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 何去何從(1)
 

 

“哎呀,保羅,該死的,難道你就沒有屬于自己的家嗎?”

保羅橫躺在我的長沙發上,位置全被他占據了,看著我那台老掉牙的電視機播放的愚蠢的棒球比賽,他只是沖著我張大嘴巴笑了笑,接著--真的是慢極了--他從膝蓋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片多力多滋①,把它一口塞進嘴巴里。

“你最好把那些帶回去。”

嘎吱。“不,”他邊嚼邊說,“你姐姐說過讓我自己找我想吃的任何東西。”

我裝出像是要揍他一頓的樣子:“雷切爾現在在家嗎?”

這沒用。他聽見我向他走過來,把袋子推到他背後。他一屁股坐在放著袋子的墊子上,袋子壓扁時發出噼啪的聲音,玉米片被壓成了碎片。保羅的手攥成了拳頭,像拳擊手一樣擋在他的臉前面。

“拿去,小伙子,我不需要雷切爾來為我撐腰。”

我嗤之以鼻:“對極了,好像你不會一有機會就跑到她面前哭一樣。”

他大笑起來,放松地坐回到沙發上,放下了手:“我不打算在女孩子面前打小報告。如果你很走運地碰到了,那只會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反過來一樣,對嗎?”

他倒是很好心地邀請我,我讓身體無精打采地坐下來,好像我放棄了一樣:“對。”

他的眼睛又轉到電視機上。

我突然向前沖去。

我的拳頭一碰到他,他的鼻子就自動地嘎吱一響,讓我感到非常滿意。他企圖抓住我,但是在他沒來得及抓住我之前,我就輕快地跳開了,被糟蹋的多力多滋袋子已經落在我的左手里了。

“你打斷我的鼻子了,白癡。”

“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對嗎,保羅?”

我走過去把玉米片收拾起來。我轉過身時,保羅正在調整鼻子的位置,免得它變成畸形的了。血已經止住了,起先血順著他的嘴唇往下流,從下巴上滴落下來,似乎沒有源頭。他嘴里罵罵咧咧,捏著鼻子上的軟骨時臉部不由自主地抽搐了。

“你真是讓人痛苦,雅各布。我發誓,我甯願和里爾一起玩。”

“哎喲,我打賭里爾聽見你想要和她一起度過一些優質時間①,她會很開心的。這正好會溫暖她,讓她的心里泛起漣漪。”

“你還是忘了我說過那樣的話吧。”

“當然。我確定不會說漏嘴的。”

“啊,”他哼道,接著又穩穩當當地坐回到沙發上,擦掉T恤衣領上殘留的血跡,“你速度真快,小伙子,我承認這一點。”他的注意力又回到模糊不清的比賽畫面上。

我在那里站了一會兒,接著大踏步地朝我的房間走去,嘴里嘰嘰咕咕地說著一些外星人綁架的事情。

回顧過去的時光,無論何時你想要和保###一架的話,那都是很簡單的事情。那時,要使他失去自制力不會費多少力,你不必揍他--小小的侮辱就夠了。現在,當然啦,當我真的想要好好地吼叫、厮打一番,來一場把樹折斷的比賽時,他卻變得軟綿綿的了。

狼人團體中的另一個成員又經曆烙印了,難道還不夠糟糕嗎--因為,說真的,現在十個里面已經有四個了!什麼時候這樣的事情才會停下來?愚蠢的神話應該是很罕見的,搞什麼鬼嘛!這種強制性的一見鍾情簡直令人感到惡心至極!

一定得是我姐姐嗎?一定得是保羅嗎?

當雷切爾夏季學期末從華盛頓州回家的時候--那個書呆子提早畢業了--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向她保守秘密。我不習慣在自己家里遮遮掩掩的,這讓我真的很同情像安布里和柯林那樣的孩子們,他們的父母還不知道他們是狼人,安布里的媽媽以為他正經曆著叛逆期呢。他總是因為不斷地溜出去而被禁足,不過,當然了,他所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他媽媽每天晚上都會查房,每天晚上里面都是空無一人。她會沖著他大叫,他則會默不作聲地聽著,接著第二天又會經曆同樣的事情。我們試著說服山姆讓安布里休息一下,讓他媽媽也了解情況,但是安布里說他不在意,秘密實在太重要了。

 

 


破曉 何去何從(2)
 

 

所以我已經作好了保守這個秘密的一切准備。就在那時,雷切爾回家兩天後,保羅在沙灘上碰巧遇見她。巴達兵,巴達布①--真愛!當你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時,就沒必要保守秘密了,見鬼去吧,狼人們的烙印!

雷切爾什麼都知道了,某一天我想保羅會成為我的姐夫。我知道比利對此也不會感到很興奮,但是他比我應對得好一些。當然,這些天,他的確比平時更加頻繁地逃到克里爾沃特家。我不明白那里有什好,沒有保羅,但是里爾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好奇的是--子彈穿透我的太陽穴實際上會殺死我呢,還是會留下一堆爛攤子讓我來收拾?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我很累--自從上次巡邏後到現在還沒睡過覺-- 但是我知道我會睡不著。我的頭腦太瘋狂了,千頭萬緒在我的頭腦里撞來撞去,就像一群失去方向的蜜蜂一樣,很吵,它們不時地蜇我一下。肯定是大黃蜂,而不是蜜蜂。蜜蜂蜇過一次人之後就死掉了,而同樣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地蜇到我。

這種等待快把我逼瘋了。已經差不多四個星期了。不管怎樣,我期待到現在為止會傳來些消息,許多個晚上我都坐在那里想象著會是什麼樣的消息。

查理一直在電話那頭啜泣--貝拉和她丈夫在事故中失蹤了。飛機失事?那可是很難捏造的。除非吸血鬼們不在乎殺死一群旁觀者,使事情看起來像真的一樣,但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呢?或許是一架小飛機,他們可能有一兩架多余的小飛機。

或者那個殺人凶手自己一個人回家了,他企圖把她變成他們一伙時失手了?或者甚至還沒到那一步。或許他在開車去找血液的時候,把她撕碎了,像碾碎一包薯片一樣?因為她的生命沒有他自己的享樂重要……

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太悲慘了--貝拉在一場可怕的事故中失蹤了,一出啞劇的受害者不知所終,吃飯的時候噎死了,一場車禍,就像我媽媽一樣,如此常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他把她帶回家了嗎?為了查理把她埋在這里嗎?當然還有蓋棺儀式,我媽媽的棺材是用釘子釘住的……

我只能希望他會回到這里,在我伸手可及的范圍內。

或許根本就沒有編造故事,或許查理會給我爸爸打電話,如果他從卡倫醫生那里聽到什麼消息的話,卡倫醫生有一天沒有來上班。房子被遺棄了,卡倫家沒有一個人接電話。這種神秘的事情要是被一些二流的新聞節目挖出來的話,就會被懷疑背後有鬼……

或許那座白色的大房子會被燒成灰燼,大家都會被困在里面。當然,如果是那樣的話,也會有尸體。八個和他們身材差不多的人燒得面目全非,無法辨認--牙齒圖像記錄也毫無幫助。

所有這些對我而言權當是一場兒戲,就是這樣。如果他們不想被人家發現的話,就很難找到他們。當然,我會永遠找下去。如果你有永遠的話,你會把干草堆里的每根稻草都找遍的,一根一根地找,看一看是不是落在草垛里的那根針。

目前,我不會介意翻開草垛,至少那是可以做的事情。我討厭知道我會錯失良機,讓吸血鬼有時間逃跑,如果那是他們的計劃。

我們今天晚上就能去,有一個殺一個。

我喜歡那個計劃,因為我對愛德華足夠了解,知道如果我殺死他的家族中的任何一個的話,也就獲得了跟他對決的機會,他會來複仇的。我會讓他報仇--我不會讓我的兄弟們合伙打敗他,只是我和他,希望強者獲勝。


 

 

破曉 何去何從(3)
 

 

但是山姆不會聽這些,我們不會毀約,讓他們毀約。我們只是沒有證據證明卡倫家的人做錯了事,還沒有。你得加上“還沒有”這一條,因為我們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貝拉回來的時候要麼變成了他們當中的一員,要麼就不會回來。不管怎樣,都損失了一條人命,那就意味著游戲開始了。

在另一個房間里,保羅像驢子一樣在叫。不過,保羅不是我想要打架的人,真的不是。

我努力傾聽其他的聲音,樹林里的風。那不一樣,人耳是聽不出來的。在這樣的身軀里,風里面有成千上萬個聲音我聽不見。

但是耳朵已經足夠敏銳了。我能聽見從樹林里呼嘯而過的風聲,最後一個彎道那里傳來的汽車聲,你到那里的時候最後能看見沙灘--那幅遠景盡收眼底,有沙灘,有岩石,還有綿延到地平線那端的藍色的大海。拉普西的警察們喜歡在那里休閑娛樂,游客們從來都沒注意到公路另一邊限速標志上的速度限制已經降低了。

我能聽見沙灘上紀念品商店外面的嘈雜聲,我能聽見門打開又關上時鈴鐺發出的叮當聲,我能聽見安布里的媽媽在收銀台打印收據時的聲音。

我能聽見潮水橫掃過沙灘上的岩石時發出的咆哮聲。我能聽見冰冷的水飛快地向孩子們沖過去,使他們來不及躲開時,他們發出的尖叫聲。我能聽見媽媽們抱怨衣服濕透了的聲音,我能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如此用心地聆聽著,保羅突然像驢子一樣的大笑聲嚇得我差點兒從床上跳下來。

“從我家里滾出去!”我滿腹牢騷地低吼道。知道他不會注意我說的話,我聽從了自己的建議。我猛地一把推開窗戶,從備用通道爬出去,免得再見到保羅,這個想###有太強的誘惑力。我知道,我會再揍他一頓,雷切爾本來就夠生氣的了。她會看見保羅襯衫上的血跡,不用等證據立刻就會責備我。當然了,她是對的,不過那對我不起作用。

我踱步走向海邊,拳頭插在口袋里,我穿過第一海灘附近的泥巴堆時沒有人看我第二眼。那是夏天的一大好處--如果你只穿了短褲的話,也沒人會在意。

跟隨著我聽見的熟悉的聲音,我輕輕松松地就找到了奎爾。他在新月形海灘的最南端,避開了大部分的旅游人群。

他一直不停地在提醒:“別沾到水,克萊爾,過來。不,不要。哦!好極了,小家伙。你當真要艾米莉沖著我大叫嗎?如果你不聽話,我再也不帶你來海灘了--噢,是嗎?不--啊。你認為這很好玩,是不是?哈!現在誰在笑了,嗯?”

我來到他們身邊時,奎爾雙手握住她的腳踝把她抱起來,這個蹣跚學步的小家伙正在咯咯地笑。她一只手拿著小桶,牛仔褲全濕透了,而她的T恤衫的前襟上濕了一大片。

“五塊錢換這個小姑娘。”我說道。

“嘿,杰克。”

克萊爾興奮得高聲喊起來,把小桶扔在奎爾的膝蓋上:“下,下。”

他小心翼翼地讓她站起來,而她則朝我跑過來,克萊爾雙臂抱住我的腿:“杰克叔……叔。”

“玩得開心嗎,克萊爾?”

她咯咯地笑道:“奎……奎爾全……全……全濕透了。”

“我看得出來。你媽媽呢?”

“走了,走了,走了,”克萊爾大聲叫道,“克……克萊爾和,和奎……奎爾玩了一整……整天。克……克萊爾不……不……要回家。”她放開我,朝奎爾跑去。奎爾則一把抱起她,把她拋到自己的肩膀上。


 

 

破曉 何去何從(4)
 

 

“聽起來好像有人正好撞倒兩個可怕的家伙。”

“實際上是三個,”奎爾糾正道,“你錯過了派對,公主主題。她讓我戴上王冠,接著艾米莉建議他們在我身上試驗她的化妝游戲。”

“哇,沒趕上這一幕,真是抱歉。”

“別擔心,艾米莉有照片。實際上,我看起來非常性感呢。”

“你真是變態。”

奎爾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克萊爾玩得很開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轉了轉眼珠子,和受到烙印的人們相處絕非易事,不管他們處于哪個階段--像山姆一樣就要結婚了,還是像奎爾這樣被過分虐待的保姆--他們身上總是會因為安逸和篤定而容光煥發,這簡直讓人作嘔。

克萊爾在他的肩膀上尖叫,指著地面說道:“撿,撿,石頭,奎……奎爾!我要,我要!”

“哪一個,小朋友?紅色的?”

“不要紅……紅色!”

奎爾跪在地上--克萊爾尖叫著,像拉馬的缰繩一樣拉著他的頭發。

“藍色的這個?”

“不是,不是,不是……”小姑娘大聲嚷嚷道,因為玩這個新游戲而興奮不已。

奇怪的是,奎爾和她一樣玩得很開心。他臉上的表情與許多來旅游的爸爸媽媽們臉上掛著的表情不一樣--那種“什麼時候是午睡時間啦”的表情。不管他們的小淘氣會想出多麼愚蠢的游戲,真正的父母都會生龍活虎地奉陪到底,你是見不到這種事情的。我以前親眼見過奎爾玩了整整一個小時的躲貓貓,但他一點兒都沒覺得厭煩。

盡管我的確認為糟糕透頂的是,在克萊爾長大到他現在這個年齡之前,還有整整十四年需要他像和尚一樣修身養性--狼人不會變老,這對奎爾而言,至少是件好事兒,但是就連這麼長的等待似乎也沒讓他感到不安。

“奎爾,你想沒想過約會?”我問道。

“嗯?”

“不,不,你……你!”克萊爾啼哭起來。

“你知道,我指的是真正的女孩子。我的意思,就在現在,好嗎?就在你不必當保姆的晚上。”

奎爾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

“撿……撿石頭!撿……撿石頭!”他沒給她別的選擇時,克萊爾尖聲叫道,她用自己的小拳頭拍打著他的頭。

“對不起,抱抱熊克萊爾,這塊紫色的怎麼樣?”

“不,”她咯咯地笑道,“不要紫……紫色。”

“給我點提示,我求你了,孩子。”

克萊爾仔細想了想。“綠……綠色。”她終于說道。

奎爾盯著石頭,仔細地端詳著它們。他拾起四塊顏色各不一樣的綠石頭,然後遞給她。

“我撿到你想要的了嗎?”

“是的!”

“哪一個?”

“所……所……所有的!”

她捧起手掌,他則把小石頭放到里面。她大笑起來,緊接著就用石頭敲打他的腦袋。他假裝害怕地後退了,接著站了起來,開始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可能是擔心她穿著濕漉漉的衣服會著涼吧,他比任何過度焦慮、過度溺愛的媽媽還要緊張。

“對不起,兄弟,可能我剛才太強人所難了,我是說關于女孩子的事兒。”

“不,那樣很酷,”奎爾說道,“只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罷了,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

“我打賭她明白,你知道,當她長大後,她不會因為你在她還墊著尿布時有過其他的經曆而生你的氣的。”

“是的,我知道,我確定她會了解這一點。”

他再沒說別的。

“但你不會那麼做,是不是?”我猜測道。

“我沒法預見,”他輕聲說道,“我無法想象。我只是不……不會跟任何人交往。我再也注意不到其他的女孩了,你知道,我看不見她們的臉。”


 

 


破曉 何去何從(5)
 

 

“戴上王冠,化好妝,說不定克萊爾會擔心另外一種競爭呢。”

奎爾大笑起來,沖我發出親嘴的聲音:“這個星期五你有空嗎,雅各布?”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說道,接著做了個鬼臉,“是的,我想我有空。”

他猶豫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就沒想過約會嗎?”

我歎了口氣,是我自己挑起這個話題的。

“你知道,杰克,或許你應該想一想如何活得精彩一點兒。”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帶著同情的語氣,這感覺更糟糕。

“我也看不見她們,奎爾,我看不見她們的臉。”

奎爾也歎了口氣。

在很遠的地方,森林中突然傳來一聲嗥叫,聲音夾雜在海浪聲中,輕得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得見。

“該死,那是山姆,”奎爾說道,他揮起雙手摸了摸克萊爾,仿佛要確定她在那兒似的,“我不知道她媽媽在哪里。”

“我會找到她在哪里的。如果我們需要你,我會讓你知道的。”我邊說邊奔跑起來,這些含糊不清的話跑了出來,“嘿,為什麼你不把她帶到克里爾沃特家去?如果需要的話,蘇和比利會看著她的。不管怎樣,他們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好的--離開這兒,杰克!”

我匆忙地奔跑起來,不是沿著雜草叢生的籬笆邊上的泥巴路,而是抄小路,走通往森林最近的路。我越過第一排浮木,然後飛速沖進野薔薇叢中,仍然繼續飛奔向前。我感到薔薇刺兒紮進我的皮膚時傳來些許的刺痛,但我沒理會,我在跑進森林之前刺傷就會愈合。

我從商店後面穿過,飛奔著橫穿高速公路,有人沖我按喇叭。我一來到樹林中安全的地方,就跑得更快了,步子邁得更大了。如果我在空地上的話,人們會目瞪口呆的,正常人不會像這樣奔跑。有時候我想參加賽跑可能會很有意思--你知道,就像奧林匹克之類的比賽一樣。當我從那些明星運動員身邊呼嘯而過時,看看他們臉上的表情感覺會很酷。只是我非常確定的是,他們會進行測試以確保參賽人員沒有服用類固醇激素,這倒有可能發現我的血液里面真的有些嚇人的東西。

我一來到真正的森林里,周圍沒有公路或房屋之後,我滑行著停下來,脫掉短褲。我敏捷熟練地把它們卷起來,打成結系在腳踝上。我還在拉緊兩端的時候,就開始變形了。火熱的感覺顫抖著一直湧到我的脊椎下面,使我的手臂和腿不停地震顫。只用了一秒鍾,熱量像洪水般流遍我的身體,我感到無聲的微光使我變成了別的東西。我沉重的腳爪拍打在野草叢生的地面上,長長的背部上下起伏著舒展開來。

當我像這樣集中精力的時候,變形是很容易的。我的脾氣不再是個難題,除了在它礙事兒的時候。

過了半秒鍾,我想起在婚禮上我自己所出的那個說不出口的洋相,那一刻讓人感覺糟糕透頂。我那時氣得發瘋了,我根本沒法讓自己的身體正常地活動。我陷入困境,不停地顫抖,怒火中燒,卻無法變形殺死那個近在咫尺的惡魔。那時候真是莫名其妙,渴望殺死他,害怕傷害她,我的朋友們還擋在中間阻攔。接著,當我終于能夠變成我想要的模樣時,那是頭兒的命令,阿爾法的命令。那天晚上如果只有安布里和奎爾在場,而山姆不在的話……那麼,我有沒有能力殺死那個凶手呢?

山姆制定出那樣的法律時,我恨之入骨。我討厭別無選擇的感覺,那種你不得不服從的感覺。


 

 

破曉 何去何從(6)
 

 

就在那時我意識到還有聽眾,在我的腦海中我並不是只身一人。

總是如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里爾想道。

是啊,別在那兒偽裝,里爾。我在心中回答她。

把自己的想法裝在罐子里,伙計們。山姆命令我們。

我們都沉默不語了,我感到里爾聽見“伙計們”這個詞兒時臉部有些扭曲。她過分敏感,和平時一樣。

山姆裝做沒注意到。奎爾和傑萊德在哪里?

奎爾看著克萊爾。他會把她送到克里爾沃特家去的。

好極了。蘇會照顧她的。

傑萊德到琪姆家去了,安布里想道,很可能他沒聽見你的呼喊。

狼群中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隆聲,我和他們一起嗚咽起來。傑萊德終于現身時,毫無疑問他心里仍然想著琪姆,沒有人想重新看一遍他們剛才正准備干什麼。

山姆蹲坐起來,另一陣咆哮沖入空中。這既是信號,又是命令。

狼群在我剛才所在的位置東邊幾英里處集合,我大踏步地穿過茂密的樹林朝他們跑去,里爾、安布里和保羅也都在往那里趕。里爾快到了--不一會兒我就聽見不遠的樹林里傳來她的腳步聲。我們平行奔跑著繼續趕路,選擇不要一起跑。

好了,我們不打算等他一整天,他稍後會趕上我們的。

怎麼啦,老大?保羅想知道。

我們需要談一談,有事兒發生了。

我感到山姆的思緒飄到我身上--不僅僅是山姆的,還有塞思、柯林以及布萊迪的。柯林和布萊迪--兩個剛加入的小孩--今天和山姆一起巡邏,所以無論山姆知道些什麼,他們都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塞思已經過來了,而且還熟悉內情,還沒輪到他呢。

塞思,告訴他們你聽到什麼消息了。

我加快速度,想盡快趕到那里。我聽見里爾也跑得更快了,她討厭被人家超過,跑得最快是她擁有的唯一優勢。

有本事你也一樣,傻子。她噓聲道,接著她真的全速前進了。我的指甲紮進肥沃的土壤里,然後向前沖去。

山姆似乎沒心情忍受我們一貫的廢話。杰克、里爾,停下來。

我們兩個都沒停下來。

山姆咆哮起來,但是又不理會我們了。塞思?

查理到處在找比利,直到在我家找到他。

是的,我和他說過話。保羅補充道。

塞思想到查理的名字時,我感到全身一陣搖晃。就是這樣,等待結束了。我跑得更快了,強迫自己呼吸,盡管我的肺突然之間變得有些僵硬了。

會是哪種版本的故事呢?

不錯,他整個人都瘋了。我猜愛德華和貝拉上個星期回家了,然後……

我的胸腔放松下來。

她還活著。或者說,至少她沒有完全死掉。

我沒意識到這對我來說會有多麼大的不同。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以為她死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一點,我明白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他會活著把她帶回來。這不應該有什麼關系,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是的,兄弟,有壞消息。查理和她說過話了,聽起來她的情況很糟糕。她告訴他,她生病了。卡萊爾接著告訴查理貝拉得了南美的某種罕見的病,說她要被隔離。查理快要瘋了,因為連他也不許去見她。他說他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得病,但是卡萊爾不肯讓步。謝絕探病,還告訴查理她病得很嚴重,但是他會盡一切努力的。查理這麼多天來一直坐立不安,不過直到現在他才找比利,他說聽起來今天她的情況惡化了。

塞思想完後,我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那麼她會死于這種疾病,就查理所知的。他們會讓他看尸體嗎?那具蒼白的一動不動無法呼吸的身體。他們不會讓他觸摸冰冷的皮膚--他可能會注意到那會有多麼堅硬。他們得等到她能夠克制自己,能夠不去殺害查理和其他來吊唁的人,那會要多長時間呢?


 


破曉 何去何從(7)
 

 

他們會掩埋她嗎?她會自己從墳墓里爬出來,還是那些吸血鬼們會來找她呢?

其他人默默地聽著我的猜測,我比他們任何人在這方面想得都要多一些。

里爾和我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到達空地。不過,她確定她的鼻子先到。她在她弟弟旁邊蹲坐下來,而我則小跑過去,站在山姆的右側。保羅轉了個圈兒,為我騰出地方。

又打敗你了。里爾想道,但是我幾乎沒聽見她的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是唯一一個站立著的。我的毛在肩膀上豎起來,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好了,我們還等什麼?我問道。

沒有人說話,但是我聽見他們思想中的猶豫。

哦,來吧!協約已經被打破了!

我們沒有證據--或許她是生病了……

哦,拜托!

好吧,有充分細節卻無法證實的證據非常有力,然而……雅各布,山姆的思想來得很慢,而且很猶豫,你確定這就是你要的嗎?這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我們都知道她想要什麼。

協約里面可沒提到過任何關于受害者個人偏向的問題,山姆!

她真的是受害者嗎?你願意給她貼上那樣的標簽嗎?

是!

杰克,塞思想道,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

閉嘴,小子!別因為你對那個吸血鬼有某種英雄崇拜的情結,就認為可以改變法律。他們就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在我們的領地上,我們要鏟除他們,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曾經和愛德華·卡倫一起並肩作戰,合作愉快呢。

那麼,如果貝拉和他們一起戰斗的話,你打算怎麼辦,雅各布?啊?塞思追問道。

她已經不是貝拉了。

你會成為那個擊敗她的人嗎?

我無法讓自己不退縮。

不,你不會。那麼,怎麼辦?你打算讓我們當中的一個這麼做嗎?然後又永遠對那個人耿耿于懷,不管那個人是誰?

我不會……

你當然不會了,你還沒准備好這場戰斗,雅各布。

本能攫住了我,我身體向前蹲下,對著圍成的圓圈對面身材瘦長的沙礫色狼咆哮起來。

雅各布!山姆警告道,塞思,閉一會兒嘴。

塞思點了點他的大腦袋。

該死,我錯過什麼了?奎爾想道,他正全力以赴地往集合地趕過來,聽說查理找……

我們准備走了,我告訴他,為什麼你不轉到琪姆家附近,用牙齒把傑萊德拖出來呢?我們需要所有人。

直接來這里,奎爾,山姆命令道,我們還沒作任何決定。

我怒吼起來。

雅各布,我得想一想怎樣做才是對狼群最有利的,我得選擇一條能夠把你們大家保護得更好的道路。自從我們的祖先締結那個協約以來,時代已經改變了。我……好吧,老實說,我並不相信卡倫家族對我們構成威脅,而且我們知道他們不會在這里待多久了。當然,一旦他們攤牌,他們就會消失,我們的生活就會恢複正常。

正常?

如果我們挑戰他們,雅各布,他們就會很好地保護自己。

你害怕了嗎?

你就那麼想失去一個兄弟嗎?他停頓道。或者姐妹?他想了想之後又加了一句。

我不怕死。

我知道,雅各布,那也是我質疑你對此事的判斷的一個原因。

我凝視著他漆黑的眼睛。你打不打算遵守我們祖先的協約?

我尊重我的團隊,我做對他們最好的事情。

懦夫。

他繃緊嘴巴,露出牙齒。

夠了,雅各布,你越權了。山姆心中的聲音改變了,流露出那種我們不會不服從的奇怪的雙重音調,那是阿爾法的聲音,他對視圍成一圈的每個人的眼神。

在沒有挑釁的情況下,狼群不許攻擊卡倫家族,協約的精神仍在。他們不是我們的人民的威脅,也不是福克斯人民的威脅。貝拉·斯旺是在知情的情況下作出的選擇,我們不會為了她的選擇懲罰我們以前的盟友。

聽聽,熊。塞思熱情地想道。

我想我告訴過你閉嘴的,塞思。

噢,對不起,山姆。

雅各布,你想要何去何從?

我離開了圓圈,往西走去,這樣我就可以背對著他,我打算跟我父親道別。很顯然,我在此停留這麼久根本沒有意義。

哎,杰克--不要再那麼做了!

閉嘴,塞思。幾個聲音一起想道。

我們不希望你離開,山姆告訴我。他的思想比之前要柔和一些了。

那強迫我留下來啊,山姆。奪去我的意志,使我變成奴隸。

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

那就沒什麼可多說的了。

我從他們身邊跑開,非常努力地不要去想接下來要干什麼。相反,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變成狼的那漫長的幾個月的記憶上,讓人性從我的身體內流淌出去,直到我變得更像動物,而不是人。活在當下,餓了的時候吃東西,困了的時候睡覺,渴了的時候喝水,然後是奔跑--只是為了奔跑而奔跑。簡單的欲求,簡單地回應那些欲求。痛苦以容易把握的形式出現,饑餓的痛苦,爪子底下冷得像冰一樣的痛苦,當大家爭搶吃的東西的時候,爪子受傷時尖銳的痛苦。每種痛苦都有簡單的答案,可以采取非常明確的行動來結束那種痛苦。

與當人類截然不同。

然而,當我離自己家里只要小跑就能到達的距離時,我立即就變回了人形,我需要能夠秘密地思考。

我解開短褲,拉上來穿好,已經開始朝房子跑去了。

我做到了。我隱藏了自己的想法,現在山姆已經來不及阻止我了。他現在聽不見我的思想了。

山姆公布了非常明確的法令,狼群不會進攻卡倫家族,好吧。

他沒提到不能單槍匹馬地行動。

不,狼群今天不會進攻任何人。

但是我會。

 

 


破曉 挑釁行為(1)
 

 

我並沒有真的打算跟我父親道別。

終究,他很快會打電話給山姆,游戲就結束了。他們會阻攔我,把我拉回來。或許還會企圖使我生氣,甚至會傷害我--不管怎樣,迫使我變形,這樣山姆就能制定新的法律。

但是比利在等我,他知道我現在正出現某種狀況。他在院子里,坐在輪椅上,眼睛正好盯著我從森林里穿過來的方向。我看見他在判斷我的方位--徑直經過房子准備去我自己造的車庫。

“能占用你一會兒時間嗎,杰克?”

我倏地停下來,看著他然後望著車庫。

“過來,孩子,至少幫忙讓我進去。”

我咬緊牙齒,但確定如果我不向他撒幾分鍾的謊的話,他跟山姆一起惹麻煩的可能性會更高。

“你從什麼時候起需要幫助了,老先生?”

他大笑起來,發出低沉的轟隆聲:“我的胳膊累壞了,我把自己從蘇家里一路推回來。”

“那是下坡路,你一路上都是滑行的。”

我把他推到我為他造的小斜坡上,然後推進起居室。

“真是要命,想想我每小時大約要走三十英里,了不起。”

“你會毀掉那把輪椅的,你知道,然後你就得用胳膊肘把自己拖回來了。”

“不可能,背我回來是你的責任。”

“你不會去許多地方。”

比利把手放在輪子上,把自己推到冰箱那里:“還剩下什麼吃的沒?”

“你難倒我了。不過,保羅一整天都在,所以很可能沒有了。”

比利歎氣道:“如果我們想避免餓死的話,就不得不開始藏起食品雜貨了。”

“要雷切爾去他家里待著。”

比利開玩笑的口吻消失了,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她在家里只待幾個星期。這是她第一次在家里待很長時間。這很難--你媽媽去世時,姑娘們比你年紀都大,她們在這個家里會遇到的麻煩更多。”

“我知道。”

自從麗貝卡結婚以來,她沒在家里住過一次,盡管她的確有很好的借口,夏威夷的機票很昂貴。華盛頓州足夠近,雷切爾沒有相同的理由。她在夏季學期也會選修許多課程,假期的時候在校園咖啡廳兩班倒。要不是保羅的話,她可能在家待不了幾天就已經走了。或許那就是為什麼比利不把保羅趕出家門的原因吧。

“好了,我打算去做點事兒……”我開始朝後門走。

“等等,杰克。難道你不打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兒嗎?我要不要給山姆打個電話問問他最新消息?”

我站住了,還是背對著他,掩飾我的表情。

“沒發生什麼事兒。山姆讓他們輪流休息,我猜我們現在都是一群吸血鬼的熱愛者了。”

“杰克……”

“我不想討論此事。”

“你要走了嗎,孩子?”

我在決定該怎麼措辭的時候,屋子里沉默了許久。

“雷切爾可以要回她的房間,我知道她討厭那張床墊。”

“她甯願睡在地板上也不願意失去你,我也一樣。”

我哼了一聲。

“雅各布,求你了。如果你需要……休息,好吧,就休息吧,但是不要再那麼久了才回家來。”

“或許吧,或許我會在婚禮上演出。在山姆的婚禮上客串,接著在雷切爾的婚禮上也客串一下。不過,傑萊德和琪姆可能會是第一對,或許我應該准備一套西裝之類的。”

“杰克,看著我。”

我緩慢地轉過身:“怎麼啦?”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看了很長時間:“你去哪兒?”

“我心里倒沒有什麼具體的計劃。”

他把頭偏向一側,眯起眼睛說:“你沒有?”

 

 


 破曉 挑釁行為(2)
 

 

我們盯著彼此,希望對方屈服,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逝。

“雅各布,”他語氣勉強地說道,“雅各布,別,這不值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理貝拉和卡倫一家,山姆是對的。”

我盯了他一會兒,接著兩大步穿過房間。我一把拿起電話,把電話線從電話機盒的插孔里拔出來,把灰色的電話線繞成一圈放在手掌里。

“再見,爸爸。”

“杰克,等等--”他在我身後喊道,但是我已經走出門,奔跑起來。

摩托車的速度還沒我跑得快,但是騎摩托車不會那麼引人注意。我不知道比利轉動輪椅到商店,然後打電話給某個能捎口信給山姆的人,這需要多久。我打賭,山姆還沒從狼形變回來,問題是說不定保羅很快就會回到我們家。他一會兒就能變形,讓山姆知道我在干什麼……

我不打算擔心這一點。我會盡可能快地趕去,如果他們攔住我,迫不得已的話我只好應付了。

我發動摩托車的引擎,接著沿泥濘的車道往南疾馳而去,經過房子的時候我沒有回頭看一眼。

高速公路上的旅游車輛川流不息,我在汽車中間穿梭,結果許多車都沖我按喇叭,還有幾個人伸出手指頭警告我。我以七十邁的車速漫不經心地駛上101快車道,我得沿著直線騎一會兒,以避免被一輛小面包車給碾碎。並不是因為這樣會害死我,而是會讓我減速。多處骨折--至少是嚴重的骨折--要經過許多天才能完全愈合,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

快車道的車少了一些,我把摩托車加速到八十邁。我沒有碰刹車,直到接近狹窄的車道,我猜到那時我已經暢行無阻了。山姆不會跑那麼遠來阻止我的,已經太晚了。

直到那一刻--當我確定我成功了的時候--我才開始思考現在我到底要干什麼。我減速到二十邁,小心翼翼地在樹木之間繞來繞去,比我需要的更謹慎。

我知道他們會聽見我到來的聲音,不管我騎摩托車還是不騎摩托車,他們都不會驚訝的,我沒有辦法掩飾我的意圖。我一離他們足夠近,愛德華就會知道我的計劃。或許他已經知道了,但是我想這個計劃還是行得通的,因為我這邊掌握著他的自尊,他想和我單打獨斗。

那麼我只要走進去,親眼看見山姆要的寶貝證據,接著挑戰愛德華,讓他跟我決斗。

我哼了一聲,那個寄生蟲可能會踢走此事的戲劇化效果。

我結果他之後,就會在他們放倒我之前,盡我所能地鏟除他們當中剩下的幾個。哈--我不知道山姆是否會認為我的死是種挑釁行為,或許他會說我是咎由自取。他才不想得罪那些吸血鬼呢,他們可是他“永遠的好朋友”。

車道豁然開朗,通向草坪,撲面而來的氣味像爛番茄一樣刺激著我的鼻子。啊!臭氣熏天的吸血鬼,我的胃開始翻江倒海。這樣一來,惡臭會難以忍受--里面沒有摻雜著人的氣味,就跟上一次我來這里的情形一樣--不過,氣味不像用狼鼻子聞的時候那麼糟糕。

我不確定該期待什麼,但是在那座大大的白色墓穴中沒有生命的跡象,他們當然知道我來了。

我熄火,聆聽著寂靜的一切。現在我能聽見白色的雙扇門那頭傳來的緊張而生氣的嗡嗡聲,有人在家。我聽見我的名字,微笑起來,高興地想到我讓他們感到有些緊張。

我吸了一大口氣--在里面空氣會更糟糕--縱身一躍跳到門廊的台階上。

我的拳頭還沒碰到門,門就開了,醫生站在門里,他的神情很沉重。

 

 


破曉 挑釁行為(3)
 

 

“你好,雅各布,”他說道,語氣比我預料的要平靜一些,“你怎麼樣?”

我從嘴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門內湧出來的惡臭令人無法抵抗。

我很失望是卡萊爾開的門,我甯願愛德華露出獠牙走出門外。卡萊爾如此……像人,或者諸如此類的。或許是因為春天我受傷的時候他到我家出診的緣故吧,但是看著他的臉,知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計劃殺死他,這讓我感到不舒服。

“我聽說貝拉是活著回來的。”我說道。

“呃,雅各布,現在真的不是時候,”醫生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但不是我預料的那種,“我們可不可以等會兒再探視?”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愣在那里,他是不是說把死亡之戰推遲到更方便的時候?

接著我聽見貝拉的聲音,沙啞而刺耳,我無法思考其他的任何事情。

“為什麼不?”她問某個人,“我們也要向雅各布保密嗎?這有什麼意義?”

她的聲音不像我所預料的那樣。我試圖想起春天的時候,我們戰斗過的那些年輕吸血鬼的聲音,但是我所能記起的只有咆哮。或許那些新生吸血鬼的聲音,不像年長的吸血鬼有那種洪亮刺耳的聲音吧,或許所有的吸血鬼的聲音都很沙啞。

“請進來吧,雅各布。”貝拉沙啞地喊道,聲音比剛才要大一些。

卡萊爾的眼睛眯了起來。

我不知道貝拉是不是口渴了,我也眯起眼睛。

“借光。”我從他面前繞開的時候對醫生說道。這很艱難--對他們當中的一個置之不理,這全然違背了我的本能。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存在安全的吸血鬼的話,就是因為這位出奇溫和的領袖。

戰斗開始時我會避開卡萊爾的。他們的人手多得足以殺死我,不需要把他包括進來。

我橫跨一步,走進房子,背對著牆壁。我的眼睛掃視了一下房間--這里我不熟悉。上次我來這里的時候,為了派對他們裝點了房子。現在一切都很明亮、蒼白,包括圍著一個白沙發站著的六個吸血鬼。

他們都在,全部都在,但是那並不是讓我呆立在原處、跌破眼鏡的事情。

是愛德華,是他臉上的表情。

我看見過他生氣的模樣,看見過他高傲的模樣,還有一次我看見他痛苦的神情,但是這一次--這一次遠不止悲痛,他的眼神幾乎瘋狂了。他沒有抬頭憤怒地盯著我,他低頭凝視著身旁的長沙發,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有人使他著了火一樣,他的雙手像僵硬的爪子一樣放在面前。

我甚至無法享受他的痛苦。我只能想到唯有一件事情能讓他變成那樣,我的眼睛追隨著他看著的方向。

我看見她的那一刻,也聞到了她的氣味。

她那溫暖、潔淨的人類的氣味。

貝拉半掩藏在沙發的靠背後面,她像胎兒一樣慵懶地蜷縮著,雙臂抱著膝蓋。有好一會兒,我眼里只看見她還是我所愛的那個貝拉,其他的我什麼也看不見,她的皮膚仍然柔軟、蒼白,像桃子一樣,她的眼睛還是同樣的巧克力般的棕色。我的心突然泛起一陣奇怪的破碎的顫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我就要從夢中醒來。

接著我真的看見她了。

她的眼窩處有深深的黑眼圈,突兀地露出來,因為她的臉如此憔悴。她是不是更瘦了?她的皮膚似乎很緊--好像她的顴骨就要露出來一樣。滿頭的黑發差不多全都梳到腦後,隨便打成了一個結,只有幾縷毫無生氣地貼在她的額頭和脖子上,和皮膚上滲出來的汗水糾結在一起。她的手指和手腕看起來如此虛弱,有某種東西讓人覺得害怕。


 

 

破曉 挑釁行為(4)
 

 

她是病了,病得很重。

這不是謊言,查理跟比利描述的事情不是編造的。我盯著她的時候,看到她雙眼鼓了出來,她的皮膚變成了淺綠色。

那個金發吸血鬼--引人注目的那個羅莎莉--彎腰擋在她面前,擋住了我的視線,保持著一種奇怪的保護性的姿勢。

這有問題。我知道貝拉對幾乎一切事物的感覺--她的想法如此明顯,有時候就像它們印在她的額頭上一樣。所以,她沒必要告訴我某種情況的一切細節,我就能明白。我知道貝拉不喜歡羅莎莉,我看見過她談到羅莎莉時嘴唇的動作。並不僅僅是她不喜歡她,她怕羅莎莉,或者她曾經害怕她。

現在貝拉抬頭看著她的時候不再有恐懼了,她的表情……似乎是在道歉。接著羅莎莉從地上抓起一只盆子,把它放在貝拉的下巴下方,貝拉大聲地往盆子里面嘔吐著。

愛德華跪在貝拉的身旁--他的眼神飽受折磨--羅莎莉伸出手,警告他退後。

所有這一切都毫無道理。

貝拉能抬起頭時,虛弱地沖我笑了笑,有點兒尷尬。“很抱歉。”她輕聲對我說。

愛德華呻吟起來,聲音非常輕,他的頭突然垂落到貝拉的膝蓋上。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臉頰上,仿佛在安慰他一樣。

我沒意識到我的腿使我向前走,直到羅莎莉噓聲警告我,她突然出現在我和長沙發之間。她就像電視屏幕上的人一樣。我不在乎她擋在那里,她似乎不真實。

“羅斯,別,”貝拉輕聲說道,“沒事兒。”

金發女郎從我身邊讓開,盡管我看得出來她討厭這麼做。她生氣地對我皺著眉頭,蹲在貝拉的頭旁邊,緊張得隨時准備一躍而起,她比我曾經想象過的更容易忽視。

“貝拉,怎麼啦?”我輕聲問道。我想也沒想,也跪了下來,傾身向前探過沙發靠背,越過她的丈夫。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我幾乎也沒看他一眼。我把手伸向她的另一只手,雙手握住它,她的皮膚像冰一樣冷。“你還好嗎?”我問。

這是個愚蠢的問題,她沒有回答。

“你今天過來看我,我真高興,雅各布。”她說道。

盡管我知道愛德華無法聽見她的想法,他似乎聽出我沒聽到的意思。他又對著蓋著她的毯子呻吟起來,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這是怎麼回事兒,貝拉?”我追問道,用我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她那冰冷虛弱的手指。

她沒有回答,向屋子四周掃視了一遍,仿佛她在尋找什麼一樣,她的表情既像請求又像警告。六雙憂心忡忡的黃色眼睛回望著她。最後,她轉向羅莎莉。

“扶我起來好嗎,羅斯?”她問道。

羅莎莉的嘴唇向後拉扯,露出牙齒,她惡狠狠地仰視著我,好像她要撕裂我的喉嚨一樣,我確定情況就是如此。

“求你了,羅斯。”

金發女郎露出一臉苦相,但是又向她靠過去,俯身靠近愛德華,他紋絲不動。她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放在貝拉的肩膀後面。

“不要,”我輕聲說道,“別起來……”她看起來如此虛弱。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她打斷我,聽起來有些像她平時跟我說話的語氣。

羅莎莉把貝拉從沙發上扶起來。愛德華待在原處,頭向前垂下去,直到整張臉埋在墊子里。毯子落在貝拉腳下的地面上。

貝拉的身體腫脹起來,她的身軀像球一樣奇怪而病態地鼓起來。這使她身上那件退色的圓領長袖運動衫繃得很緊,衣服的肩膀和胳膊對她而言都太大了。她身體的其他部位似乎更消瘦,仿佛大大的突出部分是從吞噬她身體的東西里面長出來的一樣。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變形的部分是什麼--我不明白,直到她溫柔地把手合抱在她那腫脹的肚子上,一只手放在上面,一只手放在下面。就像她在捧著它一樣。


 

 


破曉 挑釁行為(5)
 

 

就在那時我明白了,但是我還是不能相信,我在一個月前才見過她,她不可能懷孕,不可能已經懷孕到這個程度。

除非她的確懷孕了。

我不想看這些,不想想這些。我不想想象他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幕,我不想知道我如此憎恨的東西已經深深地植根于我摯愛的身體里了。我的胃一陣作嘔,我不得不吞下去。

但是這比那樣還糟糕,糟糕那麼多。她變形的身體,骨頭從她臉上的皮膚上突出來。我只能猜測她看起來是這樣--懷孕到這個程度,病得如此嚴重--因為不管她身體里面的是什麼,都在奪走她的生命以滋養他自己……

因為這是個魔鬼,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我一直都知道他會害死她的。

聽見我腦海里的話,他的頭猛地抬起來。那時我們都跪在地上,接著他站了起來,高高地聳立在我面前。他的眼睛非常黑,眼窩處的黑眼圈呈深紫色。

“出去,雅各布。”他咆哮道。

我也站了起來,現在我俯視著他,這就是我在這里的原因。

“我們就這麼干吧。”我同意道。

那個大個子埃美特沖上前來到愛德華的身旁,另一個露出饑餓表情的賈斯帕緊跟在他身後,我真的不在乎,或許我的狼群會在他們結果我之前來收拾這個亂攤子,或許不會,這無關緊要。

我飛快地掃了一眼站在後面的兩個人--埃斯梅、愛麗絲,嬌小而容易分散人注意力的女人。好吧,我確信其他人會在我對他們采取任何行動之前殺死我。我不想殺死這些女孩……哪怕是吸血鬼女孩。

不過我可能會對那個金發女孩破例一次。

“不要。”貝拉驚呼道,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身體失去了平衡,想要抓住愛德華的胳膊。羅莎莉攙著她一起走,就像有根鏈子把她們鎖在一起一樣。

“我只是需要和他談一談,貝拉。”愛德華低聲說道,只是在對她說話。他伸手撫摸她的臉,輕輕地愛撫著。這使房間變成紅色的,使我看見了火--就在他對她做過那一切之後,他居然還被允許這樣碰她。“別讓自己太緊張,”他繼續說道,他是在懇求,“求你休息吧。我們倆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她盯著他的臉,仔細地端詳著他。接著她點點頭,朝沙發上倒了下去,羅莎莉攙扶著她躺回到墊子上。貝拉盯著我,想要注視著我的眼睛。

“乖一點兒,”她堅持道,“然後回來。”

我沒有回答,我今天不作任何保證。我不再看她,然後跟著愛德華從前門走出去。

一個混亂的支離破碎的聲音在我腦海里響起,把他和他的一群人分離開來並不是那麼難,是不是?

他一直在走,沒有留意一下我是否會冷不防從他後面一躍而起。我猜他沒必要留意,他會知道我何時決定進攻,那意味著我得非常迅速地作出那個決定。

“我還沒准備好讓你殺死我,雅各布·布萊克,”他輕聲說道,迅速地走著,離房子越來越遠,“你得有一些耐心。”

好像我在乎他的計劃一樣,我低聲吼道:“耐心可不是我的專長。”

他一直在走,或許已經沿著遠離房子的車道走了幾百碼,而我則緊隨其後。我全身燥熱,手指在顫抖。到了邊緣,已經准備好了,等待著。

他毫無預兆地停下來,轉身面對我,他的表情又讓我一動不動了。

有那麼一會兒,我就像個孩子--一個只在同一個小鎮里生活了一輩子的孩子,只是一個小孩。因為我知道我還有更長的人生要活,還要經曆更多的痛苦,才能了解愛德華眼里灼熱的痛楚。


 

 

破曉 挑釁行為(6)
 

 

他舉起一只手,仿佛要拭去額頭上的汗,但是他的手指使勁地刮擦著他的臉,仿佛就要撕下他那花崗岩般的皮膚一樣。他的黑眼睛在眼眶里燃燒,模糊不清,看見的不是眼前的東西。他張開嘴巴,好像要尖叫一樣,但是卻沒有喊出任何聲音。

這是一張男人在生死攸關的一刻心如火焚時才會有的臉。

有一會兒,我無法言語。這太真實了,這張臉--我在房子里看見過這樣的陰影,在她和他的眼里都見到過,但是這使一切都那麼不可更改。這是給她的棺材上釘上最後一顆釘子,一切都結束了。

“這會害死她,對嗎?她快死了。”我知道當我這麼說的時候我的臉就是他的臉打了折扣的翻版,更加脆弱,而且不一樣,因為我仍然很震驚。我的思想還沒繞到這里--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他有時間明白這一點。這不一樣,因為我已經失去過她那麼多次了,那麼多回了,在我心里。這不一樣,因為她從來都沒有真正屬于過我,也談不上失去。

這不一樣,因為這不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愛德華輕聲說,他的膝蓋垮掉了。他在我面前突然倒下,非常脆弱,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容易拿下的目標。

但是我感覺像雪一樣冰冷--身體當中沒有了火。

“是的,”他對著地面呻吟著,就像他在對地面懺悔一樣,“是的,這會害死她。”

他崩潰的無助使我感到煩躁。我想要打架,而不是處決。現在他那得意揚揚的優越感去哪里了?

“那麼為什麼卡萊爾不采取措施呢?”我吼道,“他是醫生,對嗎?把他從她身體里拿出來。”

就在那時他抬起頭,聲嘶力竭地回答我,就像給一個上幼兒園的小朋友解釋第十遍一樣:“她不讓我們這麼做。”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天哪,她的行為一如既往。當然,她會為惡魔生孩子,貝拉就是這樣。

“你很了解她,”他輕聲說,“你那麼快就明白了……我沒明白,沒有及時明白。她回家的路上不願跟我講話,真的不願。我以為她是害怕--那是自然的。我以為她在生我的氣,讓她經曆這樣的事情,讓她的生命受到威脅,再一次。我沒想到她到底在想什麼,她下定決心要干什麼。直到我的家人在機場接我們,她徑直跑到羅莎莉的懷里。羅莎莉!接著我聽見羅莎莉的想法。直到聽見那些我才明白過來,然而,你了解,後來……”他像在歎息,又像在呻吟。

“別再說後來她不讓你那麼做。”我諷刺的語氣非常刻薄,“你就沒注意到她的頑強不過和一百一十磅重的人類女孩一樣嗎?你們吸血鬼到底有多愚蠢啊?使她屈服,用藥使她昏迷。”

“我這麼想過,”他輕聲說道,“卡萊爾本來可以……”

什麼,他們太高尚了,不願意這麼做嗎?

“不,不是高尚,她的保鏢使事情變得複雜了。”

噢……他的話之前沒多大意義,但是現在都一一應驗了,這就是那個金發女孩要做的事情。不過,參與其中對她有什麼意義呢?那個美女王後就那麼渴望貝拉死掉嗎?

“或許吧,”他說道,“羅莎莉並不這樣看待此事。”

“那麼首先除掉那個金發美女,你們的族群不是過後還可以恢複原樣嗎?把她大卸八塊,然後照看好貝拉。”

“埃美特和埃斯梅都支持她。埃美特決不會讓我們……而卡萊爾也不會幫助我反對埃斯梅……”他的聲音逐漸變小,然後完全消失了。

 

 

 

破曉 挑釁行為(7)
 

 

“你本應該把貝拉讓給我的。”

“是的。”

不過,現在這樣說有些太遲了,或許在他使她懷上那個吞噬生命的惡魔之前就該想到這一切。

他從自己的煉獄中抬起頭來看著我,我看得出他同意我的觀點。

“我們不知道,”他說道,那些話像呼吸一樣輕,“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以前沒有發生過像貝拉和我這樣的事情,我們怎麼知道人類能夠懷上我們族類的孩子?”

“在這個過程中,難道人就該在什麼時候被撕成碎片嗎?”

“是的,”他緊張地輕聲認同道,“他們都存在,那些施虐狂、陰庫巴斯惡魔、女淫妖,他們存在,但是引誘只不過是一頓大餐的序幕,沒有人會幸免。”他搖著頭,就像這個想法令他厭惡一樣,就像他和他們不同一樣。

“我沒意識到他們對你們這類東西還有特別的稱呼。”我惡狠狠地說。

他抬頭看著我,臉看起來有一千年那麼老。

“就連你,雅各布·布萊克,對我的恨也抵不過我對自己的恨。”

錯了。我想道,我憤怒得說不出話。

“現在殺死我救不了她。”他平靜地說道。

“那麼怎樣才救得了她?”

“雅各布,你得為我做一件事。”

“***我才不會,寄生蟲!”

他一直盯著我,眼神既疲倦又瘋狂:“為她呢?”

我緊緊地咬著牙齒:“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讓她遠離你,每一件事情,太遲了。”

“你了解她,雅各布。你和她之間有種我根本無法理解的聯系。你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是你的一部分。她不會聽我的,因為她認為我低估了她。她認為她足夠強壯,能夠面對這一切……”他哽咽了,接著忍住說道,“她可能會聽你的。”

“為什麼她會?”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眼睛里的火焰比以前燃燒得更明亮,眼睛瞪得更大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瘋了,吸血鬼也會精神錯亂嗎?

“或許吧,”他回答了我心里的疑問,“我不知道。感覺就是這樣。”他搖搖頭,“我不得不在她面前掩飾這一切,因為緊張會讓她的病情更嚴重,她不能承受任何這樣的壓力。我不得不保持鎮靜,我不能使情況更糟糕,但是現在都不重要了,她不得不聽你的!”

“我無法告訴她你沒告訴她的事情。你要我做什麼?告訴她,她很蠢?她可能已經知道這一點了。告訴她,她可能快死了?我打賭她也知道這一點。”

“你能給她她想要的。”

他在胡說八道,他這麼瘋狂是部分原因嗎?

“只要能讓她活著,我什麼都不在乎,”他說,他的注意力現在突然變得集中起來,“如果孩子是她想要的,她可以生,她可以生半打孩子,不管她要什麼都可以。”他停頓了一拍,“她可以有小狗,如果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的話。”

他和我疑神對視了片刻,接著他的表情在輕輕一碰就會失控的偽裝之下變得狂亂了。他的話驅散了我的愁容,當我明白他說的這些話的含義時,我吃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但不是這樣的!”我還沒緩過神兒來,他就厲聲說道,“這個東西正在吞噬她的生命,而我卻在一旁束手無策!我不想像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病入膏肓,慢慢地,看著它傷害她。”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氣,好像有人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一樣,“你得讓她理智一些,雅各布,她不會再聽我的。羅莎莉總是在她身邊,助長她的瘋狂--鼓勵她,保護她,不,保護那東西,貝拉的生命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破曉 挑釁行為(8)
 

 

從我喉嚨里傳來的響聲聽起來好像我在哽咽一樣。

他在說什麼?貝拉應該這樣,什麼?生孩子?和我?什麼?怎樣?他要放棄她嗎?或者他認為她不介意被分享?

“不管是哪一樣,只要能讓她活著。”

“那是你說過的最瘋狂的話。”我含糊不清地說道。

“她愛你。”

“還不夠。”

“她為了孩子准備送死了,或許她會接受不那麼極端的事情。”

“難道你一點兒都不了解她嗎?”

“我知道,我知道,這需要做許多令她信服的工作,那就是為什麼我需要你的原因。你知道她在想什麼。讓她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無法思考他建議的事情,這太過分了,根本不可能,這是錯誤的,令人難受。周末的時候把貝拉借過來,星期一早上把她還回去,就像租影碟一樣?如此亂作一團。

如此誘人。

我不想考慮,不想想象,不過這樣的景象還是出現了。我曾經那麼多次憧憬著得到貝拉,那個時候我們倆仍然有可能在一起,接著過了那麼久之後,很顯然,那些胡思亂想只留下不斷惡化的疼痛,因為不存在任何可能,完全沒有。那個時候我無法自持,現在我無法阻止自己。貝拉在我的懷抱里,貝拉歎息著我的名字……

更糟糕的是,這是我以前從未想過的新景象,是那種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為我而存在的圖景。我知道,這幅圖景要不是他現在硬塞進我的腦袋里,要過許多年我都不會因此而痛苦的,但是它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像雜草一樣纏繞住我的大腦--那麼有害,那麼消滅不了。貝拉,健康而容光煥發,和現在如此不一樣,但是有些還是一樣的:她的身體,不是變形扭曲的,變回到更加自然的樣子,因為我的孩子而變得圓鼓鼓的。

我企圖逃離我腦海中這種有毒的雜草:“讓貝拉明白其中的道理?你住在哪個宇宙?”

“至少試一試。”

我迅速地搖搖頭。他等待著,無視我否定的回答,因為他能聽見我心中的矛盾。

“你從哪里想出這種變態的垃圾想法的?你走的時候編造出來的嗎?”

“自從我意識到她打算做什麼之後,我什麼都沒想,除了想救她的辦法。她甯願死也要做這件事情,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聯系你。我知道如果我打電話的話,你不會接。如果今天你沒來的話,我本來很快就會去找你的,但是很難離開她,哪怕只有幾分鍾。她的狀況……改變得那麼快。那個東西……在長大,非常快,現在我無法離開她了。”

“那是什麼?”

“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比她要強大,已經這樣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能夠看清楚了--在我的腦海中看見那個膨脹的魔鬼,從她身體里面鑽出來。

“幫助我阻止這一切,”他輕聲說道,“幫助我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怎樣做?提供我的種馬服務?”我這麼說的時候他甚至都沒退縮一下,但是我退縮了,“你已經變態了,她絕不會聽這些。”

“試一試吧,現在沒什麼可失去的了,這怎麼會有傷害呢?”

這會傷害我,沒有經曆這一切的時候,難道我遭到貝拉的拒絕還不夠多嗎?

“為了讓她少忍受一些痛苦,代價是如此高昂嗎?”

“但是這沒用。”

“或許有用,但或許這會令她迷惑,或許她的決心會動搖,片刻的遲疑就是我所需要的。”

“接著事成之後你就拆台?‘貝拉,只是開玩笑的’?”

“如果她想要孩子,那麼她就會得到,我不會不認賬的。”


 

 

破曉 挑釁行為(9)
 

 

我無法相信我甚至會考慮這些。貝拉會揍我的--倒不是我在意這一點,而是這可能會讓她的手再骨折。我不應該讓他跟我談話的,攪亂我的心情,我應該現在就殺死他。

“不是現在,”他低語道,“還沒到時候。對錯與否,這都會毀滅她,你知道這一點,沒有必要倉促行事。如果她不聽你的,你還有機會。貝拉的心髒一停止跳動,我會乞求你殺死我的。”

“你不會乞求很久的。”

疲憊不堪的微笑在他的嘴角若隱若現:“我非常相信這一點。”

“那麼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他點點頭,伸出像石頭一樣堅硬的手。

我咽下惡心的感覺,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我的手指緊緊地抓住那塊石頭,搖了搖。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他同意道。

白  癡

我感覺就像--就像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就像這一切都不真實一樣,就像我在看劣質情景劇的某種哥特式①版本一樣。與成人電影中准備邀請拉拉隊長去參加舞會的呆子相反,我成了二流的“完成”儀式的狼人,准備邀請吸血鬼的老婆同居,然後生兒育女,好極了。

不,我才不願這麼做。這很變態,還是錯誤的,我打算忘記他所說的一切。

但是我會跟她談一談,我會努力讓她聽我的。

而她不會聽,就和平時一樣。

愛德華領著我朝房子的方向往回走,沒有回答,也沒有評論我的思緒。我驚訝地發現他剛才選擇停下來的地方,是不是離房子足夠遠,這樣其他人就聽不見他的竊竊私語?這就是他走那麼遠的目的嗎?

或許吧。我們走進大門時,卡倫家族的人的眼睛都充滿懷疑和迷惑不解的神情。沒有人露出討厭或憤怒的表情,那麼他們肯定沒有聽見愛德華拜托我做的事情。

我在敞開的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不確定現在該怎麼辦。在這里感覺要好一些,從外面吹進來一些至少還可以呼吸的空氣。

愛德華走進擠在一起的人群中間,他們個個挺得筆直。貝拉焦急地看著他,接著她的眼睛倏地掃了我一眼,然後她又注視著他了。

她的臉微帶灰色,變得慘白,我能明白他說緊張會讓她感覺更糟糕是什麼意思了。

“我們打算讓雅各布和貝拉私下里談一談。”愛德華說道。他的聲音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就像機器人一樣。

“除非在我的骨灰上。”羅莎莉生氣地沖愛德華說道。她仍然站在貝拉的頭旁邊,一只冰冷的手霸道地放在貝拉菜色的臉頰上。

愛德華沒看她。“貝拉,”他用同樣空洞的口吻說道,“雅各布想和你說話,你擔心和他單獨談一會兒嗎?”

貝拉看著我,露出一臉迷惑,接著她看著羅莎莉。

“羅斯,沒事兒的。杰克不會傷害我們的,和愛德華一起出去吧。”

“可能有鬼。”金發女郎提醒道。

“我不明白怎麼會有鬼。”貝拉說道。

“卡萊爾和我一直會在你的視線范圍內,羅莎莉,”愛德華說道,毫無感情的聲音很沙啞,流露出他的憤怒,“我們才是她害怕的人。”

“不,”貝拉輕聲說道,她的眼里閃爍著淚花,睫毛也濕了,“不,愛德華,我沒有……”

他搖搖頭,笑了笑,看著他的微笑簡直令人痛苦。“我不是那個意思,貝拉。我沒事兒,別擔心我。”

真是令人惱火,他是對的--她因為傷害了他的感情而為難自己呢。這個姑娘是古典時期的殉道士,她完全出生在一個錯誤的世紀里,當她為了偉大的事業讓自己成為獅子的盤中餐時,她本應該回到過去的時代的。

 

 


破曉 挑釁行為(10)
 

 

“所有人,”愛德華說道,他的手僵硬地指向大門,“請。”

他為了貝拉保持的鎮定搖搖欲墜,我看得出他與屋外那個心如火焚的人有多麼接近,其他人也看出來了,默默地,他們都走出門外,我則挪開為他們讓路。他們走得很快,我的心跳了兩次。房間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羅莎莉,她猶豫不決地站在屋子中央,愛德華仍然等在門邊。

“羅斯,”貝拉平靜地說道,“我希望你離開。”

金發美女憤怒地看著愛德華,然後做了個手勢讓他先走,他消失在門外。她則警告地對我怒目而視,這樣看了很久,然後她也消失了。

一旦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就跨過房間,坐在靠近貝拉的地板上。我把她冰冷的雙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小心地摩挲著它們。

“謝謝,杰克,這種感覺很好。”

“我不打算撒謊,貝爾,你真可怕。”

“我知道,”她歎氣道,“我看起來很嚇人。”

“像從沼澤地里鑽出來的東西一樣可怕。”我同意道。

她大笑著說:“你在這里那麼好,微笑感覺很好,我不知道我還能忍受多少偽裝。”

我轉了轉眼珠。

“好吧,好吧,”她同意道,“我是自討苦吃。”

“是啊,你是。你在想什麼,貝爾?認真一點!”

“是他讓你對我大叫的嗎?”

“有一點,不過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認為你會聽我的,你以前從來沒聽過。”

她歎了口氣。

“我告訴過你……”我開始說道。

“你知道‘我告訴過你’有個兄弟嗎,雅各布?”她打斷我問道,“他的名字叫‘該死的閉嘴’。”

“好名字。”

她沖我莞爾一笑,皮膚在骨頭上繃緊了:“多虧了《辛普森一家》①的重播,我記住了。”

“我錯過了。”

“很有趣。”

我們有一會兒沒說話,她的手開始變得有些溫暖了。

“他真的要你跟我談一談?”

我點點頭:“讓我給你灌輸一點兒理智,有一場戰斗在沒開始之前就輸掉了。”

“那麼為什麼你答應了呢?”

我沒回答,我不確定我是否知道原因。

我的確知道這一點--我每與她共度一秒,就會使我之後不得不承受的痛苦加重一分。就像供應有限的癮君子一樣,找我清算的那一天到了。現在我受到的影響越大,我的供應耗盡之後要忍受的痛苦就越厲害。

“會有辦法的,你知道,”她安靜了一會兒之後說道,“我相信那一點。”

那使我又看見了憤怒。“癡呆是你的症狀之一嗎?”我打斷她。

她大笑,盡管我的憤怒是如此真實,我的雙手在她的周圍顫抖起來。

“或許吧,”她說道,“我並不是說事情很容易就能解決,杰克,但是,我曾經曆過所有的一切之後活了下來,我怎能至此還不相信魔法呢?”

“魔法?”

“在你身上特別適用。”她說道。她在微笑,她從我的手中抽出一只手,把它放在我的臉頰上。手比先前更溫暖了,但是放在我的皮膚上則顯得很冰涼,就像大多數事物一樣。

“和其他人相比更是如此,你擁有某種魔法,等待著使一切適合你。”她接著說。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啊?”

她仍然笑著說:“愛德華曾經告訴過我關于你們烙印這件事。他說這就像《仲夏夜之夢》,像魔法。你會找到你真正在尋找的人的,雅各布,或許到那個時候這一切就會有意義了。”

要不是她看起來如此虛弱,我肯定會尖叫的。

事實也是如此,我的確對著她低聲咆哮起來。


 

 

破曉 挑釁行為(11)
 

 

“如果你認為烙印的事情會使現在的這種瘋狂有意義的話……”我搜索著合適的詞兒,“你真的認為,只是因為我可能有一天會烙印上某個陌生人,事情就會變得令人滿意了?”我用手指指著她腫脹的身體,“告訴我那麼這是為什麼,貝拉!我愛你的意義何在?你愛他的意義何在?當你死了,”我咆哮著說出這些話,“那一切又怎能再令人滿意呢?所有的痛苦意義何在呢?我的,你的,還有他的!你也會害死他,並不是我在乎這一點。”她不寒而栗,但是我繼續說道,“那麼你畸形的愛情故事,最終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有任何意義,請你展示給我看,貝拉,因為我看不到。”

她歎氣道:“我還不知道,杰克,但是不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向某個好的方向發展,現在這種情況還不明朗,很難弄清楚,我猜你可以稱之為信仰。”

“你在為了毫無意義的事情送死,貝拉!毫無意義!”

她的手從我的臉上垂落到她鼓起來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著。她不必說出那些話,我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會為了他而死去。

“我不會死的,”她輕聲說道,我看得出她是在重複她以前說過的話,“我會讓我的心髒一直跳動,我足夠強壯能夠承受那一切。”

“簡直是一派胡言,貝拉。你一直努力跟上那種超自然的東西,太久了。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做到,你不夠強壯。”我捧著她的臉,我甚至都沒有提醒自己要溫柔一些,與她有關的一切是那麼容易破碎。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她嘟囔道,聽起來和兒童讀物中講過的《小火車做到了》①十分相似。

“在我看來可不是那樣,那麼你有什麼計劃?我希望你有個計劃。”

她點點頭,沒有看我的眼睛:“你知道埃斯梅曾經從懸崖上跳下去嗎?我的意思是,當她還是人的時候。”

“結果呢?”

“結果她和死亡如此接近,結果他們甚至都沒想到要送她去急症室--他們直接把她送到了太平間。盡管卡萊爾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心髒仍然在跳動……”

那就是她之前所說的意思,要讓她的心髒保持跳動。

“你不是打算幸存下來的時候還是人類吧。”我沮喪地表態道。

“不,我不愚蠢,”接著她看著我的眼神,“不過我猜,你可能對此事有自己的看法。”

“緊急情況下變成吸血鬼。”我含糊地說道。

“這對埃斯梅有效。埃美特,羅莎莉,甚至愛德華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們所有人都並不那麼健康。卡萊爾只是改變了他們,因為要麼那樣,要麼死亡。他不結束別人的生命,他挽救生命。”

一陣對那位善良的吸血鬼醫生的內疚之情在我心里油然而生,就像以前一樣。我把那種想法推開,開始乞求了。

“聽我說,貝爾,不要那麼做。”就像以前一樣,當查理的電話打過來了,我看得出這對我真的會有多麼不同。我意識到我需要她活著,以某種形式,以任何形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等到一切太遲了,貝拉,不要那樣。活下去,好嗎?只是活下去,不要這麼對我。不要這麼對他。”我的聲音變得更生硬、更響亮了,“你知道你死了的話他打算怎麼辦,你以前見過的,你希望他再去找那些意大利的殺手們嗎?”她害怕得往沙發里面退縮。

我有意略去了一部分,這一次或許連這個必要都沒有了。

我掙紮著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一些,然後問道:“還記得我被那些新生吸血鬼弄得面目全非的那一次嗎?你告訴過我什麼?”


 

 

破曉 挑釁行為(12)
 

 

我等待著,但她不願意回答,她緊緊地咬住嘴唇。

“你告訴我要聽話,聽卡萊爾的,”我提醒她,“我是怎麼做的?我聽了吸血鬼的話。為了你。”

“你聽了,因為那樣做是正確的。”

“好吧--隨便挑個理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這樣做不正確。”她的目光接觸到自己那圓鼓鼓的大肚子,她輕聲地說道,“我不會殺死他。”

我的手又顫抖了:“哦,我還沒聽說這個好消息呢,一個健壯的小男嬰,一把有鋸齒的刀,又鈍又糙。”

我會輸掉這一切,再一次。

“我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她承認道,有點兒局促不安,“超聲波不起作用。胎兒周圍的膜太硬了--像他們的皮膚一樣,所以他有點兒神秘,但是我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看見一個男孩。”

“那里不會有什麼漂亮男孩,貝拉。”

“我們等著瞧。”她說道,幾乎有些沾沾自喜。

“你看不到。”我吼道。

“你真的很悲觀,雅各布,我肯定會安然無恙的。”

我無法回答,我看著地面,深深地、慢慢地呼吸,想要克制住我的憤怒。

“杰克,”她說道,她拍拍我的頭發,撫摸著我的臉,“會沒事兒的。噓,不會有事兒的。”

我沒有抬頭看:“不,不會沒事兒的。”

她從我臉上擦掉濕潤的東西:“噓。”

“交易是什麼,貝拉?”我盯著蒼白的地毯,我的一雙赤腳很髒,上面留下了一些汙跡,好吧,我說,“我以為所有一切都是因為你想要你的吸血鬼超過其他一切。而現在你卻要放棄他?那沒有任何意義。從什麼時候起,你變得如此急切地想要當媽媽了?如果你那麼想要當媽媽,你為什麼要嫁給吸血鬼?”

我已經很危險地接近他希望我提出的條件了,我看得見這些話正在把我引領到那個方向,但是我無法改變。

她歎氣道:“並不是那樣的。我真的不在意有沒有孩子,我甚至想都沒想過,不是有沒有孩子的問題,而是……好吧……這個孩子。”

“他是個劊子手,貝拉,看看你自己。”

“他不是,是我。我只是很脆弱,而且是人類,但是我能堅持到底,杰克,我能……”

“哎,得啦!閉嘴,貝拉。你能對你的吸血鬼這樣信口雌黃,但是你騙不了我,你知道你做不到。”

她憤怒地看著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當然,我很擔心。”

“擔心他。”我從牙縫中擠出來。

就在那時她大口喘氣,抱住自己的肚子,我的怒火像燃盡的火柴一樣頓時熄滅了。

“我沒事兒,”她氣喘籲籲地說道,“沒什麼。”

但是我聽不見。她的手把長袖T恤衫拉扯到一邊,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恐懼地看見暴露出來的皮膚,她的肚子看起來就像上面布滿了紫黑色的像墨跡一樣的大斑點。

她看見我目瞪口呆的樣子,把衣服拉回到原處。

“他很強壯,就是這樣。”她帶著維護的語氣說道。

墨跡一樣的斑點是擦傷。

我幾乎要窒息,明白了他所說的話,有關眼睜睜地看著它傷害她的話。突然,我自己感到一陣眩暈。

“貝拉。”我說道。

她聽出我語氣中的變化。她仰起頭看著我,呼吸仍然很沉重,她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

“貝拉,別這麼做。”

“杰克……”

“聽我說。別生氣,好嗎?只是聽一聽,要是……”

“要是什麼?”

“要是這不是一錘子的買賣?要是這並不是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事情呢?要是你像乖女孩那樣聽一聽卡萊爾的話,讓自己活下去?”


 

 

破曉 挑釁行為(13)
 

 

“我不會……”

“我還沒說完呢,那麼你要一直活著,你就可以重新來過。這樣解決不了問題,那麼再試一試。”

她皺起眉頭,舉起一只手,摸著我的緊蹙在一起眉毛。她試圖弄明白我說的話的時候,手指片刻撫平了我的額頭:“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再試一試?你不會是想愛德華會讓我……這會有什麼區別呢?我確定任何孩子……”“是的,”我打斷她,“任何他的孩子都會是一樣的。”

她疲倦的臉只是變得更加困惑了:“什麼?”

但是我不能再說話了,沒有意義,我永遠也無法讓她自我挽救,我永遠也做不到這一點。

接著她眨了眨眼睛,我看得出她明白了。

“哦,啊。拜托,雅各布。你認為我應該殺死自己的孩子,用同類的替代品代替他?人工授精?”她現在很生氣,“為什麼我要懷陌生人的孩子?我想這根本沒什麼不同,你認為任何人的孩子都可以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含糊地說道,“不是陌生人的。”

她把身體向前傾:“那麼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我沒別的意思,無非是說說而已。”

“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別提了,貝拉。”

她皺起眉頭,露出懷疑的神情:“他讓你這麼說的?”

我遲疑了一會兒,驚訝地發現她的思維跳躍得那麼快。“不是。”我回答。

“是他,是不是?”

“不是,真的,他從來都沒說過什麼人工之類的話。”

她的臉色柔和了一些,然後疲倦地躺回到枕頭上,看起來精疲力竭。她開口說話的時候翻了個身,根本不是在對我說話:“他願意為我做一切。我那麼傷害他……但是他在想什麼?我會拿這個交換……”她的手摸著肚子,“某個陌生人的……”她咕噥著最後一部分,接著聲音漸漸消失了,她頓時熱淚盈眶了。

“你不一定要傷害他的。”我輕聲說道。為他乞求,讓我覺得就像毒藥灼燒我的嘴巴一樣,但是我知道這可能是我使她活下去最好的賭注,不過仍然充滿諸多變數。“你可以再次使他開心起來,貝拉,我真的認為他已經發瘋了。老實說,我也是。”

她似乎沒在聽我說,她咬著嘴唇,一只手在傷痕累累的肚子上來回撫摸著。安靜了很久,我不知道卡倫家族的人是不是在非常遠的地方,他們是不是在聽我毫無成功希望地在嘗試跟她講道理呢?

“不是陌生人?”她自言自語道。我一陣畏懼。“愛德華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她小聲地問道。

“沒什麼,他只是想你可能會聽我的話。”

“不是那樣,是關于再試一試的。”

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看得出我已經泄露太多了。

“沒什麼。”

她的嘴巴突然張大了一點兒:“哇。”

沉默了幾次心跳的時間,我又低頭盯著自己的腳,不能正視她的眼睛。

“他真的會做任何事,是不是?”她輕聲說道。

“我告訴你他瘋掉了,確實如此,貝爾。”

“我很驚訝你沒立刻告發他,使他有麻煩。”

當我抬頭看她時,她正帶著笑意看著我。

“考慮一下。”我勉強擠出笑容,但是我感覺得到笑容在我臉上很別扭。

她知道了我提出的是什麼,而她不打算認真考慮。我早知道她不會的,但是這仍然讓我感到刺痛不已。

“也沒有多少你不願意為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她輕聲問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願意這麼做,我不值得你們倆這樣對我。”

 

 

 

破曉 挑釁行為(14)
 

 

“不過,這不會有所改變,是不是?”

“這一次不行,”她歎息道,“我希望我能恰如其分地向你解釋清楚,這樣你就會了解。我無法傷害他,”她指著自己的肚子,“那種程度不亞于讓我拿起槍打死你,我愛他。”

“為什麼你總是愛上錯誤的東西呢,貝拉?”

“我認為不是這樣。”

我清了清嗓子里,這樣我才能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我想要的那樣:“真的,相信我。”

我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里?”

“我在這里起不到什麼作用。”

她伸出消瘦的手,懇求道:“別走。”

我感覺到上癮的感覺正在吮吸著我的毅力,想方設法使我靠近她。

“我不屬于這里,我得回去。”

“今天你為什麼來呢?”她問道,手仍然毫無生氣地向我伸來。

“只是過來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我不相信你像查理所說的那樣生病了。”

從她的臉色我無法判斷她是否相信了我所說的話。

“你還會回來嗎?在……之前?”

“我不打算在周圍轉悠,眼睜睜地看著你死,貝拉。”

她一陣畏懼:“你是對的,你是對的,你應該走。”

我朝大門走去。

“再見,”她在我身後輕聲說道,“愛你,杰克。”

我幾乎就要回頭了,幾乎就要轉身跪在地上再次乞求她,但是我知道我不得不放棄貝拉,完全放棄對她的不舍,在她殺死我之前,就像她會殺死他一樣。

“當然,當然。”我一邊向外走,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沒看見任何一個吸血鬼。我沒看一眼我的摩托車,獨自一個人站在草地的中央。現在對我來說摩托車還不夠快,我爸爸會嚇壞的--山姆也會。狼群會如何理解他們沒聽見我變形的事實?他們會不會認為卡倫家族在我有機會襲擊他們之前就把我結果了呢?我脫光衣服,不在乎可能有人會看見,開始奔跑。在模糊不清中,倏地完成了變身為狼的跨越。

他們都在等待,當然他們在等。

雅各布,杰克。八個聲音如釋重負地一齊叫道。

馬上回家。阿爾法的聲音命令道,山姆很憤怒。

我感到保羅漸漸消失了,我知道比利和雷切爾都在等他告訴他們我怎麼樣了。保羅太焦急了,等不到告訴他們好消息,我沒有變成吸血鬼的盤中餐,也聽不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我沒必要告訴狼群我在回來的路上了--當我全速向家的方向奔跑時,他們看得見森林在我身後變得模糊起來。我沒必要告訴他們我也已經接近半瘋狂的狀態了,我的心病顯而易見。

他們看見了恐怖的情景--貝拉凸起來的肚子;她粗啞的聲音,他很強壯,就是這樣;愛德華臉上流露出心急火燎的神情,眼睜睜地看著她生病,逐漸衰弱……看著他傷害她;羅莎莉伏在貝拉了無生氣的身體上,貝拉的生命對她毫無意義--這一次,任何人都無話可說了。

他們的震驚只是在我心中彙成嘈雜一片,我無言以對。

!!!!

他們還沒恢複過來我就差不多到家了,接著他們都開始奔跑起來和我會合。

天差不多全黑下來了--烏云完全遮蔽了太陽。我冒險沖過高速公路,在被人發現之前就疾馳而過了。

我們在離拉普西大約十英里的地方會合,就在伐木工人留下的一片空地那里。那個地方很偏僻,揳進山脈的兩個山鼻子之間,這里沒有人會看見我們。保羅在我找到他們時也到了,所以狼群全部到齊了。

我腦子里的信息簡直一片混亂,所有人都一齊大叫了起來。

 

 

破曉 挑釁行為(15)
 

 

山姆頸上的毛像釘子一樣豎了起來,他在圓圈首位上踱來踱去時發出一串串不連貫的咆哮聲。保羅和傑萊德像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他們的耳朵在頭的兩側豎了起來。整個圓圈都很煩躁,他們全都站著,時而爆發出低沉的咆哮。

起初他們的憤怒模糊不清,我以為是因為我的緣故。我的狀態糟糕透頂,根本無暇他顧。由于我逃避命令,他們可以隨便處置我。

就在那時,混亂的思緒開始集中起來。

這怎麼可能呢?這意味著什麼?會是什麼呢?

不安全,不合理,很危險。

不符合自然,惡魔,可惡的東西。

我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狼群同步踱來踱去,同步思考,除了我自己和另一個。我在任何一個兄弟旁邊蹲坐下來都會頭昏眼花,無法用眼睛或思想看清楚誰坐在我旁邊,而狼群則把我包圍了。

協約不包括這一條。

這使大家全都有危險。

我努力理解步步緊逼的聲音,努力弄清楚繞來繞去的思緒所指的方向,但是卻沒弄明白。他們的想法圍繞著我頭腦中的圖景--最糟糕的景象。貝拉身上的擦傷,愛德華心急如焚的臉。

他們也害怕。

但是他們不會采取任何行動。

保護貝拉·斯旺。

我們不能讓那影響我們。

我們家人的安全,這里所有人的安全,比一個人的安全更加重要。

如果他們不願意殺死它,我們就不得不動手了。

保護部落。

保護我們的家人。

我們得趕在一切來不及之前殺死它。

我心中的另一個記憶,這一次是愛德華的:這個東西在長大,速度很快。

我拼命想要集中精神,分辨出每個人的聲音。

不能浪費時間了。傑萊德想道。

這將意味著一場戰斗,安布里警告道,一場慘烈的戰斗。

我們准備好了。保羅堅持道。

我們這邊需要出奇制勝。山姆想道。

如果我們在他們分散的時候進攻他們,就能分別對付他們,這會增加我們獲勝的概率。傑萊德想道,現在已經開始作戰略部署了。

我搖搖頭,緩慢地站起來。我在那里感到重心不穩--好像圍成一圈的狼使我眩暈一樣。我旁邊的狼也站了起來。他的肩膀推著我的肩膀,支撐著我站起來。

等一等。我想道。

轉著圈的狼暫停了一拍,接著他們又踱起步來。

沒時間了。山姆說道。

但是--你在想什麼?你今天下午還不願意因為破壞協約而進攻他們。現在協約仍然完好無缺之時,你卻打算伏擊?

這不是我們的協約所能預見到的事情,山姆說道,這對這一地區的每個人都有危險。我們不知道卡倫家族會生出什麼樣的怪物來,但是我們知道它很強壯,而且長得很快,而且它太年輕,根本不會遵守協約,還記得我們打敗過的新生兒嗎?狂野、凶暴、毫無理性或節制。想象一下那個東西像那樣,卻受到卡倫家族的保護。

我們不知道。我試圖打斷他。

我們不知道,他同意道,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能拿這種未知事物來碰運氣。我們允許卡倫家族存在的唯一前提是,我們完全確定,他們可以被信任,不會帶來危害。這個……東西不能被信任。

他們對這個東西的討厭程度不亞于我們。

山姆借助我心中的記憶想到羅莎莉的臉,她做出保護姿勢的蹲伏,讓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

有些已經准備為之戰斗了,不管那是什麼東西。

只不過是個嬰兒,搞什麼嘛。

不會太久。里爾輕聲說道。

杰克,兄弟,這是個大問題,奎爾說道,我們不能置之不理。

 

 


破曉 挑釁行為(16)
 

 

你們正在誇大其詞,我辯駁道,現在唯一身處險境的人是貝拉。

這一次又是她自己的選擇,山姆說道,但是這一次她的選擇影響到我們大家。

我不這麼認為。

我們不能冒險,我們不會讓吸血鬼在我們的土地上展開獵殺。

那麼讓他們離開。還在支持我的狼說道,是塞思,這是當然的。

然後把這種威脅加在別人身上?當吸血鬼從我們的土地上經過時,不管他們打算到哪里狩獵,我們都要摧毀他們,我們要保護我們所能保護的所有人。

這太瘋狂了,我說道,今天下午你們還擔心會使狼群陷入危險境地呢。

今天下午我不知道我們的家人有危險。

我簡直不敢相信!若不殺死貝拉的話,你們打算如何殺死那個東西?

沒有言語,但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咆哮起來,她也是人!難道我們的保護在她身上不適用嗎?

不管怎樣她就要死了,里爾說道,我們只不過是縮短了這個過程罷了。

的確如此,我從塞思身邊跳開了,露出牙齒朝他姐姐沖去。我就要咬住她的左小腿了,就在這時我感到山姆的牙齒從側面向我襲來,把我拖了回去。

我痛苦而憤怒地咆哮起來,開始攻擊他。

住手!他用阿爾法的雙重語調命令道。

我的腿好像在我身下彎曲變形了一樣,我猛地停下來,只能完全依靠我的意志力挺立著。

他的眼神從我身上移開。里爾,你不許再那麼殘忍地對他,他向她命令道,貝拉的犧牲是沉重的代價,我們都會銘記這一點的。奪去人的生命違背了我們所代表的一切,為那一條款破例是很悲慘的事情,我們今晚會為我們將要做的一切致哀。

今晚?塞思震驚地重複道,山姆……我想我們應該就這個問題再談一談,至少要咨詢長老們的意見,你讓我們去……不是認真的吧?

我們現在無法放任你對卡倫家族的容忍態度了,沒有時間爭辯了。你得按照命令去辦,塞思。

塞思的前肢膝蓋彎曲了,他的頭在阿爾法命令的重壓下低了下去。

山姆在我們之間狹小的空間里轉圈兒。

我們需要所有的狼人,雅各布,你是我們最強大的戰士,今晚你要和我們一起作戰。我了解這對你而言很困難,所以你要集中對付他們的戰士--埃美特·卡倫和賈斯帕·卡倫。你不需要卷入……其他的事情,奎爾和安布里會和你一起戰斗的。

我的膝蓋顫抖了。當阿爾法的聲音鞭笞著我的意志時,我掙紮著使自己站直。

保羅、傑萊德和我會對付愛德華和羅莎莉。我想,從雅各布帶給我們的信息看,他們會是保護貝拉的人。卡萊爾和愛麗絲也會在他們身邊,埃斯梅也可能。布萊迪、柯林、塞思和里爾對付他們。不管誰最靠近--我們都聽見他在心里默念著貝拉的名字時舌頭打滑了--那個東西要被除掉,摧毀那個東西是我們要最優先處理的事情。

狼群緊張兮兮地低吼著領命,緊張的氣氛使所有人的毛都豎了起來。踱步的速度更快了,爪子拍打在有鹽分的地面上時,聲音更加刺耳了,趾甲也紮進了泥土里。

只有塞思和我一動不動,注視著這場風暴的中心,他們個個露出獠牙,豎起耳朵。塞思的鼻子幾乎貼著地面了,屈服于山姆的命令,我感受到他對即將到來的背信棄義感到痛苦不堪。對他而言這是背叛--在那一天的盟友關系中,塞思和愛德華·卡倫並肩作戰,真正成為吸血鬼的朋友。

然而,他心中沒有反抗。不管這會怎樣傷害他,他都會服從的,他沒有別的選擇。

 

 

 

破曉 挑釁行為(17)
 

 

而我有什麼選擇呢?阿爾法下令,狼群就得遵守。

山姆以前從來沒有像這樣施加過他的權威。我知道,他確實討厭看見塞思在他面前像個奴隸似的跪在主人的腳下。要不是他認為自己別無選擇的話,他是不會強迫塞思這樣的。我們的思想彼此聯系在一起,他是不可能對我們撒謊的。他真的認為摧毀貝拉和她肚子里的那個魔鬼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他真的認為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他相信這樣的事情,足以讓我們赴湯蹈火,為之獻身。

我看見他會親自面對愛德華。愛德華讀懂我們的思想的能力使他成為山姆心中最大的威脅,山姆不會讓其他任何人承受那樣的危險。

他認為賈斯帕是第二大勁敵,那就是為什麼他把他交給我來對付的原因。他知道在狼群中,我是最有可能在這場戰斗中勝出的那個,他把最容易對付的目標交給了更年幼的狼人和里爾。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引導她,愛麗絲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從我們結盟的經曆我們了解埃斯梅不是戰士。卡萊爾會是更大的挑戰,但是他對暴力的憎恨會妨礙他。

我注視著山姆進行部署,努力從各個角度讓狼群的每個成員都有最佳的幸存機會,這使我比塞思更難受。

一切都已經徹底改變了。今天下午,我一直咬牙切齒地想要攻擊他們,但是塞思是對的--這不是一場我已經准備好了的戰斗,我心中的仇恨蒙蔽了我自己。我沒讓自己仔細地觀察此事,因為我肯定知道如果我這麼做了,我會看見什麼。

卡萊爾·卡倫,看著他的時候,我的心中並沒有仇恨的陰影,我無法否認殺死他無異于謀殺。他很善良,和我們保護的任何人類一樣善良,或許還要更善良。我猜其他人也一樣善良,但是我對他們的這種感覺沒這麼強烈,我也不了解他們。卡萊爾會討厭反擊,即使是為了救自己的命,那就是為什麼我們將會殺死他的原因--因為他不希望我們,他的敵人死。

這是錯誤的。

並不僅僅因為殺死貝拉就像殺死我自己,像自殺一樣。

振作起來,雅各布,山姆命令道,部落高于一切。

我今天錯了,山姆。

你的理由那個時候是錯的,但是現在我們有責任要履行。

我使自己站穩。不。

山姆咆哮起來,停止在我面前踱步。他凝視著我的眼睛,牙齒之間傳來低沉的怒吼。

是的,阿爾法命令道,他的雙重語調冒著權威的炙熱氣泡,今晚不可以有任何疏漏。你,雅各布,要和我們一起與卡倫家族作戰。你,與奎爾和安布里一起對付賈斯帕和埃美特。你有責任保護部落,那就是你存在的原因,你必須履行這一職責。

當命令徹底擊潰我的時候,我的肩膀聳了起來,我的腿猛地跪下,肚子貼著地面趴在他面前。

狼群中沒有人能違抗阿爾法。

清  單

山姆開始讓其他人各就各位,而我仍然趴在地上。安布里和奎爾也在我的身旁,等待著我恢複過來歸位。

我能感受到讓自己站起來帶領他們的迫切感和需要。一種無法抗拒的沖動越來越強烈,我徒然抵抗著,退縮著趴在原地。

安布里靜悄悄地在我耳邊哼哼唧唧。他不願意想出一些話,擔心會再次讓山姆注意到我。我感覺到他無言地懇求我站起來,把這件事做完,從而結束這一切。

狼群中有恐懼,不是那麼擔心個人的得失,而是擔心集體的安危,我們無法想象今晚我們所有人都能活著回來。我們會失去哪些兄弟?哪些思想會永遠離我們而去呢?清晨我們會安慰哪些悲痛的家人?


 

 


破曉 挑釁行為(18)
 

 

我的大腦開始和他們一起運轉,一起思考,一起應對這些恐懼。我抵著地面無意識地站了起來,抖掉我身上的外套。

安布里和奎爾欣慰地大聲喘息起來,奎爾立刻用鼻子碰了碰我的身體。

他們的腦海中充滿著我們的挑戰,我們的任務。我們一起想起我們觀摩卡倫家族為與新生吸血鬼作戰而進行的訓練,埃美特·卡倫是最強大的,但是賈斯帕會是更大的難題。他進攻時就像閃電一樣快--力量、速度和死亡交織在一起。他有多少個世紀的經驗?足以讓所有卡倫家族的人都向他尋求指導。

如果你需要側翼防衛的話,我會就位的。奎爾主動提出來,他心里比其他大多數人都要興奮一些。那些夜晚當奎爾注視著賈斯帕講解時,他一直迫不及待地想通過跟吸血鬼較量測試一下自己的技能。對他而言,這會是一場比賽。哪怕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他還是那樣看待此事。保羅也和他一樣,從來沒打過仗的孩子柯林和布拉迪也一樣。塞思可能也會一樣--如果敵人不是他的朋友的話。

杰克? 奎爾輕輕推了我一下,你打算怎麼進攻?

我只是搖了搖頭。我無法集中精神--不得不遵守命令的強迫感就像牽線木偶的線穿在我的肌肉里一樣,一只腳向前,接著是另一只腳。

塞思慢悠悠地跟在柯林和布拉迪後面--里爾站在那個位置。和其他人一起討論戰略部署時,她沒理睬塞思,我看得出她甯願不讓他參戰。她對自己的弟弟有一種母性的關懷,她希望山姆命令他回家。塞思沒注意到里爾的顧慮,他也跟著牽線木偶的線作出了相應的調整。

或許,如果你停止抗拒……安布里輕聲說道。

只注意我們的任務,那幾個難對付的。我們就能挫敗他們的氣焰,我們就能打敗他們!奎爾使自己興奮起來--就像一場大賽之前鼓舞士氣的演講一樣。

我看得出這會多麼容易--只考慮我自己的任務而不考慮其他任何事情。想象進攻賈斯帕和埃美特並不難,我們以前差一點兒就這麼做了。我把他們當成敵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在我又能這麼想了。

我只是不得不忘卻他們所保護的與我會保護的是同一樣東西,我不得不忘記為什麼我可能希望他們贏……

杰克,安布里提醒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戰斗上。

我的腳遲緩地挪動了一下,拉扯著往後拉的線。

抵抗毫無意義。安布里又輕聲說道。

他是正確的。我最終還是會做山姆命令我做的事情,如果他強迫我的話。而他會強迫我,這是顯然的。

阿爾法的權威是有理有據的。倘若沒有領袖的話,哪怕像我們這樣強大的狼群也不會成什麼氣候。我們不得不一起行動,一起思考,從而取得預期效果,而那要求身體聽命于思想。

要是現在山姆是錯的呢?那任何人也無力回天,沒有人能懷疑他的決定。

除了--

有一個--那是我永遠永遠都不想有的念頭,但是現在,我的四肢全部被線拉了起來,我如釋重負地辨認出了那個例外--不僅僅是如釋重負,還有強烈的喜悅。

沒有人能違抗阿爾法的決定--除了我。

我並沒有贏得任何東西,但是我身上有一些與生俱來的東西,一些我從未要求過的東西。

我從未想過要領導狼群,我現在也不想這麼做。我不想把所有人的命運都扛在我的肩膀上,山姆在這方面永遠都會比我更勝一籌。

但是今晚他錯了。

而我生來並不是要向他卑躬屈膝的。


 

 

破曉 挑釁行為(19)
 

 

我一欣然接受我與生俱來的權力時,身上的束縛就逐漸消失了。

我感覺得到它在我體內聚集,既是一種自由,又是一種奇怪的空洞的權力。空洞是因為阿爾法的權力來源于他的狼群,而我沒有狼群。有那麼一瞬間,落寞的感覺使我不知所措。

我現在沒有狼群。

但是當我向山姆站立的地方走去時,大膽沉著,冷靜堅定,他與保羅、傑萊德正在部署進攻方案。他聽見我走過來的聲音時轉過身,眯起黑色的眼睛。

不。我再次告訴他。

他立刻就聽明白了,聽出我在心里作出選擇時發出阿爾法的權威的聲音。

他往後跳了半步,驚訝地叫道,雅各布,你做了什麼?

我不會聽你的,山姆,不會為了如此錯誤的事情聽你的。

他目瞪口呆地盯著我,你甯願……你甯願選擇你的敵人而不是你的家人?

他們不是,我搖搖頭,澄清道,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從來都不是。直到我認真考慮要摧毀他們的時候,想清楚的時候,我才明白那一點。

不是他們,他沖我吼道,是貝拉。她從來都不是適合你的那個人,她從未選擇過你,但是你卻繼續為了她毀掉自己的生活!

這些話很難聽,但卻是事實。我大口喘著氣,慢慢領會其中的含義。

或許你是對的,但是你卻要在她身上毀掉我們的團隊,山姆。不管今晚他們有多少人幸免于難,他們的手總會沾上人命的。

我們不得不保護我們的家人!

我知道你已經作出決定,山姆,但是你不能為我決定,再也不能。

雅各布--你不能背叛部落。

我聽見他命令中阿爾法的聲音在回蕩,但是這一次卻毫無分量,這不再適用于我。他握緊爪子,試圖迫使我對他的話作出回應。

我盯著他憤怒的雙眼,伊弗列姆·布萊克的兒子生來就不會聽命于利瓦伊·烏利。

那麼,你心意已決了,雅各布·布萊克?他頸部的毛豎了起來,嘴唇咧開露出牙齒。保羅和傑萊德在他的兩側咆哮起來,氣得毛也豎起來了。即使你能打敗我,狼群永遠都不會跟隨你的!

我猛地跳回去,驚訝得叫出聲來。

打敗你?我不打算跟你打架,山姆。

那麼你有什麼計劃?我不會退位,不然你就會犧牲部落去保護吸血鬼嬰兒。

我沒讓你退位。

如果你下令他們聽你的……

我永遠都不會剝奪任何人的意志。

我話里的弦外之音令他恐懼,他的尾巴不停地搖來搖去。接著他向前邁了一步,這樣我們就能彼此近距離對峙了,他暴露出來的牙齒離我只有幾英寸之遙,直到這一刻我才注意到我已經長得比他高一些了。

不可能有兩個阿爾法,狼群選擇了我。今晚你要使我們分裂嗎?你會對付自己的兄弟嗎?或者你會結束這種瘋狂的行為,再次加入我們?每個詞語都有層層命令的意味,但是卻無法影響我。阿爾法的血液在我的血管里流淌,沒有被沖淡一絲一毫。

我能理解為什麼一個狼群從來都沒有一個以上的男性阿爾法,我的身體回應著這種挑戰。我感覺得到為我的權力防禦的本能在我心中升騰起來,狼人自我的原始中樞神經為爭奪領導權的戰役繃緊了。

我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控制這種反應上,我不會淪落到與山姆進行毫無意義的毀滅性的戰斗之中去。他還是我的兄弟,即使我現在在抗拒他。

這個狼群只有一個阿爾法,我並不是爭奪這一點,我只是選擇我自己的道路。

你現在屬于某個群體嗎,雅各布?


 

 


破曉 挑釁行為(20)
 

 

我恐懼地退縮了。

我不知道,山姆,但是我的確知道這……

他感覺到我語氣中阿爾法的分量時後退了。這對他的影響要大于他對我的影響,因為我生來就是領導他的。

我會站在你和卡倫家族之間,我不會袖手旁觀狼群屠殺無辜的--這個詞很難適用于吸血鬼,但卻是事實--人們。狼群的使命要高于這一切,帶領他們走上正確的道路,山姆。

我轉身背對著他,一陣異口同聲的咆哮在我身邊響起,劃破天際。

爪子緊緊地紮進泥土里,我飛奔著離開了我引起的這場喧囂,我沒有多少時間。至少,里爾是唯一有希望超越我的人,我率先跑掉了。

咆哮的聲音漸漸地離我越來越遠了,當聲音繼續撕破寂靜的夜空時我感到一絲安慰,他們還沒有來追趕我。

我得趕在狼群反應過來阻止我之前警告卡倫家族。如果卡倫家族有所准備的話,就有機會讓山姆在一切都太遲之前重新考慮這件事。我飛奔著沖向我仍然憎恨的白色房子,把我的家拋在身後。家不再屬于我了,我已經不理會它了。

今天的開始就和平常一樣。夜里雨下個不停,我趕在日出之前結束巡邏回家,和比利、雷切爾一起吃早飯,看糟糕的電視節目,與保羅為一點兒芝麻大小的事兒吵架……這一切怎會改變得如此徹底,變得如此不符合實際呢?一切怎會變得亂成一團,而我現在人在這里,獨自一個人,成為不情願的阿爾法,迅速離開了我的兄弟,選擇了吸血鬼而不是他們?

我一直害怕的聲音打斷了我茫然的思緒--是大爪子拍打在地面上產生的輕微震動,它跟在我身後。我向前一躍而起,飛快地穿過黑黢黢的森林。我只需要離他們足夠近,這樣愛德華就能聽見我心中的警告,里爾一個人無法阻止我。

就在那時,我明白了我身後那匹狼的想法。不是憤怒,是熱情。不是追趕……是追隨。

我停止大步奔跑,踉踉蹌蹌地向前沖了兩步,然後才恢複平衡。

等一等,我的腿沒有你的長。

塞思!你以為自己在干什麼?回家去!

他沒回答,但是當他一直緊跟在我身後時,我能感覺到他的興奮。我可以看透他,就像他看透我一樣。夜景對我而言很慘淡--充滿了絕望。對他而言,則充滿了希望。

我沒意識到我在減速,不過他倏地出現在我的側面,在我身旁適當的位置奔跑。

我可不是開玩笑,塞思!這里沒有你的位置,從這里離開。

那頭瘦長的棕褐色狼哼了一聲。我已經選擇支持你了,雅各布,我認為你是正確的。我不打算做山姆的後盾,當……

哦,才不是,你就是要做山姆的後盾!你趕緊滾回拉普西,去做山姆要你做的事。

不。

走,塞思!

那是命令嗎,雅各布?

他的問題突然打斷了我。我滑行了一段停了下來,腳指甲在泥巴上留下一排凹痕。

我沒有命令任何人做任何事,我只是告訴你你已經知道的事情。

他撲通一聲蹲坐在我旁邊。我會告訴你我知道的事情--我只知道現在靜寂得可怕,難道你沒注意到嗎?

我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我的尾巴緊張地擺來擺去,發出窸窣的聲音。這在某種意義上不是寂靜。空氣中仍然傳來咆哮聲,在西邊很遠的地方。

他們並沒有變回人形。塞思說道。

我知道這一點,狼群現在是紅色警戒了。他們會利用心靈感應清楚地了解各方面的情況,但是我聽不見他們在想什麼。我只能聽見塞思,沒有其他人。


 

 

破曉 挑釁行為(21)
 

 

在我看來,似乎分裂的狼群沒有心靈感應,呵呵。我猜我們的祖先以前沒有理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因為他們以前沒有理由分裂,根本沒有足夠多的狼來分成兩個團體。哇,真的很安靜。有點詭譎,但是感覺也還不錯,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我打賭,對伊弗列姆、奎爾和利瓦伊來說,像這樣會容易一些。只有三個人,或者只有兩個人的話,就不會那麼亂哄哄的了。

閉嘴,塞思。

遵命,長官。

別這樣!沒有兩個狼群。只有一個狼群,然後是我,就是這樣。所以,現在你可以回家了。

如果沒有兩個狼群,那麼為什麼我們能聽見彼此的心聲,而聽不見其他人的呢?我想當你不再理會山姆的時候,那可是一個意義非常重大的動作啊。一種改變,當我跟著你走掉的時候,我想,那也意義重大。

你說得有點兒道理,我承認道,但是能改變的事情還是能變回去的。

他站了起來,開始朝東小跑。現在不是就此事吵架的時候,我們現在應該趕在山姆前面,趕緊行動……

他這麼說是對的,沒時間來爭論此事了。我又開始奔跑起來,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拼命。塞思緊跟在我後面,在我右側占據了傳統上的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我可以在別的位置跑,他想道,鼻子低垂了一點兒,我跟隨你並不是因為我想要升職。

你想在哪里跑就在哪里跑,對我而言毫無區別。

沒有追趕的聲音,但是我們倆的速度同時加快了一些。我現在很擔心,如果我不能利用狼群的思想,情況就會更棘手。我就不會比卡倫家族更早得到進攻的警告了。

我們要巡邏。塞思建議道。

如果狼群向我們挑釁的話,我們該怎麼做?我眯起眼睛,攻擊我們的兄弟、你的姐姐?

不--我們會拉響警報,然後撤退。

答得好,但是接著怎麼辦?我不認為……

我知道,他同意道,現在不那麼確信了,我認為我們也不會跟他們打仗。不過,他們想到要襲擊我們時,不會比我們想到襲擊他們時感到更高興,那樣可能足以讓他們就此罷休。此外,他們現在只有八個人了。

別這麼……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確定該用什麼詞兒才合適,樂觀。這讓我心煩意亂。

沒問題。你希望我悲觀失望,陰陰郁郁的,還是閉嘴?

給我閉嘴。

能做到。

真的嗎?似乎不是這樣。

他終于安靜下來。

接著我們穿過公路,在與卡倫家接壤的森林里穿梭。愛德華現在還不能聽見我們嗎?

或許我們應該想一想像這樣的事情:“我們是為了和平而來的。”

試試看。

愛德華?他試探性地喊了這個名字,愛德華,你在嗎?算了,現在我覺得有點兒傻。

你聽起來也很傻。

相信他能聽見我們嗎?

現在我們離那里不到一英里了。我想是的,嘿,愛德華。如果你能聽見我--就嚴陣以待吧,吸血鬼,你有麻煩了。

我們有麻煩了。塞思更正道。

緊接著我們穿過樹林,來到大草坪上。房子一片漆黑,但是並不是空的。愛德華站在門廊上,夾在埃美特和賈斯帕中間,他們在蒼白的光線下像雪一樣白。

“雅各布?塞思?發生了什麼事兒?”

我減慢速度,然後後退了幾步。這個鼻子嗅到的味道非常濃烈,老實說我感覺火辣辣的。塞思輕輕地嘀咕起來,猶豫不決,接著他退到我身後。

為了回答愛德華的問題,我在自己的腦海中一一掠過與山姆對峙的情景,然後又回想了一遍。塞思和我一起想,填補了其他的空白,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一幕。我們得出“厭惡”的結論時都停了下來,因為愛德華憤怒地發出咝咝聲,跳下門廊。


 

 

破曉 挑釁行為(22)
 

 

“他們想要殺死貝拉?”他怒吼道。

埃美特和賈斯帕沒有聽到談話的前半部分,以為他沒有變調的問句是陳述句。他們倏地來到他身邊,露出獠牙朝我們靠近。

嘿,別這樣。塞思一邊想一邊後退。

“埃姆,賈斯--不是他們!是其他人。狼群來了。”

埃美特和賈斯帕搖搖晃晃地站穩腳跟。埃美特轉身看著愛德華,而賈斯帕的眼睛則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他們有什麼問題?”埃美特追問道。

“和我的問題一樣,”愛德華噓聲道,“但是他們有自己解決這個問題的計劃。去把其他人叫來,去叫卡萊爾!他和埃斯梅現在得回到這里來。”

我擔憂地哀嚎了一聲,他們被分散了。

“他們離這里不遠。”愛德華用和先前同樣空洞的聲音說道。

我打算過去看一看,塞思說道,在西邊查看一下。

“你會有危險嗎,塞思?”愛德華問道。

塞思和我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們不這麼認為,我們一起想道,接著我補充道,不過或許我該去,只是以防萬一……

他們挑戰我的可能性更小,塞思指出,我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個小毛孩。

你在我眼里不過是個小毛孩,小伙子。

我過去了,你需要和卡倫家一起商量。

他轉過身,沖向一片漆黑之中。我不打算命令塞思回來,所以就任他去了。

愛德華和我面對著彼此站在漆黑的草坪上,我聽見埃美特在電話里輕聲地說話。賈斯帕注視著塞思消失在樹林里的地方。愛麗絲出現在門廊上,然後憂心忡忡地盯著我看了許久,她輕輕地跳到賈斯帕的身旁。我猜羅莎莉在屋子里面和貝拉在一起,仍然保護著她,使她免受危險,不過她對危險的理解是錯誤的。

“這不是我第一次欠你人情,雅各布,”愛德華輕聲說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求你這麼做。”

我想了想今天早些時候他求我做的事。當涉及貝拉時,沒有他不會超越的界限。不,你會的。

他想了想,接著點點頭:“我猜在這一點上你是正確的。”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好吧,這又不是第一次。

“對。”他低聲說道。

對不起,今天我沒起什麼作用,告訴過你她不會聽我的。

“我知道,我從未真的認為她會,但是……”

你不得不試一試,我明白。她好些了嗎?

他的聲音和眼神突然變得空洞了。“更糟了。”他氣若游絲地說道。

我不想讓那個詞湧進我的腦海,愛麗絲開口說話時我很感激。

“雅各布,你介意變形嗎?”愛麗絲問道,“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我搖搖頭,與此同時愛德華回答道:“他需要和塞思保持聯系。”

“好吧,那麼你能不能好心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兒?”

他用急促而毫無感情的語句解釋道:“狼群認為貝拉變成了麻煩。他們預見到潛在的威脅,來……來自她肚子里所懷上的東西,他們感到清除危險是他們的職責。雅各布和塞思從狼群中脫離出來預先通知我們,其他人打算今晚進攻。”

愛麗絲發出咝咝的聲音,從我旁邊挪開了。埃美特和賈斯帕交換了一下眼神,接著他們的眼睛掃視了一遍樹林。

那里沒有人,塞思報告道,森林西面靜悄悄的。

他們可能繞道了。

我會再兜一圈。

“卡萊爾和埃斯梅在回來的路上,”埃美特說道,“二十分鍾,最多。”

“我們需要進行防禦。”賈斯帕說道。

愛德華點點頭:“我們進去吧。”

我和塞思一起到四周巡邏。如果我跑得太遠,你聽不見我的話,聽我的嗥叫聲吧。


 

 

破曉 挑釁行為(23)
 

 

“我會的。”

他們准備回屋時,眼睛在各處都掃視了一遍。他們還未走進屋里,我就轉身朝西邊奔去。

我還是沒發現什麼。塞思告訴我。

我會在另一個半圈巡邏。跑快一點兒--我們可不想讓他們有機會從我們身邊溜走。

塞思猛地加快速度向前沖去。

我們默默無語地奔跑著,時間一分鍾一分鍾地過去了。我傾聽著他周圍的聲音,再次確定他的判斷。

嘿--有東西跑得非常快呢!沉默了十五分鍾後,他提醒我。

往我這邊來了!

別動……我想不是狼群!聽起來不一樣。

塞思……

不過他聞到了徐徐清風中傳來的氣味,我在他的心中讀到了。

吸血鬼,打賭是卡萊爾。

塞思,後退,可能是別人。

不,是他們,我聞出味道了。等一等,我打算變形向他們解釋。

塞思,我認為不……

但是他不見了。

我焦急不安地在西邊界限上走來走去。在這樣一個可怕的夜晚,要是我沒能照顧好塞思,難道還有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嗎?倘若在我的照看下他有什麼閃失呢?里爾會把我撕成碎片的。

還好這個小毛孩很快就回來了。不到兩分鍾,我就在頭腦中感覺到他了。

是的,是卡萊爾和埃斯梅。兄弟,他們看到我多麼驚訝啊!很可能現在他們已經進屋了。卡萊爾說謝謝你。

他是好人。

是的,那就是為什麼我們在這件事上是正確的原因之一。

希望如此。

為什麼你那麼沮喪,杰克? 我打賭山姆今晚不會讓狼群進攻。他不會展開自殺式的行動。

我歎了口氣。不管怎樣,這都不重要。

哦,這跟山姆的關系並不是那麼大,對不對?

我巡邏結束後轉了個彎,在塞思最後一次轉彎的地方我聞到了他的氣味,我們沒留下任何死角。

不管怎樣,你認為貝拉會死。塞思輕聲說道。

是的,她會。

可憐的愛德華,他肯定要瘋了。

是這樣。

愛德華的名字使我其他的記憶浮現出來,塞思驚愕地讀明白了。

接著他咆哮起來。哦,老天!不可能!你不會吧?那簡直是以卵擊石,雅各布!你也知道這一點!我簡直不敢相信你說你要殺死他。那是什麼意思?你得跟他說“不”。

閉嘴,閉嘴,你這個白癡!他們會想狼群來進攻了!

我旋即轉身,開始朝房子的方向跑去。別想這些了,塞思,現在巡邏整個林子。

塞思怒火中燒,我沒理會他。

錯誤的警報,錯誤的警報,我跑得越來越近的時候想道,對不起,塞思年紀尚幼,他總忘事兒。沒有人進攻,錯誤的警報。

我抵達草地的時候,能看見愛德華從黑黢黢的窗戶里盯著外面。我跑進來,只是想確保他已經獲悉這個消息。

那里沒什麼--你收到了嗎?

他點了點頭。

如果溝通不是單向的話,就會容易許多了。然後,我又有點兒高興我讀不懂他的心思。

他扭頭朝房子里面看,我看見一陣顫抖傳遍他的全身。他揮手讓我離開,再也沒有往我的方向看一眼,接著從我的視線中走開了。

發生了什麼事兒?

好像我能得到答案一樣。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草坪上,聆聽周圍的一切。有了這雙耳朵,我幾乎能聽見塞思的腳輕輕地落在森林里數里開外的地面上的聲音,聽見黑黢黢的屋子里面的每個聲音並非難事。

“是錯誤的警報,”愛德華用那種死氣沉沉的聲音解釋道,只是重複了我告訴他的話,“塞思因為其他的事情很難過,他忘記我們在聽信號了,他年紀尚幼。”


 

 


破曉 挑釁行為(24)
 

 

“讓蹣跚學步的小孩守衛前方真是好啊。”一個更深沉的聲音咕噥道,是埃美特,我想。

“他們今天晚上幫了我們大忙,埃美特,”卡萊爾說道,“他個人作出了沉重的犧牲。”

“是的,我知道。我只是很嫉妒,但願我在那兒。”

“塞思認為山姆今晚不會進攻,”愛德華機械地說道,“在我們預先得到消息,少了兩名成員的情況下,他不會。”

“雅各布怎麼想?”卡萊爾問道。

“他不是那麼樂觀。”

沒有人說話。有輕輕的滴水聲,我沒法對上號。我聽見他們輕輕的呼吸聲--我能把貝拉的呼吸和其余人的區別開來。她的聲音更沙啞,更吃力,以一種奇怪的節奏斷斷續續。我聽得見她的心跳,似乎……太快了。我用自己的心跳數了數她的,不過我不確定那是否可以當做度量標准,我似乎也不正常。

“別碰她!你會吵醒她的。”羅莎莉輕聲說道。

有人歎了口氣。

“羅莎莉。”卡萊爾低聲說道。

“先別說我,卡萊爾。我們早先讓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但是那就是我們允許你做的全部。”

現在,羅莎莉和貝拉她們兩個似乎是一個鼻孔出氣了,好像她們形成了自己的小團體一樣。

我靜靜地在房子前面踱來踱去,每一步都使我離他們更近一些。黑黢黢的窗戶就像電視機在播放某個毫無生氣的候診室一樣--根本不可能讓我的視線離開他們很久。

又過了幾分鍾,又走了幾步,我走動時毛已經擦到門廊了。

我能抬頭看透窗戶--看見牆壁頂部和天花板,以及懸掛在下面沒有點亮的枝形吊燈。我的個頭足夠高,只要把脖子伸長一點點就可以了……或許一只爪子放在門廊邊上……

我偷偷地望進那個寬敞的大前室,期望看見與今天下午非常相似的一幕,但是改變了那麼多,起初我很迷惑。過了一會兒,我想我找錯房間了。

玻璃牆全部不見了--現在看起來像金屬了。所有的家具都被拖開了,貝拉笨拙地蜷縮在空地中央一張狹窄的床上。那不是一張普通的床--是那種醫院里用的有欄杆的床,還有一點也像醫院的是,監護儀用帶子固定在她身上,管子插進她的皮膚里。監護儀上的燈一閃一閃的,但是沒有聲音。滴水的聲音是從插進她胳膊里的靜脈注射管流出來的一種濃稠而混濁的白色液體發出來的。

她在不安的睡夢中有些哽咽,愛德華和羅莎莉都靠過來俯身看著她。她的身體抽搐起來,她抽泣起來,羅莎莉用手摸了摸貝拉的額頭。愛德華的身體僵在那里--他背對著我,不過他的表情肯定有什麼異樣,因為埃美特眨眼之間就跳到了他們中間,他的手伸向愛德華。

“今晚不要,愛德華,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操心。”

愛德華轉身離開他們,他又變成了那個心如火焚的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的眼睛有一會兒遇到我的眼神,接著我又四只腳落地了。

我重新跑進黑黢黢的森林里,跑過去與塞思會合,從我身後的那一幕中逃離開去。

更糟糕了,是的,她的情況更糟糕了。

領  會

我就要睡著了。

一個小時前,太陽從烏云中升了起來--現在森林從黑色變成了灰色。塞思蜷縮著,大約一點鍾的時候睡著了,我在拂曉的時候叫醒他換班。即使在跑了一整夜之後,我也很難讓自己的大腦不要胡思亂想,這種努力持續了很久,好讓自己睡著,不過塞思有節奏的奔跑很有用。咚,咚咚,咚--他在卡倫家的土地周圍繞著大圈子巡邏時,爪子重重地拍在潮濕的地面上周而複始地發出單調的聲音,我們已經在地面上留下一串痕跡了。塞思的思緒是空洞的,隨著他從樹林中飛奔而過,他的思緒變成了模模糊糊的綠色和灰色。他的心很平靜,用他所看見的填補我的思緒,而不是讓我自己看見的景象唱主角,這很有幫助。


 

 

破曉 挑釁行為(25)
 

 

就在那時,塞思刺耳的嗥叫打破了清晨的甯靜。

我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後腿還沒離開地面,前腿就倏地沖向前。我朝塞思一動不動的地方飛奔過去,與他一起聆聽著朝我們奔跑而來的爪子落地的腳步聲。

早上好,男孩子們。

驚愕的呻吟從塞思的齒縫中傳了出來。接著在我們深入地解讀這些新思想的時候,兩個人都嗥叫起來。

哦,老天!走開,里爾!塞思不滿地嘟囔道。

我來到塞思身邊時停了下來,他扭過頭,准備再次嗥叫了--這一次是要抱怨。

別吵,塞思。

好極了,啊!啊!啊!他呻吟著拍打著地面,在泥巴上抓出幾條深深的凹痕。

里爾小跑著進入我們的視線,她嬌小的灰色身體在林子下面的灌木叢中迂回穿行。

別嚎了,塞思,你真是個小孩。

我沖著她咆哮起來,兩只耳朵豎了起來,她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你覺得自己在干什麼,里爾?

她沉重地歎了口氣,非常明顯,不是嗎?我要加入你那討厭的變了節的小狼群,吸血鬼的狗衛士。她發出一陣低沉而又諷刺的大笑聲。

不,你不是。在我撕掉你的一條大腿肌腱之前趕緊轉過身,回家去。

好像你能抓住我似的。她笑了笑,蜷曲起身體准備一躍而起,想比賽嗎,哦,無所畏懼的頭兒?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空氣充滿我的肺直到兩側都鼓了起來,然後等到我確定自己不會尖叫起來之時,我猛地呼出一口氣。

塞思,去讓卡倫家的人知道只不過是你愚蠢的姐姐,我用盡可能尖刻犀利的話想道,這里我來處理。

遵命!塞思想到要離開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往大房子奔去,消失不見了。

里爾哀嚎了一聲,她跟在他身後,肩膀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你竟然讓他一個人跑到吸血鬼那里去?

我非常確信他甯願他們把他干掉,也不願與你一起多待一分鍾。

閉嘴,雅各布。哎喲,對不起,我的意思是,閉嘴,至高無上的阿爾法!

你究竟為什麼來這里?

你認為我弟弟甘願被吸血鬼玩弄于股掌之上,而我卻坐視不管嗎?

塞思不想,也不需要你的保護。實際上,沒人希望你在這兒。

哦,哎呀,那會留下一個大疤的。哈,她大聲叫道,告訴我到底誰需要我,我就會離開這里。

那麼這根本與塞思無關啰,是不是?

當然有關,我只是指出不被人需要對我來說並不是第一次。實際上並不是什麼鼓舞人心的因素,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話。

我咬緊牙關,努力理清思路。

山姆派你來的嗎?

如果我來這里是為山姆跑腿的,你就不能聽見我在想什麼,我的忠心已經不再屬于他了。

我仔細地聆聽著和這些話混雜在一起的思想。如果這只是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或者是計謀的話,我不得不保持足夠的警惕以便看穿它,但是什麼也沒有。她的宣言的確是實話,一種不情願,幾乎是令人絕望的事實。

你現在忠于我了嗎?我語氣極為諷刺地問道,啊哈,對極了。

我的選擇很有限,我只是根據我擁有的選擇來辦事。相信我,我並不喜歡這樣做,這種感覺並不亞于你現在的感受。

那不是真的,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興奮。她對此並不滿意,但是她也感到一種奇怪的興奮。我搜索著她的心思,想要弄明白。

她的毛發豎起來,討厭被侵犯。我通常會想方設法不理會里爾--我以前從未想過要弄清楚她在想什麼。

我們被塞思打斷了,想到他怎麼給愛德華解釋。里爾焦急地哀嚎起來,愛德華的臉出現在昨天晚上他站立的窗口那里,他對這個消息沒有任何反應。那是一張空洞的臉,面如死灰。


 

 

破曉 挑釁行為(26)
 

 

哇,他看起來很糟糕。塞思自言自語道。吸血鬼對這個想法也沒有任何反應,他消失在房子里。塞思轉身朝我們飛奔回來,里爾放松了一點點。

怎麼啦?里爾問道,我跟不上你們的思路。

毫無意義,你別待在這兒。

實際上,阿爾法先生,我要待在這里。因為既然我顯然不得不屬于某人--不要認為我不是自願脫離的,你自己知道那樣做是多麼不起作用--我選擇你這邊。

里爾,你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你。

謝謝,明知故問睜眼瞎①。那對我無關緊要,我和塞思在一起。

你不喜歡吸血鬼,難道你不認為那有點兒利益沖突嗎?

你也不喜歡吸血鬼。

但是我忠于這次結盟,你則不會。

我會離他們遠遠的,我可以在這邊巡邏,和塞思一樣。

而我應該將此事委任于你?

她伸長脖子,踮起腳趾,想要和我一樣高,這樣她就能盯著我的眼睛。我不會背叛我的狼群。

我想扭頭大叫一聲,像塞思以前那樣。這不是你的狼群!這根本就不是狼群。這只是我,我自己離開了!你們克里爾沃特家的人都怎麼啦?為什麼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呢?

塞思正好來到我們身後,他嗥叫一聲。我冒犯了他,很嚴重。

我一直在幫忙,是不是,杰克?

你自己沒造成太大的危害,孩子,但是如果你和里爾是打包交易--如果讓她離開這里的唯一辦法是讓你回家……那麼,你會怪我讓你離開嗎?

啊,里爾,你搞砸了一切!

是的,我知道。她告訴他,這種想法承載了太多絕望的分量。

我感受到這幾個詞語中的痛苦,超乎我曾猜測過的程度。我不想那麼覺得,我不想為她感到難過。當然,狼群對她很艱難,但是她是自找的,因為怨恨玷汙了她心中的每個念頭,使我們聽見她腦海中的想法變成了噩夢。

塞思也感到很內疚,杰克……你不是真的打算讓我離開吧,是不是?里爾也不是那麼壞,真的。我的意思是,她在這里的話,我們就能把巡邏的邊界向前推進,而且這會讓山姆的人手下降到七個。他不可能發動一場如此寡不敵眾的進攻,或許還是件好事情……

你知道我不想領導一個狼群,塞思。

那麼就別領導我們。里爾提議道。

我嗤之以鼻,聽起來對我完美至極,現在跑回家吧。

杰克,塞思想道,我屬于這里,我的確喜歡吸血鬼。卡倫一家人,不管怎麼樣,他們對我而言是人類,我打算保護他們,因為那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或許你屬于這里,孩子,但是你姐姐不屬于。無論你到哪里,她都打算跟隨你……

我話沒說完就打住了,因為我這麼說的時候明白了什麼,里爾一直努力不去那麼想的事情。

里爾不會去任何地方。

還以為這是因為塞思呢。我悻悻地想道。

她一陣畏縮,我在這里當然是為了塞思。

而且這樣就能離山姆遠遠的。

她咬緊牙關,我不必向你解釋自己的理由,我只是不得不做我奉命要做的事情。我屬于你的狼群,雅各布,言盡于此。

我低聲咆哮著踱步離開她。

垃圾,我永遠都沒法擺脫她。就算她多麼討厭我,多麼憎恨卡倫家族,多麼高興現在就能殺死所有的吸血鬼,而現在卻要反過來保護他們,這讓她多麼怒火中燒--所有這一切跟擺脫山姆的感受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里爾不喜歡我,所以我希望她消失就是很自然的了。

她愛山姆,現在依然如此。讓他希望她消失比待在他身邊更讓她痛苦,既然現在她有了選擇,她會欣然接受任何其他的選擇,哪怕那意味著搬到卡倫家成為他們的小寵物狗。


 

 

破曉 挑釁行為(27)
 

 

我不知道我是否會做得那麼過火,她想道,她試圖使這些話聽起來很生硬,很挑釁,但是她的偽裝漏洞百出,我確定在殺死我自己之前我會好好試幾下身手。

瞧,里爾……

不,你瞧,雅各布。別再跟我吵了,因為這不會有什麼好處。我不會擋你的道兒,好嗎?我會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事。除了回到山姆的狼群,做那個他沒法擺脫的可憐兮兮的前女友,如果你想要我離開,她蹲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我,你就不得不迫使我那麼做。

我怒吼了好久。我開始有些同情起山姆來,盡管他那樣對我,那樣對塞思。難怪他總是讓狼群集合,你還有什麼其他法子讓人把事情辦妥呢?

塞思,如果我殺死你姐姐,你會生我的氣嗎?

他佯裝思考了一會兒,哦……是的,很可能。

我歎了口氣。

好吧,那麼,做我要你做的任何事的女士,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知道的事情,讓你自己有點兒用處呢?昨天晚上我們離開後發生了什麼事?

許多咆哮聲,但是你們可能聽見了。聲音那麼吵鬧,我們過了很久才弄清楚我們無法再聽見你們兩個了。山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們能在腦海中看見,塞思和我都感到一陣退縮,在那之後,非常清楚的是,我們要迅速地重新思考一些事情。山姆打算今天早上和長老們討論一些首先要做的事情。我們應該會合,然後安排狩獵計劃。不過,我很清楚他不會立即貿然行動。現在無異于自殺,因為你和塞思擅離職守,而吸血鬼們得到了預先警告。我不確定他們會怎麼做,不過,如果我是吸血鬼的話,我就不會自己在森林里游蕩,現在是隨意捕殺吸血鬼的時候了。

你決定翹掉今天早晨的會議?我問道。

我們昨天晚上分頭巡邏的時候,我要求回家,告訴我母親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你告訴媽媽了?塞思怒吼道。

塞思,等一等再談姐弟之間的事情。繼續,里爾。

所以我一變回人形,就花了一點兒時間想清楚這些事情。哦,實際上,我想了一整夜。我打賭其他人認為我睡著了,但是兩個分裂的狼群,兩種分離的思想,這整件事情使我有許多可以篩選的余地了。最後,我意識到了在塞思的安全以及由此帶來的諸多其他益處與變成叛徒、用鼻子吸進吸血鬼的臭味--誰也不知道要多久--之間孰輕孰重。你知道我決定干什麼,我給媽媽留了一張便條。山姆弄明白……的時候,我期望我們會聽見風聲。

里爾一只耳朵偏向西邊。

是的,我期望我們會。我同意道。

那麼這就是全部,我們現在怎麼辦?她問道。

她和塞思滿心期待地看著我。

這正是那種我不想強迫自己做的事情。

我猜我們現在要保持警惕,這就是我們所能做的全部。你或許應該小睡一會兒,里爾。

你睡的時間和我差不多。

還以為你會奉命行事呢!

對,那會變老的。她哼哼唧唧地抱怨道,然後打了個呵欠,好吧,無論是什麼,我不在乎。

我去邊界巡邏,杰克,我一點兒都不累。我沒強迫他們回家,塞思感到那麼高興,他興奮得活蹦亂跳起來。

當然,當然,我去卡倫家看一看。

塞思沿著潮濕的地面上的一條新的小道出發了,里爾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

在我睡著之前,或許一兩輪……嘿,塞思,想看一看我能領先你多少圈嗎?

不!

里爾呵呵地輕聲笑了笑,跟著他縱身躍進樹林。


 

 

破曉 挑釁行為(28)
 

 

我無濟于事地咆哮起來,那麼安甯和靜謐。

里爾在爭取--為她自己爭取。在環形路上她盡量放慢速度跑,但是,我們不可能不對她沾沾自喜的心情毫無察覺。我想了想“兩人正好”的那種說法,這個說法實際上並不適合,因為一個人對我而言就足夠了。要是我們不得不有三個人的話,很難想到一個我不願意拿她交換的人。

保羅?她建議道。

或許吧。我應允道。

她自顧自地大笑起來,太神經過敏,太亢奮了,所以我沒有觸怒到她。我不知道躲避山姆的同情的那種興奮會持續多久。

那會是我的目標--不像保羅那麼惹人煩。

是的,朝這個目標努力吧。

我離草坪只有幾碼遠的時候,變成了另一種外形。一直以來,我都沒打算在這里度過太久的人類時光,但是我也沒打算讓里爾待在我的腦子里。我拉上破舊的短褲,開始穿過草地。

我還沒來到台階上,門就開了,我很驚訝地看見是卡萊爾而不是愛德華走出門外迎接我。他看起來精疲力竭,充滿了挫敗感。頃刻間,我的心跳停止了。我搖晃著停下來,不能說話。

“你還好嗎,雅各布?”卡萊爾問道。

“貝拉?”我哽咽著說出來。

“她……和昨天晚上的狀況差不多一樣。我嚇到你了嗎?對不起。愛德華說你是以人形過來的,我出來歡迎你,因為他不想離開她,她醒了。”

愛德華不想失去任何與她在一起的時間,因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卡萊爾沒有大聲說出這些話,但是他心里一定這樣想。

離我之前睡著的時候已經有一會兒了--在我上一次巡邏之前,我現在真的能感受到。我向前邁了一步,坐在門廊的台階上,無力地靠在欄杆上。

走動的聲音輕得只有吸血鬼才能做到,卡萊爾在同樣的台階上坐下來,靠在另一個欄杆上。

“昨晚我沒機會對你說謝謝,雅各布。你不知道我多麼感激你的……同情心。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保護貝拉,但是我也因為全家其他人的安危虧欠你。愛德華告訴我你不得不做……”

“別提這些。”我輕聲說道。

“好吧。”

我們默不作聲地坐著,我能聽見房子里其他人的聲音。埃美特、愛麗絲和賈斯帕在樓上交談的聲音很輕,語氣很嚴肅。埃斯梅在另一個房間里哼著曲子,發出不悅耳的聲調。羅莎莉和愛德華的呼吸聲在附近--我無法分辨哪個聲音是誰的,但是我能聽出貝拉吃力的喘息聲跟他們的不一樣。我也能聽見她的心跳,似乎……不穩定。

就像命運要迫使我做一切我發誓在二十四小時內不會做的事情一樣。現在我在這里,就在附近,等待著她死去。

我不想再聽了,講話比傾聽要好一點兒。

“她是你的家人嗎?”我問卡萊爾。這之前引起過我的注意,當他說我也幫助了他家里其他人的時候。

“是的,貝拉已經是我的女兒了,一個摯愛的女兒。”

“但是你打算讓她死。”

他一言不發地過了很久,我忍不住抬起頭。他的臉非常非常疲憊,我知道他的感受。

“我能想象你為此會怎樣想我,”他終于說道,“但是我無法忽視她的意願。為她,迫使她作出那樣的選擇是不對的。”

我很想生他的氣,但是卡萊爾使我很難做到。就像他用我的話反唇相譏一樣,一派胡言。這些話以前聽起來是正確的,但是現在它們不可能正確。在貝拉奄奄一息的時候不應該這樣,然而……我想起與山姆決裂有怎樣的感覺--沒有選擇,卻只能卷入謀殺我深愛的那個人。不過,這不一樣,山姆是錯的,而貝拉愛上了她不該愛的東西。


 

 


破曉 挑釁行為(29)
 

 

“你認為她有沒有成功的機會?我的意思是,變成吸血鬼之類的。她告訴過我有關……有關埃斯梅的事情。”

“我會說在這個節骨眼上機會一半一半,”他平靜地回答道,“我曾見到過吸血鬼的毒液創造了奇跡,但是也有連毒液也無法戰勝的情況。她的心髒現在跳得非常快,如果它衰竭的話……我就無能為力了。”

貝拉的心跳時而有節奏地振動,時而開始減弱,強調了他言語中的意思,讓人痛苦不堪。

或許星球開始倒轉了。或許那會解釋為什麼一切都與昨天的情形完全相反--我怎能期盼那一切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呢?

“那個東西在對她干什麼?”我輕聲問道,“昨天晚上她的狀況惡化了那麼多。我看見……管子之類的,透過窗戶看見的。”

“胎兒與她的身體不相容。一方面太強大了,不過她可能還能撐一會兒。更大的問題是它不讓她吸收她所需要的物質,她的身體拒絕任何形式的食物。我在嘗試給她注射食物,但是她根本吸收不了,有關她狀況的一切都在加速。我看著她--不僅僅是她,還有胎兒--每時每刻都在因為饑餓走向死亡。我無法制止,我無法減慢這種速度,我想不出來它要什麼。”他精疲力竭的聲音在說完後突然停了下來。

和昨天的感覺一樣,當我看到她肚子上的黑色斑點時,我很憤怒,還有些瘋狂。

我握緊拳頭控制住自己的顫抖,我憎恨那個在傷害她的東西。那個怪物從里到外折磨她還不夠。不,它還在餓死她。很可能只是在尋找那種能讓它的牙齒咬進去的東西--一個它能吸干的喉嚨。既然它還沒有大到足以殺死其他人,它就滿足于吞噬貝拉的生命。

我能告訴他們它到底要什麼:死亡,血液,血液和死亡。

我的皮膚滾燙得有些刺痛,我緩慢地吸氣呼氣,集中精神使自己平靜下來。

“我希望我能更好地了解它到底是什麼,”卡萊爾低聲說道,“胎兒受到很好的保護,我一直沒法獲取超聲波圖像。我懷疑有沒有辦法用針穿透那層羊膜囊①,但是羅莎莉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讓我試一試。”

“針?”我含糊地問道,“那會有什麼好處呢?”

“我對胎兒的了解越多,我就能更好地估計它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哪怕我只能獲得一點點羊膜液,哪怕我只知道染色體數量……”

“我迷惑了,醫生,你能把複雜的問題簡化一下嗎?”

他輕聲笑了笑,就連他的笑聲聽起來都是精疲力竭的:“好吧。你學過多少生物學?你學過有關染色體對數的知識嗎?”

“我想學過,我們有二十三對,對嗎?”

“人類是。”

我眨了眨眼睛:“你們有多少對?”

“二十五對。”

我對著我的拳頭皺了皺眉頭:“那意味著什麼?”

“我想這意味著我們的族類幾乎是完全不同的。比獅子和家貓之間的聯系更少,但是這個新生命--噢,他表明我們在基因上比我認為的更加相容。”他悲傷地歎氣道,“我不知道該提醒他們的。”

我也歎了口氣,憎恨愛德華的無知倒是易事一樁,我仍然因此恨他,只是我很難對卡萊爾懷有同樣的感覺。或許因為在卡萊爾的面前,我並沒有被嫉妒完全給蒙蔽了。

“了解染色體的對數可能有幫助--胎兒是更接近我們還是她,知道該期待什麼。”接著他聳了聳肩,“或許這會毫無幫助。我猜我只是希望我能有什麼可以研究,任何我能做的事。”


 

 

破曉 挑釁行為(30)
 

 

“好奇我的染色體是怎樣的。”我胡言亂語地咕噥道。我又想到那些奧林匹克類固醇測試,他們會做DNA 掃描嗎?

卡萊爾有些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你有二十四對,雅各布。”

我慢慢地轉身看著他,挑起一邊眉毛。

他看起來有些尷尬:“我……很好奇,我去年六月給你治病的時候擅自做了。”

我想了一會兒:“我猜那應該讓我很生氣,但是我真的不在乎。”

“對不起,我應該先問你的。”

“沒關系,醫生,你不是要傷害我。”

“不,我向你保證我不想傷害你。只是……我發現你們的族類很令人著迷,我猜吸血鬼本性的元素經過幾個世紀對我而言已經司空見慣了。你們的家族與人類的區別要有趣得多,幾乎是奇跡。”

“嗶嗶嘀,啵嗶嘀,啵喔。”我咕噥道。說到這些奇妙的廢話時,他就像貝拉一樣。

卡萊爾又疲倦地笑了笑。

接著我聽見屋里愛德華的聲音,我們倆都停下來聽怎麼回事兒。

“我很快就回來,貝拉,我想跟卡萊爾說會兒話。羅莎莉,你介意陪我一起去嗎?”愛德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同。他空洞的聲音里有一點兒生氣了。有什麼東西在閃光,並不確定是希望,不過或許是希望的願望。

“怎麼啦,愛德華?”貝拉聲音沙啞地問道。

“你什麼也不必擔心,親愛的,就一會兒。羅斯,請吧!”

“埃斯梅?”羅莎莉叫道,“你能幫我照看一下貝拉嗎?”

我聽見埃斯梅從樓梯上輕快地走下來的聲音像風一樣輕。

“當然。”她說道。

卡萊爾挪動了一下,滿心期待地扭頭看著門口。愛德華首先穿過大門,羅莎莉緊隨其後。他的臉像他的聲音,不再是死氣沉沉的。他似乎極為專注,羅莎莉看起來滿臉狐疑。

愛德華在她身後關上門。

“卡萊爾。”愛德華輕聲說道。

“怎麼啦,愛德華?”

“或許我們想偏了。我剛才聽了你和雅各布的談話,當你們說到胎兒……想要什麼時,雅各布有個不錯的主意。”

我?我想過什麼,除了我對這個東西顯而易見的憎恨之外?至少在這一點上不是只有我一個。我看得出來愛德華使用像胎兒這樣溫和的詞語很困難。

“我們實際上還沒從那個角度考慮問題,”愛德華繼續說道,“我們一直試圖找到貝拉需要的東西,而她的身體對此的接受程度差不多和我們的身體會有的反應一樣。或許我們應該首先解決……胎兒的需要,或許如果我們能讓它滿足,我們就能夠更有效地幫助她。”

“我跟不上你的思路,愛德華。”卡萊爾說道。

“想一想,卡萊爾。如果那個生物更像吸血鬼而不是人,難道你猜不到它最渴望什麼……它不要什麼嗎?雅各布猜到了。”

我猜到了?我回憶了一下我們的談話,想要記起我自己有過哪些想法。就在卡萊爾心領神會的時候我想起來了。

“哦,”卡萊爾說道,語氣很驚訝,“你認為它……很饑渴?”

羅莎莉發出輕輕的咝咝聲,她不再懷疑了。她令人討厭的完美臉龐閃出喜悅的光芒,興奮地睜大眼睛。“當然,”她低聲說道,“卡萊爾,我們為貝拉儲備了那種O型陰性血,那是個好主意。”她補充道,沒有看我一眼。

“哦。”卡萊爾用手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那麼,怎樣才是最好的服用辦法呢?”

羅莎莉搖搖頭:“我們沒時間去尋找捷徑了,我認為我們應該以傳統的辦法開始。”

 

 

 

破曉 挑釁行為(31)
 

 

“等一等,”我輕聲說道,“等一會兒,你是在……你是在說讓貝拉飲血嗎?”

“是你的點子,狗。”羅莎莉說道,她惡狠狠地看著我,甚至沒有正視我一眼。

我沒理會她,看著卡萊爾。那種在愛德華臉上出現的希望影子,現在同樣出現在醫生的眼睛里。我撅起嘴巴,思忖道:“那簡直……”我也無法找到合適的詞。

“駭人聽聞?”愛德華建議道,“令人作嘔?”

“非常。”

“不過要是那能幫助她呢?”他輕聲問道。

我生氣地搖頭:“你們打算怎麼做,把一根管子插到她的喉嚨里?”

“我打算問問她怎麼想,我只是想先跟卡萊爾商量一下。”

羅莎莉點點頭:“如果你告訴她,這可能會幫助孩子,她會願意做任何事的,即使我們的確不得不用一根管子讓他們進食。”

就在那時我意識到--當她說到孩子那個詞兒的時候,我聽見她的語氣怎麼變得那麼情意綿綿的--金發美女會跟能幫助那個吞噬生命的小惡魔的任何事情站在統一戰線上。那就是所發生的事情,那種把她們兩個綁在一起的什麼因素嗎?羅莎莉也想要孩子嗎?

我從眼角看見愛德華點了一下頭,他心不在焉,眼睛沒有朝我看過來,但是我知道他在回答我的問題。

哈,我從未想到那個冰一樣寒冷的芭比娃娃會有母性的一面。如此護著貝拉--羅莎莉可能會親自把管子插進貝拉的喉嚨。

愛德華的嘴巴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線,我知道我又猜對了。

“好吧,我們沒時間坐在這里討論此事了,”羅莎莉不耐煩地說道,“你覺得如何,卡萊爾?我們能試一試嗎?”

卡萊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站了起來:“我們要問問貝拉。”

金發女郎自鳴得意地笑了笑--當然啦,如果要由貝拉來決定,她就會獲勝。

我把自己從台階上拖起來,他們消失在屋子里的時候我跟在他們身後。我不確定為什麼,或許只是出于變態的好奇。就像恐怖電影,到處都是惡魔和血。

或許我只是無法抗拒逐漸衰退的毒品供應對我發起的另一輪襲擊。

貝拉平躺在醫院專用床上,她的肚子在被單下像一座山。她面色蠟黃--沒有顏色,有點兒透明。你會想她已經死了,除了她胸口微弱的起伏、淺淺的呼吸聲之外,而她的眼睛,帶著懷疑的目光精疲力竭地跟隨著我們四個人。

其他人倏地掠過房間,眨眼之間就都已經站在她身旁了。看著讓人毛骨悚然,我慢慢悠悠地跟進來。

“怎麼啦?”貝拉追問道,細若游絲的聲音很刺耳。她蠟黃的手猛地舉起來--好像她試圖要保護自己像氣球一樣的肚子一樣。

“雅各布想到一個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的辦法。”卡萊爾說道。我希望他別提我,我沒提任何建議。這歸功于他那嗜血的丈夫,這屬于他,“這不會……很舒服,但是……”

“但是這會對孩子有好處,”羅莎莉急切地打斷道,“我們想到更好的辦法讓它進食,或許。”

貝拉的眼瞼一下睜開了,接著她咳嗽著虛弱地笑了笑。“不舒服?”她輕聲問道,“上帝啊,那會是多麼大的改變啊。”她看著插進她胳膊的管子,又咳嗽起來。

金發女郎和她一起笑了起來。

這個女孩好像只剩下幾個小時了,她不得不承受痛苦,但是她還在開玩笑。貝拉就是這樣,總是努力緩和緊張的氣氛,讓其他人都好受一些。

愛德華從羅莎莉身邊繞過去,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幽默的表情,我對此感到很高興。他正在承受的痛苦比我多,這讓人有一點點欣慰,他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那一只仍然護著她凸起的肚子。

“貝拉,親愛的,我們打算請你做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說道,用了他向我建議的形容詞,“令人作嘔。”

好吧,至少他對她直言不諱了。

她淺淺地、快速地吸了一口氣:“有多麼糟?”

卡萊爾答道:“我們認為胎兒的胃口可能更接近我們的,而不是你們的,我們認為它饑渴了。”

她眨了眨眼睛:“噢,噢。”

“你的狀況……你們兩個的狀況……正在迅速惡化。我們沒有時間可浪費了,去想一些更加受歡迎的辦法。驗證這個理論最快的途徑就是……”

“我得喝它,”她輕聲說道,她微微地點了點頭,幾乎沒有足夠的精力讓頭上下稍微動一下,“我可以那麼做。為以後做練習,是不是?”她看著愛德華,沒有血色的嘴唇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他沒有用微笑回應她。

羅莎莉開始不耐煩地踢腳尖,聲音真的令人厭煩。我不知道如果我馬上把她從窗戶扔出去,她會怎麼做。

“那麼,誰去為我抓一只灰熊?”貝拉輕聲問道。

卡萊爾和愛德華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羅莎莉停止踢腳尖。

“怎麼啦?”貝拉問道。

“如果我們不走捷徑,就會是更有效的測試,貝拉。”卡萊爾說道。

“如果胎兒渴望血液,”愛德華解釋道,“它不是想喝動物血。”

“這對你不會有什麼分別,貝拉,別這麼想。”羅莎莉鼓勵道。

貝拉瞪大眼睛。“誰?”她低聲問道,她的眼神飄到我身上。

“我在這兒不是當獻血者的,貝爾,”我咕噥道,“此外,那個東西想要的是人血,我認為我的不適用……”

“我們手頭有血,”羅莎莉告訴她,在我說完之前她打斷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樣,“為你……只是以防萬一。什麼都別擔心,會沒事兒的。我對此有種好預感,貝拉,我想孩子會好很多的。”

貝拉的手摸著她的肚子。

“好吧,”她嗓門粗啞地說道,幾乎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我快餓死了,所以我猜他也一樣。”她又在試圖開玩笑,“我們就這麼做吧,我的第一次吸血鬼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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