荷衣的世界消息一樣.阮嬌娘也再沒有跟她提起過關於他的半點消息.也許,他是真的要讓她自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這樣也好,不再相見,什麼事都了得乾淨.

殊不知,君欽涯的相思已經成災.她或多或少知道君欽涯的內心是空虛的.她不會有強烈的感覺,想要填補他內心的空虛.但,在這一刻,她要徹底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的時候,她有些莫名的慌張.

風起,沙沙吹過這片桃園,搔得桃葉癢癢地跳舞.

慌張什麼?她不知.

天邊的雲,暈紅著臉,笑意連連.太陽在下一刻就要蹦出來,她望著那一片紅雲沉思.

這個時候,有腳步聲由遠而近.

蘭香如往常辰時三刻給荷衣送去早餐時,見屋子裡空無一人,嚇得她差點失聲叫喊.在她心裡,已經把荷衣當成了自己親上加親的妹妹,容不得荷衣有任何差錯.她見床上沒人,尋去書房張望了一圈,望眼欲穿,才望見桃園裡孤身一人的荷衣.

她不想打擾荷衣的沉思.這個秋意濃濃,霧氣繚繞的清晨,給她們的心情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鎖.

良久,蘭香陪著荷衣黯然神傷地望著天邊,從紅雲到旭日東昇.在寧靜無人的時候,荷衣的這些悲傷盡收蘭香的眼底.世上,也只有蘭香這一個人懂得荷衣過多一點.

"妹妹,我們要準備啟程了."蘭香輕聲道,真不忍心打擾荷衣的思緒.若不是昨夜和阮嬌娘講好,讓人來收拾屋子,她也不用這麼急.

"姐姐,我想了很久,是要過平淡的日子?還是要活得有價值一點?離開阮嬌樓,路就得靠自己走.我似乎覺得前面的方向太迷茫了."荷衣轉過身子,對蘭香若有所思道.

這麼說,蘭香不太明白.

"妹妹說什麼價值?"

這個社會,畢竟還是帶著濃厚的封建氣息.她憑著自己的癡情,奇特,用十八年追求了一段前世未了的情,終究還是落了空.接下來的日子,她再用什麼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單單的平平凡凡嫁人,相夫教子?在這個社會,她還可以有夢嗎?

"姐姐從小最害怕什麼?"荷衣問道.

蘭香堅定的說:"怕生活流離顛簸,怕沒有飯吃,怕受凍了......但是遇到將軍後,我就再也不怕了."荷衣能理解蘭香的苦處.蘭香五歲前,跟著戲班子賣藝為生.五歲的小女孩子要練習功夫,要出力為班主掙錢.遇到看客有道德一點的,誇讚幾句,多賞幾個錢,又都進了班主的腰包.要是遇到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表演出了錯,看客叫罵.不但沒有錢賺,還砸了場子.一個小女孩哪有不出錯的時候,班主卻只會無情的打罵.臭丫頭......還要不要吃飯......甚至威脅,是不是不想在這裡混了,再出差錯就給我走人.這些蘭香不說,荷衣也能想到.她甚至能看到蘭香因病被班主扔下不管時,有多麼可憐.一個人無親無故,在舉目無望的人群裡,受餓,受凍,無依無靠.

"姐姐,我想我找到手機訪問:wap.①⑹k[X]S.我的價值了.我們回房準備啟程吧."荷衣道,她在心底想好了去處,不管在哪裡,她要獨立,要給蘭香一個安定的家.

"妹妹想到什麼了?"蘭香不解地問道.她怎麼會明白荷衣心裡想什麼.荷衣接受過高等教育.她腦子裡的自立自強,古域國的女人誰人能及?出了阮嬌樓就是她自己的天地了,一片無量的駐腳之地.

荷衣應該高興,她舒展緊繃的眉頭,"姐姐,我們還剩下多少銀兩?"

蘭香想了想,"大概一千餘兩吧,沒有加顥琰王送的那些首飾."

這就夠了,足以讓她翻身了.

她高興道:"我們回吧,一會兒去向阮媽媽辭行."

人走茶涼這句話沒錯.再說,荷衣在這樓裡的時候也跟姑娘們不熟.她們知道花魁要走,個個高興無比.從此再沒有人跟她們爭奪生意.特別是那幾個大牌一點的姑娘,水仙,天香,她們心底的如意算盤打得正順溜.只是,荷衣在她們眼裡是個傳奇人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似乎荷衣是個無所不能的人,還帶著一身的迷.

該收拾的東西,蘭香都打包了.原來,荷衣還有這麼多的衣服雜物.還有荷衣從阮小魚那裡拿回來的化裝盒,加上那些首飾,滿滿的可以挑兩個擔子了.蘭香都把它裝在箱子裡,上了鎖,足足兩個木箱.

"妹妹,差不多都好了."蘭香打量了身邊的箱子,說道.

"姐姐,放一些銀兩在身上,全部放在箱子裡怕被搶去了不安全.也拿一些出來放在我身上吧."荷衣說道.畢竟兩個女人家,拿著行禮,招人現眼.

"妹妹還怕被人搶去了嗎?有我在,哪個劫匪敢來打這箱子的心思."蘭香自信道.論功夫,遇上劫匪確實不是她的對手.雖是這麼說,但蘭香照樣如荷衣所說拿出些銀兩放在身上.

"別人打不過你,還不會用腦子嗎?還是以防萬一為好,要是真被搶了,我們就要露宿街頭了."

"好了,現在可以走了."說罷,她幾步並成一步走到門外,對守在外面的龜奴說道:"你們進來收拾一下屋子吧,順便幫忙把這個箱子抬到樓下."終於要離開這鬼地方了.

阮嬌娘早已經等在了門外,見龜奴抬了東西下樓,望向荷衣走來的方向,"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一聲?"

荷衣止住了腳步.是啊,就這麼走了,走出他的世界.不用再招呼什麼,這樣了得乾淨.

"不用,告訴他也是一樣要走."荷衣沉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阮嬌娘張開唇,欲打報不平似的,"你這樣......"她嚥了一口氣,把話吞回去.但又立即快言道:"你這樣對他不公平."無論何時,嬌娘都是為他著想的.

"這世間所謂的公平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爭取的."荷衣直言道.要公平,就自己來討.

"你......他心裡有多苦你能知道嗎?若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阮嬌娘好像失言了,又收回去.無論到什麼時候,她都是會為君欽涯辯護的.在她眼裡,君欽涯永遠是對的.

"阮媽媽,我決心要走你看得出來.再替他說什麼又有什麼用?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不只是公平與不公平能說得清楚的.你就大大方方的讓我走,別讓我走的時候這麼不開心好嗎?"荷衣說道.

聞言,阮嬌娘急了,"不開心?說不清楚?那就說清楚啊.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荷衣沒見過愛得這麼無私的阮小羊.明明她就是她的情敵,嬌娘還這麼大方為欽涯挽留她.

"阮媽媽,我和他沒有任何可以再說清楚的.你也永遠沒有辦法明白為什麼?看你愛得這麼辛苦,你應該多為自己著想."荷衣笑道,一語點中嬌娘的痛處,讓嬌娘頓時啞口無言.

良久,沒有人再說什麼.荷衣對嬌娘有一種不捨的感覺,或者說是同情.走之前,她也許只有這個心情留給這阮嬌樓了.

"阮媽媽,我們可以走了嗎?"蘭香說道,一語打破沉靜.

阮嬌娘回過神來,"我替你們在樓下備了轎.岳姑娘要是到哪裡安身了,記得差人告訴我一聲.有空我會去看你們."

"謝謝阮媽媽,安定下來後,我一定會告之的."荷衣欲下樓,嬌娘從袖口拿出一張銀票塞入荷衣懷裡,"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怕你們路上不夠用.

荷衣推托道:"不,阮媽媽.這些都不用了,我們身上的銀兩已經夠花了.再說不夠花也可以再賺."說罷,她把銀票還給嬌娘.

阮嬌娘好奇道:"岳姑娘出去後怎麼賺錢?"

"這個我自會有辦法,總之從此以後再不會與青樓有任何關係."荷衣笑道,回首展望這天下第一青樓.

嬌娘沒有再強求,她相信荷衣自會有辦法生存.雖然她對荷衣沒有太多的感情,但她是欽涯在乎的人,也正是她要替欽涯照顧的人.道別的話,她不想說太多,只單單說了保重.以她的行事作風,她會在暗地裡關注荷衣,保護她的安危.

荷衣下了樓,沒想到會碰到熟人.她真以為會人走茶涼,殊不知還會有送行的人.

"公子怎麼大清早就來逛青樓?"荷衣微笑道.







第七十三章 告別青樓(下)

"我不是來逛青樓的,我是來為你送行."柯千百解釋道.

送行?他怎麼知道荷衣今日要離開阮嬌樓?荷衣疑問:"柯富少從何得知莫笑今日要走?"

柯千百笑道:"莫笑姑娘別忘了還要賜教本公子經商之道,怎麼忘記了?我可是跟得正緊,得知一些小道小息不足為怪."

不僅柯千百來為荷衣送行,還有山間.一旁的山間忍不住發話,"姐姐怎麼也會經商嗎?連柯公子都要向你討教?"

"莫笑姑娘是個有才華的人,賜教一些經商之道算什麼?"柯千百對山間說道.

大清晨,阮嬌樓裡沒有什麼人出入,顯得這個樓裡有些清靜.山間一大早就等在大堂為荷衣送行.沒想到柯千百比他更早.他們倆早就相識,談到荷衣的時候都有話題.

"柯公子是在損我呢?"荷衣哪會什麼經商之道,只是嘴巴會說,紙上談兵.要真正讓她經商,她也得現學現賣.

"不,不是損你,真正的佩服.上次莫笑姑娘說的那種發酵,半發酵茶讓本公子回去琢磨了好久,試驗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還想哪天有空請姑娘到府上一起研究."柯千百禮貌地說道.

論起制茶,荷衣真的不懂.那日隨口跟柯千百說了幾句,都只是她前世零零碎碎知道的.

"莫笑只是道聽途說,柯公子不必當真.我倒是覺得柯公子應該把生意的重心放在擴展銷售區域上.至於茶的品種慢慢研究."荷衣莞爾道.

"這些都是後話.本公子今天最主要的是來為你送行.這些是我特地為你餞行的禮物,呆會我叫下人給你送去."柯千百說罷,環望他身後的大箱小箱.這些都是他為荷衣準備的禮物,人參,燕窩,鹿耳;金釵,珍珠,瑪瑙手飾,蠶絲輕紗,錦綢玉緞;瓷器,書畫,玉硯......這些足足可以當作娶一個姑娘的聘禮了.像是柯千百把荷衣當作是訂親的媳婦,送一大堆的禮物.這太過誇張了.

"柯公子太過盛情了.送這麼多東西莫笑還沒有地方堆放.說實在的,莫笑還要另尋落腳之處,帶上這麼多東西怕是太招搖,被人搶去.再說,就是莫笑有找到落腳之處,也不能收下柯公子的厚禮.人不能太貪,尤其是飛來的橫財."荷衣推托道.

這阮嬌樓的大堂堆放著這麼多的箱子.怕是等會兒姑娘們醒了,人多了,以為是柯千百要來迎娶阮嬌樓的招牌花魁年莫笑.人多口雜,難保這些姑娘們不會流言瘋語.

"原來姑娘還沒想好去處?要不到柯府暫時落腳,想好去處了我再叫人把這些東西給你送去.要不姑娘願意長住,就一直住在柯府."柯千百建議道.

聞言,荷衣反問:"去柯府長住?莫笑和柯公子的關係沒有近到這一步吧?還要勞請你收留."

"我們是朋友."柯千百快言道,實則在心裡是想從朋友再到夫妻.尋荷衣這樣聰慧的女子正是他的本意.荷衣過門後還可以幫他打理家業.更何況,在柯千百的意識裡,他們早已有了夫妻之實.以前的那些美貌如花的女子,跟他逢場作戲.他只圖風流快活,並未想過要跟她們一輩子.

"謝柯公子盛情,莫笑自有去處.更何況,莫笑有自己的打算.至於柯公子送的這些厚禮,恕莫笑難以接納,莫笑難當得公子如此盛情.待莫笑落腳後,時機成熟自會前去柯府登門拜訪.柯府在蜀都城這麼有名,莫笑以後若是自己做什麼事還要勞煩公子.我們自會有再見的時候.時候不早了,莫笑也該走了,後會有期."說罷,荷衣轉頭對蘭香道:"姐姐,我們準備起身吧."

要告別的話,荷衣也不便說太多.柯千百,山間,還有阮嬌娘,雖然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但她將他們曾經給她的回憶放在心裡.不必表面做得難捨難分,有緣總會還有再見的時候.也或許,在這個時空,荷衣才真正是他們的過客.

今後,是一條自己的路,要走得自在.

"姐姐,你去到哪裡,我送你."山間緊張道.

"子威,讓姐姐走得清靜一點.一路上我也要考慮我的將來.姐姐會再回來看你的."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在這個沒有工業污染的時空,天空藍得徹底,茫茫的一片延伸向天跡.半空,時而會有侯鳥飛翔.它的羽翼自由地拍打,有節奏地奏著生命的樂章.這是自由,萬里碧空翱翔的自由.荷衣來到古域國,十八年,從未真正自己經歷過生活.在岳家將軍府裡,守了十八年,完全沒有做過任何有意義的事.如今,岳一飛不在了.她完全沒有人庇護,真正獨立了.她又要重操前世的舊業,為生活開始奔波,勞作,賺錢.

荷衣上了轎,轎夫問她們要去哪裡.她坐在轎子裡,跟她身旁的蘭香說:"我們去蜀都城城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姐姐知道街名,你告訴他們就好."

一大清早,街上沒有什麼行人.只得有些小商小販,早早來擺攤.還有就是一些小食店,一大早店裡就冒著熱氣,招引客人.轎夫聞到小籠包的香味,失聲讚歎,好香啊!那飄香確確實實很誘人,讒手機訪問:wap.①⑹k[X]S.得荷衣和蘭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荷衣建議道:"我們吃完早餐再趕路吧."

那一家小籠包店,是這條街新開的.荷衣下轎,讓轎夫也一起進店坐下.那店裡的老伯見到荷衣興奮地說道:"原來是姑娘,上次姑娘重金買了老夫的水果,老夫還未道謝.想不到又見到姑娘,姑娘想吃什麼,老夫請了."

原來這店裡的老闆是那日蘭香故意撞倒他水果推車的老伯.蜀都城,荷衣的有緣人還真不少.柯千百有意送禮,山間難捨難分,還有萍水相逢的老伯.

老伯簡單說了他收下荷衣的兩錠銀兩後,就租了店面,憑著自己的手藝開了這家小籠包店.還熱情的感謝荷衣,差點老淚縱橫.說什麼,遇到荷衣這樣的好心人真是他的福氣.在開這家小籠包店前,叫賣水果,連基本的生活都難維持.他開了這家店後,生意越來越紅火,再也不用為生記犯愁,日子還過得像模像樣.

荷衣沒有想到,她當時只是利用老伯的水果車擺脫跟蹤她的人,竟能幫老伯這麼大的忙.欣慰至極.老伯的小籠包果真色香味俱全.轎夫吃了一籠還叫下一籠,連荷衣和蘭香也一人吃了一籠.正吃得津津有味,蘭香突然放下了筷子.

"妹妹,那個......那個有人找你."蘭香吞吐道.

要走,也走得不順暢.來了柯千百,還有別人.荷衣順著蘭香指去的方向望去,見於子期站在店門外,神情嚴肅地朝自己看.

於子期,似乎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在荷衣準備告別青樓的今天又出現了.他站在店外,鐵定是衝著荷衣而來.

荷衣繼續吃她的小籠包,"姐姐慌張什麼,怕被他搶劫?他自己願意進來就進來,站在那像個木頭.別管他."說罷,她夾起一個包往嘴裡送.

於子期知道,荷衣只把他當作陌生人.他寧願她把他當仇人,打他,罵他,殺他.那樣,他心裡還會好受.只是,沒有人能明白,為什麼荷衣把一切看得那麼淡.即便是殺父仇人,也可以放縱他曾經的過錯,無視他.她對君欽涯如此,對於子期亦然.

於子期風塵僕僕從店外走進來,永遠一張嚴肅的臉.似乎殺手就不會有笑容.如今他武功廢了,不用再做殺手,仍舊沒有笑容.近日,他在那片亂墳場守著那些亡靈,苦練功夫.希望能重新再回到以前,有天下第一殺手的身手.雖然功夫只恢復了一層,但他不會放棄.那日荷衣遇刺,他剛好不在亂墳場.等他趕回來時,君欽涯已經趕到了.不過,他也算有收穫,至少他查到了是什麼人要刺殺荷衣.

"吃完了跟我走."於子期霸氣道.似乎,荷衣就只得聽他的一樣.這個樣子怎麼有些像以前的君欽涯?

荷衣吞嚥著小籠包,張不開口.待她吃好,才緩緩張口道:"我曾經說過我們各走各的路,你忘記了?要我再說幾遍?"說罷,她有些不耐煩.

於子期始終是殺岳一飛的兇手,荷衣不想看到他.饒過他就已經不錯了,他還自以為是的強迫荷衣的自由.

初秋,本來讓人神清氣爽.荷衣卻感覺這氣氛憋氣.擺脫一個君欽涯,又來一個於子期.她想忘掉岳家的血案,總讓這兩個人無故的挑起.

"姐姐,我們走."說罷,她轉身向老伯告辭,"老伯,這是小籠包的錢,您收下.下次我們姐妹倆再來光顧你的生意."

老伯拒收荷衣的銀兩,"姑娘,這當老夫請客.這店都是你給的錢開的,老夫怎麼會收你的錢呢.姑娘有事就先行上路吧,下次再來老夫這裡做客."

荷衣也不勉強,辭別了老伯和蘭香出了店,上轎準備走人.

"荷衣,你不要這麼倔強."於子期趕出去攔住轎夫.

荷衣難得理會她,坐在轎子裡任他自言自語,"你不跟我走會有生命危險."






第七十四章 遇刺

這一次,荷衣有生命危險,不是於子期推算出的.自從那次為荷衣算命失誤後,於子期就再也算不準別人的命運.

那一次荷衣遇刺,於子期認出了那幾個白衣人.其中最明顯的就是那個女殺手,正是天網的阮小魚.阮小魚對君欽涯情有獨鍾,於子期清楚.他只需要打探一下就可以知道阮小魚的心機.

自從阮小魚從太后那裡回來,君欽涯就再沒有理會她.還跟她扯清了關係,讓她搬出了顥琰王府.好聚好散,君欽涯算是比較真誠地跟她說,這一輩子是我欠你的,你走吧.就這一句話,是阮小魚付出青春,付出所有得來的.她立誓,她得不到的,荷衣也別想得到.毀滅,無非是阮小魚這樣行走江湖的人最為可能的手段.

毀滅,她要毀滅荷衣,報復君欽涯.愛到深處即成仇,一點也不虛假.

於子期能做的,就是帶荷衣到一個阮小魚找不到的地方.他不願意君欽涯先他一步,帶走荷衣.以他現在的功夫,也打不過阮小魚.更不用說天網的其他高手.

"荷衣,跟我走."於子期掀開荷衣的轎簾.

荷衣清楚,阮小魚為了得到君欽涯,妒嫉她,更想除了她.該來的總會來,她就不信她就死在一個情字上.更何況君欽涯不可能坐事不理.

"我說過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還要讓我再說幾遍?再擋我路,別怪我不客氣."荷衣吼道.

"起轎......"蘭香把轎簾扯下來,吩咐轎夫道.

"妹妹,我覺得你對這位公子太冷漠了.他也許有他的苦衷,不得已才殺了岳將軍還有少爺."蘭香替於子期說情道.如果殺人也是不得已,那不是可以隨便殺人了嗎?

"姐姐,我們不要提到關於任何岳家的事好嗎?不要提那個於公子,不要提君欽涯."

轎夫抬著荷衣還有她們的行李穿行在蜀都城的街道上.國都蜀都城,乃全古域國最大的城市.從阮嬌樓到荷衣要去的繁華地段還有些路途.為了操近路,轎夫抬著荷衣穿了小道.於子期一直在不遠處跟著,怕驚動了荷衣,又怕落下距離.他總覺得這四個轎夫有些不對勁,放著好好的大道不走,穿梭這條羊腸小道,剛好能過一個轎身.

幽深的小徑向前方一直延伸,似乎走不完.城裡也有僻靜的地方.不知道轎夫怎麼不走大道,偏偏走這條讓人毛骨悚然的道路.

"姐姐,你跟轎夫說了什麼地名?"荷衣問道.

蘭香坐在轎裡,差點睡著了.她總比荷衣少長一個心眼.荷衣喚她,她才半睡半眼地睜開眼睛,"妹妹說要去繁華的地段,我就讓轎夫抬我們去南華街.在蜀都城的正南方向."

荷衣忙問道:"那姐姐看一看是不是要從這裡經過?"荷衣掀開左側的窗簾,"這裡怎麼這麼僻靜?"

蘭香揉了揉眼睛,"這裡是哪裡?"待她仔細看清楚道路時才大聲吼道:"轎夫,我們是要去南華街,你們這是要抬我們去哪裡?"

轎夫沒有半點響應,越走越快.

"轎夫?"蘭香吼道.

這氣氛有些緊張.幽深的小徑壓得兩側的房屋有些變形,誇張一點,像要倒塌.

"姐姐,我們好像被人暗算了.可是阮媽媽不會出賣我們的,會不會是那晚的那幫人?"蘭香可疑道.不再多想,蘭香拉著荷衣,一掌打翻了轎子,從裡面跳出來.

"妹妹,我們走."

不等蘭香和荷衣逃脫,四個轎夫一前一後攔住她們的去路.

"既然讓你們來了,就不會再讓你們活著離開."其中一個轎夫威脅道.

這四個轎夫是阮嬌娘吩咐的,他們連阮嬌娘也不放在眼裡.

"說這話前先衡量衡量自己幾斤幾兩."蘭香說罷,先下手為強.她飛出的身影像幻影一樣,晃悠在荷衣眼前,速度快得驚人.雖是女子,出擊力卻不小,一掌下去,打算要那轎夫的命.蘭香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自信的她,何曾想到阮小魚找來的人可不是等賢之輩.

那轎夫颼的一聲閃過蘭香的擊掌.蘭香順著他閃的方向側身,一道弧線彩虹般劃過.沒想到這一掌仍舊落了空,沒有擊中轎夫,反而用力過猛,讓她失去重心,幾乎倒地.

"姐姐小心......"荷衣失聲大喊.

蘭香剛飛速站穩腳,便被那轎夫一掌擊退.

"你以為上一次失誤了,還會讓你們再次逃脫?"阮小魚的聲音,不知道她從哪裡鑽出來站在不遠處直視著荷衣.

另一個聲音交錯在這條幽深的小道,"你不要太瘋狂了,殺了人你一樣得不到他."

於子期早就料到阮小魚會來這一招.廢了武功的他準備以卵擊石,也要保護荷衣.

阮小魚對著上天大笑,那笑聲將天空衝破一個大大的窟窿.

哈哈......哈哈......愛到深處,痛到深處.阮小魚曾經是一朵出水芙蓉,清純,善良,水靈靈的一個姑娘.那個時候她還會害羞,對愛情充滿了渴望.春心欲動的她遇到了君欽涯.君欽涯的才氣,帥氣,眉宇間的沉穩,冷漠......無一不是她的最愛.她只要愛他,有沒有名分都無所謂,愛他就足夠了.他沒有給她任何承諾,任何言語,她就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他.在這個古域國,未出嫁的女子沒有了貞操算是一件可恥的,又毀終身幸福的事.可是,她不在乎.她只要跟他在一起.

後來,她得知君欽涯的殺手組織,得知君欽涯的殘忍,也得知了君欽涯可憐的身世.她甘願跟他一起闖蕩,跟他一起殺人.

君欽涯說她在床上的時候死板.為這一句話,她改變自己,成了無論外表還是床上功夫都讓男人沉迷的妖精.從被動的附身在君欽涯身下,到主動勾引他.

再後來,君欽涯一個陰謀,她成了假的顥琰王妃.他讓她出入的時候得體一點,像個王妃的樣子.她再一次脫胎換骨,變得端裝得體,賢慧大方,舉手投足間盡顯王妃的嬌貴得體.

最後,君欽涯發現自己愛上荷衣了.他的冷漠直接針對阮小魚.他不再需要她的身體,不再要跟她尋歡作樂,更不用說交付她真心.一句話了斷了她跟他之間的所有,這輩子是我欠你的,你走吧.

走吧?這個對君欽涯全心全意,不分青紅皂白跟著他變態殺人,喪失人性的女人就得來這一句話.走?她要讓君欽涯為這個字付出代價.

"我不想得到任何人,從今往後我為我自己活."阮小魚惡狠地咬牙切齒.

"瘋了,你瘋了."於子期失聲道.眾人看著阮小魚猙獰的面目,十足的變態.一張如花的臉,扭曲得醜惡至極.再多也是廢話,她不等下一刻再有人有什麼異議.

"殺無赦......"

四個轎夫,絕等的高手一哄而上.剎時,天花亂墜般的亂劍,開在半空.這四個轎夫,不知從哪裡抽出劍來,使劍的招式奇特,快,絕,利.誰要是在這劍下必死無疑.

錚......錚......劍與劍相撞的聲音,刺耳,響亮.

叮......叮......相撞的火花也在嚎叫,讓人心驚膽戰.

颼......颼......劍,快速劃過半空,奏出死亡的音響.

蘭香不知道什麼人有這般的功夫,用劍的陣式就足以讓對方被心靈攻擊,喪失信心.這招式,蘭香沒見過.但於子期似乎很有印象.這絕非是天網內部的人所能使出來的招式.他搜索了腦子裡的記憶,那一次準備去取下岳一飛還有岳家四少將的人頭時,跟他交手的人就是用的這些招式.

對了,就是阮嬌娘的那幫人.但是阮嬌娘絕對不可能刺殺荷衣.這四個人被阮小羊收買了?

沒有多想的時間,那四個人直刺向荷衣.蘭香和於子期躍身上前,擋之不急.

於子期的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看似表面的傷,卻頓時鮮血直流.

"姐姐......"那劍正要刺向蘭香,荷衣不禁失聲.

還好蘭香有些功底,躲過那要命的一劍.

一旁的阮小魚得意洋洋地袖手觀望.這一次,她就不信殺不了一個只會賣弄風情的岳荷衣.她那一張原本讓人有好感的臉,深藏著無盡的殺機.歹毒的她,面不改色的張望.信心十足的嫵媚一笑.

"你們再抵抗也是多餘,索性罷休,死得乾脆一點,免得死相難看."阮小魚得意道.

於子期退到荷衣身邊,一隻手扶著荷衣,另一隻手在身上摸索什麼東西.

"於子期你不必費事,跟你共事這麼久還不清楚你?你想用什麼毒,儘管使出來.我什麼解藥都有."阮不魚如是說.同在天網做事,他們兩個誰都對鄭水清的毒用得順手.這個時候於子期準備用毒取勝,多餘了.

"你們四個不想我親自動手,就給我住手."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飄來.聲響後,眾人轉頭朝向那凌厲女聲的方向.

那四個轎夫,頓時收了劍.







第七十五章 情是把傷人的利劍

阮嬌娘手下的人,就得她自己來收拾.

真正高手藏得深得可怕.

阮小魚怎麼知道自己的妹妹竟是這四個人的頭目?她得意的神色僵住了,"阮小羊?你來搗什麼亂?"

阮嬌娘直接走到四個轎夫身邊,當阮小魚的質問作耳邊風,吹過後什麼也不留.

"門主!"四個高手轎夫齊聲尊稱道.見了阮嬌娘,他們都罷了手.

一旁的阮小魚大驚!門主?她的妹妹,阮小羊?

"阮小羊你......"她不禁失聲.於子期倒是早有心裡準備,接受阮嬌娘的身份.他猜想,這是繼天網後,又一大組織.他知道阮嬌娘同君欽涯抗衡,卻不知她建立這個組織除了為君欽涯善後外,並不做任何傷天害理的生意.

阮嬌娘仍舊沒有搭理她,先是神色嚴肅,後又微笑道:"你們四個是缺錢?還是覺得我對你們不夠好?存心跟我過不去?"

"門主,我們......"其中一個轎夫難以啟齒,吞吐道.這個發話的轎夫正是阮嬌樓的護院,玄武.荷衣這時才看清楚他的人.

嬌娘溫和道:"玄武!你說,為什麼?"

"門主!我......我們......"除了吞吐,他找不到任何話語解釋.

阮嬌娘待他們不薄,讓她看到他們跟她作對,他們良心上過不去.明知道她是力保岳荷衣,還收了阮小魚的錢,半路滅口.

"你不說,我來說.你們是為了錢才殺人的吧.倘若今天你們殺了岳荷衣,你們還會是我的兄弟嗎?先不說這個,錢的事怎麼不跟我提?你,就為了拿錢去還賭博欠下的高利貸就願意做這檔沒良心的事?還有你,你老子殺了人被官府抓了,要贖金,你就用別人的命換你老子的命.這樣救了你老子,你能安心嗎?還有你,兄弟被流放邊疆充軍,要重金賄賂高官放你兄弟一條生路.你們的高利貸,贖金,重金我都替你們交了.如果你們今天還非要殺岳荷衣,以後就不要再叫我門主,從此我們各走各的路."

說罷,阮嬌娘轉身正視玄武,眼神凌厲,"至於你,玄武,恕嬌娘對你關心過少,不知你為了什麼收了阮小魚的錢.你又是為了什麼?"

玄武立在原地,神色悲痛,"門主,我錯了."

接著,其他三個高手轎夫齊聲道:"門主,我們錯了."

"你們沒錯,是我錯了.平時對你們關心過少,才不知道你們的難處."阮小魚輕聲惋惜道.

"玄武,什麼時候有空跟嬌娘去賞賞月亮."嬌娘說道.明則賞月亮,實則是要好好跟玄武溝通.

玄武搶先道:"門主,是我們錯了.你就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其他三人跟著應聲道:"都不會再有下一次."

嬌娘厲聲道:"好!今天的事我忘記了.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話,做人要有良心.男子漢更要頭頂藍天,腳踩大地."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大驚.沒想到遭受一場死裡逃生的刺殺被嬌娘幾句話就給搞定了.於子期大驚,蘭香大驚,阮小魚大驚,她連自己的妹妹暗地裡有這麼大的能耐都半點不知.一如既往的,在她眼裡,阮小羊就只是個不務正業,打理青樓生意,賺錢維生的年輕青樓老闆.殊不知,這背後,她還是什麼門的門主.

荷衣這時,在心底泛起對嬌娘的敬佩.一種深到她骨子裡的敬佩.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見過像嬌娘這樣,為了愛的人,連情敵也如此關注的人.她想,她和她可以成為朋友.俞伯牙,鍾子期的那種知音.他們是為音律,她們是為癡情.同是癡情的女子,共同之處都是為情瘋狂.

"阮小魚我告訴你,你要殺人,我就救人.絕對不會讓你得逞.什麼時候你悔過了,什麼時候我就認你這個姐姐."

兩姐妹,同是為情.一個心地善良,一個卻心狠手辣.造孽,造孽.

本以為事情就以阮嬌娘的出現結束了,沒想到鑽出另一個份量十足的人.這一場殺人的戲,皆是以他而起.除了阮嬌娘,沒有人查覺到他的到來.

那速度驚得無聲無息,無一點過痕.

她要殺他的女人.他饒過她一次.在上一次,荷衣被墳地裡的白衣蒙面人刺殺後,君欽涯就知道是阮小魚乾的.他告誡了她,不要讓他恨她,當她作敵人.她還是不罷休,不甘心,還要再次行動.並且是鐵定了心要置荷衣於死地.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縱容她.為徹底剷除後患,他也不手軟.一陣輕風,他從遠遠的地方閃到阮小魚身前.一個擒拿手,他掐住了阮小魚的脖子.

與此同時,阮嬌娘也神速如劍躍到君欽涯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三個人陷入了僵局,靜止站立成三角佇立時,其他人才看清楚突然出現的君欽涯.

"你想要怎麼樣?"君欽手機訪問:wap.①⑹k[X]S.涯先發話道.那聲音絕對的陰冷.

戲完了,對於子期來說.君欽涯的出現,對他打擊最大.同是情敵,荷衣似乎更傾向君欽涯.

對於荷衣來說,她將陷入一場無盡的紛爭中.她越是想擺脫的東西,越向她擠近.情感的債務,她不想再背了.兩生兩世,足以讓她清醒.為什麼要走,要過清靜的生活都這麼難?

而對於蘭香,突然出現的君欽涯,她該用什麼心態面對.一個是傷他的情郎,一個是情義深重,情同姐妹的荷衣.為什麼要放下一頭時,偏偏兩頭對立?

四個高手轎夫齊步跟上阮嬌娘,"門主?"示意她下達命令,隨時出擊.

嬌娘厲聲道:"退下."四個高手轎夫聞言,全身而退,站在一旁觀望.

君欽涯有趣地對阮嬌娘說道:"阮媽媽什麼時候從一個青樓老鴇,搖身變成什麼門的門主了?"

嬌娘氣道:"與你無關."

真的與他無關嗎?開青樓賺錢為他,收買了眾多高手與他抗衡是為他.她倒撇得這麼乾淨.

君欽涯繼續侃道:"沒想到你還勢傾天下?"

嬌娘莞爾道:"哪敢跟顥琰王比,勢傾天下的人是你.所以,請顥琰王以後少招搖一些姑娘,免得她們為你要死要活的,你還半點名分都不能給她們."說罷,她轉頭看向阮小魚.阮小魚,則是最好的例子.

"阮媽媽這話是說我錯了?誰要逆我,我殺誰."他狠心地說.說罷,他掐住阮小魚的脖子更用力了.與此同時,嬌娘的力道也加緊.論功夫,她與君欽涯還不知道誰上誰下呢.

君欽涯招惹的姑娘何只阮小魚一個.一旁的蘭香,黯然神傷.

嬌娘不服氣道:"就因為她,你要殺了阮小魚?你別忘記了,阮小魚跟了你多少年?從一個清純的姑娘,到今天跟你一樣喪盡天良.哪一件事她不是為了你?你不負她,她會報復你嗎?說到底,最該死的人是你.多少人為你丟了幸福,丟了青春,還丟了性命.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反省過?"

君欽涯理直氣壯道:"我給過她一次機會,該反省的人是她."

於子期看得頭痛,情呀,愛呀?讓他頭痛.這一生,他真不知是不是會一輩子得不到荷衣的原諒.

四個高手轎夫則是在為他們門主歎惜.論付出,他們門主付出的會少嗎?

"是,你君欽涯什麼都是對的.你殺人是因為仇恨,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應該的.你跟何妃有什麼區別?你甚至比她更毒.十幾年前的一場血案,讓你完全沒有人性了.還有人會為了沒有人性的你,跟著沒有人性,連自己都丟失了."

淚,阮小魚的,阮嬌娘的.倆姐妹為了這個男人,流過的淚,他從來不知道珍惜.阮小魚掐著君欽涯的手鬆了.不知道是苦還是鹹,淚水流過她的嘴唇,浸到她舌頭上的時候,什麼味道都沒有.不知道她自己是在說阮小魚,還是在說她自己.總之,她們倆姐妹都丟失了自己.

"你完全可以過很好的生活.憑你的資本,可以嫁個好的郎君.曾經你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以後不需要了.這輩子是我欠你的."君欽涯對阮嬌娘無情道.又是一句欠她的?

良久,阮嬌娘都沉默.

"你非要殺她嗎?"阮嬌娘的力道隨著君欽涯掐著阮小魚的手加重,試問.

"誰擋我,殺誰."

"那你先殺了我."

"夠了......"荷衣不想再看下去了.她走到君欽涯身邊,絕情道:"君欽涯,你放手.如果殺人讓你那麼爽快,那麼你連我一起殺."

只有荷衣的話才是最有效的.一句話,君欽涯鬆開了手,無力道:"衣兒......"

"別叫得這麼親熱,要殺動手吧."荷衣乾脆道.

"你們都走吧......"君欽涯揮手對阮嬌娘,阮小魚說道.

這一把傷人的利劍,就只是一個情字.傷了這裡的所有人,徹底.

暗處,一個沒有露面的真正高人,看到這一場戲,心生笑意.一卷像烏雲的殺機隱藏在她的笑容裡.她心想,計劃近了.






第七十六章 真正的顥琰王妃

"衣兒,你可以恨我,但是你再也不可以離開我."欽涯擁緊荷衣,溫柔道.

阮嬌娘重整心情後,堅定地拉著阮小魚離開了這條長長的幽深小道.四個高手轎夫隨之.剩下於子期和蘭香,兩人皆懷著沉重的心情對視而望.讓他們看到欽涯抱緊荷衣,心裡何等的難受?

荷衣推開君欽涯,"你說過放我自由的."

欽涯把荷衣拉到身後,轉身面對於子期冷聲道:"天網不再追殺你,你也不要再來纏著衣兒."

於子期毫無畏懼道:"荷衣不屬於任何人,她有她的自由,她也有她的選擇.你怎麼知道到最後,她就會心甘情願地跟你走?"

"你要知道,她是顥琰王妃."欽涯申明道.

幽深的小道,沒有行人.四個人佇立而望,感情的糾紛,欽涯只會用霸道來解決.

荷衣的手在欽涯的手心裡掙扎了良久,仍舊被他握得緊緊的.

"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們."說罷,他回頭對荷衣笑了笑,"衣兒,對不起."不覺間,他點了荷衣的暈睡穴.荷衣就糊里糊塗地倒在他懷裡,閉目沉睡.他溫柔地抱著荷衣離開這條羊腸小道.

背後的蘭香望著君欽涯結實的背影,佇立遠望了良久.直到她快看不到他的身影時,才從神遊中醒來,快步追上他和荷衣.

灌滿涼意的小道只剩下於子期一人.他的眼睛更深了,比這條小道還要深,那裡面裝著無盡的悲哀.

欽涯抱著荷衣從小道走回了顥琰王府.管家阿泰早已守在府院大門,恭候顥琰王的歸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慌張,快步衝上來,"王爺,你總算是回來了.太后還有皇上在大堂等了你一個早上了.王妃又被你趕走了,沒有人接待他們."

等阿泰說完才查覺到欽涯懷裡抱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他的顥琰王沒回來之前,他招架不住大堂的太后和皇上.顥琰王回來,他也就鬆了一口氣,才有心思打量荷衣.

荷衣是真正的顥琰王妃.她嫁進顥琰王府的時候,蓋著紅蓋頭.除了君欽涯,沒有任何人見過她的真正面目.以前顥琰王到處風流,大多時候阿泰都在場.那些跟顥琰王的女人,阿泰也見識過.但,唯獨沒見過荷衣.

"王爺,這位姑娘......"阿泰吞吐道.他要問的不是這位姑娘是誰,而是要說抱著這位姑娘進去不太合禮數.畢竟皇上和太后還在大堂等著顥琰王.但是,他又把話吞了回去.他畢竟只是個奴才,有什麼權力說顥琰王的不是.

欽涯好大的面子,當今太后,聖上前來登門拜訪不說.見不到他的人,還在府裡足足等了一個上午.

欽涯眼神溫和地望著荷衣,對阿泰喃喃道:"以後,她才是顥琰王府真正的王妃."

阿泰欲言又止,"可是,王爺......"

"你先去大堂等著,我馬上就到."欽涯抱著荷衣從阿泰身邊走過.他準備先把荷衣抱到寢宮,再去參見太后和聖上.

走進王府大門,就是公園式的園林.任何人進顥琰王府都得從這片園林穿過.園林的四個角落都設有古木鞦韆.中間還有樹籐椅凳.欽涯剛剛走進園林,就碰到太后和皇上.妃後坐在樹籐長椅上,皇帝君臨尺恭敬地站在她身邊.兩個人討論著什麼話題,正喜氣洋洋.

兩人見到君欽涯後,目光烔烔.

欽涯抱著荷衣,不能屈身行禮數,只好說道:"恕兒臣不方便行禮,望太后和皇上原諒."

妃後第一次聽到欽涯對她說話的口氣這般溫和.連君臨尺也有些吃驚.

蘭香在旁邊不知所措,怎麼突然冒出個皇上和太后.她趕緊施禮道:"奴才給太后,皇上請安."

"免禮!顥琰王就不必多禮了.這裡不是皇宮,不用太正式.你懷裡抱的是哪家姑娘?"妃後從籐椅上起身,好奇道.對於君欽涯,目前,她還是比較放縱他的.甚至更多的時候,欽涯出言頂撞她,她也忍了,還笑臉迎對.誰叫君欽涯勢傾天下,還掌控了古域國的糧庫.

君臨尺打量了閉目的荷衣.在君欽涯查覺到他的眼神後,他仍舊面不改色,冷靜沉穩地回望欽涯.

這個女人不是天下第一青樓的花魁娘子年莫笑嗎?怎麼被君欽涯抱回來了?還有後面的女人,不正是那日替花魁收銀子的丫環嗎?君臨尺沉穩地思考,神情沒有半點異樣.他高高束起的黑髮,精神抖擻地綰在頭頂.一副王者的氣概盡顯在他的眉宇間.年輕,俊郎的他,明知道君欽涯的野心,仍舊沒有半點畏懼.反而裝得玩天下之大樂的游手好閒樣.

"日後我再慢慢跟太后解釋.恕兒臣失禮,先將她送回寢宮."顥琰王府的宏偉能與皇宮媲美.其睡覺的地方之豪華甚至蓋過皇上的寢宮.

何妃故意問:"哀家來的時候沒有見到衣兒.怎麼,你們吵架了?衣兒回娘家短住了?"

這話明明是故意在盤問欽涯.他倆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岳荷衣是欽涯懷裡抱著的這個女子.

那一日君欽涯帶著阮小魚前去御花園拜見妃後.後來阮小魚被留在宮裡小住了幾日,陪自稱老人家的年輕妃後談心賞月.不用任何人說,妃後都知道君欽涯帶阮小魚去見她,是在給他下戰書.

十幾年前的債,也該有個了結了.兩個人表面和和氣氣的,母后,兒臣相稱,實則內心都在算計對方.本來欽涯準備放下十幾年前的仇恨,跟荷衣過安穩地生活.但,依形勢所看,他不能軟弱下去.否則,他怎麼死,他都不知道.

索性,乾脆一次說清楚.欽涯直接道:"我把衣兒抱回來了,以後都不會把她丟了."

妃後裝作不解,"衣兒尚且身上何處?那幾日,她住在宮裡,哀家見她有些悶悶不樂.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吵架了.不過,她很懂事,知道討哀家喜歡."

妃後這個女人,老是哀家上,哀家下.明明,她還正如花似貌,把自己叫得年老了半輩子.

欽涯低頭望著荷衣,輕言道:"衣兒就在這裡,日後兒臣再向太后解釋."

妃後裝作吃驚地望著荷衣,"她......"

君欽涯心想,裝什麼裝,你不是苦費心思地打聽她嗎?正巴望早日見到她安然無恙,見到了還裝得什麼事都不知道一樣.最毒婦人心,果真沒錯.這個歹毒的女人不知道還要怎麼報復他.

只有荷衣,單純的從小戀著他,立誓要嫁給他.她現在恨他,只不過是在耍耍女人的性子,日子久了,她就消氣了.這是欽涯自己安慰自己的話.他不明白,他和荷衣之間不是耍耍性子就能過的事.

妃後再次驚訝,"她......"

這個時候,荷衣的暈睡穴自動解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君欽涯那張讓她討厭的臉.它再俊氣,她也看不順眼.

"放我下來."荷衣命令道.

荷衣從欽涯懷裡跳下來,一下子失去重心,猛地向前撲,一下子撲在了妃後的身前.在她差一點跌倒的前一刻,妃後抻手扶住了荷衣.

君欽涯心底猛然一驚.剛剛妃後扶住荷衣的那個動作太快了,純屬練家子才會有那樣的速度,如閃電,如飛射的劍.

荷衣查覺到失禮,"姑娘,失禮了.沒弄疼你吧?"

待荷衣抬頭望向妃後,才大驚.這張臉,沉魚落雁,閉月休花,完美至極.古域國還有這等美人?她望著她,目不轉睛.

這樣的見面方式,讓妃後花容失色.君欽涯看在眼裡.

一聲"姑娘",是荷衣對妃後的第一句稱呼.

曾經,妃後在皇宮的日子,無數次在月下遙望,思親,思情,思故人.有那麼一幕溫馨的畫面,荷衣依在她懷裡,撒嬌地叫道,娘,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有娘了.她以為,這是她們的相見方式.

原來,是這樣的,姑娘?

初秋意涼,人心亦涼.頭頂的枯葉恰好在這時悠悠然然地飛舞,跌落在妃後眼前.

蘭香上前扯住荷衣的衣服,要示意什麼,又不敢發話.

君臨尺在旁邊心升笑意,滑稽之笑.心底感歎,母后真是年輕,被人叫做姑娘.改天我得叫她姐姐才成.

"不礙事,不疼.我怕姑娘你摔跤,你沒事吧?"妃後打心底疼惜道.她把"哀家"二字,改作"我".

君欽涯拉著荷衣,齊身下跪,"兒臣替衣兒給太后賠罪,不小心冒犯了您,請見諒.另外,兒臣娶衣兒至今,都未讓她去探望過你,再次給您賠不是.明天我們就去太后寢宮奉茶賠罪."

太后?荷衣滿腦黑線.這太年輕了吧?她剛要抬頭就被妃後和藹地扶起身.

"平身,以後私下不必這麼麻煩.哀家想聽顥琰王講講,你是怎麼讓王妃回來的






第七十七章 涼秋血濃

君欽涯真正找回顥琰王妃的過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也不可能擺到桌面上說.

"太后若是想聽,改日我單獨跟你細細道來.總之,您眼前的衣兒才是真正的顥琰王妃."欽涯三言兩語道.

突然冒出來的年莫笑,竟然是王妃岳荷衣.搞得君臨尺有些失落.

"也罷,哀家只想看到顥琰王和王妃相親相愛.至於真正的王妃是誰,哀家暫且不追究."妃後莞爾道.過程是怎樣的不在乎,看到真正的荷衣,她就放寬心了.

"太后和皇上今日登門所為何事?"欽涯問道,後又說:"還請太后和皇上到大堂上坐.有什麼旨意再慢慢宣告."

妃後輕笑道:"這裡的環境挺優雅的."說罷,她坐到長籐椅上,"衣兒過來坐,讓哀家好好瞧瞧.先前被顥琰王忽悠了,讓哀家見了個假的天下第一奇女."

荷衣溫順地走過去,坐下,"太后更像個姐姐,好青春."荷衣大膽言道,無拘無束.

"衣兒看我真像姐姐嗎?"妃後又失聲稱謂自己"我".

"像,皇上不是你親生的吧?你的皇子應該才幾歲而已."荷衣失言道,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呵呵......"笑過後,妃後側頭儀態萬千地對君臨尺說道:"皇上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哀家親生的?"

"母后,我該叫你姐姐了.可能你生我的時候才幾歲."君臨尺附合道.

這就對了,這才是天下第一奇女.

"母后,我想和顥琰王四處走走."君臨尺補充地說道.

妃後輕輕笑道:"嗯,去吧!"

皇帝君臨尺,在他那張年輕的俊面下,隱藏著無盡的帝王之氣.君欽涯隨他踏步在顥琰王府的優雅園林中.

坐在妃後身旁的荷衣,輕鬆自如的與妃後對視.她始終疑惑,太后怎麼就這麼年輕?皇帝就真是她的兒子?那一張臉明明就不出三十歲,怎麼就是太后?就算是古域國的養顏美容術再高明,也不能讓一個四十歲的人這般年輕.

"太后您經常美容?"荷衣脫口而出.

"呵呵,衣兒看我的臉像是美容出手機訪問:wap.①⑹k[X]S.來的嗎?說實話,我不懂美容."妃後一臉坦然地說道.她那張臉,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都是天然的年輕,未經過任何改造,只稍微的上了輕妝.

"那太后肯定有秘訣,皇上幾乎像你的弟弟,怎麼會有你這麼年輕的母后?"荷衣快言道.像是別的人見了太后都是恭維地說,太后天生如此美麗年輕,太后沒有理由不年輕......諸如此類的話,妃後聽多了.荷衣這般直接地問她,她倒是覺得有趣.就是荷衣再怎麼追問,她仍舊不會怪她.從心底裡,她多麼想親近荷衣.

"呵呵,衣兒也很美."

迴避了荷衣的話題,妃後握起荷衣的手,"嫁給顥琰王受了多少委屈?"她一句話,直入主題.

"委屈?"荷衣坦然地反問,"沒有什麼委屈可言,即便有,也是因果報應.嫁給顥琰王如果談委屈,就太沒意思了."

初秋的風有些微涼的,灌進衣襟裡不禁覺得冷.園子裡的落葉,時不時飄一兩片在空中跳舞.世態炎涼,正如秋.管它受了什麼委屈,都是過去.

"衣兒......"妃後只是專注地盯著荷衣,良久都無語.

母債女還,天經地義.但,妃後的心是痛的.

良久後,"若不是顥琰王剛剛把你接回府,我真想讓你去宮裡玩一段時間."

荷衣機靈一轉,去皇宮總比呆在君欽涯身邊好,"那敢情好,我也可以去陪太后聊聊天."

就這樣,荷衣意願,君欽涯也不阻攔.她跟著妃後去了皇宮小住,一住就是半月.

荷衣始終都不明白,妃後為何這般疼她,讓她跟她同睡一張床.那可是鳳床,荷衣就那樣自在地睡了半月.半月的時間,她陪妃後聊天,說趣事.其中妃後最感興趣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竟然化蝶了?"妃後意味深長地問何衣.

"化蝶了,英台隨山伯殉情了.他們雙飛花間,嬉戲人間,終成了眷屬."荷衣展望著遠方,像有兩隻蝴蝶在飛舞.如果可以,她也寧願和相愛的人化做蝴蝶.可是,她現在還會愛誰?

"活著做不成情侶,死也要永不相棄.生與死就這麼容易嗎?"妃後詢問.

荷衣笑道:"情到深入時,不只是殉情.這只是故事,太后不必當真.估計是荷衣的演講口才太好了,把妃後拉到故事裡了.

荷衣在妃後身邊的半月,君欽涯來過三次.每一次來接她回府,她都以想多陪太后幾日為由避開.雖然呆在皇宮她並不是很開心,但遠比顥琰王府要輕鬆自在.

這已經是君欽涯第四次來太后的鳳行宮.一個夕陽西下的黃昏.

宮外,奴才大膽地攔下君欽涯.

宮內,妃後正聽著荷衣講故事.

荷衣也不知道為什麼妃後這麼喜歡聽她講愛情的故事.一個接著一個,從梁山伯祝英台化蝶,到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衣兒怎麼這麼多的故事?"妃後奇怪地詢問.

"太后若是喜歡,我以後經常講給你聽."荷衣如是說.

妃後笑道:"經常可不行,顥琰王已經來過三次.要是他再來第四次,我都不好意思再留你了.雖然捨不得,但我不能做拆散你們的罪人."

說到此時,一個綠衣丫環前來屈身稟報,"太后,顥琰王求見."

"衣兒,我說是吧?"妃後說罷,轉頭對綠衣丫環說道:"傳吧!"

綠衣丫環聞言,退身前去通報.

妃後好奇地問:"衣兒肚子裡這麼多故事.有沒有自己對愛情的見解?或者自己嚮往的愛情?"

荷衣想了良久,"自己嚮往的愛情?不用轟轟烈烈.寧靜的夕陽西下時,不會覺得斷人肝腸.我可以靠在他肩上看著太陽一點,一點的下陷,直到夜暮,再安然地睡去."

說到這裡時,君欽涯正撞上.他頓時止住步伐,心想,安然地睡去?他讓荷衣一個人無助孤獨了多少個日夜?






第七十八章 徹底的溝通(上)

妃後看到佇立的君欽涯,轉頭對荷衣笑道:"陪你看夕陽的人來了."

荷衣尋向妃後的目光望去,是君欽涯消瘦憔悴的身影.稍後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兒臣給太后請安."他微微屈身.待妃後感應到他話語中的禮貌後,她笑道:"平身吧,顥琰王這是來接衣兒回府的?哀家這鳳行宮住起來比顥琰王府還要舒服,衣兒都不想走了."而後,她又心想,怎麼他突然轉性,說話不再暗裡藏刀?

"太后!荷衣改日再來給您講故事."荷衣說罷,起身向妃後行禮.再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

妃後傾國傾城地笑道:"你們回吧,哀家再留你就成罪人了."

荷衣是一個人走在君欽涯的前面.前面有丫環領路,後面的君欽涯一直沉默.若大的皇宮,是不可以將轎子抬進來.候在宮外的阿泰見顥琰王和王妃一前一後.

前面的荷衣一臉深沉.

後百的君欽涯滿臉的無辜.

"王妃請上轎."阿泰對前方的荷衣施禮道.跟在其後的君欽涯站在轎前,看著荷衣冷漠的身影,涼意直衝背脊.他想,這一點算什麼?之前他對她何止是冷漠,簡直不是人所為.從未有過的內心譴責,從荷衣進皇宮一直到現在,足足折磨了他半個月之久.如今見到荷衣了,他的自責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深了.

荷衣現在對他的冷漠是他自找的,自找的.然,他心痛,如被拉進一個巨大的漩渦,被狂風撕破了體膚.

夕陽已經不復.夜幕拉開後,蜀都城再繁華,也仍舊是朦朦朧朧的一片黑.路過的街道即使掛著各色的燈籠,也依舊照不亮漆黑的路.那漆黑如同君欽涯的內心,沒有被愛照亮過,沒有被誰溫暖過.

阿泰領著轎夫抬著軟轎,一路上轉了眾多街角,路過了眾條鬧市的街路.回顥琰王府的路似乎很長,長到不能用時間計算.轎裡的兩個人一直沉默.荷衣一直避開君欽涯的眼神,望向別的地方.君欽涯好幾次張開的口又緊閉,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回到顥琰王府,荷衣仍舊沉默.像一座冰山,給顥琰王府貫穿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她明明就是他的妻子,他明明就佔有了她.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擁有過他.就像這秋風,明明就溫柔地撫弄他的衣襟,貫穿他全身,卻讓他摸不著,想伸手抱住,只抱得一場空.

進了王府大門,荷衣連寢宮在哪裡也不知道.多麼可笑,真正的顥琰王妃在自己的府上,連路都不識得.她靜靜地問他,"你要囚禁我多久?玩夠了再折磨,還是一輩子?"

"衣兒……"欽涯聲音哽咽.

"好了,別說那麼多.你讓我住哪裡?讓他們把我的東西搬進去."荷衣打斷道.

這一間屋子是他們兩個月前的新房.除去牆上的大紅喜字和那些喜氣洋洋的綿綢玉緞被撤除了,其它什麼樣子都沒有什麼變化.整個顥琰王府,就只有這間新房給過荷衣記憶.再有就是那間暗室,讓她傷痛的暗室.

"衣兒!晚膳想吃什麼,我叫阿泰吩咐去做?對了,剛剛跟在我身邊的人叫阿泰,是顥琰王府的管家.以後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吩咐他.明日我再讓府裡上上下下的人來給你請安."欽涯一一說道.

"你安排就好."荷衣沒有任何表情地應道.

晚膳的時候,荷衣靜靜地坐在餐桌前.欽涯撤走了所有下人,包括阿泰,蘭香.

荷衣沒有任何異常,像在將軍府一樣,端著飯碗大口,大口的吃飯.她專門夾那一份冰糖肘子.那豬皮吃起來並不油膩,反而很細膩爽口.鄭水清跟她講過,要多吃補身子的食物,她全都記下了,半點不敢對不起自己.

欽涯也記住了,特地吩咐阿泰讓廚房做了冰糖肘子,烏雞燉人參,冰糖燕窩……他看著荷衣有這麼大的食慾,心升欣慰.可又回想到荷衣被露嬌人藥效後折磨的疼痛樣,又窩心底地痛.

"吃飽了,我想去四處散步."荷衣放下手機訪問:wap.①⑹k[X]S.碗筷,抬頭正視欽涯的眼神.

"為何剛吃飽就要去散步?"欽涯不解.

荷衣說道:"有助消化."

"那我陪你去散步?"欽涯期待道.

荷衣沒有理會他,起身徑直往外走去.欽涯則跟在其後,又是一前一後的行走.花園裡沒有太多的人,荷衣是尋著桂花香走進來的.滿園的秋色在黑色裡也很明顯,秋的氣息更是濃重.荷衣第一次看到顥琰王府有這麼好的景致,勝過妃後的鳳行宮.

果然是富商,這麼大的花園,需要多少銀子才能建造?荷衣在心底估量,這是她見到的最為獨特,最為華麗地花園,空前絕後的.即使是見過21世紀的各種風格的園林,也未必能及得上君欽涯的王府.花園的中心有一座高高塔,遠遠的荷衣就被它吸引了.她欲抬步登塔,被欽涯阻攔了,"衣兒!上面風大,不宜夜晚前去."

的確,秋風吹起,涼意灌滿了荷衣衣襟,還吹亂了她的髮絲.止住了步伐後,她靜立在原地,觀望著滿園的秋色.花園裡掛滿了燈籠,點綴著夜色,等著它的主人花前月下.是啊,花前月下的柔情多讓人神往,君欽涯也期待著.他走上前輕輕的擁荷衣入懷.

荷衣沒有反抗,只是在欽涯懷裡沒有反應.她聞到了他身上有桂花香的味道,很清爽.

"衣兒,之前是我對不起你.我用我的餘生來補償."說罷,他溫柔地吻著荷衣的唇.她沒有躲,也沒有回應.他濕濕地吻著她的冰涼,熱情截然而止.待他的唇離開她的,她問:"你要怎麼補償我?"

"衣兒!我放棄了所有.只想有你在我身邊."

是,他放棄了所有.多到荷衣也想像不到.那不只是趕走了阮小魚這麼簡單的事.

"放棄了什麼?你還能放棄什麼?你報復了岳家,折磨了我.對我母親的報復已經到極限了,你還有什麼可以放棄的?"荷衣冷靜地說道.

欽涯哽咽道:"我……我除了不能為你找回岳將軍和岳少將,其它的都可以給你.衣兒,相信我,以前的那些事我再也不會做了.我只要你開心,你要什麼都可以."

說來說去,她只想岳家的血案沒有發生.破碎地夢,像一扇透明的玻璃被碎得支離破碎,落滿一地的殘渣.那碎片是扎人心肉的,紮了所有人.

"不用說了.你要我呆在顥琰王府可以,你讓我做顥琰王妃也可以.可是我累了,你讓我安靜一點好嗎.不要跟我提什麼相信你,不要跟我提什麼將來."荷衣無力道.

"將來我陪你看夕陽,陪你過風清雲淡的日子.衣兒,相信我."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相信他,真心的.

"衣兒,我不要報仇了.我不要爭江山了.我不要暗裡跟朝廷作對.你知道嗎,那日皇帝找我,要問我借軍糧,我爽口答應了.所有我都放下了,所有……"

是的,所有.

"放下了有什麼用?岳家的將領都被你殺了,郝爾漠國來犯,誰來抵擋?你想過風清雲淡的日子,卻要拿古域國所有百姓的安寧來換."荷衣試問.

"不,不會再有來犯的外亂敵了.我們可以過風清雲淡的日子."

是的,不會再有外敵來犯.君欽涯放棄的,包括爭霸這個天下,也包括和郝爾漠國的合作.

"衣兒,我跟你講一個故事."

他從他五歲見到他母后身首異地起,講到他遇到天網的冥王尊主,再講到他在血腥裡摸爬滾打……講了好久.荷衣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被故事吸引,也沒有完全漠視這個故事.她知道,他在講他自己.

"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那一年十歲.被殺的人是一個小女孩,她不死,我就活不了.從那以後,每殺一個人,我都會噩夢連連,從來沒有間斷過.在夢裡,我夢見漆黑的一片,被看不見人頭的殺手追殺,無盡頭,我卻跑不動……"

"我立誓要成為勢傾天下的人,要過安穩的生活.可是這十八年來,從來沒有過上安穩的生活.沒有一天不做噩夢,每一次醒來都是漆黑的夜."

……

"可是這些都沒有關係.我遇到了你,從你立誓要嫁給我的時候,我報仇的心動搖過.直到現在,全部都放下了.是你結束了我的噩夢生活,衣兒……"

整個獨角戲的過程,欽涯一直注視著荷衣.儘管,荷衣沒有反應,他仍舊深情地守望著.

"衣兒!你想要有人陪你看夕陽,我來陪你.今後天下的任何大事都與我無關,我就只陪你一個人.可是我害了你岳家家破人亡,這是我永遠的錯,你要鎖命,我寧願把命還給你."

荷衣良久都說不出話,她要爭什麼,她要他還什麼?

"你讓我靜一靜好嗎?"






第七十九章 徹底的溝通(中)

荷衣回到顥琰王府的第一個晚上,睡得很舒服.有秋風,有桂花香,有笛聲,有飄渺的月光.

這一晚,君欽涯沒有再出現過.她一個人睡在兩個月前,她與他的新房.一切都是那麼寧靜,連平時嘰嘰喳喳的蘭香也在服侍了她沐浴後,就回自己的屋子歇著了.

"妹妹!你也累了,早些睡吧.我也下去歇息了,明天姐姐再來看你."說罷,蘭香便往門外徑直走去.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荷衣逮到了她一抹灰暗的眼神.從她跟著荷衣進皇宮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過多的語言.

荷衣沒有追問,讓蘭香獨自去.

一覺到清晨,荷衣醒來時很清爽.待她將眼神從床頂移開時,是君欽涯坐在床前消瘦的身影.他猛然感覺到有雙眼睛盯著他,立刻睜開了眼睛,抬頭望向荷衣,"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也許是因為剛剛醒來,聞到桂花香,心神寧爽,她隨口應道:"嗯!"語氣不再生硬,停頓片刻後,她輕問:"你昨晚沒有睡?"

欽涯微微笑道:"我一直看著你,不知不覺就睡到現在了."

荷衣皺眉一想,這哪叫睡?明明就是守了我一夜.又不是守護病人,管你愛做什麼,只要我睡得舒服就好.

一大早,荷衣坐在明鏡前梳妝打扮.先前在皇宮,丫環們給她弄了複雜的髮型,盤了發,還要帶重重的金釵寶珠,麻煩又折騰人.這一早,蘭香沒在,她自己拿著梳子想隨便梳個髮型.她的頭髮,髮質天然烏黑,柔順.牛角梳剛放上去就滑至髮梢.

欽涯上前,輕輕拾起牛角梳,"我幫你梳吧."

荷衣順手奪過梳子,"我自己來."她也不凶,也不吼,就平淡地說.

一旁的欽涯看著荷衣三下兩下紮了個馬尾,奇怪地問道:"衣兒這是要出門嗎?怎麼男裝打扮?"

荷衣這樣的頭飾,若是在將軍府大家都不會再疑問什麼.她習慣了這樣簡單的扎頭髮.將軍府的人也就習慣了她喜歡男裝的髮型.欽涯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打扮.她隨口應道:"出門男裝打扮不是更好,追殺我的人也不會認得.再說你讓我出門嗎?我只是喜歡這樣打扮."

欽涯也當真了,急忙道:"這幾日衣兒暫且不要出門,危險."怕是他還沒有將阮小魚的事情解決好.

蘭香進來的時候,端著熱氣騰騰的臉盆.欽涯起身對荷衣說,"一會我陪你到偏堂用早膳."說罷,他轉身踏出房門.

蘭香進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妹妹怎麼又梳了男裝的頭飾?這是在顥琰王府,不比將軍府,也不是在青樓."說罷,她放下臉盆拿起梳子為荷衣盤了一個簡單的花發,再釵上一支銀色的髮釵.

"就這樣,簡單一點.我知道妹妹不喜歡頂著複雜的髮型.趁水還正熱,快點洗臉."蘭香關心道.她一直沒有忘記荷衣不能沾滴點涼水,一直擔憂她的病.

"妹妹最近有沒有不舒服?"

荷衣笑道:"姐姐這麼關心我,我天天都很舒服.只是有一個月大姨媽都沒有來,經期混亂了.老者神醫說,服了露嬌人會經期混亂,一點沒錯."

蘭香冥想,自從荷衣進了青樓,從來沒有正式接過客.應該不會有危險.她也就放心說道:"那妹妹的甘甜還剩下多少?"

"多,好幾十粒.姐姐放心,一個月最多只會痛一兩次.沒有關係的."荷衣無所謂道.

蘭香除了歎氣,幫不上任何忙.她不能幫荷衣疼痛,亦不是鄭水清會高明的醫術.

早膳的時候,欽涯親自為荷衣手機訪問:wap.①⑹k[X]S.盛了一碗他特地吩咐廚房煲的紅棗蓮子粥.荷衣的食慾很好,除了粥,桌上的鮮肉卷,小籠包被她吞了好幾個.半點不敢含糊,不敢對不起自己的身體.欽涯一直看著荷衣可愛的用餐樣子.女人的食慾有她這麼好的少之又少.可是,她大餐過後卻不長肉.想到這裡,他就心疼,更讓他心疼的是他讓她服了露嬌人.

最後,荷衣吃飽了.欽涯招手,"秋菊,把王妃的藥端來."

粉衣丫環秋菊端來了一碗半透明的液體.他親手接過來,"衣兒把這個喝了吧,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荷衣看著那半透明的黑色液體,感覺像是中草藥.還有那散發出刺鼻的味道,讓她微微皺眉,"這是什麼?"

欽涯附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可以助你調理月經."

欽涯以為荷衣會臉紅,沒想到她答得自然,"剛吃飽不可以吃藥."

"有誰說吃飽飯不可以吃藥的嗎?"欽涯奇怪地問道.

荷衣抬頭望著欽涯,鎮定道:"醫生說,最好飯後半小時吃."她說完,才想起這不是將軍府.她的計時方式,她對別人的謂稱,她的習慣君欽涯還不明白.稍後她又補充道:"半個時辰的一半後再吃藥."

欽涯僵住笑容,答道:"那等會兒再喝."隨後又轉頭對秋菊說:"半個時辰的一半後重新再給王妃端過來,要熱的."

早膳的時候,欽涯只是簡單的吃了一口小籠包.隨後,他便傳招來阿泰命令道:"把府裡所有人都招來."

顥琰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聚集起來上百號人.這並不包括府外幫欽涯打點生意的夥計.他使用各分店管理人員輪換制度.每三個月在他旗下穿插的分店總管就上好幾百號人,更不用說下百的夥計了.

被阿泰招來的人聽見顥琰王宣告了荷衣的身份,一一過來向她施禮請安,"奴才給王妃請安!"這一句話說到第十四聲時,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奴婢阿依娜給王妃請安."聲音幼嫩又好聽,像小鳥唱歌.

"阿依娜?行了,你們都不用請安了.我也一時記不住大家的名字,各位該做什麼都去忙吧."然後,荷衣向小女孩招手,"阿依娜過來,讓姐姐看看."

其餘的人看向顥琰王爺.欽涯看了一眼荷衣,輕聲命令道:"王妃叫你們下去,就下去.以後王妃的話就是我的話."說罷,所有人都施禮退下.偏堂只剩下荷衣,欽涯,蘭香,阿泰,阿依娜.

"阿依娜在府裡做什麼活?"荷衣輕柔地問.她停頓了一下,差點說出工作二字,想想也許阿依娜聽不懂,也就改口說"活".

小女孩小聲道:"洗衣服."她故意壓低聲音,怕稍微大聲就犯錯一樣.

荷衣輕輕笑道:"阿依娜別怕.王爺每個月給你多少工錢呢?"

小女孩如實答道:"一兩碎銀."聽罷,荷衣心想,一兩碎銀,還算君欽涯有良心.

是後來,荷衣讓阿依娜回去後,欽涯才告訴她阿依娜是他從邊境揀回來孤兒.

荷衣疑問:"你經常去邊境?"說到邊境,荷衣聯想到上次山間對她說過的邊境神秘事件.

欽涯自然地答道:"是很久以前,阿依娜已經在顥琰王府呆了三年了."

"對了,時間差不多到了.阿泰叫秋菊把衣兒的藥端來."欽涯命令道.

"那是什麼藥?抵過老者神醫的甘甜嗎?"荷衣隨口問道.

欽涯皺眉,"不,那藥是鄭水清特意配的,很苦,有些難喝.但為了衣兒的病一定要喝."

荷衣說:"我是說藥效,苦與否都沒有關係.是不是喝了這個,以後就不會那麼痛."

欽涯有些為難,輕聲道:"對不起!這個藥仍舊不能治你的病,只能減輕.不過,我一定會尋到可以治好你病的藥的."說罷,他一臉的內疚,像是犯了彌天大錯.

荷衣推脫道:"那就不必喝了,反正都是痛,沒有什麼效果喝來做什麼?"

"可是……"再接下來,欽涯的話被荷衣打斷了,"疼痛又不會在你身上,不用那麼無辜."這話有些反諷,如刺,扎進欽涯心裡.

可是,這露嬌人讓荷衣痛不欲生.她的反應也是人之常情.兩個月,月經都沒有來潮.做女人,如果落下婦病,還有可能終身不孕,何堪的痛苦?

直到夕陽時,荷衣仍舊沒有再與欽涯說過一句話.午膳和晚膳的時候,她都是吃飽後就獨自來這花園看風景.顥琰王府,她不是很喜歡,唯獨這花園的滿園秋色讓她獨愛.蘭香要陪她,她卻將蘭香打發走.自己一個人面對滿園的秋色,獨自沉思.自從經歷了一場愛與恨,情與仇,她從以前的活潑變得寡言少語.特別是在這個涼意濃重的初秋,一切的記憶都被秋風喚起,還那麼清晰.

桂花樹旁,伊人消瘦,彼止.荷衣,欽涯皆是.

秋風影下,萬般皆寂靜.秋景淒涼,人心孤寂,儘是涼意泌心間.

荷衣站在桂花樹前,聞著紛芳的香味,沉思著前前後後的所有.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欽涯不忍心打斷荷衣的思緒,良久都只是站在她身後感受著從她背後傳來的涼意,涼至心底的感覺.

直到黃昏,太陽不在,只留下灰冷時,欽涯開口小聲道:"衣兒!"生怕嚇著荷衣了,那般輕聲,那般溫柔.






第八十章 徹底的溝通(下)

荷衣側過頭,用一抹餘光看到身後的欽涯.秋風撩起他的衣衫,還有她自己的,衣袂飄飄.

"什麼事?"她問道.至少這一刻,她的口氣不再沒有一點溫度.

初秋,桂花開得正艷.桂花香味飄滿整個花園.在淒涼的背後多了一份雅性.許是秋天的這種氣氛,荷衣留意了他的話語.

"太陽已經下山了,很美的景致.能這樣陪衣兒日日看太陽東昇西落,那多美好!"欽涯輕聲說道.

荷衣微微轉過身,看到欽涯從幾米遠向她走近.那步伐是那樣的緩慢,像是走了一世的漫長,每一步都能喚起她對他曾經的回憶,正如昨.暮色如畫一樣靜逸!秋風輕輕吹,桂花的香味海浪般一浪趕一浪撞擊在荷衣的鼻峰前.她與欽涯相視而望.暮色中,他那一張臉,輪廓有些模糊,卻清晰地讓她感覺到他的滄桑.

他十八年受的折磨她有曾想過.原諒與否?還不定.

他的容顏雖是憔悴,卻半點不減他的氣宇軒昂.秋風輕輕拂動他潔白的長衫,那樣深沉,那樣歷盡滄桑.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壓在荷衣心口,瞬間讓她難以呼吸.氣氛有些死寂,她輕輕開口"你……"

這一聲"你"沒有下文,倒讓氣氛更加死寂.終究有些東西是放不下的.要不,她的胸口也不會有難以呼吸的感覺.

"我……"欽涯要解釋什麼,又停頓下來.片刻後,他的唇瓣又微微張開.那一絲甘甜的微笑僵在他臉上.

有的事情不需要解釋;有的話不必要說得太清楚;有的人不用太瞭解.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是共鳴.

"是不是你一直會用你的方式與我相處?"

被欽涯這麼一問,荷衣倒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甚至不清楚自己要以什麼方式對他.明明是她不在乎的,是啊!用什麼方式對他?不知!

她不答,沉默,空白.

暮色,在日落後漸漸地拉開了天空的黑布.

徐徐微風嬉戲地撩起垂在荷衣胸前的青絲,絲絲繚繞地舞著.癢癢地捎著她的胸脯,耳際,臉腮.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了出來.感受著這秋風的純淨,清新.她曾無數次幻想在這樣的手機訪問:wap.①⑹k[X]S.暮色下能牽著一個人的手漫步在微風中,停步眺望時他從背後輕輕的抱她入懷,溫柔而又依戀.幻想如天邊若隱若現的晚霞,飄忽在這淒涼的暮色.她輕輕地垂下眼簾,也許在閉目的時候能感受一份安穩,寧靜.

沒有遺憾,亦沒有悲哀,沒有希望,亦沒有絕望.當平靜如一潭死水無風無波浪時,心也死了.她以為她能過冥界的那些冥掌,那些刀山,那些火海,今生必定能勝;她以為她始終的堅持有的東西總會是她的;她以為命運終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她卻不知一份堅持若是錯了對象那便是蒼白的傻,而不是執著.

恍恍惚惚中,一陣暖意輕貼著她.欽涯輕輕攬她入懷,溫柔,依戀.

貌,俊得性感,成熟,滄桑卻迷惑;情,有時柔如桂林那一湖輕輕蕩漾的水;權,重到太后也忌憚他三分;財,富到可敵國……這樣的欽涯是多少女子甘心為其臣服,為其,為其燃燒的?

可是,她不覺得應該珍惜.她雙手輕輕摟住他的脖子,戲謔地看著他.迎上她的唇,輕輕地落給他.待他感覺到她的肆意挑逗與奔放,他的舌回應著她,撬開她的齒,纏綿地繞上她的舌尖.

一股黑暗席捲進他的腦海.他要的不是這種感覺,不要這種感覺.荷衣這是在玩火,沒有一點感情,只是在玩火.他推開她,"衣兒!"

"怎麼?"她戲謔道.突然,她有種飛蛾撲火的念頭,傷人傷己.

她看向欽涯,一臉的沉寂,那是幽靜的夜空下,一顆星隕悄然的滑落在天際盡頭時,那般的蒼涼;那是深秋涼風中,千年古樹沙沙落盡生命時的滄桑.

欽涯不語,從衣袖中取出一隻精美,靈巧的淡玉笛,逍遙地吹起來.

飄飄渺渺,悠悠揚揚,笛聲清晰的傳進荷衣耳裡.安閒自如,風度盎溢,纖塵無染.是一曲如夢如幻的曲子.笛聲妖嬈,聽得荷衣虛無飄渺.昨晚,她也是聽著這笛聲安然入睡的.欽涯會吹笛子?看不出來.

曲終,欽涯緩緩地收笛.投給荷衣一束溫情的眼神,把她軟化在這溫情中.像是前世,她見過他也這麼讓她心動地凝視過她.

"這首曲子送給你,希望它能掃淨你記憶裡的某些傷痛.也能觸及到你記憶裡的某些遺忘."欽涯意味深長地說著,滿臉寫滿了故事.他踏步拉遠了和荷衣的距離,"風清雲淡的事總是會很遙遠.如果你喜歡風清雲淡,等我把事情處理好,我全力給你;如果要用一生來換取你的原諒,我會等;如果你一輩子不原諒我,不管有沒有來世,我都會等來世."

欽涯吹的曲子很動聽,輕易地勾起了荷衣軟弱的內心.她微微抬起朱唇,卻被欽涯搶先道:"明天我要暫時離開你幾日,去處理一些事情.外面很危險,希望你不要離開顥琰王府."

聽到此,荷衣內心的情緒小小的波動了一下,只是微微的一下.

"你……你是要去哪裡?"荷衣小聲問道.

欽涯的心微微一陣顫動,荷衣這是在關心他嗎?是嗎?他當作是吧!雖然,她的語氣並不是很溫和,她的表現並不是很著急.容他把她的話當作是對他的關心,就一回.

"不遠,有些事要處理,會回來的."

荷衣沉聲道:"我不是問你回不回來,我是問你去哪裡."真是的,一個問題他要回答三個答案,還都不是她要知道的答案.

呵,到底不是關心他.他自欺欺人的以為一回也不行.

他失望道:"去郝爾漠國."

她心想,郝爾漠國?郝爾漠國不是想要侵犯古域國嗎?會跟君欽涯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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