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蓮の翼

　　〔一〕惆悵裡，昨日笙歌依舊
　　風，在深邃的夜裡肆無忌憚地奔行，轉眼天涯，連同心裡小心翼翼的落寞，散發得到處都是。四周的空洞剎那圍襲過來，彷彿洶湧而至的浪潮，捲走了夕陽鋪在沙灘上的最後一道溫熱。驀然地，悲傷莫名。
　　沿著燈火明明滅滅的街巷，一步一個腳印，形影相吊的心，搖搖晃晃。偶爾寥寥幾個擦肩而過的行人，風塵僕僕中轉瞬即逝，留下濃重的生活氣息，像夜一樣冗長。感覺腦子裡滋長出來的思想，慢慢變得鈍重，有了彷徨，有了叵耐，也有了滄桑的吁歎。已經忘了我到底有多久，沒有這麼安靜地孤獨而行，似乎從這個冷熱更迭的春天開始，自己腳板下的足跡，漸踩出了稀疏和慵懶。
　　想起了清。彼時的我們，習慣肩搭著肩，一起鑽進濃重的夜色裡，無所事事地相互嬉戲。夜風蕩漾著輕敷在他細碎的劉海上，彎著的嘴角閃出一抹翩然的笑，善良而溫和，在我以後大量倉促的光景中，一直開到荼靡般地絢爛。在那樣一望無垠的夜色中，到處充斥著年少的輕狂，無憂與憧憬。逆風之翼，張開在天藍之下，自由地飛翔，自在地，歌唱。
　　再回眸，離別既定，生未重逢。風過處，剩下搖搖而墜的落蕊，雕刻出滿地難堪的狼籍。
　　惆悵裡，昨日笙歌依舊。

　　〔二〕漸行漸遠，便如同天涯海角
　　在這之前的夜裡，遠離了燈紅酒綠，無視於紙醉金迷，隔絕著歌舞昇平，我寂寞以居，過著復古書生式的日子。借詩書怡情，藉文字養性。總在夜闌人靜燈火闌珊後，手持一本素樸的唐詩宋詞，或者四書五經，或者古文觀止，又或者其他能侵心入髓的書冊，在泛白的燈光下，用平穩的氣息逐字逐句地品讀。空虛的心靈，在那一刻豐盈而富足。若是碰上靈光迸現，遂有模有樣地在潔白的紙張上低吟淺唱，握緊雋秀的筆畫細細地推敲。荏苒的時光，就這樣波瀾不驚地滑了過去。
　　我單純地以為，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滄海桑田般的大幅背景中，幸福如同蔥蘢的花草，瀰漫著鮮活的芳香。
　　可而今，當我踽踽行走在每一塊冰冷的青石板，仰望虛無縹緲的夜空，單薄的身軀逾越過大片大片沸沸揚揚的涼風，看著枯槁的葉子緩緩落下，聽見頹敗的花瓣砸起孤寂的聲響，才豁然驚覺，我竟與時光背道而馳，一切擱淺在現實邊緣的光景，居然在內心的世界裡，遙遠又迷離。甚至，蒼白如空白。
　　依稀記得，我和鄧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了。他去了北方，我留在南方，我們就像兩極背道而馳的歲月，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可以相互對視，友好地打聲招呼，一旦漸行漸遠，便如同天涯海角，各不相干。冷落了，疏淡了，隔膜了，遙遠了，遺漏了，麻木了，乃至消失了。
　　那些曾經一起追逐未來的方向，孤單地傳來了空洞無助的吶喊。

　　〔三〕到處是，落魄的悲傷
　　路長，夜深。衣襟上，浮泛著獵獵的風。繼續獨自地走。
　　一道道掩映在漆黑裡直直衍射而來的光線，縱然各自孤立，卻堅挺著倨傲的靈魂。出了長長的街巷，繁華的夜景突兀而至，我混含著唏噓回了頭，想看看自己究竟如何從深遠的黑暗的那端穿梭過來。卻不曾想到，原不過是滿懷了寂寞，孤獨而行，斑駁的道路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疼痛。
　　朔也便是這樣。他對文字充滿了執愛，攜了通透的纍纍傷痕，默默地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終因道途上的磕磕絆絆，忍痛放棄。如今，春暖花開，萬物重生，他卻迫於生活，又獨自折身陷沒另一段不可預知的路程，每一跨越的步履，形同趟過鬱鬱悒悒的折磨。那雙眼底深藏的憂鬱，讓我久久不能釋懷。
　　收回視線，疊起了記憶，不知要用什麼樣的方式離去。拐角之處，停放著的黑色小轎車，裡面輕輕唱起任賢齊的《一個人》：一個人想，一個人走，一個人哭，一個人傷心……
　　不由地自歎自艾，這個唐突襲來的季節，到處是，落魄的悲傷。

　　〔四〕假裝成，一個幸福的過客
　　我把自己鎖在逼仄的出租房裡，關了燈。蜷縮著瘦弱的身軀，努力豎起耳朵，仔細地聆聽外面乍起乍落的聲響。紊亂的心，懸浮在看不見摸不著的黑暗中，一點一點地失落，一寸一寸地荒蕪。
　　打開了手機，上上下下翻看某些年深日久的短信，不可遏止地想起某些事某些物某些人。寂寞悄無聲息地漲潮，一遍又一遍，兇猛地拍打那顆脆薄的心，一些難以言喻的東西，支離破碎地撒落。細細地揉搓著乾涸了許久的眼瞳，珍貴的淚水，終於沒有溢出。是我已經趨向了麻木，還是早已把自己丟失了呢？等到想哭了，老天爺卻和我開著玩笑，昔日一呼百應的淚水，如今成了多餘的擺設。還有什麼，比這樣無能為力的事情，更痛，更苦，更悲哀？
　　在文學博客網待了一年有餘，以無病呻吟的文字，記載不痛不癢的生活。學著長大，學著奔跑，學著追尋，學著嚮往，學著冀待。漸漸認識了許多來自各個我目所不及的地方的朋友，他們說海俊，開心些，多寫些快樂的文字。澄也更是常說，俊，你要快樂，男人，該成熟地生活。我茫茫然，不知道要如何答覆。一個人，一座城市，一顆心，一方天地，孤獨地行走，寂寞地棲居，除了悲傷，又是生生不息的憂鬱。我想，大概是忘記快樂的模樣了吧。
　　既然找不著讓內心歡欣的理由，那麼，悲落花，感枯葉，歎風塵，哀流景，隨性而為也好。
　　可是，當春天來臨得漸深的時候，我卻狠狠地把自己偽裝成一把轟轟烈烈燃燒的火焰，手舞足蹈地高喚，春暖花開，我要每一個讀到我文字的朋友，心，也跟著輕舞飛揚。於是，拾掇起絲絲縷縷的寂寞情愫，違心地寫出一些表面上風平浪靜或波瀾壯闊，實際上不知所以然的文字。
　　雲卷雲舒，花開花落。我隱忍地看著，御去寂寞，假裝成，一個幸福的過客。

　　〔五〕孤獨而行，寂寞以居，也是簡單平淡而快樂的幸福
　　城市裡，因著明媚無比的春光，四處，但見芸芸眾生，熙熙而行，攘攘而樂。
　　空氣中紛紛揚揚的塵屑，亦陷入了熱鬧的喧囂裡。唯獨我，輾轉流離於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離群索居。頭顱一仰，揚進勿勿的行色中。緊閉了門扉，不分晝夜醒睡，只求可以煮字療饑，烹文養傷。親朋好友不在身旁的日子，只好，以某一種卑微的方式，稀里糊塗地抒發著生活。
　　百無聊賴間，把蕭瑟的光陰廝磨在各家網站上。比如，屁顛屁顛地跑去了紅袖添香築了小窩，塞進去許多用心經營過的文字，然後看到生成了個人文集，悲喜交加。悲的是依然一人獨享箇中滋味，喜的是在寬容的文字中找到了安慰。接著，又跑去了新浪博客，小說閱讀網，榕樹下等，企圖以自戀般的文字情結，忽視著孤獨，釋放去寂寞。等到大大咧咧地兜轉了一圈，最終，回退到始點。
　　狂妄了幾日的風停了，雨歇了，雲散了，潮潤的空氣鳧動著曖昧的陽光。文學博客裡，濃厚淳樸的文風，依舊讓人覺得清心愜意。安靜地到處走一遭，看見冰兒的博寫了英文，海華和朔的博閒置了許久，澄、星星及牡丹等她們的博一樣光彩閃爍。闔上眼瞼，所有的一切，仍流水那般輕輕淌過，如此地熟知，如此地脈絡分明，如此地涼薄，安逸，沁脾。突然間，心裡就花兒似的綻放了，彎彎的唇角，流出淺淺的笑意。
　　走了那麼長的路，想了那麼多的事，在火石電光的一剎才發現，原來，心裡唯一希望的只是，無論多少年，無論如何改變，我都可以隨時隨地地想念某些事，某些物，以及，某些生命之重的人。
　　即使在生活著的每一個日子，孤獨而行，寂寞以居，也是簡單平淡而快樂的幸福。