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小兒才十多歲卻迷上裡喝茶，茶葉是大紅袍和鐵觀音，暑假裡幫小姨帶弟弟得來的獎品，紫砂壺是花五十元買的。每天寫作業時就提一暖水壺開水放在桌邊，手捧紫砂壺，寫得高興時抿上幾口，碰上難題也咋幾口，看到他悠然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我直想笑。那天喝得忘形，一仰脖兒，紫砂壺的杯蓋不慎落地打碎，摔成八瓣兒也不止，為配這壺蓋，他翻遍家裡的裡大小瓶罐、茶杯，也沒配上合適的，那天在店裡看上一個標價168的紫砂壺，愛不釋手，非要我重新買個送給他，說是只有好茶配好壺才夠味，我堅決不同意：「媽媽到現在也沒用過超過五十元的杯子，你倒講究了!」所以到現在每天喝茶時還嘟著嘴埋怨著，今天用茶杯蓋，明天用個瓶子蓋湊合著。
剛開始不明白，怎麼我小時覺得茶特難喝，又苦又澀，還不如白開水，他怎麼那麼上癮呢？想想也是，咱當年喝的那叫啥？一個搪瓷缸，一把老葉子，頂多幾十塊錢一斤，和現在的幾百上千的味兒差了去了！
在那些艱難歲月裡，母親經常把好茶葉當做寶貝送人，自己只是喝些劣質茶葉，母親的家在北方農村，乾燥遼闊的平原並不產茶葉，農民們渴了，端一個粗瓷大碗「咕咚」「咕咚」喝下去，地裡的活等著去做，哪有閒工夫慢慢品茶？有時嫌水味兒不好，又鹹又澀，就抓把不知道什麼葉子蓋蓋味兒，真正的茶葉一定是留給貴客、稀客的。所以茶葉是身在南方的母親回家必帶的，上路前總把當年的新茶一包一包分好。母親邊分邊念叨著：哪家長輩一定得去拜訪，哪個人曾經幫過什麼忙、救濟過家裡，誰又在小時候疼愛過自己……望著分好的一堆茶葉，母親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彷彿卸下心頭的包袱。我想鄉親們在聞著濃濃的茶香時 ，一定也品出母親的心意吧。
前些年她要給北京的故人捎些茶葉，我不以為然地說：「這都啥年月了還是老習慣，人家條件比我們好，北京首都啥茶葉沒有，看得上你送的茶？」「他們茶葉好是自己的，咱的不好也是心意！」就這樣固執地要人幫忙捎去，真拿她沒辦法。
時光流逝，現在茶葉的精美包裝和的檔次那是今非昔比，去外地旅遊經常看推銷茶葉的茶道表演，對於茶道我不懂，那些繁瑣的步驟看得眼花繚亂，倒知道了道道程序中蘊含博大精深的茶文化呢！如今大街小巷茶館到處都是，想喝什麼茶沒有？邊品茶邊打牌、聊天，多清閒自在。可覺得自己喜歡簡單，再說那麼忙，繁瑣的過程也沒心思去做，了不起抓一把茶葉，沖一杯開水。
前些日子去了另外一座城市，順便拜訪了曾經的老友，雖然臉上有些歲月的滄桑，可還是那樣熱情、樂觀，只是多了些從容、老練。曾經的她和丈夫分居兩地，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可工作風生水起，孩子成績優秀，家務也不再話下，使同為女性的我很佩服。如今看她生活得還不錯，孩子也考上了大學。在客廳的茶几上赫然擺放著一套茶具，有模有樣地給我沏茶，以她這種性格倒是有些驚奇，開玩笑地對她說：「以前從來沒看你這樣喝過茶，沒想到變得挺有情調的哦！ 」「以前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麼忙，再加上年輕、要強，活得那叫個累，現在上些年紀也明白過來了，人有時不能老急著往前趕，得學會停下來歇歇、享受享受，更何況現在孩子出去了，也輕鬆多了，來，喝茶……」從朋友家回來，她的改變和話語在我心頭縈繞、回味，猶如茶道飄著茶香……
據說唐朝就有茶道之說，古人云：「道可道，非常道」， 正因為茶道有禪般的神秘、玄妙，所以至今詞典裡也沒有一個確切的定義，正所謂 「道由心悟」就猶如「月印千江水，千江月不同。」有人感覺到神清氣爽，有人悟出了淡泊寧靜，有人參出了空靈曠達，正如小兒只是品嚐茶簡單的「味」道之樂，母親或許無意中闡釋了茶的別樣之道，朋友卻悟出生活的意義，此時的我似乎也有一種品茶的衝動：在某個冬日的午後，暖陽裡，一杯茶，一本書，再放一段古曲，那種感覺一定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