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暮光之城·月食(20)
那麼,多虧了查理,我精神緊張而焦躁不安。我的作業已經做完了,我的心情也沒有緩和到可以閱讀,或聽音樂。我想給蕾妮打電話告訴她我要去看她的消息,但是接著我就意識到這里和佛羅里達相差三小時,她現在可能在睡覺。
我也可以給安吉拉打電話,我想。
但是我突然意識到,我並不是想和安吉拉講話,而是需要和人說說話。
我咬著嘴唇,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空洞、黑黢黢的一片。我站在那里權衡著利弊,不知道時間過了有多久——一方面是為雅各布做正確的事情、再次見一見我最親密的朋友、做一個本分的女子,與之相對的則是愛德華生我的氣。大概有十分鍾吧,這段時間久到足以讓我確定前一方面是合情合理的,而後一方面則有些站不住腳。愛德華只不過是擔心我的安全,我知道這方面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問題。
打電話不會起什麼作用,雅各布自從愛德華回來後就不再接聽我的電話。此外,我需要見他——見到他和以前一樣微笑。我需要替代他留在我記憶中扭曲的痛苦的臉,如果我還想得到內心的甯靜的話。
我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可以快速地趕到拉普西,然後在愛德華意識到我出去了之前趕回來。已經過了我宵禁的時間,但是,查理會真的介意愛德華沒有參與其中的事情嗎?有個辦法可以弄清楚。
我拉下我的夾克,一邊朝樓下跑,一邊把胳膊伸進袖子里。
查理在看球,他望了我一眼,立即就起疑心了。
“你介意我今晚去看雅各布嗎?”我氣喘籲籲地問道,“我不會待很久的。”
我一說杰克的名字,查理的表情就軟化成自鳴得意的微笑了,他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他的說教這麼快就奏效了。“當然不,孩子,沒問題。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謝謝,爸爸。”我沖出門的時候說道。
和其他逃犯一樣,當我朝我的卡車小跑過去的時候,我禁不住往身後看了好幾次,但是夜那麼黑,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意義,我得用手去摸卡車側門的把手。
當我插進鑰匙點火的時候,我的眼睛就開始校准了。我用力地朝左看,但是,發動機沒有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相反,它只是咔嗒響了一聲。我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接著我眼角余光的小動作使我跳了起來。
“嗨!”當我看到我不是一個人在駕駛室的時候,我嚇得大聲喘息起來。
愛德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在黑暗中像一個微弱的光斑一樣,不過,他在轉動一個神秘的黑色物品時雙手在移動。他的雙眼盯著那個物品時開口說話了,“愛麗絲給我打電話了。”他低聲說。
愛麗絲!該死的。我忘記把她考慮進我的計劃了,他准是讓她監視我了。
“五分鍾前你的未來非常突然地消失不見了,她感到緊張不安。”
我的眼睛已經因為吃驚瞪得很大了,現在瞪得更大了。
“因為她看不見狼,你知道,”他用同樣小的聲音低聲解釋著,“你忘記這一點了嗎?當你決定把自己的命運與他們的混合在一起的時候,你也消失了。你不可能知道這一點,我意識到了,但是你難道不能理解為什麼那會讓我感到有些……不安嗎?愛麗絲看見你消失了,她甚至看不見你是否會回家。你的未來也消失了,就和他們的一樣。”
“我們也不確定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某種他們天生的防禦?”他說話的時候仿佛是對自己說的,他看著我卡車上的發動機零件,在手中撚著它,“那似乎並不可能,既然我毫不困難地就能讀懂他們的想法,至少能讀懂布萊克家的。卡萊爾的理論是因為他們的生活受到其轉化的控制,這與其說是一種決定還不如說是一種不情願的反應。完全不可預測,這改變了他們所有的一切。在他們從一種形式轉變成另一種形式的一瞬間,他們並不是真的存在。未來無法容納他們……”
我像石頭一樣默不作聲地聆聽著他沉思自語。
“我會及時修好你的車,好讓你能開著它去上學,假如你想自己開車的話。”他一會兒之後安撫我說道。
第22節:暮光之城·月食(21)
我的嘴唇像麥芽糖一樣粘在一起,我抽回鑰匙,僵硬地從卡車里爬出來。
“如果今晚你希望我離你遠一點兒的話,關上你的窗戶,我會理解的。”在我嘭的一聲關上車門之前,他輕聲地說。
我跺著腳走進屋子里,也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發生了什麼事?”查理坐在沙發上追問道。
“車發動不了。”我大聲吼道。
“要我去看一看嗎?”
“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再試一試。”
“想要用我的車嗎?”
我不應該開他的巡邏車,查理肯定不顧一切地想讓我去拉普西,差不多和我一樣不顧一切。
“不用了,我累了,”我嘟囔著說,“晚安。”
我跺著腳爬上樓梯,徑直走向我的窗戶。我用力猛地一把拉上金屬框——它哐當一聲關上了,上面的玻璃都在顫抖。
我凝視著顫抖的黑玻璃,看了很久,直到它靜止不動了。接著我歎了口氣,然後推開窗戶,把窗盡量地敞開。
動機
太陽深埋在滾滾的烏云之中,分不清是否已經日落西沉了。經過長時間的飛行之後——我們一路朝西追趕著太陽,讓人覺得我們在空中根本就沒有移動一樣——特別讓人迷失方向;時間似乎出奇的善變,令我出其不意的是森林逐漸變成了建築群,這提示著我們就快到家了。
“你一路上非常安靜,”愛德華察覺道,“是不是這個計劃讓你不舒服?”
“不,我很好。”
“離開很難過嗎?”
“我覺得與其說是難過,還不如說是解脫。”
他挑起眉毛看著我。我知道這無濟于事,而且——我也同樣討厭承認這一事實——沒有必要讓他眼睛看著前方的路。
“蕾妮在某些方面比查理更加……敏銳,這讓我有些神經質。”
愛德華大笑起來:“你媽媽的思維很有趣,差不多像小孩子一樣,但是又非常有洞察力,她看問題不同于別人。”
有洞察力,這樣描述我媽媽很恰如其分——當她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大多數時候蕾妮對自己的生活已經稀里糊塗了,根本無暇他顧,但是這個周末,她一直都在密切注意著我。
菲爾很忙——他當教練的高中棒球隊就要打決賽了——單獨與我和愛德華相處只會讓蕾妮的觀察力更加敏銳。欣喜快樂的擁抱和尖叫一結束,蕾妮就開始觀察我們了。她觀察的時候,大大的藍眼睛起初是迷惑不解,而後又變得憂心忡忡。
今天早上我們一起沿著海灘散步,她想要炫耀她的新家所有的迷人之處,仍然希望這里的明媚陽光會把我從福克斯誘惑過來,我是這麼想的。她也想要和我單獨說說話,這很好辦,愛德華編了個要寫學期論文的借口待在家里。
在我腦海里,我再次仔細思索著我們的談話……
蕾妮和我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散步,努力躲在稀稀拉拉的棕櫚樹的樹蔭下。盡管天色還早,熱氣卻讓人透不過氣來。空氣中的濕氣很重,連簡單的呼吸都是對我的肺部的考驗。
“貝拉?”我媽媽問道,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沙灘那邊輕輕碰撞的海浪。
“什麼事?媽媽?”
她歎了歎氣,沒有看我凝視著她的雙眸:“我有點兒擔心……”
“出了什麼事?”我立即焦急地問道,“我能做什麼?”
“不是我的事情,”她搖頭說,“我很擔心你……和愛德華。”
蕾妮說著他的名字時終于看著我了,她臉上寫滿抱歉的表情。
“哦。”我咕噥道,眼睛注視著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一對在慢跑的人,他們渾身都被汗浸濕了。
“你們倆比我想象的要認真得多。”她繼續說。
我皺起眉頭,迅速地在腦海中回顧過去的兩天。愛德華和我幾乎沒有接觸過——至少,在她面前,我不知道蕾妮是否也會給我上一堂有關責任的課。我不介意我和查理那樣的談話,跟媽媽說起來不會令人尷尬。畢竟,在過去十年中,我一直是那個時不時地被她說教的人。
“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有些……奇怪,”她低聲說道,眼神憂郁,前額微皺,“他看你的眼神——是那麼……充滿保護,好像他要沖到你面前為你擋子彈來救你或者怎麼樣一樣。”
第23節:暮光之城·月食(22)
我大笑起來,盡管我還不能看著她的眼神:“這是壞事嗎?”
“不。”她想找到合適的詞語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只是不一樣。他很關注你……非常小心翼翼。我覺得我並不十分了解你們的關系,好像我錯過了什麼秘密一樣……”
“我想這都是您的想象,媽媽。”我馬上說,努力保持輕松的語氣。我心里有些焦急,我不知道我媽媽看透了多少。她看待世界簡單的方式使她看穿了許多細枝末節,直接洞悉到事物的本質。這以前從來都不會有問題,直到現在,我什麼秘密都不能告訴她。
“也不僅僅是他,”她雙唇緊繃,防禦性地說,“我希望你能看見自己是怎樣繞著他轉的。”
“您是什麼意思?”
“你行為的方式——你甚至想都沒想就圍繞著他調整自己。他動的時候,哪怕只動一點點,你同時也會調整自己的位置。好像磁鐵……或地球引力一樣。你們就像……衛星,或類似的事物一樣,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她嘟起嘴巴,盯著地面。
“別告訴我,”我擠出一個微笑,打趣道,“您又讀神話故事了,是不是?或者這回是科幻小說?”
蕾妮的臉上湧現出一抹柔和的粉紅色:“那和此事無關。”
“找到什麼好書沒?”
“噢,有那麼一本——但是那無關緊要,我們現在在討論你的事情。”
“媽媽,您不應該迷戀言情小說,您知道您嚇壞自己了。”
她揚起嘴角說道:“我很蠢,是不是?”
有半秒鍾我無言以對,蕾妮很容易被動搖。有時候這是好事,因為並不是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切合實際的,但是她那麼快就被我提到的無關痛癢的瑣事打敗了,特別是因為這一次她又極其正確,看見她這樣讓我心痛不已。
她抬起頭看著我,我則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並不傻——只是在盡做媽媽的責任。”
她大笑起來,然後驕傲地指向延伸到藍色的海水邊上的白色沙灘。“難道這一切都不足以使你搬回來和你的蠢媽媽一起住嗎?”她問。
我誇張地用手擦了一把額頭,接著假裝揪住頭發。
“你習慣了潮濕的環境。”她斷言道。
“您也會習慣雨水的。”我反駁道。
她開玩笑地用胳膊肘頂了頂我,接著牽著我的手向她的車走去。
她不再擔心,我現在看起來心情足夠好,而且心滿意足。她仍然含情脈脈地看著菲爾,這讓人感到欣慰。她的生活當然很充實,也很令人滿意。她當然不會那麼想念我,即使是現在……
愛德華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我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現在。他傾身吻我的額頭。
“我們到家了,睡美人,是該醒來的時候了。”
我們在查理的房子前面停了下來。走廊的燈還亮著,巡邏車停在車道上。我仔細查看房子的時候,看見起居室窗戶上的窗簾猛地拉了一下,映出一縷淡黃色的光,照在黑黢黢的草坪上。
我歎了歎氣,查理當然在翹首以待了。
愛德華肯定和我想的一樣,因為他過去幫我開門的時候,表情僵硬,眼神冷漠。
“情況有多麼糟?”我問道。
“查理不會為難你的,”愛德華保證道,他的音調沒有幽默的跡象,“他想念你了。”
我猶疑地眯起雙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愛德華緊張得好像要奔赴戰場一般?
我的行李袋很小,但是他堅持要幫我拿到屋里去。查理把門打開,撐著門讓我們進來。
“歡迎回家,孩子!”查理叫喊的樣子好像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一樣,“杰克遜維爾怎麼樣?”
“很潮濕,也有很多臭蟲。”
“那麼蕾妮沒有慫恿你去上佛羅里達大學?”
“她試過,但是我甯願喝水而不是吸水。”
查理的眼神很不情願地瞟到愛德華身上:“你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愛德華平靜地回答道,“蕾妮非常好客。”
“那樣……哦,很好,很高興你玩得開心。”查理轉過身背對著愛德華,出其不意地擁抱了我一下,然後把我拖了進來。
第24節:暮光之城·月食(23)
“真感動。”我在他耳邊低語道。
他低沉地笑了一聲:“我真的很想你,貝爾,你不在的時候這里的食物簡直糟糕透頂了。”
“我馬上做飯。”我說話的時候他放開了我。
“你要不要先給雅各布打個電話?今天早上六點鍾以後他每五分鍾就打電話來煩我,我答應他在你還沒放好行裝之前我就會讓你給他回電話。”
我沒必要看愛德華就知道他在我身邊一動不動,冷冰冰的,那麼這才是他緊張的原因。
“雅各布想跟我說話嗎?”
“非常想,我不得不這麼說。他不願意告訴我是什麼事——只是說很重要。”
就在那時電話鈴響了起來,發出的聲音讓人顫動,似乎也很緊急。
“又是他,我願意拿我下個月的工資打賭。”查理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邊說邊匆匆忙忙地跑進廚房。
愛德華跟在我身後,而查理則跑進了起居室。
鈴聲響了一半我就一把抓起電話,然後轉過身面對著牆,說:“喂?”
“你回來了。”雅各布說。
他那熟悉而沙啞的聲音讓我心中湧起一股思念的感覺,湧遍我的全身。數不清的記憶在我腦海里旋轉,亂作一團——布滿鵝卵石的沙灘上,零零星星地漂著的浮木樹,塑料棚搭成的車庫,紙袋里面溫暖的汽水,一間微型臥室里的小得可憐的破爛沙發。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滿含著笑意,環繞在我身邊的熱得發燙的大手,潔白的牙齒和黝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開心的笑容,好像是通往神秘之門的鑰匙一樣,而那扇門只有同類的靈魂才能進入。
感覺就像思鄉一樣,這種對某個地方、某個人的想念保護著我不必害怕漆黑的深夜。
我清了清嗓子,掃去激動的心情,“是的。”我回答說。
“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雅各布追問道。
他生氣的語氣立即讓我望而卻步了,我趕忙解釋道:“因為我剛踏進家門不到四秒鍾,查理還沒來得及說完你打過電話,你的電話就打斷了他。”
“噢,對不起。”
“沒事,那麼,你為什麼要騷擾查理?”
“我要和你談一談。”
“是的,我自己也想到這一點了,說吧。”
他暫停了片刻,問道:“明天你去上學嗎?”
我皺了皺眉頭,沒法弄清楚他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當然去啦,為什麼不去呢?”
“我不知道,只是好奇。”
然後又是停頓。
“那麼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雅各布?”
他有些猶豫:“沒什麼,真的,我想,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是的,我知道。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杰克,我……”但是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我想告訴他我現在在去拉普西的路上,但是我不能告訴他。
“我得掛電話了。”他突然說道。
“什麼?”
“我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的,好嗎?”
“但是杰克……”
他已經掛了,我難以置信地聽著掛斷的聲音。
“真短。”我不滿地嘀咕道。
“一切都好嗎?”愛德華問道。他的聲音很低,也很小心。
我慢慢地轉身面對他,他的表情十分坦然——難以讀懂。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他有什麼事。”雅各布騷擾查理一整天就是為了問我去不去上學,這簡直毫無意義。如果他想聽到我的聲音,那麼他為什麼這麼快掛電話?
“你的猜測可能比我的要准確。”愛德華說道,他的嘴角隱隱約約閃過一抹苦笑。
“哦。”我咕噥了一聲,這倒是真的。我對杰克了如指掌,要弄清楚他的動機並不是件複雜的事情。
我的思緒飄到幾英里之外——大概離這里十五英里的地方,在往拉普西去的路上——我開始在冰箱里翻來翻去,找到一些給查理做晚飯的材料。愛德華斜靠著灶台,我遠遠地就知道他的眼睛注視著我的臉,但是他看得如此入神,根本顧不上擔心他在我臉上所看到的一切。
關于學校的話題對我而言就好像一把鑰匙一樣。那是杰克問我的唯一的問題,而且他在尋找某種東西的答案,否則他不會如此鍥而不舍地騷擾查理。
第25節:暮光之城·月食(24)
那麼,為什麼他會關心我的出勤記錄呢?
我努力合乎邏輯地思考這個問題。那麼,要是我明天不去學校,對雅各布而言會有什麼問題呢?期末考試臨近,我卻逃了一天課,查理已經讓我很難應付了,但是我說服了他,一個星期五不會讓我的學習脫軌的,杰克基本上就不會在乎這些。
我的大腦想不出有見地的點子,或許我錯過了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
過去三天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這個改變是那麼重要,居然會讓雅各布打破長期以來拒絕接聽我的電話與我聯系的僵局呢?三天又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呢?
我筆直地站在廚房中央,手中的一包冰凍漢堡包從麻木的指縫中滑了下去。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來不及阻止它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愛德華一把接住了它,然後把它扔在灶台上,此時他的雙臂已經環抱著我,嘴唇貼近我的耳朵呢喃道:“怎麼啦?”
我搖了搖頭,有些暈頭轉向。
三天可以改變一切。
難道剛才我不是一直在想上大學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嗎?在剛剛發生使我的生命得以永恒的轉變,這樣我就可以與愛德華永遠厮守在一起了,同時還要經曆痛苦不堪的頭三天,在這之後,我又怎麼可能到任何靠近人群的地方呢?這種轉變會使我永遠成為饑渴的囚徒……
查理跟比利說過我消失了三天嗎?比利得出結論了嗎?雅各布實際上是在問我還是不是人類嗎?他是在確認沒有人違背狼人的條約,即卡倫家族沒有人敢咬人……只是咬,而不是殺人……
但是他真的認為假如那樣的話,我會回家見查理嗎?
愛德華搖了搖我的身體,“貝拉?”他問道,現在他真的有些焦急。
“我想……我想他是在查看,”我低聲說道,“查看以確保——我的意思是,我還是人類。”
愛德華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我的耳邊響起一陣低沉的咝咝聲。
“我們得離開,”我輕聲說道,“在此之前,那樣的話就不會違背條約。我們再也不能回來了。”
他用雙臂緊緊地抱著我,說道:“我知道。”
“啊哼!”查理在我們身後大聲地清理嗓子。
我跳了起來,一把推開愛德華的胳膊,臉漲得發熱。愛德華靠在灶台上,流露出嚴厲的眼色。我能看見他眼中的擔憂,還有憤怒。
“如果你不想做晚飯,我可以叫個比薩。”查理提醒說。
“不,沒關系,我已經開始做了。”
“好吧。”查理說道。他雙手抱胸,讓自己倚靠在門框上。
我歎了歎氣,開始做飯,試圖忽略我的觀眾。
“如果我要你做什麼,你會信任我嗎?”愛德華問道,他溫柔的聲音里有些熱切。
我們差不多快要到學校了。愛德華剛才還很放松,一路上和我開著玩笑呢,現在他的雙手突然緊緊地抓住方向盤,手關節捏得很緊,竭力避免把它撕成碎片。
我注視著他焦慮的神情——他的目光看得很遙遠,就好像他在傾聽遠方的聲音一樣。
他的緊張令我的脈搏條件反射般地加速跳動起來,不過,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要看是什麼事了。”
我們把車開到了學校停車場。
“我就擔心你會這麼說。”
“你想要我做什麼,愛德華?”
“我想要你待在車里,”他把車停在了老地方,一邊熄火一邊說道,“我想要你在我回來找你之前一直待在這里等我。”
“但是……為什麼?”
就在那時我看見了他。即使他沒有靠在黑色的摩托車上,違規地把車停在人行道上,人們也很難忽視他,因為他的個頭比其他學生高出一大截。
“哦。”
雅各布的臉上戴著一張平靜的面具,這我一眼就能看穿。這種表情是他下定決心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控制住自己的時候才有的。這讓他看起來和山姆——最年長的那個狼人,也是奎魯特狼人幫的酋長——一樣,但是雅各布從來都沒做到山姆身上散發出來的從容不迫。
第26節:暮光之城·月食(25)
我已經忘記了這張臉曾讓我多麼困擾。盡管我在卡倫一家回來之前已經開始了解山姆了——即使,當雅各布裝出他的表情時,我會不由自主地討厭山姆,這使我永遠無法完全抖掉對他的厭惡之情——但我還是開始逐漸喜歡他了。那是一張陌生人的臉龐,一旦他戴上這副面具後,就不是我的雅各布了。
“昨天晚上你過早地作出了錯誤的結論,”愛德華低聲說道,“他詢問學校的事情是因他知道我會在你所在的地方。他在尋找一個有目擊證人的安全的地方和我談一談。”
那麼昨天晚上我對雅各布的動機判斷失誤,錯過了某些信息,這才是問題所在。比如,雅各布到底為什麼想要和愛德華談一談。
“我不會待在車里的。”我說道。
愛德華輕輕地呻吟道:“當然不會了,好吧,讓我們去面對這一切吧。”
我們手挽手朝他走去的時候,雅各布的臉變得僵硬起來。
我也注意到其他的臉——我那些同學的臉。我注意到當他們注視著雅各布時——他的身軀長達六英尺七英寸,肌肉發達的程度不是正常的十六歲半的少年應該有的——個個都瞪大了雙眼。我看見那些眼睛打量著他身上的黑色緊身T恤衫——還是短袖的,盡管現在天氣一反常態的涼爽——還有那條全是窟窿、沾滿油漬的牛仔褲,以及那台他斜靠在上面的閃閃發亮的摩托車。他們的眼睛沒有停留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流露出來的信息令他們飛快地把眼神移到別處去了。我也注意到每個人和他保持著足夠寬的安全距離,沒有人敢侵犯這個幻想出來的空間。
我突然感到震驚不已,我意識到雅各布在他們看來是個危險分子,這是多麼奇怪的事情啊!
愛德華在離雅各布幾碼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我敢說讓我離狼人那麼近,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不著痕跡地把手朝後移了移,把我拉到略微靠在他身後的地方。
“你本來可以叫我們的。”愛德華說話時的語氣猶如鋼鐵那麼生硬。
“不好意思,”雅各布回答說,他的臉此刻變成了譏諷的表情,“我的快速撥號簿里沒有螞蟥。”
“你本來可以在貝拉家找到我的,那是當然的。”
雅各布收緊下巴,眉毛擰到一塊兒,沒有回答。
“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合適,雅各布,我們可以稍後再談嗎?”
“當然,當然。放學後我會在你家附近的地穴里等你,”雅各布不屑地說,“現在有什麼問題嗎?”
愛德華嚴厲地看了看周圍,他的眼睛停留在那些幾乎不在聽力范圍之內的目擊證人身上。有幾個人在人行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的眼睛閃閃發光,充滿期待,就好像他們希望一場斗毆能夠緩解星期一早上沉悶乏味的氣氛一樣。我看到泰勒·克勞雷用肘輕輕地推了推奧斯汀·馬克斯,他們兩個都在去上課的路上停了下來。
“我已經知道你來這兒要說什麼了。”愛德華提醒雅各布的聲音非常小,我幾乎沒辦法領會它的意思,“信息已經收到了,想要警告我們。”
愛德華眼神憂慮,飛快地向下掃了我一眼。
“警告?”我茫然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你沒有告訴她?”雅各布問道,他瞪大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什麼,你害怕她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請你放棄這個提議,雅各布。”愛德華聲音平靜地說道。
“為什麼?”雅各布質問道。
我疑惑不解地皺起眉頭,問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愛德華?”
愛德華只是憤怒地盯著雅各布,好像他沒聽見我的話一樣。
“杰克?”
雅各布朝我挑起眉毛,“他難道沒有告訴你他的兄……兄弟星期六晚上越界了?”他問道,語氣中充滿濃厚的諷刺意味。接著他的眼神忽地轉回到愛德華身上,“保羅完全有理由在……”
“那是一片無人之地!”愛德華噓聲說道。
“那不是!”
雅各布的憤怒一目了然,他的雙手顫抖起來。他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滿滿兩口氣。
第27節:暮光之城·月食(26)
“埃美特和保羅?”我低聲問道。保羅是雅各布的狼人兄弟中最沖動的一個。他是那天在樹林里失控的那個——咆哮著的灰熊的記憶突然自己栩栩如生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打架了嗎?”我的聲音由于驚慌不由得變得尖銳起來,“為什麼?保羅受傷了嗎?”
“沒有人打架,”愛德華只是對著我,平靜地說道,“沒有人受傷,別著急。”
雅各布用懷疑的眼神盯著我說:“你根本什麼都沒告訴她,是不是?那就是你把她帶走的原因嗎?這樣她就不會知道那……”
“現在就走吧。”愛德華只等他說了一半就打斷了他,他的臉突然間變得非常嚇人——真的很嚇人。有那麼一會兒,他看起來就像……就像吸血鬼。他毫不掩飾心中的邪惡,怒氣沖沖地盯著雅各布。
雅各布挑起眉毛,卻一動不動:“為什麼你不告訴她?”
他們一言不發地對視著彼此,看了很久很久。越來越多的學生聚集到泰勒和奧斯汀身後,我看見邁克站在本的旁邊——邁克的一只手搭在本的肩膀上,好像要抓緊他讓他待在原地一樣。
在這死一般的沉寂里,所有的細節隨著我直覺的迸發,突然一一浮現了——
一些愛德華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
一些雅各布不會隱瞞我的事情。
一些卡倫家族和狼人都出現在樹林里危險地彼此靠近的事情。
一些令愛德華無論如何也堅持讓我飛越這個國度的事情。
一些愛麗絲上個星期就預見到的事情——愛德華為此對我撒謊了。
一些我無論如何都在等待的事情。一些我知道會再次發生的事情,其程度不亞于我可能希望它們不要發生。這永遠都不會結束,不是嗎?
我聽見穿過我的嘴唇的空氣,急促地發出“呵,呵,呵,呵”的聲音,但是我無法讓它停下來,就好像學校在震動一般,好像發生了地震一樣,但是我知道是我自己在顫抖才造成了這種錯覺的。
“她回來找我了。”我咽下一口氣才擠出這幾個字。
維多利亞在我死之前決不會收手的。她會使同樣的事情一再發生——佯攻,逃跑,佯攻,逃跑——直到發現我的保護者防護中的缺口。
或許我會很走運,或許沃爾圖里家族會先來找我——至少,他們殺死我的速度會更快。
愛德華緊緊地把我摟在他身側,身體彎曲著,這樣他就正好擋在我和雅各布之間,他雙手焦慮地輕撫我的臉,“沒事的,”他輕聲對我說,“沒事的。我決不會讓她靠近你的,沒事的。”
接著他憤怒地瞪著雅各布,說道:“這回答了你的問題嗎,雜種狗?”
“你認為貝拉沒有權利知道此事?”雅各布爭辯道,“這是她的生活。”
愛德華壓低了他的聲音;即使泰勒朝前走了幾英寸,還是聽不見他所說的話:“在她絕不會有危險的情況下,為什麼要她擔驚受怕?”
“與其被人欺騙,不如擔驚受怕。”
我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但是淚水在我的眼中打轉,在我的眼瞼後面我能看見——我能看見維多利亞的臉,她的嘴唇拉扯到牙齒後面,深紅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揮之不去的深仇大恨;她把她的情人——詹姆斯的死歸咎于愛德華。不把他心愛的人也從他身邊搶走的話,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愛德華用指尖擦干我臉頰上的眼淚。
“你真的認為讓她受傷害比保護她更好?”愛德華低聲問道。
“她比你想象的要堅強,”雅各布說,“而且她經曆過比這更糟糕的事情。”
突然,雅各布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他心懷叵測、奇怪地盯著愛德華。他眯著眼睛,好像他在腦中解答數學難題一樣。
我感到愛德華退卻了。我朝上瞟了他一眼,他的臉因為痛苦而非其他的原因而扭曲了。在宛如死亡般的瞬間里,這讓我想起我們在意大利的那個下午,沃爾圖里那令人毛骨悚然、城堡式的房間里,就是在那里簡用她的致命天賦折磨著愛德華,只是用她的思想使他痛苦不堪,飽受煎熬……
第28節:暮光之城·月食(27)
記憶讓我立即從近乎歇斯底里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令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腦海中清晰明了起來。因為我甯願維多利亞殺死我一百次,也不願意看見愛德華再受那樣的罪。
“這倒是很有趣。”雅各布一邊說著,一邊大笑著看著愛德華的臉。
愛德華突然一驚,不過他頗為費勁地使自己的表情平複下來,他無法完全掩飾起眼中的痛苦。
我瞪大眼睛,眼神從愛德華的痛苦不堪掃視到雅各布的冷嘲熱諷。
“你對他做了什麼?”我問道。
“沒什麼,貝拉,”愛德華平靜地告訴我,“只不過雅各布的記憶力很好罷了,沒關系。”
雅各布咧開嘴巴笑了起來,愛德華又突然警覺起來。
“快停下來!不管你在做什麼!”
“當然啦,只要你想的話,”雅各布聳了聳肩膀,“不過,要是他不喜歡我記得的事情的話,那是他自己的錯。”
我氣憤地盯著他,他則頑童似的對我笑了笑——就好像小孩子在做他明白不應該做的事情,而被那個他知道不會懲罰他的人發現了一樣。
“校長在路上,他要規勸大家別在校園里閑逛,”愛德華輕聲對我說道,“我們去上英語課吧,貝拉,這樣你就不會牽連進來。”
“他保護得有些過頭了,是不是這樣?”雅各布問道,不過他只是對我在講話而已,“小麻煩會讓生活更有趣。讓我猜一猜,你玩得開心卻沒有得到批准,對不對?”
“閉嘴,杰克!”我說道。
雅各布大笑起來:“那聽起來像是在說‘是的’。嘿,要是你還想生活中有些樂趣的話,你可以來見我,我的車庫里還放著你的摩托車呢。”
這個消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應該賣掉它的,你答應過查理你會賣的。”要是我沒代表雅各布求情的話——畢竟,他為了兩輛摩托車花費了好幾個星期的精力,他也應該得到回報——查理肯定會把我那輛摩托車扔進鄧普斯特爾垃圾罐①的,或許他還會一把火燒掉垃圾罐呢。
“是的,對。好像我會那樣做一樣,它屬于你而不是我。不管怎麼樣,我會一直留著它,直到你想把它要回去。”
我記憶中的一抹微笑突然在他的嘴角閃動起來。
“杰克……”
他身體向前傾,神情變得真誠起來,挖苦嘲諷悄然隱退:“我想以前我可能做錯了,你知道,就是關于不能夠做朋友的事情。或許,我們能夠做到,在我這一邊,過來見我吧。”
我意識到愛德華就在眼前,他的胳膊仍然保護性地環抱著我,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我朝他看了一眼——他表情平靜,耐心地等待著。
“我,呃,不知道,杰克。”
雅各布一下子放下了他那種對抗性的偽裝,好像愛德華根本不在場一樣,或者至少決心這麼做:“我每天都很想念你,貝拉。沒有你,生活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而且我很抱歉,杰克,我只是……”
他搖了搖頭,歎氣道:“我知道。沒關系,對嗎?我想我會度過,或者諸如此類的。誰需要朋友?”他扮了個鬼臉,有些故作勇敢地想掩飾住自己的痛苦。
雅各布的痛苦總是激起我的保護欲。這並不完全合理——雅各布幾乎不需要我提供任何身體上的保護。但是,我的胳膊夾在愛德華的胳膊下面,急切地想伸向他。環抱住他寬大、溫暖的腰,在默默無言中表示接納與安慰。
愛德華護著我的手臂變成了一種束縛。
“好了,去上課吧,”一個嚴厲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趕快走,克勞雷先生。”
“去上學,杰克。”我輕聲說道,一聽出那是校長的聲音我就焦急不安起來。雅各布上的是奎魯特學校,但是仍然可能會因為違紀或類似的事情而卷入麻煩。
愛德華松開了我,只是牽著我的手,又把我拉到他的身後。
格林先生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過來,他的眉間愁云密布,仿佛他那雙小眼睛已經預見到不祥的暴風雨。
“我是認真的,”他威脅著說,“我再轉身過來發現誰還留在這里的話,就關那個人的禁閉。”
第29節:暮光之城·月食(28)
他話還沒說完人群就散開了。
“啊,卡倫先生,你在這兒還有事情嗎?”
“沒有,格林先生,我們只是在去上課的路上。”
“很好。我好像不認識你的朋友。”格林先生把嚴厲的目光轉到雅各布身上,“你是這里的新生嗎?”
格林先生的眼睛打量著雅各布,我能看見他得出的結論和其他人一樣:危險。制造麻煩的人。
“不是。”雅各布回答道,一抹假笑浮現在他寬厚的嘴唇上。
“那麼,我建議你,在我叫警察之前,馬上從校園里離開,年輕人。”
雅各布的假笑變成了露齒而笑,而且我知道他正想象著查理出現在這里逮捕他呢。這樣的笑容苦不堪言,太戲謔而無法讓我感到開心,這不是我一直等待著想要見到的笑。
雅各布說道:“是的,先生。”接著快速地敬了個軍禮,然後爬上車,在人行道上發動了摩托車。引擎咆哮起來,接著當他猛地掉頭時輪胎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幾秒鍾之後,雅各布就消失不見了。
格林先生看到這一幕時咬牙切齒地說道:“卡倫先生,我希望你讓你的朋友不要再出現在這里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格林先生,但是我會把您的警告轉告給他的。”
格林先生嘟起嘴巴,很顯然,愛德華十全十美的成績以及完美無瑕的記錄是格林先生評估此事的因素之一:“我明白了。如果你擔心任何麻煩,我會很樂意……”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格林先生,不會有任何麻煩。”
“我希望你是對的。那麼,好吧,上課去吧,你也是,斯旺小姐。”
愛德華點點頭,迅速地把我拉向英語樓。
“你身體還好,可以去上課嗎?”我們從校長身邊走過後,他低聲問我。
“是的。”我小聲回答說,並不十分確定我是否在說謊。
我感覺舒不舒服並不是最重要的考量,我需要立即和愛德華談一談,而英語課堂決不是我心中談話的理想之地。
但是格林先生就在我們身後,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們到教室的時候,稍微有些遲到,所以馬上坐了下來。貝爾蒂先生正在背誦弗羅斯特的詩。他對我們的晚到視而不見,拒絕讓我們打斷他的節奏。
我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開始寫起來,由于急躁,我的字跡比我們正常情況下更加難以辨認。
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一切。說說保護我的事情,求你了。
我把紙條推到愛德華面前。他歎了歎氣,接著開始寫。他花的時間沒有我多,盡管如此,在他把紙片推到我面前之前,他已經用自己獨特的書法寫了整整一段。
愛麗絲看見維多利亞回來了。我把你帶出小鎮只不過是為安全起見——她根本沒有機會在任何地方接近你。埃美特和賈斯帕差不多都已經抓住她了,但是維多利亞似乎有某種躲避的本能。她徑直逃到奎魯特的邊界上去了,好像她從地圖上讀到這一點一樣。愛麗絲的預見力由于奎魯特的卷入起不了作用。公平地說,奎魯特人可能也會抓到她的,要是我們沒有妨礙他們的話。那個大灰熊以為埃美特越界了,就開始抵抗了。當然,羅莎莉對此作出了反應,每個人結果都丟開追趕的對象,保護自己的同伴了。卡萊爾和賈斯帕在事情失控之前讓事情平息下來,但是,到那時之前,維多利亞就已經逃跑了。這就是全部。
我看著紙面上的字母皺了皺眉頭。所有的人都在上面——埃美特、賈斯帕、羅莎莉,還有卡萊爾。或許還有埃斯梅,盡管他沒有提到她。還有保羅以及其他的奎魯特狼人團體。要演變成一場戰爭,使我未來的家人和老朋友們互相為敵,很可能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可能會受傷。我想象著狼人可能遭遇到最大的危險,而一想到愛麗絲站在巨大的狼人附近搏斗……我就感到渾身戰栗。
小心翼翼地,我用橡皮擦掉整段話,接著在上面寫道:
查理呢?她很可能也找過他。
愛德華在我還沒寫完之前就開始搖頭了,很顯然他想要弱化查理所面臨的危險。他伸出一只手,但是我對此視而不見,又開始寫道:
第30節:暮光之城·月食(29)
你不可能知道她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為你不在這里,去佛羅里達不是個好點子。
他從我手底下把字條拉過去。
我沒打算把你一個人送走。由于你的好運氣,連黑匣子都無法幸存。
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讓他和我一起去。我的意思是我們本應該一起待在這兒的。但是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反應轉移了,還有些惱羞成怒,好像我飛越祖國而沒能讓飛機著陸一樣。非常有趣。
那麼,比如我的黴運的確讓飛機墜毀了,那麼你又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飛機要墜毀?
他現在正試圖掩飾自己的微笑呢。
飛行員醉死了。
那很簡單,我會開飛機。
當然了。我嘟起嘴巴,不打算就此作罷。
兩個引擎都爆炸了,死神跟我們一起飛快地朝地球墜落。
我會一直等到我們就要落地之時再緊緊地抓住你,然後踢開機艙,往下跳。接著我會帶著你跑回事發地點,踉踉蹌蹌地走出來就好像我們是曆史最幸運的兩個幸存者一樣。
我無言以對地盯著他。
“怎麼啦?”他小聲問道。
我害怕地搖了搖頭,說了聲“沒什麼”。
我擦掉這段令人驚惶不已的對話,又寫了一行:
下次你再告訴我。
我知道還會有下一次的,這種規律一直會持續直到失去某個人。
愛德華久久地凝視著我的雙眼,我想知道我的臉色看起來怎麼樣——感覺很冰冷,那麼血液還沒有回到我的臉頰上來,我的眉毛仍然是濕的。
他歎了歎氣,點了點頭。
謝謝。
紙條突然從我手下消失了。我抬起頭,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貝爾蒂先生正好走到過道這里。“有什麼事情你想要和大家分享嗎,卡倫先生?”
愛德華無辜地抬起頭,伸手拿過文件夾上面的一遝紙,“我的筆記?”他問道,聽起來有些迷惑不解。
貝爾蒂先生掃了一眼筆記——毫無疑問,上面一字不漏地記下了他講的課——然後,皺著眉頭走開了。
正是在稍晚些的時候,上微積分課時——唯一一堂愛德華不和我一起上的課——我聽到了流言飛語。
“我把錢押在那個大個子印第安人身上。”有人如是說。
我抬頭匆匆地瞥了一眼,看見泰勒、邁克、奧斯汀和本的頭簇擁在一起,他們沉浸在談論之中。
“是的,”邁克小聲說道,“你看見那個叫雅各布的小孩子的個頭了嗎?我想他可以扳倒卡倫。”聽起來邁克對這想法感到很高興。
“我不這麼看,”本不認可他的看法,說道,“愛德華身上有種力量。他總是如此……自信,我有種感覺他會保護好自己的。”
“我站在本這邊,”泰勒認同道,“此外,要是那個小孩狠狠地揍了愛德華,你知道他的那些兄弟肯定會幫忙的。”
“你最近去過拉普西嗎?”邁克問道,“勞倫和我一兩個星期前去海灘邊,相信我,雅各布的朋友們和他一樣高大。”
“哈,”泰勒說道,“這事沒鬧大,真是糟糕。瞧,我們永遠沒法弄清楚到底結局會怎樣。”
“在我看來,這事還沒結,”奧斯汀說道,“或許,我們得等著瞧。”
邁克張開嘴巴笑著說:“有人有興趣打賭嗎?”
“我賭雅各布,十美元。”奧斯汀馬上應和道。
“我賭卡倫,十美元。”泰勒也跟著說。
“我賭愛德華,十美元。”本附和說。
“雅各布。”邁克說道。
“嘿,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奧斯汀好奇地問,“那可能會影響雙方的機會。”
“我猜得到。”邁克說道,接著他和本、泰勒同時朝我看了一眼。
從他們的表情判斷,他們當中沒有人意識到我聽得見他們所說的話,他們全部迅速地看向別處去,煞有介事地在課桌上胡亂地翻課本。
“我還是賭雅各布。”邁克壓低聲音咕噥道。
本能
我這個星期都很倒黴。
我知道本質上什麼都沒改變。好吧,維多利亞沒有放棄,不過我何時幻想過她會放棄呢?她再次出現只不過再次確定了我已經知道的事,沒有理由再次驚慌失措。
第31節:暮光之城·月食(30)
不過那是理論上的,不驚慌失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現在離畢業只有幾個星期了,但是我不知道虛弱大方地等待即將來臨的災難,坐以待斃是不是有些愚蠢。當人類似乎太危險了——簡直就是引火燒身。像我這樣的人不應該是人類,像我這樣運氣的人應該不會感到那麼無助。
但是沒有人會聽我的。
卡萊爾說過:“我們共有七個人,貝拉,而且愛麗絲和我們在一起,維多利亞不會讓我們措手不及的。為了查理,我認為我們必須堅持原計劃,這很重要。”
埃斯梅也說過:“我們決不讓任何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甜心。你知道這點,求你別擔心。”接著她吻了吻我的額頭。
埃美特也說:“我真的很高興愛德華沒有殺死你,你在我們身邊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更加有趣了。”
羅莎莉則怒火中燒地盯著他。
愛麗絲骨碌碌地轉了轉眼睛,說道:“你讓我感到不舒服。你並不是真的擔心此事,對嗎?”
“要是這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話,為什麼愛德華把我拽到佛羅里達去了?”我追問道。
“愛德華只是有那麼一丁點兒反應過激了,難道你還沒注意到嗎,貝拉?”
賈斯帕悄悄地消除了我體內所有的惶恐和緊張,他那種控制氣氛的天賦讓人備感好奇。我感到安心了,任憑他們說服我放棄沒完沒了的爭辯。
當然啦,愛德華和我一走出屋子,那種平靜就支離破碎了。
結果,達成的共識是我只需要忘記有個瘋狂的吸血鬼跟蹤著我,企圖殺死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我的確試過了,而且令人驚訝的是,除了我目前的狀況也在瀕臨滅絕物種清單上之外,仔細想想,還有其他的事情差不多一樣令人緊張不安……
因為愛德華的反應是這些事情當中最令人感到泄氣的。
“在你和卡萊爾之間,”他說,“當然,你知道在你我之間任何時候只要你願意,我都願意做那件事,你知道我的條件。”然後他就像天使般地笑了起來。
啊。我確實知道他的條件。愛德華答應過我無論何時我想要的話他都會改變我……只要我先答應嫁給他。
有時候我懷疑他是不是假裝沒法讀懂我的心思的。不然的話,他怎麼會正好開出我難以接受的條件呢?這是會令我放慢作決定的速度的一個條件。
總而言之,這個星期非常不走運,而今天又是這個星期里最倒黴的一天。
愛德華不在已經夠糟糕的了,愛麗絲預見到這個星期不會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因此我堅持讓他趁機和兄弟們一起去狩獵。我知道讓他在附近輕而易舉地狩獵令他感到厭倦。
“去玩一玩,”我告訴他,“替我打包幾頭美洲獅回來。”
我決不會告訴他,他不在的時候我有多麼難過——這會重新勾起被我拋棄的夢魘。要是他知道此事的話會感到非常難過,而且會過于擔心而不會離開我的,哪怕是由于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也會這麼想的。就好像剛開始一樣,那時他剛從意大利回來。他的金色眼睛變黑了,他所遭受的饑渴已經超越了他必須承受的程度。所以我故作堅強,只要看到埃美特和賈斯帕要去狩獵我都會把他踢出門。
不過,我想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有那麼一點兒。今天早上我枕邊有一張便條,上面寫著:
我會在你還來不及想我的時候就回來的,
看好我的心——我把它留在你身邊了。
就這樣,除了星期六早上我要在牛頓奧林匹克運動用品商店值早班,借此轉移我的注意力之外,現在我感到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當然啦,哦,還有愛麗絲告訴我的如此令人欣慰的約定。
“我會在家附近狩獵,要是你需要我的話,我十五分鍾內就能趕到,我會密切注視周遭的一切動靜的。”
此話可理解為:不要因為愛德華不在就嘗試有趣的事情。
愛麗絲當然和愛德華一樣能干,她會破壞我的卡車。
我努力積極地看待問題。下班後,我和安吉拉約好幫她寫畢業典禮通知書,這也會分散我的注意力。查理因為愛德華不在心情好極了,那麼我不妨享受一下這段時光。要是我悲慘到要愛麗絲陪我過夜的話,她也會陪我的。到了第二天,愛德華就回家,我就獲救了。
第32節:暮光之城·月食(31)
由于不想過早地去上班,我悠閑地吃著早餐,一次一個保健麥圈①。接著,洗好碗之後,我把冰箱上的冰箱貼都整理成了一條直線。或許,我得了強迫症。
最後兩個冰箱貼——圓圓的,黑色的,很實用,這兩個是我最喜歡的,因為它們輕而易舉地就能將十頁厚的紙固定在冰箱上——它們現在不願意跟我合作,不願意被固定在上面。它們兩極對立,每次當我要把最後一個擺成一條線的時候,另外一個就會脫位。
由于某種原因——或許是即將來臨的狂熱——這可真的令我很惱火。為什麼它們就不能表現好一些呢?我愚蠢而頑固,一直要把它們拼在一起,就好像我期待著它們突然會放棄不合作一樣。我本來可以抽掉其中一個,但是那樣感覺就像被打敗了一樣。最後,與其說是被冰箱貼激怒了,還不如說是被我自己激怒了,我把它們從冰箱上一把拉了下來,捏在兩只手里。這需要些力氣——它們強得足以承受毆打——但是我硬是把它們兩個拼湊到了一起。
“瞧,”我大聲叫了出來——對這兩個沒有生命的物體說道——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這沒什麼可怕的,難道不是嗎?”
我像白癡一樣杵在那里,不願承認我根本無法繼續對抗科學規律。接著,我歎了歎氣,將兩塊冰箱貼重新貼在了冰箱上,兩個之間隔了足足有一英尺。
“沒必要如此頑固。”我咕噥道。
時間仍然很早,但是我決定最好在這兩個沒生命的東西對我說話之前走出家門。
我到牛頓商店的時候,邁克有模有樣地用干拖布打掃走道,他媽媽則在整理收銀台。我到的時候他倆正在爭論,根本不知道我來了。
“但是這是泰勒能去的唯一的時間,”邁克抱怨道,“你說過畢業後……”
“你還得等一等,”牛頓夫人打斷他說道,“你和泰勒可以想想做點兒別的,直到警察制止了西雅圖那里正在發生的事情之後,你們才可以去。我知道貝斯·克勞雷和泰勒說了同樣的話,所以別讓人覺得我是壞蛋——噢,早上好,貝拉,”她一看到我就跟我打了個招呼,聲音立即變得溫和起來,“你來得很早。”
卡倫·牛頓是我在戶外運動裝備商店里最不願意求助的人。她那十分突出的金發總是一絲不亂,在腦後梳成一個發髻,她的指甲是由專業人士修剪的,就和她的腳指甲一樣——它們露在襻帶高跟鞋外面,這雙鞋與牛頓商店里面一長溜低矮的徒步旅行靴格格不入。
“路況很好。”我開玩笑地說道,一只手一把從櫃台下面拉出那件可怕的橘紅色熒光馬甲。牛頓太太和查理一樣對西雅圖的事情很關注,這一點令我很驚訝,我還以為查理過激了呢。
“噢,呃……”牛頓太太猶豫了一會兒,不安地整理著收銀台邊上的一堆廣告傳單。
我停了下來,一只胳膊還在馬甲里,我明白那種臉色代表什麼。
當我讓牛頓一家知道這個暑假我不會在此工作的時候——實際上是在他們最忙的季節里拋棄他們——他們開始訓練凱蒂·馬歇爾來代替我。他們無法同時負擔起我們兩個人的工資,那麼看起來今天會很漫長……
“我本打算打電話……”牛頓太太繼續說道,“我想今天我們的生意不會那麼多,邁克和我恐怕應付得過來,我很抱歉你這麼早起床,還開車出來……”
若是在平時,我會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雀躍不已,但是今天……並不是如此。
“好吧。”我歎氣道。我的肩膀耷拉下來,那麼現在我要做什麼呢?
“那不公平,媽媽,”邁克說道,“如果貝拉想上班……”
“不,沒關系,牛頓太太。真的,邁克。我需要溫習功課,准備期末,還有其他事情……”我不想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成為家庭不和的根源。
“謝謝,貝拉。邁克,你第四個走道還沒打掃呢。嗯,貝拉,你介意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這些廣告傳單扔在垃圾箱里嗎?我告訴過那個把這些東西留在這里的女孩我會把它們放在櫃台上的,但是我真的沒有地方。”
第33節:暮光之城·月食(32)
“當然不介意,沒問題。”我收好馬甲,接著把廣告傳單塞在腋下,朝濛濛細雨中走去。
垃圾箱就在牛頓商店這一側,靠近我們員工停車的地方。我慢騰騰地走著,一路上氣急敗壞地踢著小石頭。我正准備把這堆鮮黃色的傳單扔進垃圾桶的時候,最上端粗體印刷的標題正好映入我的眼簾,特別是其中的一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用雙手緊緊抓住這些紙張,盯著標題下的圖片,喉嚨里一陣哽咽:
救救奧林匹克狼
就在這些大字下面,有一幅圖片詳細地勾勒出一匹狼,它站在一棵冷杉前面,頭部朝後,正對著月亮嗥叫。這是一幅令人不安的圖畫,與狼哀傷的姿勢相關的某種東西使他看起來孤獨無助,就好像他被遺棄後在痛苦地哀嚎一樣。
接著我就朝我的卡車奔去,傳單仍緊緊地握在我的手中。
十五分鍾——這是我擁有的全部時間,但是這應該足夠長了。到拉普西只要十五分鍾,當然我會在趕到小鎮之前就穿過那條邊界線的。
我毫不費力地就把卡車發動起來了。
愛麗絲不可能看見我做這些,因為我根本沒有事先計劃。完全是突然的決定,這才是關鍵!只要我開得足夠快,我應該能利用這一點。
匆忙中我把濕漉漉的傳單扔在一邊,鮮豔的紙張散落在乘客座,亂作一團——一百個粗體印刷的標題,一百頭黑色的狼在黑色的背景中哀嚎。
我高速行駛在濕淋淋的高速公路上,將風雨刷拉高,完全沒有注意到老舊的發動機在呻吟。五十五碼是我能“誘騙”我的卡車達到的最高車速,我祈禱這就夠了。
我不知道邊界線在哪里,但是當我穿過拉普西之外第一排房子的時候,我就開始感到安全一些了,這一定已經超過了愛麗絲被允許跟過來的界線。
今天下午我到安吉拉家之後我會打電話給她,我推斷這樣她就會知道我很好。她沒有道理緊張起來,她也沒有必要生我的氣——愛德華兩點鍾回來的時候一定會非常生氣。
我的卡車吱的一聲停在那座熟悉的褪了色的紅房子前面,徹底地開始撲哧撲哧地喘息起來。盯著這個曾經是我的避難所的小地方,我的喉嚨又哽咽了起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來這里了。
我還沒來得及熄火,雅各布就滿臉驚訝地站在門邊了。
在卡車的咆哮聲停止之後的突如其來的沉默中,我聽見他喘著粗氣叫道:“貝拉?”
“嗨,杰克!”
“貝拉!”他大聲叫喊著,我一直在翹首以待的微笑像掙破烏云的太陽一樣在他的嘴角舒展開來,牙齒在他那赤褐色的皮膚下顯得格外亮潔,“簡直不敢相信!”
他朝卡車跑了過來,把我從打開的門里半拖了出來,接著我們孩子般地又蹦又跳。
“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偷偷摸摸地跑出來的!”
“了不起!”
“嗨,貝拉!”比利已經搖著輪椅朝門口走過來,想看看這番喧鬧究竟是怎麼回事。
“嗨,比……”
就在那時我送出來的空氣被阻塞了——雅各布一把抓住我,給了我一個大熊般的擁抱,他緊緊地抱著我令我難以呼吸,還拽著我轉起了圈。
“哇,在這兒看見你真是太好了!”
“沒法……呼吸。”我大口喘著氣說道。
他大笑著把我放了下來。
“歡迎回來,貝拉。”他咧開嘴巴笑著說道,而他說這些話的方式使其聽起來像是“歡迎回家”一樣。
我們開始走動起來,因為過于興奮了,完全沒辦法待在家里一動不動。雅各布活動的時候其實是在跳,而我好幾次都不得不提醒他我的腿可沒他的那麼長。
我們散步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自己,那個與雅各布在一起的自己。年紀要小一些,責任心沒有那麼強,那種偶爾可能會毫無緣由地做些愚蠢事情的人。
我們一開始就熱火朝天地一個話題接一個話題地聊了起來,比如:我們過得怎麼樣,我們在做些什麼,我這樣過了多久,為什麼我會來這里。當我吞吞吐吐地告訴他那幅畫著狼的廣告傳單時,他大笑起來的聲音在樹林里回蕩。
第34節:暮光之城·月食(33)
但是,當我們徐步經過商店後面,穿過圍在第一海灘邊際的茂密的灌木叢時,談話陷入了困境。一切來得太快了,我們不得不談論我們長久分別的原因,我注視著我的朋友的臉變得僵硬起來,流露出我再熟悉不過的悲傷表情。
“不管怎麼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雅各布問我,用力過猛地踢開一片擋在他面前的浮木,它劃過沙礫,叮當一聲撞在石頭上,“我的意思是,自從上次我們……呃,之前,你知道……”他有些語無倫次,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又努力說道,“我在問的問題是……一切都變回到他離開之前的樣子了?你原諒了他所做的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有什麼需要原諒的。”
我想要跳過背叛、指責這部分內容,但是我知道在我們討論其他事情之前不得不談明白這一點。
雅各布的臉皺了起來,就好像他剛剛舔了一下檸檬一樣:“我希望山姆去年九月找到你的時候拍過照片,那會成為A級展覽品。”
“沒有人需要接受審訊。”
“或許有人應該要。”
“要是你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做的話,連你都不會責備他離開過了。”
他憤怒地盯著我看了幾秒鍾,說道:“好吧,”然後酸溜溜地爭辯道,“真是令我驚訝不已啊!”
他的敵意令我煩躁不安——刺痛了我的傷處;令他生我的氣使我很受傷。這使我想起了那個淒涼的下午,很久以前,那時——在山姆的命令下——他告訴我,我們不能再做朋友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恢複平靜。
“愛德華去年秋天離開我是因為他認為我不應該和吸血鬼交往,他認為他離開對我會更好。”
雅各布吸了兩口氣,不得不花一點兒時間搜腸刮肚。不管他打算說什麼,很顯然都不適用了。我很高興他不知道愛德華的決定的誘因,我只能想象如果他知道賈斯帕企圖殺死我的話他會怎麼想。
“不過,他回來了,是不是?”雅各布低聲說道,“真糟糕他不能堅持那個決定。”
“要是你還記得的話,是我去找他的。”
雅各布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接著後退了幾步。他臉色緩和,說話的時候聲音平靜了一些:“那是事實,那麼我就沒弄明白過咯,發生了什麼事?”
我咬住嘴唇,有些遲疑。
“這是秘密嗎?”他的聲音夾雜著謾罵,“有人不允許你告訴我嗎?”
“不是的,”我打斷道,“只不過真的說來話長。”
雅各布笑了起來,態度有些傲慢,然後轉身朝海灘走去,希望我也跟著他。
如果他打算這麼做的話,和雅各布在一起就沒什麼意思了。我機械地跟在他後面,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轉身離去。畢竟回到家後,我還要面對愛麗絲……我想我沒必要著急。
雅各布朝一塊巨大的熟悉的浮木走去——那是一整棵樹,還有根等等,被海水沖刷得雪白,深深地陷在沙子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那是我們倆的樹。
雅各布在這張天然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
“我不介意長故事,有沒有驚險動作?”
“真恐怖!”我嘲笑道,“你會聽,或者你會打斷我評論我的朋友們嗎?”
他假裝緊閉嘴巴,接著側身拋出一個看不見的答案。我努力不要笑,但沒做到。
“我得從你知道的那部分講起。”我決定告訴他,在開始之前我在腦海中理了理講這些故事的思路。
雅各布舉起手。
“說吧。”
“很好,”他說道,“我不明白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好,事情有些複雜,你要注意。你知道愛麗絲怎麼預見事情的嗎?”
他立即板起了臉——不管那些有關吸血鬼擁有超自然的天賦的傳說是真是假,狼人都不會害怕的——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繼續講述我如何趕到意大利去救愛德華的經過了。
我盡可能地簡潔明了——去掉一些不重要的細節。我試圖讀懂雅各布的反應,但是當我解釋愛麗絲看見愛德華聽說我死了以後,如何計劃要殺死自己的時候,雅各布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了。有時候,他似乎陷入深思,我不確定他是否在聽,而且他只打斷了我一次。
第35節:暮光之城·月食(34)
“那個算命的吸血鬼看不見我們?”他應和道,臉上流露出既凶猛又愉快的表情,“真的嗎?那簡直棒極了!”
我咬緊牙齒,坐在那里沉默不語,他滿臉期待地等我繼續講下去。我憤怒地盯著他,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哎喲,”他說道,“對不起。”然後又閉上嘴巴。
當我講到沃爾圖里時,他的反應更容易理解了。他牙關緊咬,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鼻孔氣得冒煙。我沒有講得很詳細,只是告訴他愛德華通過談判使我們免于麻煩,沒有透露我們不得不做的承諾,或者說我們正在期待的來訪,雅各布沒必要分擔我的夢魘。
“那麼你知道了全部,”我結束了自己的故事,“現在輪到你說了。這個周末我和我媽媽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雅各布透露的信息會比愛德華透露給我的多。他才不害怕嚇到我。
雅各布傾身向前,突然變得活躍起來:“星期六晚上,我、安布里和吉爾在巡邏,都是些常規動作,不知道在哪兒,突然——砰的一聲!”他伸出雙臂,擺出爆發的樣子,“就那樣——我們發現一個新的蹤跡,不到十五分鍾。山姆警告我們等他,但是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吸血鬼們是否在保護你。接著我們就全速追蹤她,但是在我們趕上她之前她就越過了邊界線。我們沿著這條線分散開,希望她會再跨過來。真讓人挫敗,讓我告訴你吧。”他擺了擺頭,他的頭發——現在比他剛加入這個團體之時留的平頭要長一些了——它們現在落在他的眼睛里了,“結果我們跑到最南邊去了。卡倫一家正好把她追趕到北邊離我們只有幾英里遠的地方,要是我們知道在哪里等待的話,這會是個絕妙的伏擊!”
他搖了搖頭,做了個鬼臉,說道:“就在那時情況變得危急了,山姆和其他人在我們趕到之前就追上了她,但是她只是沿著這條界線跑來跑去,而卡倫那伙人只能在邊界線的另一側追趕他,那個大個子,他叫什麼來著……”
“埃美特。”
“是的,是他。他朝她沖了過去,但是那個紅頭發的身手敏捷!他正好跳在她身後,幾乎撞倒保羅。結果,保羅……呃,你知道保羅的。”
“是的。”
“失去了他的目標。不能說我責備他——那個大個子吸血鬼正好壓在他身上。他一躍而起——嘿,別那樣看著我。吸血鬼在我們的地盤上。”
我努力擺出平靜的表情,這樣他才好繼續。盡管我知道故事的結果不壞,但隨著故事越來越緊張,我捏緊了拳頭,指甲戳進了掌心。
“不管怎麼樣,保羅錯過了目標,接著那個大個子退回到他們那邊。但是就在那時,呃,那,哦,那個金發……”雅各布努力想出描繪愛德華的妹妹的時候,流露出喜劇般的表情,里面夾雜著厭惡與不情願的欣賞。
“羅莎莉。”
“管他是什麼。她堅守著地盤,所以山姆和我就跳到保羅的兩側,接著那個領袖和另一個金色頭發的男的……”
“卡萊爾和賈斯帕。”
他怒氣沖沖地看了我一眼,說道:“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些。算了,卡萊爾跟山姆說,試圖讓事端平靜下來,接著很奇怪,因為每個人真的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就是你告訴我的那個家伙糊弄了我們的頭腦。不過,即使我們知道他在做什麼,我們也不能不平靜下來。”
“是的,我知道那感覺。”
“真的很煩人,就是那種感覺,而且你要過好一陣子才能消除它。”他生氣地搖了搖頭,“接著山姆和那個吸血鬼的頭頭同意維多利亞才是我們優先考慮的目標,于是我們分頭去追她。卡萊爾給我們提供了線索,這樣我們可以正確地跟蹤她的氣味,但是那時候她已經朝馬卡村北部的懸崖逃跑了,就在邊界線與海濱交界的幾英里的地方。那個大個子和那個讓人冷靜的家伙想獲准越界追趕她,不過,我們當然會說不啦。”
“很好。我的意思是,你們很愚蠢,但是我很高興。埃美特從來都不是那麼小心謹慎,他本來可能受傷的。”
第36節:暮光之城·月食(35)
雅各布不屑一顧地說:“那麼,你的吸血鬼有沒有告訴你我們毫無理由地就進攻了,攻擊他那些完全無辜的同伙?”
“沒有,”我打斷道,“愛德華告訴我的和你講的一樣,只不過沒講這麼多細節。”
“哈。”雅各布低聲說道,他彎下腰從我們腳下成千上萬個鵝卵石中拾起一塊小石頭,然後隨意地一拋,把它扔到幾百米開外的海灣里去了,“好,她還會回來的,我猜,我們會抓住她的。”
我顫抖起來,她當然會回來。下回愛德華真的會告訴我嗎?我不確定。我得盯緊愛麗絲,找到那些顯示會重複出現的狀況的跡象來……
雅各布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他嘟著大大的嘴巴若有所思地凝望著海浪。
“你在想什麼?”就這樣沉默著過了很久,我才開口問道。
“我在想你告訴我的事情。關于當那個會預言的吸血鬼看見你從懸崖上跳下去的時候,想到你是在自殺的時候,這些事情是怎麼失控的……你意識到如果你按照你應該做的那樣等我的話,那麼那個吸……愛麗絲就不會看見你跳下去?什麼都不會改變,而我們現在很可能就在我的車庫里,就像其他的星期六一樣。福克斯也不會有吸血鬼,而你和我……”他的聲音逐漸減弱了,陷入了沉思。
他說這些的方式令人不安,就好像福克斯沒有吸血鬼會是件好事一樣。一想到他所描繪的這幅圖景,我的心就怦怦怦地跳個不停。
“愛德華不管怎樣還是會回來的。”
“你對此確信無疑嗎?”他問道,我一說到愛德華的名字他又激動起來。
“分開……對我們兩個人都不那麼起作用。”
他准備說什麼,從他的表情可以判斷是些很氣憤的話,但是他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道:“你知道山姆很生你的氣嗎?”
“我?”我有些驚訝,“噢,我明白了。他認為如果我不在這里的話,他們就會遠離這里吧。”
“不是,不是那樣的。”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雅各布彎下腰去找另一塊石頭。他在手指間把玩著石頭,低聲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一塊黑色的石頭:“當山姆看見……剛開始你那個樣子的時候,當比利告訴他們因為你一直沒有好轉,查理是多麼擔心的時候,接著你又開始懸崖跳水……”
我扮了個鬼臉,沒人打算讓我忘記那件事。
雅各布的目光突然轉到我身上,露出憤怒的眼神:“他以為你是這個世界上和他一樣有理由憎恨卡倫家族的人。你讓他們回到你的生活中,就好像他們從來不曾傷害過你一樣,這讓山姆感到有些……背叛。”
起初我不相信山姆是唯一一個這麼認為的人,而我現在說話的口吻中的尖刻意味是針對他們倆的:“你可以告訴山姆直接去……”
“看那里——”雅各布打斷我,指著一只從難以置信的高度向大海俯沖下來的鷹。最後一刻它控制住自己,只有它的爪子劃過海平面,就一瞬間的事情。接著它就拍打著翅膀飛走了,它的翅膀拉得筆直以承受它剛剛從海里捕起來的那條大魚。
“你在哪里都能看見它,”雅各布說,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遙遠,“自然有其自身的軌跡——獵人和獵物,還有無盡的生死輪回。”
我不明白這番關于自然的演講目的何在,我猜他只是想換個話題。不過就在那時他低頭看著我,眼中充滿黑色幽默。
“然而,你沒看見那條魚去親吻那只鷹,你永遠都看不到那一幕。”他裝出笑容大笑著說。
我緊張地沖他笑了笑,盡管口中還有挖苦的意味:“或許那條魚也在嘗試呢,”我暗示道,“很難說清楚魚在想什麼。雄鷹看起來很漂亮,你知道。”
“歸根到底是為什麼呢?”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尖刻起來,“好看的外表?”
“別傻了,雅各布。”
“那麼是為錢啰?”他緊追不舍。
“你真是會說,”我從樹上站了起來,低聲咕噥說道,“你對我評價如此之高,你真是抬舉我了。”我轉身背對著他,快速地跑開了。
第37節:暮光之城·月食(36)
“啊,別生氣。”他立即跟在我身後喊道,他抓住我的手腕,使我轉過身來,“我是認真的!我努力想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我完全想不通。”
他的眉毛生氣地緊蹙在一起,兩眼在深深的黑眼圈下變得更加黝黑。
“我愛他,不是因為他很好看,也不是因為他很有錢!”我對著雅各布吼道,“我甯願他兩樣都沒有。這樣才會讓我們倆之間的差距小一些,哪怕只有一點點——因為即便如此,他也是我所遇見的最可愛、最慷慨、最聰明、最正派的人。我當然愛他,這有那麼難以理解嗎?”
“這根本就不可能讓人理解。”
“那麼,雅各布,就請你點明難在哪里了。”我讓語氣中的諷刺意味更加濃厚了一些,“既然我顯然做得不對,那麼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需要什麼樣的理由才算合理呢?”
“我想開始一段戀情最好應該是在你自己的族類中尋找,通常那樣才可以。”
“好吧,那樣只會更糟糕!”我打斷他,“如果我說得沒錯的話,畢竟我還是被邁克·牛頓追求過。”
雅各布後退一步,咬住嘴唇。我能看見我的話傷害了他,但是我太生氣了根本顧不上這些。他放開我的手腕,雙臂環抱在胸口,轉身背對著我,憤怒地望著海洋。
“我是人。”他低聲說道,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你不是像邁克那樣的人類,”我無情地繼續說,“你仍然認為那是最重要的考量嗎?”
“這不是一回事,”雅各布的眼神沒有從灰色的海浪上移開,“這不是我自己選擇的。”
我立刻難以置信地大笑起來:“你認為愛德華是自己選擇的?他根本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和你一樣,他實際上並不是自己要加入的。”
雅各布來回地搖著頭,幅度雖小,速度卻很快。
“你知道,雅各布,你覺得自己很正直,你簡直太自以為是了——認為自己是狼人就了不起了。”
“這不一樣。”雅各布憤怒地盯著我,重複說道。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一樣,你可以稍微了解一下卡倫一家。你根本不知道他們真的很善良——徹頭徹尾的,雅各布。”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們不應該存在,他們的存在違背了自然法則。”
我挑起眉毛盯著他看了很久,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過了好久他才注意到。
“什麼?”
“談到不符合自然……”我暗示道。
“貝拉,”他說道,說話的聲音很慢,也不一樣,有些蒼老,我意識到他的聲音聽起來突然比我老了起來——就好像家長或老師一樣,“我之所以成為我是與生俱來的,部分取決于我自己,部分取決于我的家族,部分取決于我的部落——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還在這里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俯首看著我,黝黑的眼睛變得深不可測,“我仍然是人。”
他拉起我的手,把它按在他那像高燒般滾燙的胸脯上,透過他的T恤衫,我能感覺到那顆心在我的掌心下不緊不慢地跳動著。
“正常的人類不能像你那樣亂扔摩托車。”
他做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貝拉,正常的人類見到惡魔會跑得遠遠的,而且我從來沒有聲稱我很正常。只是人類而已。”
一直生雅各布的氣是很費勁兒的事,我把手從他的胸脯上抽回來的時候就開始笑了起來。“你對我而言似乎太像人類了,”我承認道,“就眼下而言。”
“我感覺起來就是人類。”他的眼神穿過我凝視著遠方,神情飄忽到遙遠的地方。他的下嘴唇顫抖了,他用力地咬著它。
“噢,杰克。”我輕聲低語道,伸手去拉他的手。
這就是我為什麼在這里的原因,這就是我回去後會接受任何待遇的原因。因為,在所有的憤怒與諷刺背後,雅各布很受傷。現在,這一切都清楚地呈現在他的眼中。我不知道如何幫助他,但是我知道我得試一試。這不僅僅是因為我欠他的,還因為他的痛苦也令我很受傷。雅各布已經成為我的生命的一部分,即使是現在這一點也沒有改變。
第38節:暮光之城·月食(37)
烙印
“你還好嗎,杰克?查理說你很痛苦……你好一些了嗎?”
他用一只溫暖的手握著我的手,“沒那麼糟糕。”他說,但是他不願意看著我的眼睛。
他牽著我的手和我肩並肩地慢慢朝那塊浮木長凳走回去,眼睛盯著那些五彩斑斕的鵝卵石。我又坐回到我們的樹上,但是他坐在一片潮濕的岩石地面上,沒有坐在我旁邊。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可以更好地掩飾他的表情。他還是握著我的手。
我開始喋喋不休地來填補這片沉默的空白。“我上次來這里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很可能錯過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山姆和艾米莉過得怎麼樣?還有安布里。吉爾他……”我話只說了一半就打住了,想起來雅各布的朋友吉爾一直以來都是個非常敏感的話題。
“啊,吉爾。”雅各布歎氣道。
那樣的事情肯定發生了——吉爾一定已經加入那個團體了。
“我很抱歉。”我低聲說道。
令我驚訝的是,雅各布哼著鼻子說道:“別對他說這些。”
“你是什麼意思?”
“吉爾不想得到別人的同情。正好相反——他精神抖擻得很,完全是興奮不已呢。”
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其他的狼人都因為他們的朋友和他們的命運一樣而悲傷不已:“嗯?”
雅各布歪過頭看著我,他微笑起來,轉動眼睛說道:“吉爾覺得這是發生在他身上最酷的事情,部分原因在于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而且朋友們失而複得這令他非常興奮——成為‘群內’的一分子,”雅各布又哼著鼻子繼續說,“不該感到驚訝的,我猜,這才是吉爾啊!”
“他很喜歡這樣?”
“老實說……他們大多數人都很喜歡。”雅各布不疾不徐地說道,“這樣也有好的一面——速度,自由,力量……還有家一般的——歸屬感……山姆和我是真正感到很傷心的兩個,而且山姆很早以前就經曆過這一切了,而我現在則是那個軟弱、愛哭的小孩。”雅各布自我解嘲地大笑起來。
有那麼多我想知道的事情:“為什麼你和山姆不一樣呢?在山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遇到什麼問題了?”我一個接一個地拋出這些問題,根本容不得人家來回答,不過雅各布又大笑起來了,“說來話長。”
“我給你講了個長長的故事,此外,我也不急著回去。”我說道,當想到可能會遇到的麻煩時我做了個鬼臉。
他敏捷地抬頭看了看我,聽出我話中有話:“他會生你的氣嗎?”
“是的,”我承認道,“他很不喜歡我做那些他認為……很冒險的事情。”
“比如和狼人們一起玩?”
“是的。”
雅各布聳了聳肩:“那麼就別回去了,我睡在沙發上。”
“那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嘟囔著說,“因為那樣的話他就會來找我了。”
雅各布僵在那里,接著沮喪地笑著說:“他會來嗎?”
“如果他擔心我受傷了,或者諸如此類的——那是很可能的。”
“我的點子向來就不賴。”
“求你了,杰克,這真的讓我很為難。”
“什麼讓你為難?”
“你們兩個人隨時准備殺死對方!”我抱怨道,“這使我快瘋了,為什麼你們兩個就不能彼此彬彬有禮一些呢?”
“他真的准備好殺死我嗎?”雅各布臉色凝重地笑著問道,對我的憤怒漠不關心。
“和你想象的不一樣,”我意識到我在大聲叫嚷,“至少,在這一點上他是個大人的樣子。他知道傷害你會傷害到我——所以他永遠都不會,而你根本對此毫不在意!”
“是的,對,”雅各布低聲說道,“我確信他倒是個愛好和平的人。”
“哈!”我把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回來,推開他的頭。接著我把膝蓋抱在胸口,雙臂緊緊地環抱著它們。
我氣憤地盯著地平線,心中滿腔怒火。
雅各布沉默了幾分鍾。最後,他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在我身旁,然後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我用力地把它抖落了。
第39節:暮光之城·月食(38)
“對不起,”他平靜地說道,“我會努力克制自己的。”
我沒有回答。
“你還想聽聽有關山姆的消息嗎?”他主動提議道。
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和我說的一樣,說來話長,而且非常……奇怪。這種新生活中充滿如此多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給你講的還不到一半。這件發生在山姆身上的事情——哦,我不知道我能否准確地說明白。”
盡管我很惱火,但他的話還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在聽。”我硬生生地說道。
從眼角我看見他的臉上展開一抹微笑:“山姆所經曆的要比我們其他人困難得多。因為他是第一個,而且他是獨自一人,沒有一個人能聽他傾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山姆的祖父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去世了,而他的父親從來就沒出現過,他身邊沒有人認出這些跡象。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時——第一次他改變的時候——他以為他發瘋了,他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平靜下來後才變回來。
“這是在你來福克斯之前,所以你不會知道。山姆的母親和里爾·克里爾沃特請護林員幫忙尋找他,人們都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故或類似的事情……”
“里爾?”我問道,心中一驚。里爾是哈里的女兒。聽見她的名字,一股同情之情油然而生。哈里·克里爾沃特是查理的至交,在剛過去的這個春天里因為心髒病突發逝世了。
他的聲音有些變化,變得更加沉重了:“是的,里爾和山姆在高中時就是一對戀人。他們在她還剛上高一的時候就開始約會了,山姆失蹤後她都快發瘋了。”
“但是他和艾米莉……”
“我就要講到這里了——是這個故事的一部分。”他說道。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氣,接著猛地呼出來。
我以為山姆在艾米莉之前不曾愛上其他人,這個想法有些愚蠢。大多數人在一生中會戀愛、失戀很多次。只是因為我看見過山姆和艾米莉在一起的情景,我無法想象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樣子。他看著她的眼神……好吧,這讓我想起有時候我在愛德華眼中看見的眼神——當他注視著我時。
“山姆回來了,”雅各布說,“但是他不願意跟任何人談起他去了哪里。流言飛語四起——大多數人都是說他肯定沒干什麼好事情。接著,一天下午老吉爾·阿提拉——吉爾的祖父來拜訪烏利太太,山姆碰巧遇到他。山姆和他握手,老吉爾差點兒沒心髒病發作。”雅各布停下來大笑起來。
“為什麼?”
雅各布把手放在我的臉頰上,把我的臉轉過來看著他——他正向我傾身過來,臉離我只有幾英寸遠。他的手掌燙到我的皮膚,好像他發燒了一樣。
“哦,好了。”我說道,我的臉離他的臉那麼近,他的手在我的皮膚上灼燒,這讓人感到不自在,“山姆的體溫很高。”
雅各布又大笑起來:“山姆的手讓他覺得好像在爐子上烤一樣。”
他離我那麼近,我能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我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本想把他的手從我手上推開,但是最後我還是讓他和我十指交錯以免傷害他的感情。他微笑著退了回去,沒有被我試圖冷漠的努力所欺騙。
“就這樣,阿提拉先生徑直去找其他的長老了,”雅各布繼續說道,“現在只有他們仍然知道、記得這種事情了。阿提拉先生,比利和哈里實際上看見過他們的祖父們發生改變的情景。當老吉爾告訴他們這些時,他們秘密地會見了山姆,並給他解釋了這一切。
“他了解之後就更容易面對了——當他不再孤立無援之後。他們知道他不是唯一一個受到卡倫家族歸來影響的人。”——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里摻雜著下意識的憎恨——“但是,其他人都還沒有達到這個年齡,所以山姆等著我們大家和他一起……”
“卡倫家族的人不知道,”我耳語般地說道,“他們根本不知道這里還有狼人,他們不知道他們來到這里會讓你們發生改變。”
“但這並不能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別提醒我認清你壞的一面。”
第40節:暮光之城·月食(39)
“你認為我應該像你一樣寬容嗎?我們不可能是聖人和殉道者。”
“成熟一點兒,雅各布。”
“我希望我能。”他平靜地咕噥道。
我盯著他,想弄明白他的反應:“什麼意思?”
雅各布輕聲笑了起來:“我提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之一。”
“你……不能……長大成人啦?”我茫然地說道,“你是什麼?不會……變老?是開玩笑的嗎?”
“不是。”他的話音砰地落在字母P①上面。
我感覺到血液湧上我的臉頰,淚水——憤怒的淚水——充滿了我的眼眶。我的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發出清晰可辨的摩擦聲。
“貝拉?我說錯什麼了?”
我又站了起來,雙手捏成拳,整個人都在顫抖,“你——不——會——變老。”我從牙縫里吼出這幾個字。
雅各布溫柔地托住我的手,想讓我坐下來:“我們誰都不會,你到底怎麼啦?”
“我是那個唯一會變老的人啰?該死的,每天我都在變老!”我幾乎尖叫起來,兩只手在空氣中揮舞,我體內的某個部分意識到這種揮舞拳頭的方式非常像查理,但是我的理智已經為煩躁所湮沒了,“該死!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哪里才有公正?”
“放松點兒,貝拉。”
“閉嘴,雅各布,閉上你的嘴!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你真的跺腳了嗎?我以為只有在電視上女孩子們才那樣呢!”
我咆哮著,聲音不再那麼明顯。
“沒有你想的那樣糟糕。坐下來,我會解釋給你聽的。”
“我要站著!”
他轉了轉眼睛:“好吧,隨你,但是聽好了,我會變老的……總有一天。”
“說來聽聽。”
他拍了拍樹,我惡狠狠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坐了下去;我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平靜下來之後意識到自己出了洋相。
“當我們足以控制自己,放棄之後……”雅各布說道,“當我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再變異,我們又會變老。這並不容易。”他搖了搖頭,突然有些懷疑,“要掌握那種自制力真的需要很長時間,我想,就連山姆都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因為馬路上有一大群吸血鬼根本無法令人克制。部落需要守護者之時我們根本沒有想過要放棄,但是你真的沒有必要為此判若兩人啊,不管怎麼樣,因為我已經比你老了,至少在身體上是這樣。”
“你在說什麼?”
“看著我,貝爾,我看起來像十六歲嗎?”
我上下打量著他那猛犸一樣的身軀,努力不要有偏見:“不完全是,我猜。”
“完全不像。因為在狼人基因被激活後的幾個月內,我身體內部就已經完全長成熟了,這簡直就是飛速成長。”他扮了個鬼臉,“身體上,我可能已經有二十五歲左右了。因此,你沒有必要為此大驚失色,你對我而言要顯得太老至少還有七年的時間呢。”
二十五歲左右。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攪和,但是我記得那種飛速成長——我記得他在我眼前突然長高,長大。我記得他每天都不一樣……我搖搖頭,感到一陣眩暈。
“那麼,你想聽山姆的故事,還是想再為我沒法控制的事情沖我尖叫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對不起,年齡對我來說是個敏感話題,這觸動了我的神經。”
雅各布的眼睛變得緊張起來,看起來他好像是在斟酌該如何措辭。
由于我不想談論這件的確很敏感的事情——我將來的計劃,或者是上述計劃有可能會打破的條約,我提示他說:“那麼一旦山姆了解了發生的事情,一旦他有比利、哈里和阿提拉先生在他身邊,你說過事情就沒那麼艱難了。那麼,你也說過,也有很酷的地方……”我略微遲疑了一下,“為什麼山姆那麼恨他們?為什麼他希望我恨他們?”
雅各布歎了歎氣:“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我倒是認為奇怪的事情還不錯呢。”
“是啊,我知道,”他露齒一笑,而後繼續娓娓道來,“實際上你是對的。山姆知道正在發生的事情,一切差不多都很順利。在絕大多數地方,他的生活變得,呃,不正常了,但是更好了。”接著雅各布的表情變得緊張起來,好像有什麼痛苦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一樣,“山姆沒法告訴里爾。我們不應該告訴不必知道此事的任何人,而且他待在她身邊對她也不安全——但是他撒了謊,就像我對你一樣。里爾因為他不肯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而勃然大怒——他去了哪里,他晚上去哪里了,為什麼他總是如此筋疲力盡——但是他們還是努力解決這些矛盾。他們一直在努力,他們真的很愛對方。”
第41節:暮光之城·月食(40)
“她發現了嗎?這就是發生的事情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這不是問題所在,她的表妹艾米莉·楊有個周末從馬卡保留地南下來看望她。”
我驚詫地問道:“艾米莉是里爾的表妹?”
“另外一個表妹,不過她們很親近,小時候她們就像親姐妹一樣。”
“那……很可怕,山姆怎麼能……”我搖著頭,話音逐漸變得小了。
“現在別妄加評論,有沒有人曾經告訴過你……你聽說過烙印的事情嗎?”
“烙印?”我重複著這個不熟悉的詞語,“不,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之一,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曆。實際上,這種例外也很少見,不是一般的規律。山姆那個時候已經聽說了所有的事情,那些我們過去一直以為是傳說的事情,他也聽說過烙印,但是他從來沒想過……”
“這到底是什麼?”我追問道。
雅各布的眼睛又望向了海洋:“山姆的確很愛里爾,但是當他見到艾米莉時,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有時候……我們並不確切地知道為什麼……我們是那樣遇見自己的配偶的。”他的視線迅速飄回到我身上,臉漲得通紅,“我的意思是……我們的精神伴侶。”
“什麼方式?一見鍾情?”我竊笑道。
雅各布沒有笑,他的黑眼睛流露出對我的反應的批評:“這比那來得更強烈一些,更加絕對。”
“對不起,”我低聲說道,“你是認真的,對不對?”
“是的,我是認真的。”
“一見鍾情?但是更強烈?”我還是帶著懷疑的語氣問,他能聽出來。
“要解釋清楚並非易事,不管怎麼樣,也沒什麼關系。”他冷漠地聳了聳肩,“你只是想知道在山姆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他因為吸血鬼的存在而發生改變,這使他憎恨他們,這就是所發生的事情。他傷了里爾的心,他背棄了他曾經對她許下的所有諾言,每天他都得面對她眼中的責備,而且知道她完全有理由這麼做。”
他突然停下不說話了,好像他所說的並不是他想要表達的那樣。
“艾米莉又如何面對此事呢?如果她和里爾如此親密的話……”山姆和艾米莉在一起倒是天生一對,就好像魔方的兩塊,形狀完全吻合。不過……艾米莉又是如何克服他曾經屬于別人的事實的呢?而那個別人差不多就是她的姐姐。
“剛開始的時候,她真的很生氣,但是真的很難抗拒這種程度的專一和喜愛。”雅各布歎氣道,“接著,山姆能夠向她坦白一切,當你找到另一半的時候就沒有什麼條條框框可以束縛你了。你知道她是怎麼受傷的嗎?”
“是的,福克斯流傳的故事說她遭到一只熊的襲擊,但是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狼人情緒不穩定,愛德華說過,靠近他們的人會受傷。
“啊,令人感到夠奇怪的是,他們差不多就是這樣解決問題的,山姆如此害怕,因為自己感到難過不已,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滿心憎恨……他甯願自己被車軋死,如果那樣會讓她好受一點兒的話。不過他本可以這麼做的,只是為了逃避他所做的一切。他嚇壞了……接著,不知怎的,她成了那個安慰他的人,在那之後……”
雅各布沒有說完他的思緒,我感覺到故事到這里開始帶有太個人的東西,因而不能說了。
“可憐的艾米莉,”我輕聲說道,“可憐的山姆,可憐的里爾……”
“是啊,里爾是最痛苦的那個,”他也認同我的想法,“她故作堅強,打算做伴娘。”
我凝視著遠方那些突兀嶙峋的礁石,它們像斷裂的手指一樣高聳出海港南邊的海平面,我想理出頭緒。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睛注視著我的臉,等待著我開口說話。“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了嗎?”我最後終于問道,眼睛仍然看著別處,“這種一見鍾情的事情?”
“沒有,”他輕快地回答道,“只有山姆和傑萊德。”
“哦。”我說道,努力只表現出禮貌性的興趣。我很放心了,試圖在內心解釋自己的反應。覺得我高興只是因為我倆之間沒有那種神秘的、和狼人有關的聯系。我們的關系現在已經夠令人迷惑不解的了,我沒有必要再面對一些超自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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